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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企皇朝,聖羅三年 燭光初上,薰香裊裊盈室,皎月借窗窺人;水波浩緲,銀華如顫,一縷輕煙迷漫,是湖色 嫵媚。 紫檀木案,人影夙夜憂勞。案上放滿了來自各地方的奏章表議,舉凡要入王君之眼者,皆 要通過此人考核。 將奏摺一一歸納整理,輕急緩重井然排之,男人皺了皺眉,輕輕嘆了口氣。三年了,轉眼 間三年光陰就這麼過去,快得讓人來不及挽留,仿若昨夜東風,涼意猶在,卻無法觸摸。 這三載時光發生了許多事,甫建朝,百亂叢生,無論是民生軍事皆然,而在這三輪春秋交 替後,百廢已興,現在百姓安樂。論糧,年入國庫之量可與豐產之朝先鳳皇朝並駕齊驅; 論商,開放各種交通,統一路道,現在隨處可見異族商人走動,論武,由於聖羅帝崇武, 故百姓皆以習武為榮,開一代風氣淳良。 回憶過往種種,腦中忽然閃過一抹人影,那是男人最不願想起,卻最無法忘記之人,夏侯 令。 站起身舒舒筋骨,蕭亦丞走向窗邊,時值夏季,望著外邊與星光競色的點點流螢,心中一 陣感嘆,已被封為丞相,但這卻非他所願,本意是回到老江湖做些小買賣,然而新朝初開 ,那時的紊亂容不得自己就此離開,此時想走,卻也離不開身了。 夜風吹送,掠起烏髮絲絲,沐浴後褪下一身官架,滿身逍遙,多麼想就此離開,官場險惡 啊……雖然在聖羅帝皇威之下,佞臣無法坐大,但就著開國功臣之名,聖羅帝便不得不讓 三分,身處在這灘泥水之下之人,自保難矣,更何況是如他這樣處處作對者? 自然成了箭靶,做什麼事都被牽制,舉凡能陷害除掉他的,那些人哪個沒做過,他也算是 習慣了,畢竟他不是能容忍著不反擊之人,但看現在天下大勢,社稷已安,或許他該找一 天辭官告退。 重新回到案前,剔上新燈火,男人埋首公文,直至更聲響起。 日未明,自床上起身,蕭亦丞換上官服,乘上馬車,往宮廷而去,因不願造成多餘開銷, 企皇朝沿用前代皇宮,不若之前朝代,建國首事便是燒毀前朝遺宮,另建新宮殿。 揭開垂簾,外邊天色依然黯淡,披星戴月說的莫過如此,進了宮,馬車需停在特設的馬房 ,走至到偏廳等候,甫踏入其間便有不少不善目光迸射而來,內心好笑,看來等等又有一 場仗要打了,不知道這些人等會兒會怎麼參他一本。 靜坐等待,須臾,鐘鼓聲響起,眾官魚貫而出,紛紛走入更名為威天殿的朝聖廳。入內, 聖羅帝未到,百官站立兩側,垂手等待,很快的,太監領著帝王前來。 一見君王,眾官紛紛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免禮。」坐上龍位,一襲黃袍在身,袍繡金龍飛天,遁天門之上,口銜珠玉。 在經過太監宣布早朝開始後,眾官紛紛上奏,一切和以往相同,大多是些雞皮蒜毛的小事 ,真正的要事不會在朝中說,除非是對詔敕有意見者,否則大多會以奏章方式呈上。 草草聽著,蕭亦丞抬眸看向霸氣英氣共存的聖羅帝,他正聚精會神的聽著太尉秉告,這人 真不失一代王者風範,在他身上自己能看見君王的狂霸,也能看見父親般的慈愛,他體恤 百官,對眾人的言論,哪怕只是些讓人呵欠連連的廢話,也能耐著性子聽完。 就在蕭亦丞魂遊四方時,低沉的對話中忽然出現他的稱號,讓他神志歸籠。 「臣以為蕭丞相有攏政之疑,呈給陛下看的奏摺歸他管,臣雖不敢妄言,但此事在民間已 成爭議,不少人說蕭丞相獨攬大權,沒有人能保證丞相會不會吞下奏章。」 喔,原來如此……蕭亦丞心中低笑。今天換這件事了,昨日暗指他不夠盡責被駁回,現在 就說他太盡責,有攏政嫌疑。 好你一個太尉,這樣的把戲玩不膩? 面上毫無波動,蕭亦丞笑了笑,往上看著聖羅帝,就見他拋給自己無可奈何的目光。 「左太尉此言差矣,亦丞於公是開國重臣,輔弼朕統一神州,於私,他與我乃至深好友, 怎麼樣也不可能有此嫌疑,不知左太尉此言何來,可是朕漏讀了你們的奏章?」這話一堵 ,場面趨於安靜,本來暗自竊笑者無不噤聲不敢言語。 其實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現在這些人甚至還拿他對夏侯令的感情大作文章,對外散佈謠 言說他和聖羅帝有染,對內則說他不潔有辱國威。 聽了,真不知該笑還是該怒。 「臣不敢,一切只是、只是順應民情,向上呈報罷了。」聖羅帝的話非常清楚,明著替蕭 亦丞辯解,暗著質問自己他羅塔有何失職。 「此乃謠言街坊閒話,左太尉何必掛心,不過就是百姓間的消遣話題而已。」 「是。」退了下去,左太尉狠狠瞪了眼蕭亦丞。 默默收下那記目光,這三年磨平了他的銳氣,殺光了他的驕傲,或許看多了這些醜陋勾當 ,他已無心反擊,這些流言蜚語就當馬耳東風,笑笑就算,實質的報復,省些吧,永遠都 對付不完的。 秦娘子曾說,三年前的蕭亦丞是隻高傲的鷹,自滿而傲視一切,雖然鋒芒內斂,卻掩不了 那盈身的風采,三年後的蕭亦丞,依然是那頭鷹,卻更懂得等待和狩獵,對於無謂的挑釁 ,不再猛然反擊,但卻更深,更難捉摸。 耳邊依然傳來談話的聲音,但蕭亦丞無心於此,在皇帝宣布下,退朝。走出天威殿,一群 舊派大官走了過來。「蕭丞相好大的面子,能讓聖羅帝為你這外人處處留情處處說話,真 不知是立了何等功勞呢。」來者正式左太尉,他冷冷笑說。 