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zueike (雅禔司)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絕代 第三章
時間Sat Sep 6 00:38:28 2008
第三章
乍聞消息,夏侯令臉色丕變,他冷冷注視著李奕。「怎會如此?」語氣中有著難以察覺的
怒氣和慌張,但他掩飾得很好,連相識十來載的李奕也未曾發現,只是一切逃不過蕭亦丞
的眼,就見他揮開扇子,掩住不自禁勾起的唇。
「這……我亦不知,探子只回報漢軍忽然攻入城內,令、令軍已經回擊……」說到後來聲
音漸弱,但仍是讓夏侯令聽得清楚,他瞇起眼,翻身上馬急速離開,留下著急不知如何是
好的李奕和始終沉默的蕭亦丞。
「你不跟上麼?」出聲提醒,蕭亦丞依然一派淡然。
經身旁男人一說,李奕這才想起自己必須趕回軍中幫忙,他匆匆抱手作揖馭馬離去,此時
,陽光轉盛,照在石鋪地板上,四周的寧靜實在讓人難以相信,一場大戰已在皇都展開。
而那策劃人此時一腳踏入王爺府,在房中逗弄著貓兒。
自小花兒腳上取下竹筒,抽出內邊文件,攤開,娟秀整齊的字跡映入眼簾,隨著目光移動
,蕭亦丞臉上露出訝異。這封信乃是自己調查夏侯令與洛神關係的回報,真是萬萬沒想到
,他倆關係竟如此特別……
坐在床上,任貓兒在身上爬著蹭著,他思考著。
思緒一定,他佯裝無事的燒了那封信,將小花兒放了出去讓牠四處遊玩,他人也走至王爺
府前廳,據他估測,要平定這場戰亂非常容易,只需夏侯令出面調停,但他一出面便洩了
異謀之心,他該如何取捨呢……
折扇在手,蕭亦丞輕敲著桌緣,推測著夏侯令可能會走的路,再思考宇曆皇帝可能會出何
對策,以夏侯令之城府要安然度過此風波並非難事,但無論如何,他一出面宇曆便會疑心
,此番下來……皇帝勢必出手剪除這根刺。
其實兩軍對戰對自己的好處並不僅於削減敵方兵力,這更是讓夏侯令對自己卸除戒心加強
信任的契機,讓他好好想想,接下來該如何佈棋才好。
約莫一柱香時間,忽然一笑,蕭亦丞邁步離開,自馬廄取來一匹馬,他輕巧躍上,驅策,
朝著戰場而去。
未到目的地便已殺聲震天,看來夏侯令尚未擺平,這倒也是,入令軍營他已非領帥,但也
不可能進漢軍,或許他此時正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呢,一想起那冷淡無波的臉露出焦急
憤怒的神色,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暢快。
到了永寧坡,此地乃是前皇帝與皇后定情之地,后名永寧,故以此為名,如今在此開戰,
真有說不出的諷刺。
褐眸搜尋著自己欲找的身影,不久他便在令軍營旁見到,只是他被擋在帳外,不得門入,
見此,蕭亦丞唇邊又是一笑,下馬走至男人身旁,臉上掛上了擔憂神色。
「王爺,情勢如何了?」他問道。
「兩軍開殺勢均力敵,再戰下去恐怕會兩敗俱傷。」皺緊眉頭,夏侯令回答。他真沒想到
蕭亦丞這計如此狠,?讓他兩軍對打,他知道他一定會對漢軍出手,但也以為他只會燒糧
草或暴露出漢軍位置……
上次前去談的就是這些事情,要漢軍之首注意些,防範些陌生人物,看好糧草和馬廄,卻
沒想到,蕭亦丞竟直接挑撥離間,要毀了他的兩支軍隊!
瞇起眼,瞪著眼前因戰亂而跳躍的火光,看似不知如何是好,實際上憤怒到無以復加。
更讓他生氣的,是那群飯桶竟然就這麼簡單被搧動!
