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你發現了嗎……所有的死者之間共同的連結不是社ｏ評鑑，而是、他們全部都
是外星人！」
「……喂，這不是篇名就說得很清楚了嗎？警察先生你到底有沒有仔細看過驗屍
報告，之前上班都帶著親戚家帶著黑框大眼鏡的小學男生叫他幫你看嗎？不然到底怎
麼有辦法繼續當警察的啊？」
〈地球外生命體連續殘殺事件〉節錄之三
面交約在下禮拜同一時間。
李佳夫緊張不已地發信，完全沒想到可以用msn之類的手段聯絡池雨澤，但此
時其實他也不知道聯絡了池雨澤可以幹甚麼，與顧問商量應對策略之類比較適合
投顧業，這種高級的資金運用方式已經完全從他的認知世界中化為七彩的泡泡。
李佳夫有如被靠山放棄的獨裁軍事小國，看到小島飛彈就炸下去了，哪管什麼後
路和長冬漫漫糧食不足的問題，蔬菜產量減少又干他何事，反正大家都是阿爾泰
語系的好溝通呀！醃漬蔬菜不出口不就夠吃了嗎！
總之、李佳夫的腦袋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混亂狀態。
他其實不一定要向黑衣人買書的。
那些書也沒有那麼難以入手。
自己也壓根不是說阿爾泰語系的人。
惹毛了一個留言板認識絲毫不熟悉的網友根本不是什麼大事。
踹過自己大腿的那個人，跟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
洗澡刷牙關燈睡覺，日子照常可以運作。
腦袋一片空白的李佳夫，第二十五次撥出騷擾池雨澤的電話終於通了。
「池雨澤～～～～～～該慘了啦～～～～～～」
「再打電話給我你才慘了，小心我告你。」再度被臭罵了一頓，池雨澤發揮
了死酸儒的本領毫無重點地數落了李佳夫一頓，被罵去睡的李佳夫其言呐呐不能
出口，有傷無可觸地躺在床上輾轉難以入眠……之類的充滿藝文情調的事並沒有
發生在他身上。
他關掉電腦強迫自己不再重看黑衣人寄來的『可以，下禮拜同一時間見。有
事手機聯絡。』李佳夫在狹小的房間內轉來翻去，從高處看下去說不定會有點像
黃金鼠。
睡不著也吃不下，事實上也不餓的李佳夫打開床頭燈，把尚未看完的推理雜誌
翻。幾乎以筆名或匿名投稿的這本無名雜誌，深受推理狂熱分子的支持，不過也大
概只有狂熱份子會支持。
推理小說這幾年在台灣已經不是冷門的文類，但寫的人比看的人少太多了，
大部分的台灣讀者對於沒有知名度作者的接受度基本上可說是相當低落，再說這
本雜誌不如其他本同人推理雜誌有明確的刊登取向，收錄的作品，說是過分具有
實驗精神還太好聽了點。
李佳夫翻到看到途中的中篇作品〈地球外生命體連續殘殺事件〉，這個故事
影射了前陣子南部某大學發生的教職員連續殺人事件，接二連三的殺人事件讓偵
探與刑警捲入到人性的黑暗中，詼諧的筆調去除了現實事件的不堪與殘忍，獨特
的世界觀讓李佳夫想起《究極ミートソース少女アりり》，這篇小說可說同是冷
門的傑作呀！
隨著故事的起伏，偵探們冒險終於漸漸接近終點，但李佳夫內心漸漸泛起不
祥的預感。無論是太過真實的臨場感、對人物、景物或場面的具體表現和外星人
生態細節的描寫……關鍵一定在這裡吧，李佳夫感傷地想，他也終於逼近了真相。
沒發現自己腦筋已經斷線許久的李佳夫，當然也不會發現腦筋還沒接上。
一直接不上。
七日後的上午，李佳夫打了通電話池雨澤。
「池雨澤，有件重要的事請你幫忙，會請你吃大餐的。」
「……我拒絕。」
