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路迢迢,一川煙草送你遠行。
白沙漫漫,滿城飛花盼你歸來。
《千里明月.萬里星辰》〈鹽路篇〉
-閱讀注意事項-
*本故事為原創動畫K的日本神話時代架空故事
*故事中含有日本神話故事、神話學應用和個人的神話詮釋
*因故事的斷代關係,無法讓原作的部分角色出場,目前確定不會寫到日向三代
─重要角色名稱對照─
周防尊→素盞鳴
草薙出雲→天叢雲
櫛名安娜→櫛名田
十束多多良→十束
鐮本力夫→天手力雄
※以下為原作沒有、但日本神話中確實存在的角色
天照大神→天照
月讀尊→月讀
天狗→天狗
隨著故事推進,會陸續補上各個角色的對照名稱
-第五章-
「不說一聲,就這麼離開沒關係嗎?」
坐在天斑駒之上,看著山上小屋逐漸在眼中遠去、縮小的天叢雲,輕聲問了句坐在前
方的素盞鳴。但對方顯然不覺得這會造成什麼問題,只是隨手一揮,在整座山的周圍設下
了結界,以此做為回應。
「八岐大蛇……」
「嗯?」
「臨死前,在想些什麼?」
沒想到素盞鳴會問這個問題,天叢雲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我和牠共享視角,卻
不能讀牠的心思。但我想,大概是鬆了口氣吧,牠一直想獲得解脫,對牠來說,殺戮和爭
奪並不能為牠帶來快樂,可是牠卻無法從中脫身。所以能夠一死,算是得償宿願了。」
「牠什麼都沒說嗎?」
轉過頭、天叢雲看向素盞鳴那彷彿烈火蒸霞般的頭髮和那始終背對著他說話的身影,
猶豫了一下、而後低聲說著:「那時在山上,牠對你說過,牠知道你想要什麼,那是你來
到葦原中國的理由嗎?」
「我在找一個人,櫛名田說我會找到他,而為我指路的,是八岐大蛇,但牠死了,線
索也就斷了。」
聽著素盞鳴平靜的語調,天叢雲仰頭看了看萬里無雲、一片晴朗的天際,想著,這話
題大概就到這裡了吧,畢竟每個人都會有不願向他人訴說的事情,何況他和素盞鳴才剛認
識,素盞鳴也沒有理由對他開誠布公。但出乎他預料的是,背對自己坐在馬背上的素盞鳴
,卻用那低沉、有些沙啞的語調,悠悠地對他說起了一個故事。
那是他還在高天原、而他所想找的守護神也還在他身邊時的故事。
那天,平日從不召見他的父神,突然命人來請他去正殿一趟,對此他感到很意外,因
為在父神的眾多子女之中,他一向不受到父神的重視和喜愛。雖然他根本不在意寵愛或關
注,畢竟他從來不想從父神那裡分得什麼權力,也不想去淌高天原裡那攤只有表面純淨的
渾水。可是,人多口雜,總有些閒言閒語會在高天原裡傳來流去。
有人說,父神不喜歡他,是因為他長得像迦具土,那個燒死了母神伊邪那美、造成了
神世七代的弒神悲劇的火神。因為迦具土,父神和母神就此分隔兩地、彼此對立,父神在
高天原、母神在黃泉國,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他們在生與死的邊界上,說了誓不兩立,
並就此將千百年的夫妻之情拋於身後、再也不曾回望。
關於這個故事的詳細內容,高天原裡有好幾個版本,而說得最多的,是母神被烈火灼
傷了面容,讓打算至黃泉國接回母神的父神看了之後大驚失色,只能倉皇逃出黃泉國,並
用千引之岩封住了通往黃泉國的道路。他在聽了這故事之後,曾問過他的守護神是怎麼想
的,但對方只是輕聲說了句:「因為母神吃了黃泉國的食物,所以不能再回到高天原了。
」
那時,他只是似懂非懂地喔了一聲,沒再多問什麼,就這麼讓故事隨著時間流轉一點
一點塵封於記憶深處。但在父神召見他的那天,他卻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這個故事,或許
是那些說他像迦具土的流言蜚語從來沒有止歇過,或許是他厭倦了海原的生活、想找個理
由去人間晃晃。於是他想,趁著召見之時,說他想去黃泉國見母神,肯定能讓相當厭惡母
神的父神,氣得直接將他流放人間吧。