「令軍驍勇善戰,在王爺領導下銳不可擋,此時雖然易主,但在下相信仍能殺退漢軍,平
此禍亂。」笑說,這不知是恭迎還是諷刺的話聽在夏侯令心中更是火上澆油,只是礙於身
分與機密不便發作。
「損失總是少的好,現在在戰場上的無一不是與我夏侯令出生入死的好夥伴,我豈有坐視
他們死傷之理。」冷冷回答,夏侯令握緊了手,心中想著該如何破這局,但思緒一轉,他
不著痕跡望了眼身旁男人。
聽著,蕭亦丞在心中泛起冷笑。「王爺說得是。」外邊殺戮聲更重了,就見夏侯令眉頭糾
結的更深。
蕭亦丞目的絕對不是削弱兩軍實力如此簡單,他必是料中自己不得出面的窘境,他一方面
以漢令兩軍來打擊自己,一方面讓自己更加倚賴他。「先生可否為我辦一件事?」若他的
真正目的是後者,那這場戰爭不過就是他蕭亦丞佈出來的小兒遊戲,無須擔憂。
就擔心他來真的,要挖掉他兩支大軍的基礎。
「王爺請說。」果然開口了,呵。對於夏侯令不知所措的神情,他可是很欣賞的。
「替我送信給漢軍元帥。」他冷聲說著。
「是。」一反之前態度,蕭亦丞這次倒答應的爽快。
須臾,蕭亦丞已將信件送至漢軍帥棚,裡邊並無他人,可見外邊戰況之激烈,連雙方首領
都不得不出。
大搖大擺的走入帥帳,蕭亦丞將手中信放至桌面,忽然,一低沉雄厚嗓音傳來。
「蕭公子。」聲音有著說不出的恭敬,此人便是領令煽動漢軍造反的默然。「不知公子到
此何事?」在昨夜,他餵了將軍與參謀劇毒,要活命,就聽他驅使,這也是為何漢軍會乖
乖聽令的原因。
「送信而已。」笑吟吟的轉過身,男人搖著手中折扇。「想辦法延長戰期,我要削弱兩軍
兵力,能麼?」唇邊那笑讓人不寒而慄。
絕非減弱戰力這麼簡單……跟著眼前男人七年了,默然很清楚這笑代表著什麼。
「能。」他選擇沉默。
「嗯,先歇一歇戰,至明日再引漢軍生變,且戰且停,不可猛攻,明白了麼?」若這場戰
一下子就打完,那他所排好的棋局就無作用了。
「明白。」回應,之後蕭亦丞滿意的點點頭,瀟灑走出漢軍帳。
回到夏侯令身旁,他一回來漢軍便收兵,為防有詐令軍也退了回來,為了避勉不必要的懷
疑與流言,夏侯令帶他離開戰區,到了永寧坡旁的小林子內。
「你有見到漢軍元帥麼?」夏侯令問。
「沒有,帳內空無一人,在下怕生事,將信放了就走,豈知一回來便止了戰,想是那漢軍
首領見了信,鳴金收兵。」笑說,話中暗裡捧夏侯令,說他只是一封信便讓漢軍收兵,比
現在的令軍將軍厲害百倍。
冷睇了他一眼,夏侯令並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這只是暫時的,若漢軍真要退早已離開
,不會駐守在此。」他倒想知道蕭亦丞究竟使了什麼手段讓他漢軍生變,方才送過去的那
封信中什麼也沒寫,他只是想探探蕭亦丞。
看來真是他搧動的,而且漢軍中必有他內應,一封白書擋不了漢軍攻勢。
「王爺認為該如何阻止兩方戰事?漢軍一時半刻是攻不下來的,且現在的令將軍不善用計
,死傷恐怕難以估計。」意思就是說與其死拚,不如先暫緩局勢,各自退兵。
「不知漢軍叛亂原因,要平定這場戰局並不容易。」說著,於他而言兩軍的確重要,他也
不希望有多於死傷,兩軍大傷元氣會讓他在往後爭王路途受到阻礙。
現在韃軍坐大,郁軍也不停壯大勢力,他不能再少掉任何一個士兵。
蕭亦丞面無表情。這人是真的在乎兩軍安危,只是在乎的目的為何就不清楚了,他也看得
出夏侯令迫切的想停止這場戰,卻苦無方法,否則以他的傲氣,怎可能低聲要求自己替他
入漢軍送信。
小小的一仗其實對雙方損失並不嚴重,只要能及早結束便能將傷害壓到最低,只要令軍以
壓倒性力量擊潰漢軍逼其撤退,那麼這仗也就平了,只是夏侯令太愛惜他的兵,一個都不
願多失,才會導致現在僵持不下的局面。
也好,時間拖越久人死的越多,也越能打擊夏侯令信心。
臉龐掛上了笑。「王爺,你可是真心要讓兩軍撤退?」一頓。「以王爺之巧計,要戰勝漢
軍應該易如反掌,就算你不是將軍,相信令軍上下依然奉你如帥,只要你願意……要贏是
很簡單的,又為何堅持要兩軍撤退呢?」蕭亦丞笑說。
瞟了眼身旁男子,夏侯令低語。「任何多餘的損傷都不是我期望的。」他當然知道要退很
簡單,出個計讓令軍大勝就得了,但不行,他要藉此探出蕭亦丞的底,只要這仗繼續打,
他勢必再入漢軍調度,屆時只要跟著他……看看他在做什麼就行了。
被夏侯令真誠模樣欺騙,蕭亦丞雖見過不少風浪,但對於人情虛偽這點,還有待學習。「
原來如此。」既然如此,他就當當好人吧……反正要殺除漢軍這條暗線也不必急於一時。
「王爺,天色已黑,為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我們還是回王爺府商議該如何停兵休戰,可
好?」問,但語氣中確有著不容人拒絕的強硬。
夏侯令點點頭,兩人同時上馬回到九王爺府。
回到府中用過了晚膳,他倆坐在近水樓台內思考計策,熱茶不知喝了幾壺,但方法仍是沒
個下落。
覷了眼面色凝重的夏侯令,蕭亦丞明白是自己讓他有計無可施展,其實這事非常好處理,
只要他夜潛至漢軍營下令或者到令軍去獻策,既無人知道他亦能順利平息這場干戈,一切
的阻礙就是自己,自回府後他便坐在他面前跟在他身後,絲毫喘息空間都不給他。