瞥了他一眼,蕭亦丞輕笑。「功勞不敢當,不過是立下幾場汗馬功勞,至於聖上願意為我 這卑微的外人說話,那是在下榮幸,不知各位找我何事?」刻意加重汗馬功勞,這話說得 謙虛了,所有人皆明白,他蕭亦丞算無遺策,無論是戰場或是分化夏侯兄弟的計謀,幾場 二字反諷意味頗深。 「哼,沒什麼。」知道自己說不贏眼前人,舊派大官離開,圍上了許多年輕擁有熱血抱負 的官員,他們紛紛上前慰問。 冷著臉走出皇宮,太尉左常憲怒氣沖沖,再告別眾人後,他乘輿回到太尉府。正待他下轎 時,忽然有一人上前擋路。 看著眼前黑衣人,左常憲挑高眉頭。「來者何人?」他問,口氣中倒是沉穩,沒有官派的 架子,雖然為官三年,思緒趨於深沉,但身為北方人的豪爽仍舊不改。 「何必管我何人,左太尉想除去蕭亦丞麼?」頭戴黑紗斗笠,黑袍翻飛,刻意壓地的帽沿 讓人看不清他的臉,但就他的這一句話,左常憲允他入府。 丞相府,剛回府,蕭亦丞褪下一身官袍,坐在躺椅上享受熱茶。 清閒的閉目小憩,一小僕站在門外。「啟秉丞相大人,李公公來信。」聞言,蕭亦誠睜開 眼,嘴角勾起輕笑。 「呈上。」李公公是他在宮中安排的人,此人正直不阿,聖羅帝雖只愛雁妃一人,但後宮 嬪妃仍舊不少,為了避免後宮鬥爭,李公公時常向他報告宮內情形,也常是他與雁妃來信 的橋樑。 他與雁妃關係頗佳。 蕭亦丞接過信,展開,仔細閱讀,是雁妃字跡,談的是一名新進的貴人,雁妃也非簡單人 物,她是未來的準皇后,對於後宮秩序控制得宜,她採取的方法也沒什麼,就只是摸清所 有人底子,施恩於所有人,不給人任何機會。 這是將母儀天下之人該會的手段。 信中說這貴人個性嬌縱,且野心勃勃,一看就知道是有心人安插入內,但由於長相艷麗, 頗得聖羅帝喜愛,加上她能歌善舞,在君面前又懂得甜言高捧,是個極須注意的對象。 收起手中信,蕭亦丞低吟幾聲,他對後宮之事從未插手,這樣的事件也非第一次,但不知 為何,他隱隱覺得不安。 站起身,換上晉見穿的衣袍,他駕馬奔至皇宮,在通報幾聲後,他進到後宮。 跟著公公們走在華麗苑囿之中,通過彎曲折廊,再經過一片湖色,轉過假山石峰林又繞過 種滿牡丹的園子,他終於在題名夢君的亭子看見雁妃,碰巧聖羅帝也在,兩人身旁又坐了 一名艷麗非凡的女子,想來就是那名貴人。 三人談笑風生,笑語盈盈,他靜站一旁等待通報召喚。須臾,公公回來請他上前,走入亭 中,先行了君臣禮,他被邀請坐至一側。 「什麼風把你這懶散的丞相吹來了?」聖羅帝笑說,在私底下他和蕭亦丞並沒有特別拘謹 ,一來他一個北方大漢受不了繁文縟節,二來是他不希望這麼個好朋友成了下屬。 聽見聖羅帝的話,蕭亦丞輕輕揚眉,並不急著替自己辯解,他喝了口茶,溫吞開口。「我 說聖羅帝啊……你若夙夜不停的審那些奏摺,我想你也不會想出門,尤其是將工作扔給你 之人的住所。」剛建朝時事務繁多,皇帝便請他先審閱奏章,而現在這男人不懂得感恩, 反來消遣他來了。 在一旁靜靜聽著的雁妃輕輕低笑起來。「你們倆一見面就會說這些,亦丞好久不見了,近 來可好?」這話是問給聖羅帝聽的,他並不知道她與蕭亦丞信件來往的事,也不打算讓他 知道,女人間的心機鬥爭,在心愛的男人面前自然是能少就少。 「託福,一切安好。」笑說,揮開折扇,順著雁妃暗示的目光,他不著痕跡的打量那名始 終無語的貴人。說這女子傾國傾城並不過分,她甚至比雁妃美上幾分,雁妃身上帶著北方 女子的英氣,卻也融合女子的溫順柔美,可說是非常特別之人;而這名貴人,渾身帶艷, 抬手勾人目光,目盼魅人心神,能有這樣儀態姿態,應該是被訓練出來的。 瞧她纖腕皓白,卻能見青筋勃然,顯然練武在身。 果然該注意。心中下了評論,他不動聲色的與兩人閑談著,話題也悄悄帶向貴人。「說了 這麼久,亦丞尚未向這位貴妃請安呢。」溫文低笑,徐風勾起長髮。 「喔喔,瞧我呢,腦子記性越來越差,竟忘了向你介紹靈貴人。」雁妃拍拍額角,輕笑著 。「靈貴人是新來的姊妹,個性率真,別瞧她柔柔弱弱的,跳起舞來可是一絕呢。」 聖羅帝在一旁聽著,皺起眉來。「雁兒是不是太累了?」 「沒的事,你知道我一開心,很多事都會忘了。」 兩人笑語晏晏,由此看來尚不需擔心聖羅帝變心,自從他認識聖羅帝時就知道他是個專一 獨情之人,對於遠在北方的雁迴深情不變,情比金堅,如今看來依舊,不因滿宮的嬪妃有 所差異。 「亦丞向靈貴人請安,方才失禮尚請海涵。」目光交接,蕭亦丞忽然一顫,但在極佳的自 制力下沒被任何人發現。那雙眼睛…… 「哪裡的話,能一見鼎鼎大名的痕星丞相,是靈湘福氣。」沒有端出貴人或女子的矜持, 靈湘一笑。 點點頭,蕭亦丞斂眸,心中波濤洶湧。是她麼?怎麼可能,應該、應該已經死了啊……就 在此時,一公公急忙上前,略略施了禮後,他說道。「啟秉聖上,煦、煦妃娘娘、自盡冬 陽宮!」話一出就見眾人震驚,趁此時看向靈湘,就見她小臉慘白,這樣的反應太過了。 心中再添疑問,但蕭亦丞不動聲色。「聖上與雁妃娘娘快去看看吧。」 「嗯,也好……靈妹妹還好麼,怎麼臉色忒是難看?」雁妃關心問著,就見靈貴人搖搖頭 。 「只、只是受了些驚嚇……姊姊和聖上快去瞧瞧,湘兒可以自行回宮。」鶯語低低,但眼 中卻盈滿了笑,有意無意的瞟向身旁男人。 「但……」雁妃還想再說,卻被蕭亦丞打斷。 「下官會護送靈貴人回宮。」他話一出就見眾人安心的點點頭,往冬陽宮前去。 所有的人都走光了,留下蕭亦丞和靈湘。 「能告訴我妳的真實身分麼?」