只是,說是說了、流放也流放了,但當他步出正殿的時候,卻發現因為晉見父神需要
淨身、而被隔離在宮殿之外的守護神,就這麼消失無蹤了。而後,他在那一刻聽見了自心
中傳來的、守護神最後的呼喊聲,接著,守護神的氣息就這麼從高天原消失無蹤、再也尋
不到一點痕跡。
「後來的事,就是你知道的那樣。」
他大鬧了高天原,後來天手力雄趕來告知:「有一顆星子從高天原墜落,或許是守護
神。」於是他便來到了葦原中國。
聽完這段故事,天叢雲先是對打從他們認識以來始終沉默寡言的男人,原來能說那麼
多話而感到訝異。接著他隨即意識到,這故事中所隱藏的問題點。守護神肯定都具備了一
定的能力,不是誰都能對守護神造成威脅的,雖然他不知道動手的是誰,但按照這整件事
的脈絡來思考,他覺得父神大概無法置身事外。
父神突然的召見、淨身所造成的隔離、火神迦具土、神世七代的弒神悲劇,如果將這
些串聯在一起來想的話……答案只有一個。
「他們覺得你會重蹈覆轍,所以想將你和守護神分隔開來,他們也許並不想傷害守護
神,但守護神卻墜落人間、生死不明。不過若是這樣想,神子殿下,他們不會讓你找到守
護神的。」
「……所以我才會接受你的提案。」
伴隨著這句混著風聲、飄向湛藍天際的話語,天斑駒緩下了速度,穩穩地載著素盞鳴
和天叢雲在海岸邊降落。而後,浪花陣陣、蔚藍得彷彿在遠方和天空相連、相融的大海便
映入了他們眼中。而在空無一人的海岸邊,一個滿頭白髮、留著長鬚的老人正獨坐於一塊
岩石上,手裡則拿著一根相對於他的身形而言、明顯長了兩三倍有餘的木槳。那相當突兀
的存在,一下子便吸引住了素盞鳴和天叢雲的視線。
「如果將出雲地區比喻為一個人的話,領導者無疑是頭、從旁輔佐的人則是負責連結
四肢的身體。而這裡,是出雲地區的右手。」
那一刻,天叢雲如此呢喃著。
若所有的治理術,都要從開拓財源開始,那麼這裡就是他們的原點。
在出發前往海邊之時,他對素盞鳴大致提過他所擬定的計畫,而第一步,就是恢復出
雲地區的鹽路。先前由於八岐大蛇肆虐,所以出雲地區的運鹽之路很不穩定,鹽商幾乎無
法穩定供鹽。畢竟有能力抵抗八岐大蛇一派的聚落並不多,而要順利組成能製鹽、運鹽、
販鹽的商隊,更是一件困難的事。因為這一路上,不僅要提防八岐大蛇的手下,還要防範
可能的劫掠行動。
鹽是日常所需,人類不可能在不食用鹽的情況下安然存活。但葦原中國此時的製鹽技
術並不發達,於是鹽便成了一種珍貴又稀少的必需品,因此有些人便瞄準了鹽這項物資,
以劫掠、而後高價販賣維生。而這樣的活動,近期更有越漸猖狂的趨勢,許多鹽商甚至尚
未出隊,商品就被劫盜一空,人財兩失的情況更是時有所聞。因此,現下出雲地區的鹽路
幾乎瀕臨荒廢的狀態,許多鹽商為求自保,已不願再涉險出隊。
但生意還是要做、人民對鹽也仍舊有需求,於是,鹽商不得不低頭和盜賊或者八岐大
蛇的手下合作,只為能繼續混一口飯吃。也因此,如今出雲地區的鹽價早已不知飆高到了
什麼地步,民不聊生也是可以預見的狀態。
所以,他選擇以鹽路作為出發點。其一,能夠掌握出雲地區的經濟命脈,為將來的每
一步籌措財源;其二,藉此贏得民心,並將有能力佔地為王的盜賊們收歸旗下;其三,貫
通鹽路也就代表其他的貿易活動能夠順利進行,資訊和情報也就能在其中流通。
而在暢通鹽路之前,他們首先要先找到提高鹽產量的方法。
不過,能不能順利找到方法,就得看他們能不能擺平對方了。只是在他還這麼想著的
時候,素盞鳴就已經自顧自地向坐在岩石之上的老人走了過去。
「喂。」
「這真是稀客,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我鹽土老翁這裡可什麼也沒有。」
老人捋著花白如雪的長鬚、似笑非笑地看著素盞鳴和站在他身後的天叢雲。
「你的行動可真讓人猜不透,大鬧了高天原之後,先是斬了八岐大蛇、現在又和帶有
八岐大蛇氣息的人一起到我這裡來。」
雖然看見素盞鳴因為自己的話而皺起眉頭,老人仍舊一派悠閒地撫著鬍鬚、動也不動
