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ecscan (Thy eye)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邊境流放者 四
時間Sun Jun 15 22:36:53 2014
懸崖,濃霧,誘使這一波敵人自取滅亡,替陶爾菲爭取了一些時間和空間;還有那株
山毛櫸,橫過深谷的殘軀牽起兩側懸崖,繫著精靈的一線生機。而後陶爾菲在荒山野嶺間
以步行展開他的逃亡。
那是一場艱困的路程,他必須走最險阻的道路,涉水跨過最湍急的溪流,徒步穿越看
不見底的沼澤,別無選擇,只因他的足跡是最好的信號,氣味是最好的餌。這裡不是他熟
悉的綠林,他無法施咒掩藏自己的行跡。在綠葉森林,木精靈的咒語層層疊疊交錯,瀰散
風中,隨氣流漫布整座森林,交織成細密的網。沒有外來者能行走於綠林不被木精靈察覺
,他們是溢滿林間的空氣,即使有人能緩慢行走於無聲,掩藏動作於無形,卻沒有人能不
擾動氣流。
在陌生的樹林中,陶爾菲對滿身濃烈的血腥味無能為力,面對不熟悉的氣流,就算施
咒也無法控制它們流向何處,他只能憑藉對危險的直覺行動。第一晚,他睡在樹上,帶著
手臂的傷攀爬十餘尺高的巨木,讓他吃足了苦頭。
他的傷勢為自身安危添上一道隱憂。第二晚他爬上樹以後,疼痛從手臂蔓延至四肢百
骸,胸前的傷口裂開時他難受得喘不過氣。夜晚的寒氣加重了疼痛,令他輾轉反側。
那是一個沒有光亮的夜晚。直到深夜,烏雲散去,星光沐浴下疼痛得到些微紓解。他
向星辰之后祈禱,幫助他的同伴們脫離險境,自己在恍惚間不知不覺睡去。
這一路上,陶爾菲從隨身行李和野外摘取所有能找到的藥草醫治自己,偏偏其中缺了
最有力的那一樣。
第三天的白日,陶爾菲行走到一處溪流邊。時逢正午,他在小溪邊休憩,念動咒語清
洗自己的傷口,面對不熟悉的水流,不知道這能夠起多少作用。
然而,潺潺之音給予他平靜。偶然間,金黃色的陽光透過樹蔭落在水面,他看見自己
映在溪邊的倒影,忍不住皺眉,撥開頭髮,掬起水用力往臉上潑,混濁不堪的水自他指間
流洩。
這時陶爾菲的精神好了一些,他盤坐在溪水邊,平靜地思考連日來的逃亡。身處陌生
的森林,他的感官不若過去敏銳,但是地上的石頭、泥濘,草木的生長和動物的行跡指引
他避開危險。森林自有其力量抵擋外來者,越深入其中,那股力量越強大。
環顧四周更加高大的樹木和密布的冷杉,他知道自己已經遠離下山的道路,一路向西
,進入迷霧山脈更深處。
山脈更深處,或許更安全,但是陶爾菲的傷勢不容許拖延。他能清醒地意識到:傷口
的感染逐步擴大,深入血液的毒素日夜侵蝕著他。
正午的陽光稍稍偏了角度,溪水邊波光閃爍,他無意識撥著水,傾聽風給予他的指引
。
風總是帶給他訊息,他能清楚得聽見異常的聲響混雜在風的話語中,夜晚的溫度,水
源的位置,動物的氣味,以及矮樹叢後方、窺伺的敵人──
他按耐不動,等待叢草給予他提示。
異常的窸窣聲再次響起的瞬間,精靈已經動作起來──抽箭彎弓瞄準一氣呵成,注滿
力量的弓箭劃破風聲穿入樹叢,緊接著樹叢後滾出一道人影。
一個半獸人!
他毫不猶豫地再一次搭箭瞄準──
住手!
──瞬間、陶爾菲不由自主停下動作。
這是第二次、同樣的場景再次上演。
眼前的半獸人以精靈語喊「住手」,陶爾菲震驚地幾乎回不了神。
他看見半獸人背上的弓箭和腰間的斧頭,當下明白自己見過這個半獸人,就在不久之
前。
眼前的半獸人試圖爬起身,陶爾菲喝斥:「停止動作,把你的雙手放在頭頂!」
「精靈,你瞄準的目標不對,」半獸人半跪在地,「我不是你的敵人。」
「照我說的做。」
「精靈,你的行跡已經暴露了,牠們就要追上你。」
陶爾菲彎弓對準他:「顯然如此。」
「不、我不是……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你知道的,」半獸人的語調急促:「你正在被
獵殺,我可以幫助你。」
「我懷疑『幫助』在你們的語言有截然不同的意思,」陶爾菲盯著他,「半獸人,我
為什麼要相信你?」
眼前這一幕如此荒謬且不可思議,一個半獸人要幫助一個精靈?
