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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六 紐倫堡   雅可布‧杜宏今天依舊選了窗邊的位子,紐倫堡飯店的侍者照舊 為他端上餐點和咖啡,嘗起來和過去並沒有什麼不同,一切如常,他 也試著表現得一切如常。他坐在窗邊,嘗試對端上咖啡的侍者微笑, 啜飲咖啡的時候,儘可能地對每一個經過的行人致意,他攤開報紙, 窗邊的陽光遵循舊日的軌跡,不偏不倚將每一個字映得清晰端正,晴 朗的天空重現美好一天的開始。   會的。他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轉的,手上的報紙翻過一頁,目 光落在那張熟悉的軍裝照上,同時間耳邊聲音響起:「先生,請問, 我可以坐下嗎?」那是一個金髮青年,帶著謹慎的微笑。   他在雅可布同意後坐下,伸出手,以英文自我介紹:「我是托比, 托比亞斯.邁爾。」   雅可布伸出手,「雅可布,雅可布.杜宏──」然後他清晰的感 覺到交握的手縮了一下、   「杜宏?你……」   雅可布以德文接了下去:「來自巴黎。」   「唔,噢,你──」托比結巴起來:「這樣,先生,你是、什麼 時候……」   「今年初,」雅可布微笑,「超過半年了。」   托比尷尬地讚美了他的德語流利標準,幾句「好胃口」、「好天 氣」等應酬話敷衍過去後,禮貌性地勾著嘴角。侍者送上飲料後,他 就低下頭喝咖啡,目不斜視,像是一心一意專注在味蕾上,不放過咖 啡因在舌尖上製造的每一個效果;顯然,不管是他先前對眼前的陌生 人感到興趣的可能性,或者將會感到興趣可能性,此刻都煙消雲散。 此時此刻,他們就是碰巧在同一張桌子落座的陌生人。   然而,雅可布卻開始堅信:這果真是美好一天的開始。他頭一次 發覺了陳腔濫調之於美好事物的價值,眼前的青年賦予了一些陳腐的 比擬新的意義,比如說,基於些微差異,金髮燦爛的色澤可以被形容 為陽光映照水波閃耀的湖面,香檳混著氣泡的繽紛富麗,或是奶油的 光滑潤澤;眼前的青年擁有的是一頭蜂蜜色的金髮,托比亞斯‧邁爾, 光是複誦這個名字就彷彿香甜的氣味從舌尖滾過,這讓雅可布生出一 股衝動,想喚來侍者為自己的早餐添上一小盅蜂蜜。這意味著他已經 無法思考別的事了。   這時雅可布對著報紙,心不在焉想著自己是否有機會向這個心思 敏感的年輕人搭話。他發現托比的目光正定在被自己手中的報紙上, 顯然對此感到興趣。這給了他一個著力點。   雅可布清了清喉嚨,「這真讓人不敢相信,不是嗎?」   托比顯然愣了一下,雅可布又極其自然的說:「這個年輕人…… 他幾歲,二十四,二十五?」他看著報紙上的照片,下了評斷:「我 敢打賭他不超過二十五歲。可憐的人,他們應該對他仁慈一些。」語 畢他隨意望向托比,彷彿徵詢對方的意見。   這招果然奏效,托比立時應道:「我同意你,先生。」   雅可布將報紙攤在桌上。「他很年輕,太過年輕,他甚至在還不 能明辨是非的年紀就參戰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知道聽從命 令,也只能聽從命令──即使他有罪,這些罪責不該全部讓他承擔。」   「先生──恕我直言,」幾經停頓,托比開口道:「『不能明辨 是非的年紀』是個模糊的說法,我相信一個人若是從小接受留好的品 德教育,就算是一個青少年,他對於是非對錯自有黑白分際,就像埃 爾溫‧阿德勒,」   托比頓了一下,謹慎地說:「況且阿德勒少校為人不僅僅是明辨 是非,他是品德高尚的人。」   「你的意思是──」雅可布看著他的眼睛,「你認為他是無罪的? 」   「是的,先生,那些指控是不實的!」瞬間托比的情緒被拉高到 另一個層次,語氣混合著克制與激昂,「我不奢求那些……那些審判 者仁慈地對待他,但,只要這是一個公正的審判,他就該被釋放。事 實上,他一開始就不該站在法庭上承受那些指控。」   「你認為報紙上這些指控是不實的?」   「沒有一句實話!先生,我所認識的埃爾溫‧阿德勒絕非一個罪 犯。」顯然的,在短短幾分鐘裡,托比已經對這個陌生人推心置腹了。   不過一會兒,他語帶保留地說:「報紙上有些事是真的,但事實 不是你看見的那樣。」   「你認識埃爾溫‧阿德勒本人?」   「是的。我何其有幸。」   「聽起來你知道一些他們不知道的事。」雅可布這時真的被提起 興趣了,不只是針對托比本人。「能和我詳細說說嗎?」   「我很樂意這麼做──如果我的時間允許,」托比看了一下手表, 「我一會兒和別人有約,這個故事很長,我只能大概……杜宏先生?」   「叫我雅可布就好……噢!」回過神來,雅可布意識到自己不知 何時掏出了筆記本,旋開筆蓋。   他快速闔上筆記本,接連道歉:「我無意冒犯,托比,我想,這 是種職業病。」   「……職業病?」   「請相信我,我並非有意。」   「老天,雅可布──」托比忽然明白了。「你是一個記者?」   「噢,是的。」雅可布點頭。