那是當然的,他可不能這般簡單就放過他,當好人是一回事,看戲又是一回事了。
捧茶就口,蕭亦丞貌似思考,實際上心魂早不知飄到哪去了。
玉兔西升,湖面上瑩瑩閃爍的月光給人沁涼之感,只可惜亭內之人無心觀賞,就在此時,
一輕得彷彿融入風中的腳步傳來,兩人武功造詣皆不凡,自然察覺到了,但也同樣不動聲
色。
不久,一粉色衣衫之人躍入亭中,是洛神,就見她面上掛著冷笑,眼中盡是譏誚。「夏侯
令,聽說你令軍與漢軍狗咬狗了?」看來她此行目的便是狠狠恥笑夏侯令。
男人保持沉默,只是喝著茶。
「你可真不自量力,不想想只是個賤種還敢出去丟人現眼,你不可恥我都為你感到恥辱了
。喂,你啞巴是麼,連句話都不會應?哼,還是今日變數嚇到你了,讓你連話怎麼說都忘
了?」冷聲冷語諷刺著,洛神滿臉鄙夷。
愣愣聽著女子辱罵,蕭亦丞看了眼夏侯令,只見他臉色微白,但仍無怒色,淡然以對。就
小花兒帶回來的信件內容,洛神是夏侯令之母……洛神的親姊姊乃是先皇寵妃,無奈幾年
下來並無身孕,某一夜先皇假借洛韻──也就是洛神姊姊病倒之名義騙洛神進宮,強迫與
她交歡,夏侯令便是先皇與洛神之子。
先皇將洛神軟禁宮中,待她產完子後便將此孩交給洛韻,本來先皇欲立洛神為妃,但她並
不領情,且揚言不殺先帝誓不為人,為此她落到被通緝追殺的下場……
往後之事便不必詳說,他能體會為何洛神如此憤恨皇家,畢竟那是她一生的汙點,但今日
之事更讓他震驚。
夏侯令再怎麼說也是她的孩子,她竟如此冷嘲熱諷,而夏侯令……見他如此謙恭,便能知
道他早已知道此事……
自幼生長在爾虞我詐的皇宮中,得不到父愛更無手足之情,連洛韻所生之女對他也是百般
冷淡,而母愛,他的母親此時正辱罵著他,說他不堪……
不由得的,蕭亦丞對夏侯令生出些許憐憫。
莫怪他無論如何都要打下天下,這是他的恨,對身為皇族、身為夏侯一室的控訴。
耳旁辱罵尚未停止,蕭亦丞深深望著夏侯令,只見他握緊了拳,但仍不發一語,由著洛神
說出更加難聽的字眼。
「憑你就想打天下造反?你是那狗皇帝的賤種,同樣的賤……」
聽不下去,蕭亦丞在心中嘆了口氣。究竟是有母親幸福,還是沒有母親幸福,他此時無法
界定。「洛姑娘此言甚是不當,造反可是殺頭大罪,王爺怎可能意圖不軌。」他只希望止
住洛神辱罵。
「哼,他想不想造反你難道不清楚!何必為他開罪。」冷哼,美眸盛滿了怒氣,顯然又要
開始羞辱。
不給她機會。「洛姑娘,夜深露重,在下與王爺尚有事商討,請妳回月華閣歇息。」話中
雖充滿禮貌,但注視著洛神的目光卻不是這麼回事,那是帶有命令意味的眼神。
洛神曾承諾他,一盤棋一件事,那麼這二盤棋的代價便是回閣莫多語,明白他的意思,洛
神瞇起眼,縱身一跳離開近水樓臺,這才恢復寧靜。
忽來的沉默讓兩人不知該說些什麼,蕭亦丞嘆了口氣,望著外邊盪漾的水中月,這亭子名
字取得好,近水樓臺,先得月……
「王爺,院子內風鈴巧思是出自於誰之手?」反正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且說些風馬牛不相
干之事轉移注意力也好。
「我。」淡淡回答,將茶當酒,夏侯令不停喝著,洛神的話聽久了,早就習慣,即便一開
始還會傷心,還會暗暗嘆息,但現在,早就麻木沒有感覺,愛說就給她說吧,但問會不會
不甘心,當然是會。
也或許如此,他更想毀了大恩皇朝,為自己,也為洛神,既然她這麼恨,他就盡個兒子的
責任,替她顛覆。
料想夏侯令此時必定感嘆苦澀,蕭亦丞也只能苦笑。「在下還以為是哪個姑娘呢……」這
可真是出人意表,沒想到他是個心思如此細密之人,這幾日在他觀察下,那鈴鐺並不是隨
意掛上的,是考慮過風向、音調及樹木等因素而精密排列出的。
想來是要討好洛神吧……女孩子都喜歡這些東西,且這些風鈴在月光日光照耀下會發出絢
麗色澤,說一個大男人喜歡,那可是大大的不合理了。
「王爺對於漢軍之事可有眉目?」他問,但答案很明顯。
夏侯令輕輕一嘆。「沒有,夜已深,先生先回房歇息吧,此事待明早再說……」
「也好,王爺也早些休息,在下告退。」說完他便離開,明白夏侯令是故意支自己離開,
但他也不著急,若真被他勸退那就作罷,就只怕在默然煽動下的漢軍不是那麼好說服的。
笑了笑,他回房休息。
笠日,鳥囀啁啾,蕭亦丞一早便不見夏侯令身影,想必是去忙戰事了,他也不著急,無論
哪個結果對他都不壞。
不多久,一小僕上前。「蕭先生,王爺請您至永寧坡。」
點點頭,示意小僕可以離去,將桌上小點心吃完,蕭亦丞騎馬至永寧坡,此時戰事正歇,
但仍可見漢令兩軍對峙,且從此能看出昨夜裡有一番惡戰,因兩方旗幟皆殘破不堪,士兵
非傷即殘,疲憊不已。
這默然可真深知他心,已在夏侯令到時削弱兵力,就這局勢看來要恢復元氣恐怕需要很長
一段時間了,只可惜大恩皇朝此時內亂外患不斷,令軍要休生養息可能不太有機會。
不著痕跡一笑,他走至夏侯令身旁。「王爺。」喚了聲,蕭亦丞發現眼前男人也是疲憊不
堪,很顯然他昨夜並沒有回府休息,在這裡耗了一晚。
為此,蕭亦丞心中又一陣波動。唉,怎麼認識這人越久越發現他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差
勁,且隨著面臨到的事件,他對這人生出了許多好感,這可不是好事哪……