九百年來他從未遇過這樣離奇的事。
他顯然不能相信半獸人,就算他會說精靈語,就算他曾經在自己眼前獵殺座狼。不等
半獸人說話,陶爾菲自己回答了:「沒有方式可以說服我相信你,半獸人。」他早該在半
獸人滾出草叢的時候一箭殺了他,現在他也準備這樣做──
陶爾菲再次彎弓瞄準半獸人,卻聽見一聲大喊:「小心!」咆哮和風聲在耳邊同時響
起,在空中撞擊──半獸人擲出的斧頭砸中陶爾菲身後的座狼,鋒利的斧刃深深嵌入雙眼
之間,伴隨哀嚎落地。
陶爾菲在他出聲的剎那側身閃躲,在地上滾了半圈順勢放箭,另一隻座狼應聲倒地。
他才剛起身,卻被撲上前的半獸人揪住肩膀,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拖進樹叢──瞬間、陶
爾菲感覺自己的肩膀幾乎要和身體硬生生分離,被疼痛激怒的精靈恨不得張口將半獸人手
臂的肉咬下一塊。
陶爾菲試圖掙脫,卻被先一步壓制。他聽見半獸人低聲耳語:
還有一隻。
北方有動靜,雖然距離遙遠,卻已足夠讓他們察覺。
「牠們行動必定是一組三隻,現在剩下一隻,牠正在接近,我可以聞到牠。」半獸人
壓低聲音:「現在,待在這裡不要出聲。」
陶爾菲沒出聲,他身上的傷口全裂開了,正痛得咬牙切齒。
「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會鬆開你。」
「……滿口謊言的半獸人」陶爾菲勉強擠出一句話。
「我不是你的敵人。」半獸人說:「剛才我可以讓牠襲擊你,我沒有這樣做。」
這時他們的臉只相距一個手掌寬,陶爾菲扭過頭,惡狠狠瞪著他:「那不是『一隻』座狼
。」
那的確不是。落在泥濘落葉的聲響紛亂雜沓,正在接近的絕不只有一隻。
「牠們一向如此,我不明白……」半獸人的語調猶疑,不多久又轉為急促:「牠們在
接近,我需要武器。」他望向釘在座狼兩眼之間的斧頭,「為了你的安全,不要出來。」
接著陶爾菲感覺的肩膀一鬆,半獸人已經竄出樹叢。
陶爾菲按住傷口,跪在原地大口喘氣。當遠方的聲響逐漸接近時,他眼睛一亮,竄出
樹叢,站在半獸人身後一段距離的灌木邊吹動馬哨,就在幾個眨眼間,一道熟悉的身影落
入他的視線。
他的綠林之風!
陶爾菲的驚喜沒有持續太久,奔馳的蹄聲緊接著一陣狼嗥,一隻座狼緊追在後。綠林
之風朝著陶爾菲奔去,他毫不猶豫地站起身迎向久違的座騎,他的傷勢卻在這個緊要關頭
猛然襲擊,才向前一步就栽倒在地。尖銳的哀鳴聲突然響起,轟然巨響伴隨自地面震動。
馬蹄聲接近他時,陶爾菲感覺一股力量將他從地上撈起,再一次摧殘他的雙肩,咒罵
源源不絕在他的心中翻騰,直到半獸人將他放上馬背。
安置好精靈,半獸人隨後跳上馬,策動韁繩朝更深處的山林遁去。
**
陶爾菲的意識被疼痛勒緊了脖子,眼前不時被黑暗遮擋,偶有光明,一閃而過。這樣
的黑暗足以令他恐懼,傷勢正在惡化,意識逐步被吞噬。
他在黑暗中驚恐地顛簸,微弱的光芒一陣又一陣,隨崎嶇山路起伏。
忽然間,風中飄過一陣香氣,視線豁然開朗,清晰明亮,他嗅到一線生機,拼了命地
要抓住。
半獸人感覺前座的精靈忽然間劇烈地掙扎,上身大幅度傾向右側,伸手在空中胡亂揮
舞著,危險的動作讓他幾乎要摔下馬來,半獸人硬是按住他,只聽見精靈呻吟痛呼。他用
精靈語說了些話安撫他,可是精靈似乎充耳不聞,揮舞著手試圖抓住什麼。
快到了。他說,離安全的地方不遠了,我保證。
陶爾菲聽見有人不斷在耳邊說「快了、快到了」,眼前的黑暗卻彷彿永無止境的,時
間與空間感錯亂,他甚至無法感覺坐騎何時停下。
半獸人將他抱下馬,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一手貼著陶爾菲的額頭,感覺高熱的溫度
自手心不斷竄升,半獸人本就灰暗的臉色更加陰沉,甚至比虛弱的精靈更加沒有生氣。一
旁的綠林之風不斷試圖以鼻端碰觸陶爾菲。
一股香氣突然間竄入鼻端,半獸人伏下身,趴在陶爾菲胸口,聽見他不斷喃喃囈語,
又發現他的手依舊緊握,彷彿剛才真的抓住了什麼東西。
他的確抓住了,那股香氣自他的手中傳來。半獸人掰開精靈的手指,發現他掌中的一
叢綠葉。
精靈依舊意識不清,微弱低語。這次半獸人聽清楚了,他念的是「阿夕拉斯、阿夕拉
斯」。
半獸人拾起那叢綠葉,眼睛一亮。
短暫考慮之後,他抱起精靈走向不遠處一個黑暗的洞穴中,綠林之風見狀原地踏步一
陣,高聲長嘶而去。
半獸人很快地將陶爾菲安置好。他走出洞穴,將那叢綠葉放在鼻端,隨即再次遁入樹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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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imgur.com/a/Hsqgi
我一直很想知道這漫畫的作者是誰(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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