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zueike (雅禔司)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絕代 第一章
時間Fri Sep 5 01:07:42 2008
第一章
綠草茵茵,北邊享名中外的大草原,此時沒有風吹草低見牛羊景緻,只有戰爭一觸即發的
肅殺。
黑夜般的眸子冷淡望著操場上磨練的士兵,菱唇沒有弧度,彷彿融入這沉重空氣一般,男
人亦給人膽寒的壓迫感。
身為夏侯皇室之一,他奉敕遠征北方擊退蠻族,美名為國討回舊山河,但實際上卻是宇曆
皇帝怕自己謀反而遠調。
古時便有天子忌憚諸侯能力,而將其遠調四方之政,但下場只是更加糟糕罷了。
冷風拂過,掠起夏侯令黑髮。一士兵出現於他身後,恭敬行禮。
「啟稟將軍。」參軍許止遠恭敬站於一旁。「根據探子回報,韃子已有行動,他們將一半
兵力遣走,不知意圖。」
挑起眉,夏侯令看了眼參謀。「我明白了,讓探子繼續觀察。」下了命令,神色不變,似
乎這變數不足以讓他亂了分寸。
「是。」參謀如言退下。
走入營帳,攤開繪製於牛皮上的地圖,丹青雙色紛紛標示著不同地區與戰略,仔細觀察著
西方地勢,他蹙眉。
分了大半兵力西走,這麼一來主營必只留下少許人,難道是誘敵之策?
再看了眼西方,是濃密叢林,因瀕臨海岸,有豐富水氣,故有著中央所沒有的樹林……
若是誘敵,那麼韃軍是誘我攻打何方?
主營?或是西走軍隊?
陷入迷陣當中,夏侯令盯著地圖。「這招真是高明……」或許不管打哪方,都是陷阱。
如果他沒記錯,西方那片叢林是屬於一剽悍民族所有,他們不管凡塵世事,對於自然之神
萬分崇拜。
「來人,召李參謀。」李奕是他從小到大的好友,更是戰場上不可或缺的重要夥伴。
須臾,一身戰甲的李奕站在帳外。「將軍找我有事?」問,沒有他人對上那般謹慎。
甫進來,我有事與你商量。」冷漠嗓音如是說,就算對象是自己好友,依然不改那份冷。
如言進入,李奕立於案之一端,望著方被丹筆圈起的西方林地。「你要講的可是韃軍部分
軍力西走的事?」
「嗯,你有何看法?」視線不移,夏侯令神色凝重,似乎想到了什麼。
「誘敵之策。」回答,李奕看了眼夏侯令,自小一同生長,他比其他人多懂他一些。「你
想到了什麼。」
「沒什麼,說說你的看法,既為誘敵之策,你認為他是誘我方攻打哪裡,主營或是西走勢
力?」坐下,端起置於一旁的熱茶,夏侯令輕啜。
「西走勢力。」
「哦?」挑眉,他倆間一向很有默契,此事更能證明。「但不管從哪方面來看,主營少了
泰半軍力,該是更好的目標。」不明說,夏侯令等著男人接下來的回答。
「就是因為是很好的目標,所以有詐,你瞧瞧。」手指向韃軍軍營。「若我方攻打,韃軍
勢必退至盤陽谷,此地易埋伏,容易誘敵,這是很簡單便能察覺的事,由近日之戰來看,
我不認為韃軍會設下如此好識破的圈套。」
與韃軍互峙半年有餘,情勢本對令軍有力,雖然兵種不如,但憑藉著主帥的智慧,令軍一
直處於不敗之地,但最近情勢大有改變,不知是何方高人相助,韃軍竟連連破我方巧謀,
且常有令人措手不及的舉動。
「嗯,他們要我方打西方勢力,你認為他們有何勝算?」夏侯令問。
「西方有大片森林覆蓋,韃軍馬術高強,但林戰亦不可小覷,我認為他們必會在林中埋伏
,一待我方自投羅網。」李奕回答,但說著話,他神色也有些怪異。「這種事情同樣容易
預料……」沉默了會,他嘆了口氣。「這神秘高人可真高,怎麼樣也料不準他的想法。」
夏侯令冷笑。「雙方計。」低語,他接受到男人投來的好奇目光,他明白他要自己繼續說
下去。「無論我們攻打哪方,都是計,打主營便會如你所說的退至盤陽谷,打西方兵力…
…便能為他們帶來新的援助。」話畢,就見李奕不解的皺緊眉頭。
「說明白些。」要論高深,眼前的男人可不輸人哪……話總是說得不明不白。