地坐在岩塊之上,繼續說:「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可敘舊的,你會來這裡,想必是有所求吧
,只可惜我也說了,我這就只有一片海、一塊岩和一世逍遙,如此而已。」
「人生在世,能圖個一世逍遙,已是一大樂事。」
聽見老人的發言,天叢雲一邊說、一邊把繫在腰間的陶壺解了下來,而後將那滿溢著
酒香的陶壺向鹽土老翁遞了過去。只見鹽土老翁一接過陶壺,隨即闔上眼、享受般地聞了
聞那飄散在鼻間的濃郁香味。
「好酒、好酒,已經多少年沒遇見這麼一壺好酒了。」
鹽土老翁舉起陶壺,輕啜一口香醇的酒液,仔細地品嘗了酒的味道。而後他點點頭,
睜眼對上素盞鳴那彷彿全天下都負了他的冷淡神情。
「既得了壺美酒,就聽聽你們為何而來吧。」
「我們是為了尋找提高鹽產量的方法而來的。葦原中國缺乏岩鹽,因此只能依賴海鹽
,但現在的製鹽技術並不足以供應實際需求。」
聽完天叢雲的話,鹽土老翁點點頭、又喝了一口酒,「你說得沒錯,但供不應求跟你
們又有什麼相干。」
天叢雲輕輕笑了笑,抬眼對上鹽土老翁那幾乎要瞇成一條線的眼睛,「鹽路。」
「……哈哈哈,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在聽見鹽路之後,鹽土老翁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後便仰天大笑起來,嘴裡則不斷重複
呢喃著有趣。就像是從簡短的詞彙中,推出了鹽路背後所隱藏的深意似的。
「我以為你不是有王天下之心的人,看來天照對你的防範並非空穴來風。」
「……我對高天原沒有興趣。」
「沒有也好、有也罷,總之我挺欣賞你的策士為你出的這條計策。素盞鳴,葦原中國
會陷入混亂之中,高天原也不能置身事外,唯有人跟神之間取得平衡,這個世界才會是穩
定的。也許是時候,該有人來讓這攤死水流動流動了。」
鹽土老翁轉頭看向閃著燦爛金光的海面,那樣的光芒,即使只是反射,也刺眼得讓人
幾乎無法直視。
「但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平白無故把方法交給你們。」
「你想要什麼?」
見素盞鳴問得如此直接,鹽土老翁那滿是皺紋的臉上便浮現出一抹微笑,而後他伸手
一揮,手上的巨型木槳便化作一條輕細的銀線、飄到素盞鳴和天叢雲面前,接著那條銀線
的兩端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纏繞上兩人的手腕,將兩人的手隔空相繫。
「我這人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只要你們能在一天內解開那條銀線,我就告訴你們提
高鹽產量的方法。當然要解開那條線有很多種方式,最簡單的一種,只要你們其中一人死
亡,那條線就會解開。或者,你們什麼也不做,讓銀線吸乾你們的生命,它也會解開。」
老人的聲調、咬字聽來慈祥又和藹,彷彿自他口中說出的是一條皆大歡喜、一點也不
困難的道路似的。
「嘖……」
素盞鳴在聽完這段話之後,隨即揮起風刃打算斬斷那條銀線,但那銀線看似纖細,卻
堅韌得宛如荒地裡的一株野草,在生機盡失、花草難長的土地之上,頑強地延續著生命,
視風吹日曬、落雨飄雪為無物,從不願輕易交付自己的生命線。此刻野草將脆弱的草根攀
上他們的生命,而後他們才發現,那從來就不是一株苟延殘喘的枯草,而是一株恣意盛放
、妖豔惑人的曼珠沙華。
彼岸花,開彼岸,只見花,不見葉。
那一刻,這句不知在何時何地、聽誰說起的話,突然間就應景了。
是一起死,還是他們之中注定要有一個人成為獨自盛開的黃泉之花。獨自在黃泉迷途
中,開得燦爛奪目,而後發現自己無數的盼望和默唸,最終只能換得彼岸的一片空虛和寂
寞。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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