作者sirenstar (魔法大叔阿歷歷)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發條之家
時間Sun Apr 11 11:50:17 2010
[發條之家]
「你要去哪裡？」
＃
青年獲得了位於山丘上的大宅。
恍惚聽著那位被稱為律師先生的男人朗誦文件，艱難抽象的詞彙所描繪的財富
與權勢讓青年絲毫無法理解。
類似的困窘時刻在青年被告知成為繼承人起就不斷重複上演，青年苦惱地思考
該誠實表明自己的無知，或是將搞砸事情的可能性暫且保留，假裝自己是個有資格
坐在絲絨沙發椅上的人，拖延一下讓所有人為之難堪的行為出現，這多少能讓所有
不得不屈於青年之下的精英份子稍微喘息吧？
光是待在大宅裡就足以讓青年心生羞愧，青年盯著自己滲入彩色油墨的粗糙手
指，彷彿回到童年，再度成為那位被不斷指責辱罵的男孩。
律師先生的聲音和他第一份工作的雇主很像，那位陰鬱的肉店老闆，他茫然地想。
此時有個過於溫柔敦厚的聲音傳來，細心說明理事會是如何處理遙遠南方小島上
的產業。當然、青年依舊只能陪笑以對。這位如同影子般忠實地站在青年三步半後，
面帶微笑，氣質十分高雅的黑服男子，對青年而言也是無法理解的事物。
老實說、青年懂的事也不怎麼多。
他第一次見到大宅前，此生最大的驚愕除了坐上最新型號的豪華汽車外，就是那
位男人對他滿懷敬意的服侍。實在是不可思議，說到汽車青年還搭過三次，兩次是公
車最便宜的站票，來往於東方的大城市，車程總歷時半天。第三次則是與一頭牛，三
隻獵犬共處於滿是乾草的卡車上，除了口水多了點，老實說是愉快的體驗。
至於敬意、禮節、容貌姣好的優雅人士與他的忠誠，青年連想像都沒有過。
男人身穿樸素的黑色西服，黑色的頭髮向後梳理，露出精緻而自制的面容。他是
諾臥格先生，長期服務於青年記不起來的某個姓氏的家族管理一切，照理說青年在前
幾天經由法律手續也擁有這姓氏，但他還是想不起來，也不太會唸它。
「索菲……」他看著必須簽名的文件，試圖拼字。
索菲歐卡。
青年非常笨拙。
不過大宅的女僕說諾臥格先生是管家這件事，青年倒是記起來了。
青年喜歡諾臥格先生。
他第一次看見山丘上的大宅時，青年趴在雕花精美的熟鐵大門，連自己只穿著
有破洞的薄棉外套都忘了，死盯著那沉默佇立的巨大建築。透過青年呼出白色煙霧，
磚紅色的大宅看起來溫暖、穩固、瀰漫一股拒絕任何人親近的嚴肅。直到管家諾臥
格先生為他披上大衣，他才滿臉通紅地乖乖回到開了暖氣的車中。
青年非常、非常笨拙。
坐擁著大宅，有頂尖的經紀人幫他管理資產，數家工廠憑著優良的員工持續經
營，表示財富的數字穩定上升對他而言也沒什麼意義，青年不擅長算數。
混亂過後，青年偷偷溜回以前工作的工廠上班，青年繼續幫蕃茄罐頭貼上標籤，
又快又平整，他可是優良員工。第一天復職，花了兩小時在山路來回，於是他問了
諾臥格先生是否可以借他停在園丁小屋的那輛舊腳踏車。
青年沒有發現第二天腳踏車上過了油，零件閃閃發亮。
他吃得很少；他不習慣美味營養的食物，以前也很少吃飽過，畫有玫瑰比蛋殼
稍厚的餐具老是被打破，於是他試圖逃離那鋪了蕾絲桌巾、長長的宴會桌。他也睡
得很少，清醒時總是不在屬於他的主臥室，而是在廚房後方那間充滿爐子熱氣的小
房間，倦縮在角落的鋼架小床上。
他知道，諾臥格先生為此極度苦惱。
但青年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白天不在大宅的青年幾乎沒有見過諾臥格先生以外
的傭人。這個家有其他的傭人嗎？或許有、或許沒有。青年夜裡總是在整潔的大宅
裡遊蕩，踱過長廊與大廳，翻動未曾謀面的前主人所留下的物品，南洋來的大象雕
刻、發出音樂的木盒、或是藏在畫框後寫給某位女性的一封封書信。
青年日復一日漫遊。
「諾臥格先生，這個家……沒有我們以外的人嗎？」
某天，青年問了這個問題。
「有的、我親愛的先生。」
「真奇怪……我都沒看過耶……」
「時間不對，先生。時間不對。」
──我親愛的先生，宅邸的一切都是為您而存在的。一切經過精密的設計，所
有僕役按時間表工作，這樣才得以維持宅邸的秩序。
諾臥格先生如此說道。
青年想、這可真像是咕咕鐘。
只要有發條提供動力，齒輪帶來的秩序就不會中斷。
──咕咕咕。
諾臥格先生的聲音變得無法理解，就像大宅外森林裡的鳥兒一樣可愛。
──您該睡了， 時間不對。
在勞動日工廠放假的前夕，諾臥格先生細細叮嚀明日有無法拒絕的重要客人來
訪，青年回了個微笑，諾臥格先生只能無奈地回頭撥打電話，然後在晚餐時間再度
告知約會無法取消。
「非常抱歉，主人，我嘗試過了。」諾臥格先生滿懷歉意說。
青年總是讓諾臥格先生為難。
客人是一位比青年更加沉默寡言，拿著老舊黑色大皮包的乾癟老先生。
「最近好嗎？」
大概是吧。總不能那麼回答。度過漫長的開場寒喧，接二連三的近況詢問讓他
疲累，青年吞吞吐吐地回答諾臥格先生先前教導過的適當說詞，只見老先生像忍耐
著什麼東西似地直視著他，身體一滴滴在椅上縮小。
離走前、老先生特意支開男僕與諾臥格先生交談，躲在門後窺見兩人低頭密語，
有青年記不起冗長名字的矮小老人與配合對方身高彎腰的諾臥格先生，輕聲交談的
樣貌十分滑稽，呆呆注視著的青年不由自主感到哀傷。
為什麼呢？
老先生臨走留下一句話生怕任何一個字被遺漏，十分慎重地緩緩說出，他什麼