愛惜自己的部下,是謂仁;對洛神之謾罵仍舊尊敬,乃是孝;昨夜未歸,守在此地一晚,
便是義,他只差沒忠而已……但在這亂世他又擁有野心,那忠便是多餘,且他效忠的對象
還是個膿包,換做是他也會策兵造反。
心不知不覺的偏了,只是蕭亦丞沒有發覺。「情況如何了?」問著,只見夏侯令神色凝重
,可想而知這問題的答案並不樂觀。
「漢軍不退,但也不攻,不知玩什麼花樣。」原以為是因不滿自己策略而生變,但在整夜
談論下卻什麼也沒探出來,且就討論的內容來看,與其說是被搧動的,他倒認為被控制成
分較多。
昨夜已戰過一場,今日還要再開戰局,對於那無用的漢軍元帥,他已不想留。
將他模樣收入眼中,蕭亦丞笑了笑。「可否讓在下一試,若能對漢軍曉之以義曉之以禮,
或許能順利勸退他們。」戰場上講義談禮過分好笑,但他卻這麼說,就見夏侯令拋給他懷
疑的目光。
似乎詢問著他這舉動的用意,但心中卻暗暗冷笑,看來他很快就能知道蕭亦丞是怎麼分裂
他漢軍的。
「王爺就讓在下一試吧……最差不過就是被趕出來而已。」悠閒笑說,這悠哉口氣讓人捏
了把冷汗,這去當說客的,下場除了被趕出來外還極可能被殺。
但蕭亦丞就是這般閒適,一點緊張神態都無。
「去吧……」夏侯令說。
蕭亦丞一身儒袍,手中折扇不改,依舊招搖清風滿面,好似天空盤飛的鳥兒,不受任何事
物所囿,無論發生何是皆能安然處之,腳步輕盈,風采讓所有士兵不禁回頭。
一股莫名震懾人的氣勢,看似軟弱無力,但只要稍有經歷者便能察覺此人不凡。
蕭亦丞無所阻礙長驅直入,踏入漢軍軍營,他的進入讓正在商討對策之人愣了愣。
「大膽來人!?敢擅闖!」怒喝,但一接觸那帶著笑的眸子話卻說不出了。
「在下蕭亦丞,懇請閣下退兵,莫騷擾皇都安寧。」曉之以禮明之以義。
「你是誰?」坐在高位上之人冷聲問道,但不知為何,氣勢上就是輸眼前儒生一大截。
輕輕笑著,手上折扇輕搖。「在下蕭亦丞,懇求閣下退兵。」複述,就見眼前元帥對自己
的裝傻怒氣衝冠,一張臉氣得發紅。
「你憑什麼!」他怒吼。
「憑我方駐守在外的七萬大兵。在下實不願有多餘傷亡,故特來稟告,懇請閣下退兵,我
方既往不咎。」七萬大兵語一說出就見眼前眾人蒼白了臉,蕭亦丞心中不禁大笑。
「哼,你牛皮可吹大了,怎可能短短時間增援七萬大軍。」
「將軍可親自到外一探,但只要將軍一踏出軍營,我方七萬大軍立即進攻,以取您首級為
第一要務,我方將軍懸賞,一但您踏出帥帳,取到您首級者能得五千兩金子。懇請閣下退
兵。」說得肯定,彷彿外頭真有驚人的七萬人馬,他的神色堅定從容,讓漢軍將軍一驚。
「這……」那將軍猶疑了,與週遭參謀對看一眼,就見兩人拋給自己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眼
神。
「將軍快快宣退吧……我方元帥耐心不足,一時衝動會下什麼樣的命令可不是在下能預測
的。懇請閣下退兵。」
漢軍將軍動搖,就在此時,一參謀衝出營帳欲探七萬大軍虛實,也在此時,一道銳利劍氣
劃過他頸項,立時身首異處。
無人知道劍氣來自何方,更添帳內慌亂。
「我、我退兵便是……還請先生回報。」以為那道劍氣來自七萬大軍之一,漢軍之首緊張
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這個樣子豈有問鼎中原之威?不足不足。蕭亦丞在心中笑說。「那可不行了,我方殺令已
下,將軍性命難保矣。」說完不明劍氣再次射出,銳不可擋,在短短一瞬內兩人便步上方
才那參謀後塵。
「默然,接下來的事就麻煩你了,相信你明白該怎麼處理才是。」笑說,唇邊的笑彷彿鬼
魅,詭譎陰森。
「是。」
處理完漢軍之事,收拾起自己神色表情,蕭亦丞踏著輕鬆腳步回到夏侯令身旁,心中卻起
疑那三道劍氣,他並沒有動武,默然也沒有,那會是誰……疑惑著,思緒陡然一轉,應該
是默然的手下,他並沒有多疑。
「如何了?」夏侯令問,但口氣中並不抱任何希望。
「退。」掛著自信微笑,就見夏侯令露出驚異神情,不等他問,蕭亦丞自己開口。「在下
騙他們外有七十萬大兵埋伏,不退者七十萬大軍立即射箭,且以奪將軍首級為第一要務,
此番威脅下他們便退了。」說著,就見漢軍已開始拔營,往皇都外郊退去。
聞言,夏侯令露出苦笑。「原來如此,先生好機智,佩服至極。」目光不著痕跡的飄到樹
林內,他與蕭亦丞雙雙離去。
在稀疏的陽光下,長劍在樹下冷冷發光。
此意外插曲在大恩史上稱為永寧之變,說來也奇,在漢軍退後三日,將軍與兩位參謀皆因
不明原因被殺身亡,死因不明,遽聞連屍體也找不到。
***
徐風習習,撩撥著湖水陣陣漣漪,自此端到彼岸,驚動了已含苞而立的蓮花,淡淡幽香飄
送,近水樓臺更添雅致。
靜坐亭中,蕭亦丞骨感手指在石桌上的古箏一撥,發出清脆聲饗。「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隨興吟念著,男
人目光飄飄,不知定於何方。
就在他發愣時候,腳邊忽然傳來貓兒細膩的喵喵叫聲。挑挑眉,低下頭,果不其然,是小
花兒,露出苦笑,他將貓咪抱至懷中,當然也解下了她腳邊的小竹筒。「辛苦妳了。」慰
藉也似的摸摸貓兒的小腦袋。