「你知道剎宇一族嗎?」問,就見男人點點頭,夏侯令才繼續說道。「剎宇一族極為敬重
自然之神,若有人在他們地盤中無故傷害生命,他們便會誅殺,若我方打西方兵力一定會
觸怒他們,屆時韃軍與剎宇一族合流,我方必敗。」冷靜解說著,夏侯令看了眼滿臉欽佩
的好友。「你認為這計,該如何破?」
聳聳肩,李奕睨了眼同樣銀袍加身的男人。「你都想好了,何必問我。」這男人老是如此
,明明計謀於心,卻老要問自己。
「呵呵。」輕笑,夏侯令再喝了口茶。「適時詢問別人的意見才不會流於剛愎自用哪。」
翻了個白眼,李奕對他的笑向來不太敢領教。「別笑別笑,你一笑就有人要倒楣了,與其
問我有什麼方法,不如談談你自己的想法吧。」
「沒什麼想法。」只是想探探那軍師虛實罷了。
磨墨書寫,蒼勁有力的字跡工整的落在白紙上,最後一筆落定,夏侯令招人將信送至敵營
。
兩軍對戰不殺來者,這點無論在何地皆是。
啣命送信的使者將信交給韃軍士兵,安然離開,而那封信輾轉上呈,最後卻不是落在主帥
手中,半路便被截走。
儉樸卻充滿了異邦風味的帳棚內,豪邁卻不失典雅的擺設,燭光隱隱跳動著,一男人手執
不久前得獲的信,唇邊勾起趣味笑容。
「居然被拆穿了……真是有意思。」他的笑充滿自信與不在乎。「看來名震八方的令軍果
非浪得虛名。」手撐著額,男人帶點慵懶的氣息。
「只可惜……還不夠氣候。」說完,他將信丟入取暖用的碳爐中,任其被火苗吞噬。
約戰
信中所談的,無非就是讚賞軍師智慧,其二便是約戰。
站在帥帳中,男人輕輕笑著,溫文儒雅中帶有一絲犀利。「羅塔王,你見如何?」信已被
燒,男人並不害怕引起眼前霸氣君王的怒氣。
「戰。」
「哦?但以在下之見,我主張退。」他的話引起羅塔王的興趣,這便是他找上他的原因,
不如其餘北方大漢,羅塔王謙沖能容,樂於聽諫,且胸懷大量,較多數人而言,他更非胸
無點墨,雖然智慧不如許多揭竿起義者,但他就是欣賞他。
「先生何來此說?」走下帥位,羅塔王坐在男人身旁,由此可知他對男人的器重,平起平
坐。
見此,男人只是笑了笑。「退至盤陽谷,此地地形適合埋伏偷襲,若敵軍追上,此地乃絕
佳地點。」他優雅的捧茶就口,輕啜。
「那又為何不戰?我方必得剎宇之援助,兵力大增,無論哪一點來看,本王不知為何要退
。」粗獷卻充滿正氣的眉皺了起來,很顯然他對男人的心思一點也不了解。
對此,男人笑了笑。「王莫急。」他繼續說道。「敵方約戰的日期是後日,即便我方已與
剎宇一族合併,但待他們歸來仍需時間,如今我方軍力大不如敵軍,實不必有此損耗,且
退並非歹事,王須知,我們的目標是天下大位,並非這小小戰役中的逞兇鬥狠,故在下認
為,退。」喝了口茶,男人覷了眼羅塔王的臉色,繼續說道。「退至盤陽谷,在此地我方
可減少傷亡,且能拖延時間與援軍會合,屆時不殺他片甲不留?」前後包抄,插翅難飛。
「先生說的是。」羅塔應道。「一切就以先生意思行事。」
男人點點頭,一口飲畢甘醇茶水,之後回到自己營帳,看了眼碳爐中成了灰燼的的信紙,
他意味不明的輕笑。
戰帖已回,男人坐在椅上,對著盤陽谷一點發著愣,他總覺得有些古怪,太簡單了,一個
人既能輕易識破他的雙環計,那麼就該考慮到這張戰帖可能引發的情勢。
莫非,是自己高估他了?
瞇起眼,男人唇邊捻起一笑,褐色眼眸快速閃過幾許笑意。
是不是高估,試試便知。
***
時至約戰時分,但空氣中卻沒瀰漫該有的肅殺之氣,冷清清寂靜靜,是股蕭瑟沉悶。
到了赴戰時間,該出現的兩軍依然不見蹤影,立於高處,男人瞇起了眼,唇邊笑意更深了
。真是了不起哪……竟識破了他的以退為進。
伸手招來一旁隨從。「回報大王,速速退離盤陽谷,此地已被敵軍埋伏,不可貿然前進,
就守在盤陽谷外不動聲色。」簡潔下著命令,男人望著底下茵茵翠翠的草原,清風拂過,
掠起心中一絲興奮。
就算識破了我的局又如何,且守在盤陽谷外斷你退路,沒有補給,能撐上幾天?更待我大
軍會合,令軍又豈有生路?