易容術,若不是靠那雙熟悉的眼眸,他真要認不出人來了 。 「蕭凌湘。」女子一笑,就見蕭亦丞深深吸了口氣,企圖平穩心頭波動。 「妳沒死?」果然是她,一個自己曾經愛過的女人,慕容凌湘,至於那個蕭字,算是自冠 夫姓吧,蕭亦丞心中苦笑。 「這麼期望我死麼?」美眸眨了眨,露出詭異光芒。「怕我扯你後腿?」在五年前,她和 蕭亦丞在武林道上認識,那時的自己一見面就愛上了這個男人,只是因為陰謀陷害,自己 落崖,全天下都以為她死了,眼前男人自然也不例外。 「是有點怕。」坐了下來,蕭亦丞替自己倒了杯茶,只是還沒喝,就被女子搶了去。 「既然怕,好好巴結我吧。」她的話讓蕭亦丞翻了個白眼,卻也無可奈何,走江湖的,不 管男女都是一派瀟灑豪放,就算再美再艷都一樣。 「先說妳入宮的目的。」 「陷害你囉。」她的話讓蕭亦丞無力極了。「你一定要好好的討好我,不然……呵呵,皇 宮這麼多女人,我要怎麼玩就怎麼玩。」 「敢情妳是在威脅我?」 「對。」 「饒了我吧……」 *** 回到丞相府,和蕭凌湘談了許久,他對後宮情況更加了解,以往只是靠雁妃偶爾的信件, 並沒有真的很清楚,就凌湘所說,後宮分成三派,一派是歸順於雁妃,一派是玉妃為主的 敵對派,還有一派就像她這樣隔山觀虎鬥的中立派,在玉馨派中就屬玉妃和馨妃最為危險 ,兩人動作頻頻,若不是雁妃手段高明,好幾次都要被扳倒了。 那自盡的煦妃是玉馨派的,以雁妃個性是不會故意施壓,那會是內部自鬥麼?沉思著,對 於女人的心思他一向不太敢領教,也不想捲入,但畢竟關係到雁妃,他多多少少還是要介 入。 在這樣的疑雲下過了幾天,煦妃自盡的消息被壓下去,除了幾名重臣和宦官知道外,幾乎 沒人發覺,就他私底下調查,煦妃為人端莊高雅,不愛涉入逐權鬥爭中,會被列入玉馨派 似乎有所隱情,但這點他怎麼樣也查不出來,連蕭凌湘也無能為力,畢竟她入宮時間不長 ,而且以她小小貴人,哪裡能過問太多。 煦妃之死不少人都將矛頭指向雁妃,因為兩派相爭之故。但也沒人敢多嘴質疑,畢竟雁妃 可說是準皇后,巴結都來不及了,怎敢冒犯。 他有種預感,這事情絕對是針對他和雁妃來的。雁妃的份已經浮上檯面,而自己的還在進 行,敵暗我明,就是靠著他對後宮不熟這點,對方只要一出擊,自己勢必吃虧…… 在此時,皇宮聖羅殿中。 「啟秉聖上,有一事臣不知該不該說。」左常憲跪地,身在聖羅帝寢宮,他恭敬的低下頭 ,滿臉惶恐。 挑挑眉,聖羅帝斜看著他,揣測他來的目的。「說。」想必和蕭亦丞有關,這人和丞相就 是不對盤,怎麼樣都要找麻煩。 「臣、臣不敢。」 「要你說就說!」充滿威迫的低喝,嚇得左常憲抖了一抖。 「是,有人密告,蕭丞相與、與雁妃有染。」語畢,就感覺到落在身上的冰冷視線,充滿 殺氣的目光,雖然胸有成竹,但左常憲仍害怕極了。 「你可知這話能讓朕誅你九族!」目光含火,聖羅帝克制自己殺人衝動,手握成拳,眼微 微瞇了起來。「你有何證據質疑吾妻和吾友不潔?!」胸中憤怒讓他連自稱都省了。 「聖上息怒,臣有證據。」自懷中拿出信件,將其呈上,不敢面對聖羅帝目光,他始終低 垂著頭。 接過信,上面確確實實是雁妃筆跡,且雁妃寫的是族中特有的文字,常人是看不懂的,信 中全是情詩和對宮中生活寂寞不堪的抱怨,看著看著,鷹眸充滿血絲,信中將他羅塔說的 愚蠢至極,好、這真是太好了! 怒極,但聖羅帝卻沒撕了信,他要身旁太監將信收好。「你還有其他證據麼?」他問,頃 刻間神情已恢復從容,但隱約能見怒光。 「沒、沒了……但我們可以守株待兔,雁妃勢必會再招蕭亦丞入宮,屆時只需暗處觀察, 便能知道是否……是否有關係。」後面五字說的小聲,他不想慘死在盛怒的虎爪之下。 「嗯。來人,傳鄭之訊。」鄭之訊乃宮中強手,蕭亦丞擅武之事他是明白的,若打草驚蛇 就不好了,所以必須安排一個強者,否則他勢必察覺。 真是沒有想到,有一天他要和他鬥心機…… 揮手撤離所有人,怒極後,是滿心的蒼涼悽楚。 七天後,丞相府。 由於公事繁忙,煦妃事件早被拋到腦後,而且他相信以雁妃的冰雪聰明,有心人要陷害恐 怕還不容易,最近西疆乙煌帝朝見,為了這件事他可忙翻了。 手上一堆由財部呈上的帳表,還有為了乙煌帝安全的兵部,企皇朝官僚制度與大恩有些出 入,延襲大恩三公制度,但在大恩三公權力均衡,且三公各自司職政治、文化、國防三大 要素,並無衝突。但在此朝,丞相權勢傾天,不只政治文化國防,連彈劾審查財務兵部刑 院牢務都歸他管,甚至連皇宮內的衛兵排配都屬他,這也是為何有這麼多人找他麻煩的原 因。 按摩額角,蕭亦丞嘆了口氣,停下動作喝了口蔘茶,夏天到了,暑氣蒸騰,說有多難受就 有多難受。 忽然,一陣羽翼拍動聲,男人輕蹙起眉,偏首,就見白鴿亭在窗架上。飛鴿傳書?奇哉怪 哉,他與人聯繫從不用鴿子,哪來的白鴿傳書? 好奇的捉下鴿子,解開腳上信籤,上面是雁妃的字跡。眉頭越皺越緊,雁妃絕對不會透過 李公公之外的人來傳信。瞇起眼,心中已有許多推測,看來屬於他的份要浮上檯面了,信 上邀他至華靈宮一敘,這也不對,雁妃絕對不會要他入宮,而且什麼話也沒說。 他該不該去,去,會中敵人計謀,不去……他怕敵方會轉向攻擊雁妃。瞇起眼,坐回椅上 ,他推測著對方會出什麼招。 良久,一下人慌慌張張的闖進來。「大、大人不好了!雁妃娘娘昏迷不醒啦!」他的話讓 蕭亦丞一驚,怎麼來得這麼快! 