「拜託啦～我只能找你幫忙了！」
「你沒朋友啊？」
李佳夫堅持池雨澤非來不可，經過三十分鐘的無理取鬧外加痛哭流涕，李佳
夫終於以連鎖居酒屋的昂貴雙人套餐（池雨澤一人獨享）為代價請出教主大人出
馬。
獨自站立在大門口，他整理著思緒，表情相當悲壯。
「唷，怎麼一臉肚子痛。」池雨澤無視冷風，只穿著針織長外套與輕便的長
袖上衣踏著人字拖前來。
池雨澤洗到泛白的牛仔褲和李佳夫的心情一樣慘淡。
「你怎麼穿這樣！這麼重要的場面居然穿成這副得性，一點情調都沒有！」
李佳夫欲哭無淚，自己明明在電話裡說過要他穿得整齊一點呀，不用像懸疑劇場
男演員風吹頭髮也不會動，但最起要穿襪子啊！
「抱歉，我衣服都拿去洗了。」池雨澤毫無愧疚與責任感地說。
「啊啊啊哪有這種的見證人呀！」在人來人往的校門無法控制大聲起來的李
佳夫臉色泛紅，也許是因為低溫、或是情緒激動也不一定，他臉紅的樣子甚至看
起來有些害羞。但絕對不會是因為李佳夫在意他人質疑或訕笑的眼光。事實上李
佳夫這輩子還沒有機會進化到關心社會觀感的程度。
「見證啥？不就是來陪你面交。喂、你後面……」
「才不只是面交！我、我今天要將一切了結！」
一切了結，多麼有力道的一句話。
「……是喔，請加油。」
聽到李佳夫的熱烈發言，池雨澤姑且可說是爽朗的臉龐不知為何有了相當程
度的扭曲，簡直和聽到動物園中的熊貓發生不幸或是美女不小心將內衣掛在包包
在大街上遊走般的肅穆神情，幾乎可以說寫上了「您請保重，珍重再見」八個大
字。
「那個，人已經……」
「今天你的詭辯沒有登場的餘地！因為你一說就停不下來！」
李佳夫並沒有意識到池雨澤複雜到極點的表情透露了什麼訊息。
而那位在李佳夫背後插腰站立許久的黑色人影，或許是因為太嬌小了，更是
完全不被注意到。
「……想買二手書的李同學？」比西伯利亞南下的冷氣團更加冷冽的空氣隨
著話語飄來，冰山之類的大危機總是隨著悠揚的小提琴演奏出現，直到最後時分
才強勢登場。
沒說完的話語總是最為驚人。
「還有，池雨澤這人渣怎麼會出現在這？」
咦咦咦咦咦咦咦？！
「嗨，助教好久不見。你最好把圍巾圍起來，不然這傢伙認不出你來。」
池雨澤微笑。
「他從一開始就不認得我了。」黑色短大衣完美包裹住身體，連露出的雙手
都帶上黑色手套，一身黑的矮小男子無語地從手提包中拿出鮮紅圍巾，靜靜地將
美麗的手工毛線織品圍在纖白的脖子上。明明很普通的景象，那緩慢的動作卻讓
李佳夫忍不住覺得可怕。
更正，是相當可怕。
＃ ＃ ＃
眼前的男人除了身高外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絕世的美貌或閃閃發亮的髮絲那些只會出現在電視週刊封面的東西一樣都沒
有，真要說的話能用的形容詞頂多是蒼白瘦小偏秀氣。李佳夫想不透，那張左眼
下方有一顆痣的不健康的臉龐的確有什麼巨大的威力。
心臟確實漏了好幾拍。
「看樣子他還是沒認出來呢。」黑衣男也微笑起來，簡直是千年凍土裂開般
令人怵目驚心，解凍釋放出的不只是溫室氣體，大概也沒有環評委員想出面說明。
「呃、沒辦法只好介紹一下了。李佳夫，這位是富江助教。富江助教，這位
仙人是不知道哪個星球過來的，請多指教。」
助教……？啊？
「誰跟你是富江。」臉又再度抽動了的助教完全不隱藏其不悅，將懷中的包
裹硬塞入李佳夫手中：「你要的五本書一共一千三。」
池雨澤和黑衣人認識？
用瘋狂科學家風格完美整合衣裝破爛與亂髮的池雨澤、與穿著能隨時登上蒸