一抹笑漾上了淨白臉頰,男人轉身上馬,奔馳回到軍營。
事情果如男人所料,盤陽谷被令軍埋伏,若非他早發現回報,那麼韃軍可要全軍覆沒,為
此,羅塔王更是欽佩男人的神機妙算。
「先生可比古時趙、花二智星,本王佩服!」趙之恭與花裏乃古時有名軍師,以巧計智謀
為君王奪得天下。
「大王好說,小小計謀怎比得上二智星。」謙虛笑著,但若仔細觀察便會發現,男人眼中
沒有笑意,他臉上似乎總是掛著笑,又好似未曾笑過。
「先生認為接下來該如何走?」羅塔問道,充滿英氣的眼神盯著眼前彷彿泰山崩於前都面
不改色的男人,他目光中透露出完全的信任。
這也是男人欣賞他的原因。「繼續守,此時不宜妄動,就看看令軍還有何計謀能施。」捧
茶就口,男人深邃眼瞳漾出幾許猜不透的笑。「令軍真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素聞令軍
之首夏侯令知人善用且滿腹謀略,如今一見,果非浪得虛名。」說著讓羅塔王摸不著頭緒
的話,男人一口飲畢茶水。
「先生何意?」羅塔詢問。
「沒什麼,這場戰爭暫且按下吧,正所謂王不見王,他是個強者,在下只怕逼急了他們會
做出什麼瘋狂舉動來,先放他們一馬。」還是擺著優雅笑痕,但他這番話卻讓羅塔頻頻皺
眉。
「本王不懂先生意思,既然他是強敵,何不不趁早拔除?等他聲勢日見壯大,豈不威脅到
了我們?」他的話令男人挑了挑眉。
「大王說的是。」但他想試試夏侯令的真本事。「那大王認為我們該如何攻?就率眾打入
盤陽谷?抑或是等待援軍到達斷了令軍補給與退路?」反問,男人把玩手中青馬小杯。
青馬小杯在耶律得族中代表崇高無上的身分,唯有皇親國戚與至上貴賓才得以使用,這有
點類似中原的階級制度,唯有大官才能乘轎穿絲綢,其餘就算商人也只能著布衣騎馬代步
。
中原文化正一點一滴收化外族,這點在小小一只杯子便能窺伺一二。
羅塔聽聞男人所言也陷入了沉思,他並非只是一味依靠男人。「本王以為先在此消耗他軍
物資、斷其後路,待過個半個月他方必軍心渙散,屆時招降,若不屈則立時攻入,在糧食
不足下本王相信他方勢必喪失戰力。」他思考過後說著。「軍師以為如何?」
「可行,就依王意思行事。」他相信夏侯令絕非囊中物,不會如此簡單就被收服,因此,
他臉上笑容不改,依然悠哉愜然。
令軍帳內
冷淡褐眸掃過外邊生火煮飯的士兵,唇邊漾上一抹殘笑,夏侯令面上有著讓人不寒而慄的
神情,似乎思量著什麼,也像憤怒到了極點的平靜。
反將一軍,一切本都該在掌握之中,卻沒料到對方來了這著棋,生平第一次嘗敗,竟連敵
人面孔都未曾見過,更遑論其他的。
手指輕敲著檀木案,如今被困盤陽谷,前無進路後無退路,若不能脫困己方恐怕就要因缺
糧而投降。
正在夏侯令煩惱之時,李奕適時走了進來。「看來對方略勝一籌呢。」笑說,完全無視自
己主子陰霾的神色。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冷冷道,黑眸一橫,硬是抹殺眼前下屬的笑。「有事麼?」
李奕聳聳肩,淡然口氣。「沒有,只是想詢問你是否想到了對策,我計算過了,以我方的
糧食和種種配備來看,最多只能撐上十天,十天若不能脫困,我們恐怕都要餓死在這地方
了。」十天,十天能做什麼?韃軍軍力之盛根本不是他們現在所能應付,更何況……根據
探子飛鷹傳書回報,剎宇已經加入戰局,他來的目的主要是為此。
「你知道剎宇一族已經歸順於韃軍了麼?」話畢,就見夏侯令望著自己,以讓人發毛的陰
鷙。「雪上加霜,是吧。」原以為自己的語氣會激怒男人,只是沒想到他竟是以手撫額,
顯得格外平靜。
「無妨,若要脫困我方勢必不得與他正面交方,他們合流一事只是讓日後的戰爭更加難纏
膠著罷了,對現在局勢並無影響。」他很明白,以現在的局面要勝,唯有智取一途。