猛然起身,他不及多想的備馬奔向皇宮,沒經過任何通報,由於他權高位重,也算是宮中 護衛的上司,所有沒人膽敢攔他。 一路暢行無阻,蕭亦丞踏入華靈宮,殿中香氣裊裊,一吸入便感到暈眩,大喊不妙,他踏 著搖晃的腳步走入殿內,要先確定雁妃安全……一步步艱辛走著,好不容易讓他到了雁妃 寢處,只見她衣衫不整的昏睡在床上,心中轉過幾百思緒,蕭亦丞無力的閤上眼,這下跳 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一陣虛軟,他坐在床沿,也在此時,聖羅帝領著大批人馬圍了進來。 「蕭亦丞。」冷眸瞪著眼前男人,聖羅帝目光帶殺。 緩緩的抬頭看向來者,蕭亦丞哼笑,尤其是見到左常憲時,這招夠狠,他欣賞。「蕭亦丞 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勉力跪下,他讓自己看來安然無恙。這下該如何是好 ,要辯解麼? 不……以聖羅帝的個性,多說多錯,不如保持沉默。 「你為何要闖入華靈殿?!」壓低的嗓音透露出盛怒,聖羅帝走上前,一把扯開遮住紗帳 ,就見雁妃躺在其中,受背叛的情緒、悲傷痛苦不解憤怒,他心中百味雜陳。 「臣接信而來。」從這批人踏入華靈宮而無事來看,應該是事先服過解藥,聖羅帝為人公 正理性,唯一能讓他失控的,就只有妻小而已,如今自己正在踩他的大忌上,解釋就算說 破了嘴他也不會相信。 「為何雁妃衣衫不整昏迷不醒?」聖羅帝再問。 「臣不知。」 好一個不知,聖羅帝瞇起了眼,冷冷注視蕭亦丞。「來人,押蕭亦丞、白雁迴入天牢!」 天牢,囚禁重官和皇室之人的地方,就以往經驗,進過天牢者,不是死就是褫奪官權流放 外地,前者較多,看了眼被打醒的雁妃,他心中一陣感嘆。 她什麼都不知道,何其無辜。 雁妃一醒來便發現情勢不對,也沒有多加掙扎,她任自己和蕭亦丞一同被帶下去,一路上 兩人無語,直至被摔入獄中。 「能告訴我發生何事了麼?」白雁迴冷靜問著。大致猜出是被陷害,只是昏迷的她實在不 知道事情原委。 「有人騙我到妳的寢宮,在妳寢宮放迷香,那時的妳衣衫不整,碰巧聖羅帝到……接下來 的我想就不必多說了。」簡略回答,蕭亦丞看著高處的鐵窗,隱約透入的光芒,天牢陰冷 潮濕,正午就是陰氣陣陣,更遑論夜晚。「妳有練過武麼?」說來也好笑,就是因為自身 內力沒讓他立即昏倒華靈宮,否則就不會有誣賴一事了,看來出計謀的人對他有相當程度 的了解。 「嗯,別擔心我,這點冷風吹不倒我的。」一笑,看似樂天,但白雁迴心中明白,就算聖 羅帝唸在過往夫妻情誼賜她不死,但也難逃流放或打入冷宮的命運。「抱歉害到了你,我 早該想到的,煦妃的事絕不單純。」 「錯不在妳,就我猜測,應該是有外人幫忙,左常憲想不出這麼惡毒的手段,妳可有人選 ?」北方人剽悍,卻不擅心機。 「呵呵,我深居宮中,哪有什麼人選,別說話了,說越多會被人傳我們在情話綿綿。」她 的話讓蕭亦丞一笑,由衷佩服她的堅強。 翌日,他兩被推入聖羅宮,由皇帝親審。 行了拜禮,兩人跪在男人面前。 「對於通姦罪行你兩可有話說?」聖羅帝問著,面色漠然,瞧著他的模樣,白雁迴心已冷 了一半,蕭亦丞也不想多做掙扎,已成定局,多說什麼都顯得無力。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蕭亦丞回答,挺直背看向男人,他忽然一笑。「原來我蕭亦丞 也有今天。」他的話讓聖羅帝心中一陣刺痛。 「白雁迴妳呢?」悲傷的看著女子,只見她嫣然一笑,沒有任何的怨沒有任何的恨,更沒 有心虛害怕。 「自大漠相識,雁迴的心就只在一人身上,無論您今天安什麼罪名,雁迴問心無愧。」她 的話更讓聖羅帝內心交戰不已,他想相信眼前兩人,但鐵證如山,他又要拿什麼來說服自 己,來說服天下芸芸眾生? 「可有證據?」 「沒有。」兩人異口同聲說著。 深深吸了口氣,聖羅帝低語。「念蕭亦丞助朕開國有功,褫奪丞相一職,永生不得踏入永 青城,白雁迴打入冷宮,來人,帶下去。」 「謝聖上不殺之恩。」兩人低語說道,心中各有情緒,一方感嘆一方悲傷,但同樣不服輸 ,面上依然高傲神色。 看著被帶走的兩條人影,一個是自己最信任的好友,一個是最愛的女人……聖羅帝沉痛的 閉上眼。 *** 被送出皇宮,幸虧他平常做人沒太失敗,押解他的士兵允許他回丞相府安排事宜,明白很 快就會有人接替這個職缺,對於公事他沒太多顧慮,反正都要走了,雲清風朗,那些煩人 的事就留給下個人,僕人沒有遣退,蕭亦丞回到房中,一推開木門,就見紅衣女子端坐桌 前,顯然是在等他。 「原來你也有今天。」嬌豔笑說,如花兒般的容顏帶著一絲嘲笑。「堂堂痕星啊……就這 樣被攆出京城。」女子便是蕭凌湘,卸下偽裝的容貌多了抹慵懶,美目更帶著讓人無法抗 拒的光芒。 「呵,我離開讓妳這麼開心?」在桌前坐了下來,替自己斟了杯茶,蕭亦丞似笑非笑的凝 視眼前美人。「我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機會見到妳。」敘起舊來,回想女子落崖那刻,心 中某塊角落依然隱隱作痛。 「你沒死我又怎麼可能死?」淡然一笑,伸手捉了綹男人的黑髮在手中把玩。「有沒有事 要交代的?快說,能辦的我盡量。」沒有絲毫挽留或不捨,蕭凌湘輕輕一笑。「這蕭姓我 是不會還你的……」言下之意很清楚。 她蕭凌湘是他蕭亦丞的妻子,無論彼此心意,無論距離,都是。 