氣火車展開宇宙之旅的黑衣男，兩個非明是怪異成分多到能出售給好萊塢製片的
男人同時以「這傢伙沒救了」的眼神看著李佳夫，完全撇下他自顧自交談，默默
無語間所透露出的默契好得不得了。
可惡……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李佳夫被深深地打擊。
「別難過了，富江助教還不會因為你認不出來他殺人的，放心。」池雨澤雙
手插在外套，歪著頭懶洋洋地補充。
「……殺人？」
聽到關鍵字，李佳夫像是被戳到什麼穴道似彈跳了一下，隨後一動也不動了。
助教和池雨澤輸給了想退後三步的衝動快速閃開，不敢隨意碰觸僵直捧著書呆
站的李佳夫。
「……」
「……。」
「……？」
池雨澤只是持續擺出笑臉而無動作，冷靜下來後他的表情甚至頗為愉快。不
曾遇過這種立定成仙狀況的助教，忍不住悄悄湊近李佳夫，他墊著腳尖抬頭仔細
觀察與自己身高差距極大的男子，幾秒後忍不住出手戳了李佳夫胸口幾下。
「李同學？」
耳朵接收到聲音，緩慢找回理智的李佳夫與助教無語對望，在眼神恢復清明
的一瞬間，豆點大的眼淚從李佳夫張得大大的雙眼中掉下。
「助教、殺人不好，快點去自首。」
滴滴答答的淚水像公共電視所製作的繪本動畫隨著不知道哪來的兒歌韻律一
點一點滑落，這世界如果需要標準三秒哭泣教材，這個就是了吧。
「啊？」
「助教，去自首好不好，不管有什麼理由殺人都不好的。」依然捧著書的李
佳夫抽泣，結結巴巴持續跳針。
男人在眼前哭泣胡言亂語的衝擊只讓助教維持幾秒鐘的慌亂，他很快地回復
冰山般的殺人氣質，用那矮小身體根本不該有的超高速繞到正在大笑撫肚的池雨
澤身後。雖然是很陳腐的表現手法，不過那的確是閃電般地快速攻擊。一腳踹下
比自己高大男子毫無防備的膝後，被踢飛的身體尚未落地還在腿軟無力之時，助
教已經巧妙利用體重壓制了池雨澤、手臂迅速提起勒住脖子，池雨澤完全沒有反
抗的餘地與時機。
發出有如雞隻尖叫，不知是哀號還是怪笑的池雨澤、徒勞無功地拍抓助教手
臂的模樣完全引不起施暴者的惻隱之心，助教慢慢地放鬆力道，軟軟的質問也一
字字被輕輕地吐出：「池雨澤、你跟這個人說了什麼？」
「噗喔！什什什麼都沒說……哇啊啊啊！」
「如果是你的話，什麼都沒說也很糟。這下不是鎖喉功可以解決得了呢……」
冷笑的助教不知道使出了什麼格鬥技巧，池雨澤未經鍛鍊的柔弱頸骨關節咖機咖
機作響，彎曲的角度也突破了生平所嘗試的最大值。
「噫嘎！富江不要這樣，殺了我沒有半點好處！依你的習性要殺也該殺美男
子吧！你看你的李同學誤會越來越大了喔！」
池雨澤眼鏡垂危地掛在耳際搖晃並呈現微微的扭曲狀態，若以微觀見大局一
沙一世界的角度來說，那正是他目前生命的寫照。
「不，我認為殺了你對世界幫助很大呢，最起碼可以減少糧食消耗。」
「痛痛痛痛痛！他哭了喔！你的李同學哭了喔！」
「他早就在哭了……」助教說。遲了一大拍的李佳夫拋下所有隨身物品，手
足無措試圖分開牢牢箍死的兩人。
「助教，不可以在學校殺人……」
「對呀，富江你在學校做掉我會被處以火刑喔。」就算快要窒息，池雨澤還
是依然唯恐天下不亂，以讓李佳夫更混亂為最高目的。
「火刑太殘忍了！」李佳夫帶著哭腔大喊。
心不甘情不願地解除有可能被警察逮捕的危險狀態，本打算在池雨澤側腰補
上一腳的助教終於放開變成一灘破爛的池雨澤。
助教整理了一下略為凌亂的衣衫，朝向地面上類似男人的物體說道：「好，
你願意立刻停止排放二氧化碳我就原諒你這卑賤生物。快給我向地球所有物種道
歉，隨便找個下水道滾回地獄。」