攤開內信,詳細閱讀著,就見一派悠閒的男子難得的皺起眉來。「真不出我所料。」將信
塞回竹筒內,蕭亦丞看向平靜的湖面,低語著。「這陣,該不該幫呢……」漢令兩軍他做
的事情太多,事後想想,很不划算。
那將軍和兩位參謀已死,為了瞞騙漢軍眾人與夏侯令,他特地要默然找人易容成三人模樣
,但是怎麼想自己都太多事了,真不該殺那三個禁不起誘惑的蠢材的,這樣子他哪有機會
再煽動漢軍……
折扇輕敲著桌緣,他沉思著。
算了,反正幫都幫了,再幫這次也無妨,或許他能藉這次機會徹底瓦解夏侯令心房。
就在他打算回房好好思量一番時,低沉嗓音喚住了他。「蕭先生留步。」踏著幾乎無聲的
腳步,是夏侯令,他身後跟著幾名侍女,每名女婢手中接捧著銀盤,盛裝著玉饌珍饈。
不著痕跡的快速皺了皺眉,不解男人此時用意。「王爺有事麼?」蕭亦丞詢問,但此時他
沒有隱藏起自己的懷疑。看了看那些精緻菜餚,再看看男人,他仍然不知道他的想法。
相對於斯文男子的不解,夏侯令露出淺笑。「為了感謝先生替我趕離漢軍,我替地要人做
了些酒菜向先生道謝。」
唇角勾起笑痕,蕭亦丞頗有深意的看了酒菜一眼。這是什麼意思……利用過後便要殺人滅
口?唇畔的笑依然如天上白雲的悠哉,只是黑曜般的眼悄悄蒙上一陣寒冷。「王爺盛情在
下實不該推卻……」一頓,他繼續說道。「只是在下身體最近稍有不適,想回房歇息了。
」精明的君主知道什麼人該留什麼人該殺,而一個聰明的下臣自然就該知道什麼時候該進
什麼時候該退。
夏侯令聞言一愣。「先生可有找過大夫?」坐了下來,撤下古箏換上滿桌酒菜,他沒有放
人的打算。
「正要去。」看來自己如意算盤打得太美了,即便為他立了一次功,夏侯令仍當他是立場
不明者,他對有能力卻不能真正為他所用的人,通常都是殺。
好一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哪。
心中泛開冷笑,蕭亦丞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就見他也坐了下來,斟了杯酒。「在下無法
與王爺同餐,但敬王爺一杯倒還可以。」說完他仍是看不出夏侯令面上現出該有的喜悅神
色。
真是會做戲哪……他心中笑說。不要命般,他仰頭乾了那杯酒,坐在他對面的夏侯令先是
一愣,而後淺笑。
「先生個性豪邁說乾就乾,我就陪你喝這一杯。」說完夏侯令亦仰頭喝完杯中物,放下杯
子,卻已不見亭中另一名男子,看著桌面上被安然放落的小杯子和不遠處的小水漬,是酒
,蕭亦丞自己斟的那杯酒。
接下來就是『他』了。
笑著喝酒吃菜,其實那酒菜都無毒,他只是想宴請蕭亦丞罷了,順便以男人的戒心和才智
做戲給藏在隱處之人瞧瞧,想來是快馬帶訊回報了,自己這一場毒宴勢必逼『他』出面拉
攏那男人。
思考著,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人影,唇畔的笑轉冷,夏侯令起身要人撤掉那一桌飯菜,全扔
了。
出了王爺府,蕭亦丞看著漫天飄行的白絮,拂過臉龐的風是那樣舒適,讓人不禁瞇起眼想
小小打個盹兒,只是他明白,這不過是奢想,一個活在亂世策動亂世的人,哪有那個閒時
間。
再笑了笑,既然夏侯令擺明了要殺他,那他也該回敬一下才是。偏頭想了想,絲毫沒有自
己站在路上受眾人好奇目光的尷尬感受,也在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停在自己面
前。
瞇起眼,他看著騎在高大馬背上的來者。「閣下有事麼?」輕聲說道,些微茫然的臉龐瞧
不出所以然,或許是掩飾內心翻騰計謀的方式。
那人下馬,對他恭敬一福。「妾身這廂有禮了。」嬌滴滴的女音,彷彿自水中走出的芙蓉
,那樣柔弱惹人憐惜,但只要一看她翻身下馬的俐落,那多餘的幻想便不攻自破。
笑了笑,蕭亦丞回以一揖。「不知姑娘找在下何事。」
那女子皓眸望著眼前男子,似乎懷疑自己是否是找錯人了,良久,她才低聲問道。「閣下
可是蕭亦丞蕭先生?」
「正是在下,不知姑娘芳名?」擺出彷彿從未變過的淺笑,男人說道。
聞言,女子開心的笑了出來。「真是太好了,妾身譚雨琢,懇請蕭先生到府中一敘。」沒
有點明自己來的真正目的,也沒說出究竟要到何方,這樣的約有誰願意赴?似乎察覺到了
這點,譚雨琢趕忙說:「郁王爺有請。」
夏侯郁,在皇室內排行第七,是夏侯令的兄長,此人輕挑不羈,比之夏侯令有過之而無不
及,十次早朝八次未到,每有宴會典禮也無一到場,可謂目中無人到了極點,但宇曆皇帝
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只因不若夏侯令兵權來自皇帝,夏侯郁自己有自己的軍隊,但他聲稱自己效忠宇曆,故夏
侯宇曆也不多加刁難,主要原因莫過於夏侯郁有外族契丹幫助,皇帝動他不得。
這人怎會無緣無故找自己前去?心中打著大問號,蕭亦丞看了眼面前貌美女子。「不知郁
王爺找在下何事?」心中隱約浮出個答案,看來是永寧坡之變,他被盯上了,夏侯令有異
心其實不是什麼大秘密,有不少人都知道,他是個難纏的敵人,自己又幫他,莫怪有人會
找上門了。
譚雨琢露出歉笑。「抱歉,王爺沒有說。」他又怎會對她說,找他過去為的是什麼他難道
還不清楚?