聞言,蕭亦丞點點頭,站起身,他走至蕭凌湘身後,將人輕輕摟入懷中。「湘兒,若無心 於聖羅帝,就離開皇宮吧。」 「呵呵,我若走,誰替你關照雁妃?不怕有心人士趁機暗殺她?」 「她有聖羅帝,我只擔心妳,羅塔的心中只有雁妃,別把青春賠在皇宮內苑中。」他的話 讓蕭凌湘笑了出來。 「嗯,我會離開的。」在男人懷中廝蹭,她握住蕭亦丞的手。「說實話,我已經不愛你了 ,我相信你也是,可是啊……腦中卻固執的說著,你是我的丈夫,我這輩子唯一的夫婿, 丞,這樣的想法你有麼?你是不是也認定我是你唯一的妻子?」 「妳是我唯一的妻子,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低語,蕭亦丞將懷中佳人摟得更緊。「對於 我愛上個男人的事,有沒有什麼看法?」 「沒什麼看法,覺得那男人好狗運。」閤上眼享受男人的溫度,享受他的溫柔和包容,這 樣的人,誰放得開,只是緣分已盡,強求無用。 「原來如此。」露出欣慰笑容,蕭亦丞放開女子。「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離開,快些離 開皇宮,那兒是龍潭虎穴,別往裡頭跳。」 「知道知道,你就愛囉唆。」調皮一笑,蕭凌湘揮揮手,大搖大擺的從正門口離開,留下 苦笑的蕭亦丞,見到蕭凌湘心裡就莫名的輕鬆,深深吸了口氣,他也要離開這裡了,陪伴 他三年時光的丞相府。 環視一番,換上瀟灑自如的笑容,他走出城門,這樣也好,算是稱了他告官回鄉的念頭, 回頭再看了眼丹漆朱門,蕭亦丞轉身離去,心中盤算著要先到那兒落腳,走沒多遠,一抹 黑色人影擋在面前。 瞇起眼,蕭亦丞暗暗警戒,明白眼前人不簡單,就在他開口說話時,那男人搶先。「亦丞 ,我送你的回禮還喜歡麼?」低沉嗓音,如此熟悉,蕭亦丞一愣,隨即笑了出來。 「原來是你,這禮真不錯呢,謝謝。」沒有絲毫慍怒,雖然可憐了雁妃,但有聖羅帝在她 日子也不會難過到哪去。「令,這次是你贏了,恭喜。」說完,他邁開腳步離去,留下滿 臉陰霾的男人。 他看不出來那人有任何不滿怨懟,彷彿對自己的陷害不痛不癢,這讓夏侯令瞇起眼,心中 不悅。 「留有臭名的痕星,你不怕敗壞星辰神使之名麼?」 「哈,自古以來又真有多少輔星能做到完美?先鳳皇朝痕星先鳳與皇帝的不倫戀情?古皇 朝冥星少之的背叛?不勝枚舉,又怎會差我這麼一個與妃子胡來的蕭亦丞呢?」搖搖頭, 彷彿笑著夏侯令的傻,他不受影響的大步離去。 刻意忽視身後之人,忽視心頭一顫的悸動,蕭亦丞告訴自己,雲淡風清,什麼都是過去, 不要深思,不要回憶。 忽然,夏侯令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不怨麼?」 一愣,蕭亦丞一笑,輕聲低語。「無心而已。」這樣的回答讓男人不解。 蕭亦丞面上掛著淺笑,深深吸口氣,輕輕嘆口氣,眼中染著無奈和嘲諷。在城內他已經放 消息出去,他要回毅橫的上古莊落去,孔緯的居所,那裡是他的家,真正的落腳處,信息 估計在五天後能夠到達,他回毅橫需要十天,這路上就慢慢走,反正從丞相府帶出來的盤 纏夠他花用很久,夠他蓋三間花香閣了…… 在後頭看著走遠的藍袍男子,夏侯令握緊了手,心中不解為何他如此淡然,從至高天一般 的位子被拉下來,為何還能談笑風生? 無心為何?他不明白。 男子的背影似乎消瘦了些,算了,既然他已經離開政治這條路,那就不再是他的敵人。如 此告訴自己,夏侯令轉身離去,沒發覺尾隨在他身後的幾條人影。 走回郊外的落腳地,遠遠的,就見戴宛香笑著在門口等待,一見到他回來,立即上前。「 夫君你回來了,事情還順利麼?」溫柔問著,勾起夏侯令的手。 「尚可,只是他反應不大,似乎不甚在乎。」他的話讓戴宛香奇怪的攏緊柳眉。 「那可怪了,普通人一定會氣得跳腳,怎麼這痕星一副無關痛癢的,他會不會是裝出來, 想暗中反將你一棋?」提出心中疑問,星燦般的眸子緊鎖身旁英挺男人。她坎坷一生,或 許是上蒼見她自小飄零,給了她一個家……一個能讓她付出所有的男人,她的丈夫。 搖搖頭,夏侯令否定這個推測。「他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會做戲。」蕭亦丞是個……該說 正直麼,他會保持沉默,卻不會刻意隱瞞,事情一旦被看穿浮出檯面,他也不會多加掩飾 ,只會換更激烈的手段來彌補,他是個好對手,是個難纏的敵人。 瞇起眼,夏侯令摟著女子入屋,就在此時,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空氣摩擦聲讓他警戒頓 生,將妻子推入房子內,他反手關上門。「別出來。」話落,身體如狡兔般輕靈躍至樹後 ,釘釘釘三聲,門上樹身上各插上六枚決針,決針細如毛髮,但經發射後便能如大刀般破 石而過,威力驚人,且因針身細小,幾難察覺。 心中暗驚,夏侯令對武林之事並不熟悉,對於這樣暗器他更是前所未見,只覺驚駭不已, 差那麼一些,他和宛香的命就沒了。 對方明顯都是道上強手,行動間不發出一點聲音,連氣息也難以察覺,暗暗握緊拳,夏侯 令不知為何會遭受攻擊,腦中直接閃過的是蕭亦丞。「為何要攻擊我?」他朗聲問著,現 在敵暗我明,無論他怎麼閃躲都會被發現,不如大方的出聲詢問。 敵人沒有出聲,只是換了些位置,更加適合攻擊夏侯令的位置。 