「這不是變相叫我去死吧？」將眼鏡好好戴上，池雨澤萬分珍惜地揉揉自己
頸部，確認自己沒有什麼原有的器官離奇失蹤。「不覺得要我去死之前還有更重
要的問題要解決嗎？總要聽一下這傢伙到底誤會到哪個星球去了。」
「你去地獄可是委屈了地獄，開什麼玩笑、你這傢伙用砷來維持生命還嫌浪
費，快給我消失。不管怎麼發生什麼事，全部都當作是你幹的就對了。」
「你當我是美國總統呀！」
「不要吵架！」
三個白痴湊在一起，並不會勝過什麼東西。
或許可以贏被剖成一半的龍蝦吧。
在這種愚蠢到極點的情況下追求真相或其近似值有什麼意義，這三個男人已
經無從瞭解了。而且重點是其中一人只是來湊熱鬧的，就像提供某爆料網站的伺
服器公司一樣是躺著也中槍。
當然、這是湊熱鬧的傢伙為無辜立場下所作的前提。
這前提在助教心中是不可能成立的。
就像各國大老誓死不願意讓外星人資料被公開一樣。
沉思了會，助教面無表情停止了一切動作。
他萬分慎重而仔細地下了結論。
「好，決定了。總之先殺了池雨澤再說。」
這不對呀！毫無武力可言的兩位平民在心中大喊。矮小的助教異常俐落地用
高位側踹踢翻剛爬起來不久的池雨澤，再度單方面建立拉扯情勢。出乎意料、最
早找回理性的人是李佳夫。雖然他的理性稀薄到和小朋友喝的某藍色動物果汁一
般、含色素與甘味劑，果汁成份5%左右，但比起想熱烈演出某電視台黏土人屠殺
秀的兩人（依舊是單方面）來說，還原濃縮果汁很夠用了。
李佳夫硬是分開扭打的兩人，用向下輩子貸款來的勇氣大聲喊道：「助教！
除了南部某間鄉村一流大學的案子外，你還想犯下更多錯嗎！我已經查過了，你
以前發文的IP位置都是那間大學，那件教職員連續殺人事件和助教關係匪淺沒錯
吧！」
「……」貸款勇氣的擔保品想必一定是李佳夫這輩子的智力。
暴行停滯了三秒鐘，助教從呆若木雞的池雨澤身上爬起，因為太矮了所以連
馬步都不需要蹲就可以輕易狙擊理想的部位，助教單靠臂力揍了李佳夫胃窩一拳
掉頭就走。
然而、那隻纖細手臂讓李佳夫倒在地上抽搐約十分鐘左右，在沒有行人救助
他們的情況下，池雨澤非常勇敢脫離地板溫柔的支撐，蹲在他的友人身旁。
「仙人呀，你真的比我想得還蠢一百倍，本來以為你今天要來個愛的告白的
。托你的福今天被揍也很值得耶，太有趣了。」
「……愛的告白？」
啊啊啊？難道這才是真相？
李佳夫受到了莫大的衝擊。
所謂的真相，把三個男人（事實上是兩個）耍弄在命運的漩渦中打轉嘔吐不
已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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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線他去考微積分了。
這一段我最滿意「噗喔」的狀聲詞。（被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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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sirenstar 來自: 111.242.2.70 (12/16 2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