蕭亦丞輕輕一笑。「還請譚姑娘帶路。」你要殺我,卻有人急著要收攏我,夏侯令啊……
你這躁進一著,看來是失策了。
展開折扇,輕招涼風,譚雨琢牽著馬緩步走在他身側為他領路,此時雖然男女地位趨近平
等,但實際上男尊女卑的心態仍是有的,故女子只是走在他身旁不敢越前。
走了些許路,蕭亦丞意外七王爺府近這麼近,走過幾條街就是了,他竟然一直沒發現。
望著漆紅鑲金的華麗大門,在上的匾額以金墨勾勒著郁王府字樣,大門已然敞開,似乎早
已等候多時。
譚雨琢領著他進門,一入內他更是驚訝到了極點,映入眼簾的首先是銀花金葉的花園,用
真正的銀子雕花,以黃金鏤葉,浮華靡麗到了令人皺眉的地步,此時他倒想念起夏侯令院
子的玎璫風鈴了。
陽光灑在那些假花假葉上反射出刺眼光線,蕭亦丞下意識的避了開去,身側女子聲音再次
響起,催促自己跟上。
看來那些花葉炫燿成分頗深,說著他七王爺有錢,府中花是銀,院中葉是金,小小花葉都
如此值錢了,更何況是這兒的正主夏侯郁了。
現在大恩國庫告急,他卻有餘裕做此裝飾,不也正是昭告天下,他夏侯郁才是真正金主,
才是真正能給天下富裕之人。
越過這名為浮華一生的庭院,瞥了眼高掛在拱門上的題字,蕭亦丞心中好笑,這又何必,
明明暗示意味如此深重,又何必故意寫上這幾個字,顯示出自己不慕榮華的清高,徒添笑
話罷了。
心中已大致上猜出夏侯郁為人,蕭亦丞唇邊掠起了無人能發覺的冷笑。又是一個難纏的對
手,怎夏侯皇室出來的人都忒地難應付?
夏侯令陰沉難測,而這夏侯郁則是虛偽至極,卻又能在最後一刻扭轉劣勢,若要論,兩者
可謂伯仲,無法比較。
走入正廳,就見一男子高坐堂上,男人手中把玩一玉珠,神色悠閒卻不失嚴肅,湛褐色的
眼直勾勾望著入內的儒雅書生,不加掩飾眼中意思,他大方的表現出自己的打量。
「閣下可是蕭亦丞蕭公子?」他問道,貴氣卻不失霸氣的神色不遜於蕭亦丞至今所見之英
雄能人。
中原人才濟濟,光一夏侯室便出了兩名讓人不得小覷的敵人。
笑了笑,蕭亦丞作揖。「正是在下,不知七王爺召我何事?」
夏侯郁神色曖昧的瞧了他一眼,喝了口茶,他笑說。「明人不說暗話,我要拉攏你。」坦
然語氣,或許就是因為太過坦率,反而讓儒生般的男人一時無法反應。
微愣,只是瞬間,蕭亦丞隨即恢復溫爾。「王爺快人快語,不失風範。」一頓,抬眸看向
堂上男人,他忽然搖了搖頭。「王爺打算以何物來收買我?」腦中快速閃過計謀,他不動
聲色的望著上方男子。
夏侯郁挑挑眉,面上的笑有幾分僵,想必是沒料到事情會如此輕易。「蕭公子在永寧坡上
一展長才,兩度入漢軍營帳便勸退了敵軍,此舉天下共知,欽佩矣。」扣了頂高帽子,但
男人帶著淺笑的神色依然不改,夏侯郁明白對這人多說什麼都是無益的,對他除了直來直
往外,什麼都不需要。
眼前男子是個標準的商人,只要把價錢談出來,其他的都不重要。
意識到這點,夏侯郁搖了搖頭苦笑。「蕭公子奇人也。」說畢,他喝了口茶,繼續開口。
「我知道夏侯令要殺你,他是個容不得才的人,你是個聰明人,知道哪邊對你才是有利的
,虛偽的話也省下了,我想拉攏你擊潰夏侯令這狡猾的小狐狸,他對你不仁不義,你也不
需要再為他賣命,只要你願意歸於我,我能給你所有你想要的。」
靜靜聽著男人分析局面和利誘,蕭亦丞唇畔的笑更深了。「七王爺此言差矣,君要臣死臣
不得不死,九王爺是主,在下不過是個奴,主要奴死,奴焉有叛逃之理?」這話倒是大出
夏侯郁意料,一開始見他如此坦率,但此時卻明著暗著推卻,難道……
眼瞇起,夏侯郁危險的打量眼前男子。莫非他是夏侯令派來打探消息的?那毒宴也只是混
淆視聽?!