瞇起眼,男人冷靜思考該如何逃脫困境,不知敵方人數,也不知分佈位置,隨意移動他馬 上成為箭靶,就在他苦思不得其法時,數支火箭飛射而來,由於地處山區,火箭一沾上地 立即開始蔓延,濃煙密佈,明白這是自己的好時機,夏侯令屏住氣息,趁著敵方反應不及 時竄門拉出戴宛香。 火焰開始瘋狂吞噬山林,那幾名暗殺者已然離開,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夏侯令帶著女子逃 離。 一出山,卻驚覺四方都被圍住,原來方才的火是要引他出洞,夏侯令暗斥自己粗心,看著 懷中害怕的戴宛香,他安撫的拍拍她肩膀。「不會有事的。」低聲說著。 抽出腰間配刀,將女子護在身後,夏侯令欲以一敵百,腦中不停想著該如何逃離,眼前人 數過多,饒他有通天之能也難以突破。 對方似乎無意和他耗太久,一閃身攻向前,夏侯令舉刀平擋,發出鏗然撞擊聲,這一攻擊 帶動對方的攻勢,男人險象環生,不停招呼過來的兵刃,緊緊拉著戴宛香,冷眸橫掃,盼 望找出生門。 左旋右避,左支右絀,男人身上已多處掛彩,但為護身後女子安全,他奮不顧身,就在危 及之刻,忽然一陣天搖地動,天降奇震,時機來的妙哉,敵方陣勢大亂,緊捉住這次機會 ,夏侯令翻刀畫弧擊退周圍之人,一躍而上以眾人刀劍為墊,提氣快走,身後傳來怒吼追 趕聲,夏侯令催動真氣,奔如流星,快不可擋。 絲毫不敢懈怠,奔至城內才稍微緩下腳步,卻也引來百姓注目,竄入人群之中,夏侯令一 提氣再轉入一家人聲鼎沸的客棧中。 躍至二樓安然入座,就見眾人瞠大的眼,夏侯令冷聲低語。「小二,安排兩間房,先上酒 菜。」淡然口氣,一錠銀子放置桌上,就見傻眼的小二趕緊上來服務。 「爺兒要兩間房,酒菜是要哪種酒哪些菜?」 「花釀,將你店裡最好的菜全端上來。」腦中思緒紛亂,夏侯令臆測方才之人的來處,難 道真會是蕭亦丞?難道自己全被他以前表現出來的那良善面騙了? 不……低吟著,夏侯令瞇起眼。他若要殺我,絕不會拖至現在。心中依然猶疑不定,他不 認為方才一別的蕭亦丞所表現出來的會是假的,但他在江湖上也沒結什麼仇家,自然不可 能有人追殺。 正當夏侯令思考時,戴宛香扯了扯他的袖子。「夫君,你、你說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 皺緊的眉頭顯示她的不安,秀麗臉蛋慘澹發白,我見猶憐。 「沒事,別想太多。」輕聲安撫,但手卻在戴宛香手上比畫著。 別吃 他的動作讓女子一愣,隨即了然的點點頭。 菜一道道上桌,卻不見兩人有任何動作,以極醒目的姿態進入客棧,如今叫了整桌菜卻沒 動上一口,他倆徹底引起別人注意。 忽然,一陣狂風吹過,整張桌子翻了過去,飯菜全落在地上,碟子發出清脆破裂聲,又引 來眾人怪異目光。 「爺,這是、是怎麼回事?」小二趕緊上來詢問。 「不知道,不吃了,我要回房。」冷漠說道,這讓小二有些不滿,無奈顧客至上,他也只 能陪著笑臉指出房間所在。「轉角過去第三間和第四間,那裡是最安靜的房間。」 「謝謝。」戴宛香點頭致意,自懷中拿出一枚金元寶,她偷偷遞給了小二。「將麻煩帶給 了你們真是抱歉,小小歉意不成敬禮。」她的態度讓小二態度丕變。 「不會不會,兩位請。」 領著戴宛香走至房門口,夏侯令忽然抱起了她,自窗口一躍而下,以飛般速度再次竄入人 群之中。原來方才不吃那桌菜是怕被下毒,佯裝入房是要引敵人先進屋埋伏,他倆好趁機 離開。 走在人群中,夏侯令在心中暗暗決定。要查清楚,一定要。 自從聖羅帝登基之後,夏侯令在永青內的眼線一一被蕭亦丞拔除剷除,為了要得到京城內 的消息,他不惜花重金養人置入各官府臥底,也分派不少下屬偽裝平民百姓收集訊息,而 現在,正是這些人發揮功用的時候。 藏身於京城內,靠著眼線,夏侯令調查出蕭亦丞去處,自從被辭官後,他回到了位於毅橫 的上古莊落,那裡是他最大的落腳處,也是最能找到他的地方。 得知這個消息,夏侯令決定動身前往,將戴宛香托付好友,他隻身前去。 十天路程即使快馬加鞭趕路也要六七天,夏侯令本想在路上打聽些關於痕星消息,只是沿 途的追殺,毒攻偷襲,卑鄙下三濫的手段不停往他攻來,雖能一次次脫險,對方攻勢卻也 一波波狠辣,每次都讓他戰得辛苦萬分,就像現在一般。 第八天,已經快到達上古莊落了,但卻被來意不明之人團團圍住,這恐怕是他遇到最大的 一次殺陣。 黑衣人無以數計,最外圍有弓箭手戒備,內圈全是掄刀持劍之輩,夏侯令凝神以待,等著 對方的第一招。 就在眾人要發動攻勢時,一低沉嗓音忽然傳出,如離弦箭般有力,貫穿每個人的腦,眾人 立即停下動作退至一旁。 自樹陰影處走了出來,身穿酒紅袍子,外面披了件縫羽大氅,男人笑了笑。「你就是夏侯 令?」 「嗯。」不鬆戒備的看著眼前人,內斂的目光和淺薄的氣息,這人有著極高的武學造詣, 由周身散發出的氣就能察覺。「你是誰?」瞪著紅袍男子,夏侯令隱隱覺得此人不簡單, 非是武術造詣上,而是不外放的個性。 「何必管我是誰,既然你是夏侯令,就請進吧。」紅袍男子一笑,面上滿是悠哉,那笑有 幾分蕭亦丞的影子。他揮揮手,遣退了所有黑衣人,對著通往上古莊落的樓梯比了個請的 手勢。 點點頭,雖然懷疑,但夏侯令仍轉身前行,手中刀握得緊,他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彷彿知 道他的想法似的,那男人一笑,領著大隊人馬退離開去。 