一會兒他惴惴不安。他以為自己的 身分不至於搞砸這場會面,托比的表情卻開始讓他捉摸不透,好一陣 子兩人相對無言。正當他準備要告訴對方「我不是一開始就打算把它 寫成新聞」、「如果你不想說了,我可以理解」、「我完全尊重你的 想法」的時候,托比先他一步開口:「一個法國記者?」   雅可布點頭。   「你來紐倫堡,是為了審判?」   「是的。」   「老天,一個法國記者!」托比幾乎要跳起來了,連同他的椅子 像是下一刻就要跳到天花板上,他低呼道:「雅可布,你得聽我說, 關於埃爾溫‧阿德勒,他完全是無辜的,他不是罪犯,我保證要是聽 了他的故事你肯定這麼也這麼認為,雖然這一切聽起來令人有些不可 置信……如果,如果你能寫一份報導,那肯定會有些幫助,一個法國 人寫的報導比德國人寫的有用多了……」說到這托比忽然間臉紅了, 他為自己太過直白的表現感到害臊。   「我得說,」雅可布適時地接話:「我相信你,我很樂意聽你說。 」   「我一定會將這一切清楚的告訴你,這得花上一些時間……真該 死,我想想,如果我能取消等會兒那該死的約會……」   「不,你不必這麼做,托比,」雅可布立即道:「我也和別人有 約,工作上的事,一小時後我和另一個報社的朋友有約,下午我要和 別人碰面。」   聽見報社的名字,托比的眼神更加熱切。「或許我們可以改天, 我明天上午有工作,後天也是,我不曉得這會不會……我們需要充裕 的時間,我想想,或許我能……下午呢?或許明天下午?噢,我們需 要的時間遠比這更多──」   「我們有的,審判結束前我會一直在紐倫堡。」雅可布再次看向 手表。「不過現在,我恐怕是得先告辭了……你剛才說,明天下午?」   托比抄下雅可布的旅館地址和電話,陽光和金髮在他眼底融成一 片。離去前,托比熱切地握住新朋友的手,雅可布驚訝地發現對方的 掌心粗糙厚實,帶著顆粒與熱度,像太陽烘烤下的石子路。   「我迫切地希望再見到你,我會盡我所能配合你,杜……雅可布。 」他說:「我希望明天下午我們能見上一面。」   「會的,」雅可布再三保證:「我們會的。」 ---- 總算讓我積夠存稿了(二十萬字) 本篇是WW2的終戰七十周年紀念文(並不是) 本文取材自真實事件,不會太好讀,為了讓故事更快明朗會有至少一星期的日更 差點忘了 本文的背景在1946紐倫堡大審之後 紐倫堡大審 https://goo.gl/apD3Xt -- PLURK http://www.plurk.com/tecscan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75.182.140.172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441457429.A.176.html ※ 編輯: tecscan (175.182.140.172), 09/05/2015 21:36:16
underthesea: 托比早就認識雅可布嗎@@ 09/05 21:38
為什麼會這麼問?似乎我的寫法會讓人有一些誤會@ @
lichtozean: 超愛二戰題材 拜託原PO過了一星期繼續日更 (喂 09/05 22:03
再看看吧~(飄,二戰文中目前還沒有看到有人跟我寫同一個題材的哼哼(挺胸)←得意啥 ※ 編輯: tecscan (175.182.140.172), 09/05/2015 23:53:48
akiryo: 前陣子重看來自風城,居然躬逢新連載!(淚) 09/06 01:02
underthesea: 前面兩人見面那段,有點困惑是湊巧或是約定好的…… 09/06 02:08
underthesea: 如果是不曾認識,只是搭訕,但托比對雅可布的姓氏好 09/06 02:09
underthesea: 像有點反應(過度?還是激動?@@,抱歉,真是看迷惑了 09/06 02:10
tecscan: 有很多原因我回答其中一個,托比想搭訕的是英國人美國人 09/06 09:15
tecscan: 或德國人,沒想過這是法國人.在他的理解中剛打完仗法國人 09/06 09:16
tecscan: 應該超討厭德國人 09/06 09:16
tecscan: 當時的德國人也對法國人有些不滿 09/06 09:17
tecscan: 忘了說,Dupont是一個很典型的法國姓氏,台灣這裡翻成杜邦 09/06 09:18
tecscan: 的是英文的念法,其實這是法國姓氏 09/06 09:19
underthesea: 多謝說明。我之後也想到或許是姓氏的緣故,不過中文 09/06 10:23
underthesea: 翻譯一時沒有聯想,又有點對當時二戰國際關係不清楚 09/06 10:25
underthesea: ,讀到那段就有點困惑托比的反應…… 09/06 10:26
jessica19905: 為什麼不是三木x主角XDDDDDD 09/07 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