為自己所想感到震驚,若他拉攏眼前人之事傳回夏侯令耳中,那往後計畫又該如何進行!
笑著將堂上人神色收入眼中,蕭亦丞樂見他瞬變表情。「七王爺,此事並非不得商量的…
…只要你出的價錢比夏侯令高,我自然願意為你賣命,當今世道,說什麼擇良木而棲都是
騙人的,在朝為官者又有多少人不是為錢賭命,在下亦然,只要你能提出更吸引人的條件
,一切都好商量。」話說完就見夏侯郁眼中有著明顯的懷疑。
畢竟他的態度轉變太快。
在心中笑著,蕭亦丞眸子鎖緊眼前男人,似在思量該怎麼說服,他要這個男人重用他,卻
又不敢相信他。
「王爺換個角度想吧,你無須信任我,我們就只是買賣關係,你出錢出條件,我為你完成
任務,王爺價碼開越高,就能買到在下越多的忠誠。」這樣子,他得到的利潤才會高啊…
…蕭亦丞心中冷笑著。因為夏侯郁不信任,所以只能花更多的錢賠上更大的代價,來得到
他的忠誠。
挑挑眉,夏侯郁思量著他話中可信度,良久,他唇邊才綻出抹笑。「成交,希望我倆今後
合作愉快。」走了下來,他目光炯炯,就像一頭看見獵物的大獅,如此勢在必得。
笑著點點頭,蕭亦丞坐了下來,正式商議兩人第一目標。
商議了幾天,一半是夏侯郁強留,蕭亦丞沒道理推辭,畢竟他要以夏侯郁作刀,攻向夏侯
令,對於能多加了解底細的機會,他自然沒有放掉。
第三天時,夏侯郁終於願意放他離開,他這才踏著輕盈腳步離去。
回到九王爺府內,蕭亦丞滿臉笑意,完全看不出心裡計算和盤量。一走至近水樓台,赫見
夏侯令和洛神,心中感到疑惑,他無聲無息地閃至最近的大樹後。
「妳為何要這麼偏袒他?」夏侯令說,以著難以相信的無奈口氣,似是苦澀,又似悲戚。
聞言,蕭亦丞一愣,隨即又聽見洛神開口。
「我喜歡幫誰是我的自由,你管的著?」冷哼道,洛神狠狠注視著夏侯令。「我一見到你
就心煩,你找我出來究竟何事,不會只是單純要談蕭亦丞吧?」
面上掛著苦笑,夏侯令別開頭躲過母親眼神。「難道……妳真的恨我恨到甘心幫別人來滅
了我?」深深吸了口氣,雖然已經接受母親對自己的恨,但就某些時候,他仍是會感嘆,
尤其是危及自己之時。
在遠處將一切收入眼中,站在樹下的蕭亦丞緊握著手,目光緊鎖著夏侯令。究竟是……有
母親幸福,還是沒有好,在這男人身上他分不清楚,他自幼父母便因自己天命而亡,他渴
望著親情,羨慕著有父有母者,然夏侯令,他有著雙親,卻得不到親情,究竟是誰的苦多
一些,他不知道……
「你怎知蕭亦丞是害你不是幫你?」冷聲問,洛神旋過身,哼笑。「你就是誰也不信任才
會如此,看看夏侯郁,他信任外族,他信任自己的下屬,所以地位穩穩不墜,而你呢?這
人不信,那人有疑,如此態度有誰甘願為你做事?莫說蕭亦丞,即便他有異心,只要你有
能力,自然能收化己用,你那毒宴只是讓你平白失了一名大將。」冷瞥了他一眼,洛神邁
開腳步離去,留下不發一語的夏侯令。
望著天,夏侯令滿臉無奈。
躲在大樹後,蕭亦丞透過葉隙望著蒼穹,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
許久,他才自樹後走出,自然地,臉上神色已然換過。「王爺。」低聲喚道,他走至男人
身旁,就見夏侯令神色一凜,方才那愁彷彿不曾存在。
「先生身體好多了麼?」冷聲問著,他對蕭亦丞的出現一點也不訝異,彷彿這是他安排好
的戲碼,而現在是他出場的時機。
注意到男人太過自然的神色,但隨即一想,該是洛神讓他分了心無暇多想。「自然是好,
從花香閣內出來,哪個男人會不好?」臉上風流神色不掩,但夏侯令也沒多加注意。
沉默的看著小湖,他不語,見此蕭亦丞也不多說,就靜靜的陪著他。
風緩緩拂過,勾起湖畔陣陣漣漪,垂下的楊柳輕盪,別有一番風味,恰似美人飛髮,撩人
心魂,天上一抹鷹影盤旋,有個傳說是這麼說的,老鷹之所以不停在天上盤飛,為的便是
尋找遺失在地上的愛人,這是個淒美的故事。
「王爺,起風了,入內歇息吧。」注視著眼前男人,他曾經看過他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模
樣,如今在王爺府中,他就像是被束縛在牢籠裡的猛禽,饒有通天之能也難以施展。
夏侯令點點頭,隨著男子腳步入內。
走回自己房中,關上門,夏侯令撤下失意模樣,坐在躺椅上,蕭亦丞人還沒回來消息就先
回來了,果然如自己所料,自己毒宴消息一傳回去他馬上來接人。
但他卻沒有探到他兩商議之事,三日,整整談了三天,他真不知道會談出什麼來,他明白
蕭亦丞功夫不弱,夏侯郁府中也不知藏了多少暗箭,為免自己苦心安排進去的線被剪除,
只好先按兵不動。
等接下來局面走勢再做推測,在男人面前表現出懦弱無能模樣,特地在他面前耍刀讓他以
為自己用刀,利用洛神博取同情,讓他想想,還有什麼事情能混淆視聽。