雖然不明所以,但夏侯令無及多思,他只想快些見到蕭亦丞,問清這一切究竟如何。一步 步拾級而上,石梯遙望無界,彷彿通天一般。 雲氣霧氣在週身環繞,寧靜的山區沒有一絲蟲鳴鳥叫,感到奇怪,心中一陣不安,夏侯令 加快腳步,在三刻鐘後,他終於爬上上古莊落,踏入院落,其內花卉極少,一座高山落瀑 直奔而下,貫穿整個上古莊落,一進入先收入眼的就是氣勢磅礡的白鏈,飛瀑兩側各是通 道,通道旁佐以怪石或人工引水種植的水中植物,別出心裁自有仙家氣息。 一側為水一側為石,兩邊看了眼,夏侯令決定走石路,原因不為何,只因水不夠堅定太過 善變,不似蕭亦丞個性,他是個堅定自我之人,該選石路行。 身旁怪石引人注目,但夏侯令注意力卻不在此,他發現整個莊落太安靜,沒有半點生氣, 沒有人的聲音,沒有人的氣息,好似一座死域。 走著走著,忽然殺氣籠身,來得太快太急太無聲無息,夏侯令心一驚身形幻移,堪堪躲過 銀劍取命,旋過身看著來者,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白髮飛舞,似雪飄飛空中,夾帶一絲冷然,更多一份漠然,淡然目光夾帶無法形容的殺機 ,來者面容如此熟悉,但再見面,卻陌生得讓他快認不出來。 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人,心中震驚無法形容。 一夕白頭。 *** 以著輕鬆愉快腳步走著,蕭亦丞看著天邊高掛的銀月,距離上古莊落越來越近,只剩下通 天梯要爬,他將消息放出去迄今正好十天,他如期歸來,孔煒一定會大肆的為他接風洗塵 。 想到睽違的朋友,秦娘子、花家姊妹,甚至是幾位許久未見的武林朋友都會到來,心中就 一陣喜悅。 轉過彎道,蕭亦丞皺起了眉頭,這是怎麼一回事……沒有人,就以往經驗,只要自己長期 未歸,一旦回來必定會有大批人馬在梯下接待,只是現在別說個人,連隻鳥兒都沒有。 望著終年山嵐雲霧繚繞的通天梯,不安盈滿內心,孔煒功夫不差,且莊落內有不少他特意 安排的強者,不可能輕易就出事,但這實在太不尋常! 提氣奔馳山道,灰白色的石階快速在腳下掠過,蕭亦丞費了一刻鐘才到達山頂,撲面而來 的仍是曩習的磅礡巨瀑,擺設什麼的都沒改變,什麼也沒少,就是少了人。 這裡原有兩女看守,如今卻不見下落,不安更加緊揪著心,蕭亦丞奔往石路,那兒通往的 是他和孔煒的寢室,廊道上靜悄悄,依舊什麼也沒有。 心中大驚,轉過彎道,他忽然停下腳步,雙眼發直的瞪著眼前所見,愣了許久,他才踏著 搖晃腳步前進,蹣跚步履透露出他的震撼。 「煒……煒?」加快腳步,他衝到躺臥血泊男人身旁,伸手欲探鼻息,卻明白這是多此一 舉,由發青的臉看來,陳屍已久。 「為什麼、為什麼!」緊緊摟住這唯一的親人,他不敢相信,他就這樣走了,沒有任何聲 息,就這樣走了? 他不相信!不相信啊! 沒有落淚,蕭亦丞緊緊抱著男人屍首,無語望向蒼天,茫茫然,雨落紛紛,敲打在他面上 ,不是淚,是他對上天的控訴。 頸項僵硬的偏向一旁,他看見地上血字,顯然是孔煒死前留下的訊息,歪歪扭扭的字是『 夏』,瞪著,蕭亦丞不敢置信,心中再度被重擊,鮮血自嘴角流下。 垂下頭,三千青絲竟成白髮,混著滴落地面的血珠,妖冶卻令人不敢注目。 夏侯令! 不殺他……蕭亦丞誓不為人! *** 一襲帶孝素衣,冷劍映在面上更顯寒霜,蕭亦丞褐眸凝視夏侯令,唇角勾起異樣笑容。「 很好……我沒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呵呵,很好。」頭偏了偏,下一秒人閃身向前 ,快如電,劍芒如雨般灑出,綿密劍網無處可破,不明所以的夏侯令只能不停閃躲。 「你在說什麼。」冷聲說著,舉刀隔擋,不料來者力道遠出乎自己臆測之外,震麻他虎口 ,險險連刀都要脫手。 「誤會?呵……我是誤會了你,誤以為你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卑鄙無恥!」語落劍虹再起, 轉沉重為凌利,腳踏奇異步法,身行彷彿幻化無數,蕭亦丞舉劍再攻。 第二次接招已有了警惕,夏侯令不敢輕心。「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難道說連他也受到 了襲擊?自己被狙殺,沒想到連他也是,究竟是誰,到底是誰要他兩的命? 「殺人償命,我今天就要你血債血還。」轉眼間交手無數,兩人不分上下難分難捨,劍峰 一旋,殺招再起,夏侯令亦提刀運氣,氣流相撞夾帶起漫天塵沙,兵戎交接,更挫及週遭 奇石,在上頭留下清晰痕跡。 「我沒有。」辯解無用,夏侯令明白盛怒下的蕭亦丞聽不入任何事,除了不停防守外,他 想不出其他方法,想走卻被緊緊纏著,更何況他也想知道發生何事。 「你為什麼要殺他!你對我不滿找我便可,為何要拖累到他!」內心血氣翻騰,鎮下到口 的腥味,他森然一笑。「我奪走了你的母親……你殺了我的兄長,不錯呵。」這筆帳要好 好算,要好好算……看究竟是誰欠了誰。 瞇起眼,夏侯令冷凝著他。「那果然是你和夏侯郁設的局。」忽然為洛神感到悲哀,竟是 死在如此信任之人手上,死在兒子的過分自信上。 