也聽不進去，什麼也聽不懂。
除了一句話。
「千萬別再離開這個家，你會回不來的。」
青年不太明白。
諾臥格先生用幾乎要哭泣的眼神看著他。
＃
「索菲……」他看著簽上名的文件，試圖拼字。
索菲歐卡。
讀著大量的備忘錄，他幾乎被回憶所掩埋。
因勞累而倒下，他漸漸失去意識、他的睡眠很淺，呼吸緩慢地幾乎在下一秒就
會停止。不知經過多久，他因疼痛睜開眼，不因睡眠被打擾而惱火，他看到眼前人
反而開心地笑了。
「是你呀，色姆。」
那是打從心底開心的笑容，蒼白的花朵。睡眼惺忪的青年任由擾人清夢的男人
處理腳上的傷口與水泡，對方輕輕用棉球拭去混和血水的藥液，熟練地裹上繃帶。
「……為什麼會受傷呢？」
「你今天沒有穿鞋子。」
「這樣呀……」
「想起我是誰了嗎？」
「大概吧……」
他揉揉雙眼，發現自己倒在書房中，身邊散落著大量的書本，一本本攤開精裝
書上寫滿了歪斜的文字。
讀了有什麼用嗎？
難得在慣例的夜遊中清醒，或許是早上沒去工作還保持些許體力的關係吧？他
補不上記憶的空缺，回想也沒有意義，等會兒他就忘了。
好久不見，色姆好像年紀好像又大了點？一絲不苟的黑色西服包住的身體依然
端正飽滿，垂下的黑髮非常迷人。他瞇著眼，笑意十足地看著對方。色姆皺著眉，
頗為困擾地轉頭收拾書本，淡淡地開口。
「早上醫師來過了。」
「是嗎。」
「情況越來越糟……」色姆沒有把話說完，或許是不願意吧？默默地整理完畢
後攙扶起他，色姆傳過來的體溫非常舒服，他心滿意足地方放鬆身體，任由色姆緊
抱住他。
成年男子不該有這種有如小鳥般碎弱的身體。
下一次醒來前，他會是誰呢？
「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色姆，不管如何我都不會生氣喔。只要色姆開心，
我也會非常開心喔。」他的意識緩慢地飄離，身體軟攤倚靠著黑服男子。
「我知道，諾臥格，我知道。」
久違的相會如此短暫嗎？下次究竟要走多遠才回得來呢？
「晚安，諾臥格。」
「晚安，色姆．索菲歐卡。」他再度閉上雙眼。
時間到了。
＃
「所以說、爵爺您現在的名字是諾臥格？」老醫師搖搖頭，這不是對年輕的主
人應有的態度，多麼無禮的哀傷與失職？旁觀著兩人，他對那狹小密室內外的青年
們無能為力。
多麼可怕的牢籠？
「是的，醫生。他把現在唯一記得的名字給了我。非常動人不是嗎？」
所以我給了他我的姓氏，年輕的主人微笑。
非常動人不是嗎？他再次說道。
指針不斷重複轉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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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只是要寫個老梗（誤）的少爺和管家故事
能變成這樣無聊就某方面而言也很了不起……
如果看不懂請務必提出嘎哈哈哈，不好意思……（乾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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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60.254.13
推 white9cat:我真的看不懂……(年紀大了啊……(哀傷 04/11 12:09
這不是你的問題Q口Q 這篇幾乎每個人看到的東西都不同Orz
推 shinyisung:管家先生拍拍Q口Q 04/11 12:12
推 watercolor:關在鐘裡的兩人世界，其實挺幸福的……Q/////Q 04/11 12:14
※ 編輯: sirenstar 來自: 61.60.254.13 (04/11 12:22)
推 derS:=口=|||||||||||||||||||\ 04/11 12:34
推 zoe3209:雙重人格跟溺愛愛人的主人...嗎?? 04/11 15:12
→ white9cat:到底記憶逐漸流失的是誰啊……(讀不透的謎) 04/11 16:41
推 Kiebitz:主人把名字給僕人然後自己變成管家照顧他...吧? 04/11 18:57
→ white9cat:有請作者解釋啊… 一開始的管家，好像後來變成色姆了? 04/11 20:49
我來了我來了，不好意思|||
這篇文算是海龜湯（到底多愛海龜湯），
謎底是「管家和少爺互換過」。Kiebitz君基本上是對的！超厲害！！！！
真的爵爺是「色姆．索菲歐卡」，管家是「諾臥格」。
記憶流逝的人是過去的管家。
兩人幾乎是硬幣正反面，身分互換可以說是彼此的愛情吧。
其他部分要怎麼詮釋就看閱讀者的心得了，
這篇文我並沒有預設角色們過去和未來的行動。
說是雙重人格也OK！
就是有個腦袋有問題的傢伙（字面上的意思），
發作就腦袋空空記憶混亂，發作情形不重要所以可以跳過。
非常謝謝大家觀看！
※ 編輯: sirenstar 來自: 61.60.254.13 (04/11 2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