***
是夜,涼如水,銀華在上灑落人間迷離,幾許清風打響了叮噹鈴音,花兒大多謝去,只留
下盎然綠葉。
高坐月華閣,看著下方朦朧院落,蕭亦丞喝著茶,洛神就坐在一旁,看著天上稀疏難以察
覺的星辰。
「洛姑娘,在下唐突一言,還請姑娘莫見怪。」心中依然懸記著上午所見,對於夏侯令的
家庭關係他本不該多加干涉,但或許是自我的憐憫,連帶的也使他對夏侯令多了些同情。
洛神瞥了他一眼,繼續喝著熱茶。
「我已經知道妳和夏侯令的關係……」說完便接收到殺人也似的冰冷視線,想來洛神十分
不悅。「妳再恨,也不該如此對他,孩子是無辜的。」輕聲說著,捧著手中熱茶,蕭亦丞
沒有在意洛神瞬變的神色。
「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喝道,很顯然她對蕭亦丞的多管閒事感到厭惡。「別忘了他是
你的敵人,就算是要博得他的信任也不必這麼做,更何況這樣只會讓他更疑心於你。」
聞言,蕭亦丞笑了笑。「妳會錯意了,我說這話於兩人立場並沒有關係,我只是……只是
有感而發而已,實不相瞞,我的父母在我幼時便被殺除,那時太小了不記得家人的一切,
來不及感受親情來不及孝順一切就沒了,所以看見妳這樣對待夏侯令……感到特別悲哀而
已,他有著父母,卻得不到愛,而我沒有父母,卻比他多了些自由,不懂究竟是誰的苦多
一些。」
沒管洛神反應,他自顧自的說著。「其實在父母被殺後我已決定捨去天命,不背負起痕星
這宿命,只是在幾年前我見到一情景,大恩蒙天兩軍交界處,時有士兵出來打草榖,看著
被抓住而痛苦哀號的人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無論是蒙天人或是大恩人,兩方不停掠奪
、傷害彼此,看到這樣的情景我覺醒了,我明白自己的逃避解決不了事情,若要徹底根絕
自己的痛,我要做的就是盡自己的能力,創出新的朝代,和平的、安樂的,沒有紛爭戰亂
的時代。」
語落,蕭亦丞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他笑了笑。
一旁聽著的洛神輕輕嘆了口氣,啜飲香茗,她拍了拍男人肩膀。「真看不出來你有這麼個
軟性子,我一直以為你會出來只是因為那可笑的大男人氣概。」一笑。「你這麼個性子就
別被夏侯令抓到小辮子,包准被他啃得骨頭不剩,你對他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他不是
你想的那樣好,別輕易對他鬆懈,對你沒好處的。」
聞言,蕭亦丞喝了口茶,有些無奈。「他畢竟是妳兒子,別這麼仇視他,我來是要勸妳對
他好些,不是聽妳勸我提防著他。」
「他給了你多少好處值得你為他說話?」
「就說了只是我自己一時感觸,他是妳親生懷胎十月生的,即使他的父親該死可恨,他仍
是無辜的,他活在皇宮中的孤獨,別的皇子起碼還有母愛,而他卻連一點點該有的親情都
沒有,不是很可憐麼?」
說到這裡,洛神沉默了,她仰頭乾完了茶。
看了她一眼,蕭亦丞低語。「或許他的個性殘忍,但對妳,他始終恭敬,試著以別的心態
面對他,妳和先帝的愛恨是你們上一輩的事情,他是無辜的。」
嘆了口氣,洛神闔上眼。「我盡量。」
蕭亦丞一笑,對此行目的達成感到愉悅,看著他的笑,洛神翻了個白眼。「你可真的要小
心了,個性變得這麼軟,當心陰溝裡翻船。」這不知是語重心長還是諷刺,對於蕭亦丞,
洛神是當弟弟看待的。
聞言,蕭亦丞低聲笑了起來。「怕什麼,真不行還有妳當靠山呢。」以夏侯令對洛神的敬
畏,他大可不必害怕。
洛神笑了笑,望像外邊明月,輕輕嘆了口氣。這孩子真的是心太好,他難道看不破夏侯令
那一層層的偽裝麼,是,他也一直在自己面前演出一個好孩子的形象,但一個在戰場冷血
無情誰也不信任之人,真會如此好麼。
而自己,雖然恨他,卻也不想插手他兩間的事情,一方是弟弟般的人,一方是不想承認但
仍有血緣的兒子。
她選擇保持沉默,順心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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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竊取彼此的體溫
充當內心殘缺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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