「何必露出這樣的神情,你難道要說那場鴻門宴你事先不知麼,我被邀請至郁王府的事瞞 得過你的眼線麼,夏侯令啊……虛偽這兩個字你當之無愧,比之夏侯郁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想推託洛神之死究竟何人責任,本能的,蕭亦丞只想反擊,要殺了這個人,要毀了他 ! 夏侯令保持沉默,他不想在這時間和他爭論洛神的事,這兩人都有責任,誰都逃不掉,逝 者已矣,多說什麼都成枉然。現在的重點是,誰殺了誰,又是何人要追殺他。 刀劍相接成了僵局,沒有人願意退讓,互相瞪視。 「有證據說是我麼?」忽然說道,一開口手上力氣卸去幾分,劍芒閃爍眼前,明白這樣下 去對自已極為不利,夏侯令一腳側踢向蕭亦丞,趁著他後躍閃躲時候抽開距離。 面對男人的疑問,蕭亦丞不語,輕觸劍身,彷彿覺悟一般,他提劍快攻,不給夏侯令開口 機會。 兵戎交替,金器撞擊,火星隱約,沒有任何機會開口,沒有任何喘息空間,戰,誓殺的戰 ,冷冽寒風吹向面容,更顯顏上汗珠炙熱。 心中為無法開口的解釋與疑問焦急,夏侯令明白現在要以言語說服眼前人難如登天,為今 之計便是擊敗他,讓他好好聽自己解釋。 生死一瞬的刺激與緊張,若在平常夏侯令會享受這樣致命的快感,但現在他無心於此,蕭 亦丞劍鋒上下晃動,手勢不凡,知道這將是最後一招,他只能把握這最後機會撂倒他。 運氣繞身,夏侯令聚精會神瞪著蕭亦丞,等他攻擊。冷風再度拂過臉龐,帶來一絲刺痛, 就在這秒,雪色身影如離弦箭之疾,如飛羽之迅,眨眼間逼至眼前,夏侯令握刀向前擋, 兩物對擊,本以為衝擊而來的會是山崩石落之沉重,卻不料劍勢中途減弱,受不了他刀力 ,蕭亦丞銀劍脫手,人無力跪下。 輕吟,雪白素衣染上驚人鮮紅,自唇角落下的血順著下顎滴落地面,見此,夏侯令大驚。 收起刀上前,只見蕭亦丞臉色慘白,是血氣逆衝傷及內腑之故,伸手點住幾大要穴,護住 心脈,明白男人傲氣,夏侯令冷聲說著。「我知道你不甘心。」這不必問就知道是積鬱成 疾,練武之人最忌心亂,一但心緒不穩,輕則傷及內脈,重則走火入魔死亡。 「不、不需要你……」一口氣提不上來,蕭亦丞深深吸口氣,卻覺心口緊悶,氣息似乎無 法到達肺部。 「人不是我殺的,不只你,我亦遭襲,你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你能看破其中道理。」 「沒有證據證明,你夏侯令永遠是兇手!」怒吼,胸口再度悶痛,瞇起眼,蕭亦丞輕喘著 。「證據確鑿……屍體旁的寫著你的名,除了你還會有誰,除了你還有誰會與我為敵!」 「不是我,給我時間,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答覆,若不能,夏侯令的命等著你來取。」冷靜 說著,已然嗅到陰謀味道,現下蕭亦丞因喪親之痛無法振作,他必須想辦法找出兇手,否 則他兩都將陷入危險。 聽著男人的話,蕭亦丞忽然一笑,他眼露鄙夷。「栽贓嫁禍誰不會,你大可另做安排唬騙 我。」湔雪一詞不適用在他夏侯令啊……心中冷哼。 「對,栽贓嫁禍誰不會,你為什麼不想有人要嫁禍於我?我遭到追殺,第一個想到的人是 你,你的兄長被殺,你想到了我,難道你看不出來這是挑撥離間麼?」 「我不管。」全身乏力,蕭亦丞連站都站不起來,更遑論起身再戰,且他前勢已失,真打 下來他勝算渺茫。 「你冷靜一點」 「你要我怎麼冷靜!」誰還能好好的分析,誰還能看著嫌疑犯,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別人 的計謀,誰可以! 他的兄長,他唯一僅存的親人就這樣沒了,照顧自己長大無怨無悔陪伴至今的哥哥,他就 這樣死了啊! 「你總要給我澄清的機會,你不能就這樣定我死罪,我夏侯令何罪之有?就因你與我是政 治上的敵手,你就認為我殺了你哥哥,這樣合理麼,你的敵人就只有我一人麼,況且如你 所說,要殺是殺你,我何必找你兄長下手,留下你替他尋仇成為我的麻煩?你自己好好想 清楚。」言畢,不等蕭亦丞反應,他反手敲暈了他。 看著軟倒地上之人,夏侯令將他抱起,隨意挑了間房,將他安置其內。腦中思考著,他想 著追殺他之人所使用的暗器,看了眼蕭亦丞,現在最重要的,或許是先穩下他的心情。 否則就算他揪出了老鼠,沒有蕭亦丞的人脈來剷除老鼠窩,一切都是枉談。轉身離開,關 上門,夏侯令踏著沉重腳步下山。 過了幾日,一名女子踏著艱辛腳步到達上古莊落,是上官翎,夏侯令透過秦娘子安排,讓 她上山陪伴蕭亦丞。 =========================================================================== 排版好累/_\ 不停enter enter... 可惡中指好痛=3= 今天就只貼一回就好(痠~~) -- 我們竊取彼此的體溫 充當內心殘缺的溫柔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3.192.202.176
saraclaire:P.11 正"是" 09/14 09:20
saraclaire:我想那句無心說的是夏侯令無心?這兩個人之間的誤會越 09/14 09:35
saraclaire:來越大了啊...... 09/14 09: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