氣盛者,不攖其鋒方是善道。
「嗯……」他佩服夏侯令的冷靜,在這樣時候還能無誤的判斷分析,不受外物影響恐慌,
這樣的人有王的氣息,那是當今宇曆皇帝所沒有的霸氣與智慧。
「好了,無事你便可以下去發落事務。」下達命令,男人開始思量該如何反擊,盤陽谷…
…地形崎嶇難行多掩蔽行蹤之怪石草叢……但又如何,若敵方不攻入,這些地理條件便無
用處……
沒理會離開的好友,夏侯令閉目沉思,連天暗了都沒發現,直到──
「啟稟將軍,請用晚膳。」一士兵聲音在帳外響起,帶回他遠颺的思緒。
抬眸,夏侯令淡然說道。「端下去,我不餓。」言罷,他繼續思考著其餘可行方法,無奈
時刻分分過去,他依然毫無頭緒。
氣悶,但更多的是佩服,竟能被逼至此田地,他不得不大大讚美敵軍軍師。
正當他嘲諷著自己時,那端晚膳來的士兵再度出聲。「屬下斗膽請問將軍是否在為受困盤
陽谷一事煩惱?」手上還是端著簡陋的餐點,原來他根本沒有離開,只是夏侯令過於專心
,忽略了他的存在。
「嗯?」看了眼士兵,夏侯令唇角勾起興味。「你難道有什麼好方法?」問,士兵對自己
多半敬畏,若非要事絕不會輕易靠近。
沒想到將軍會理睬自己的話,士兵開心的低下頭。「是,啟稟將軍,屬下確有一謀,就不
知將軍認為可不可行。」
「說。」
「古時有名士借風火燒連環船,此計我方也可行之,七日後風向由西風改為東風,我方可
藉此機會在上風處往下風處發射火箭,風勢強大助長火苗,分散敵軍注意;七日後亦是漲
潮之日,海水進入盤陽谷,我方可造船走水道,以海路脫困。」火攻只是個障眼法,真正
的目的只是要以水路撤退。
因士兵所言而瞇起眼,夏侯令打量起他的面孔。「你叫什麼名字。」一小小士兵會有如此
見解與對天文的了解,他不認為。
感受到夏侯令試探氣味,那士兵一笑。「屬下劉育。」一頓。「屬下幼時家中尚有些小錢
,讀過幾本書。」也算是解了將軍眼中的疑問,他依然將頭垂得老低,一抹無法察覺的淺
笑掛在眼中,滿是計算光輝,無奈低垂的頭讓人無從觀察。
聞言,男人瞇起了眼,輕笑了聲。「沒想到我軍帳中有此人才,過往可真埋沒了你,今後
你就留在我身邊,為我獻策可好?」問,讓人摸不清是真心或虛探,就見士兵喜悅的亮了
眼,說道:
「多謝將軍,能得此殊榮乃屬下之福。」這個男人可真危險……所有表現在臉上的神色都
讓人無法捉摸臆測,看來往後還是少與此人有正面接觸為妙,心中暗暗思忖,只是他面上
還是那開心的笑。
在接納劉育意見後夏侯令便命士兵七日內造船三十艘,造火油箭七千支。
時過六日,一切都在計畫之中,韃軍封死唯一出口,而風向也有著些微改變,明日便會完
全轉為東風,屆時便是計畫展開時刻。
***
第八日,天時地利人和,一切就緒,無奈老天不作美,夜色,失去明月照耀,空氣中瀰漫
著濃霧,讓人看不清一切,朦朦朧朧,只有個淺淺的影子。
雖然如此,這仍不改夏侯令計畫。
夜有夜的寧靜,星有星的孤寂,而戰場,自然有戰場該有的肅殺,只是在夏侯令掌握下,
一切還是如往常一樣,有著營火與軍帳,好似什麼事都不會有。
季節性的東風不停吹送,仍是化不開濃霧,時辰到,夏侯令冷冷開口。「弓箭手就位,號
令一出立即放箭,擾亂韃軍注意後以最快速度到達海潮旁上船。」冷靜無誤的下達指令,
一身銀袍,宛若戰神下凡,高傲神情不見一絲急躁不安,夏侯令有名的便是處變不驚的氣
量和冷靜判斷的智慧。
靜靜聽著將軍指示,眾兵抱拳稱是。
望了眼山谷口,冷笑在夏侯令唇畔蔓延,他忽然叫住一名士兵,交代了些事情。
時間在緊張時刻過得特別緩慢,眾人為此逃脫大計全副警備,就怕出了什麼差錯,然只見
夏侯令悠哉飲茶,眼中透出無法理解的笑意。
李奕上前。「不知何事令將軍如此開懷?」他問,跟著眼前男人幾載,自然明白這笑的涵
義。
「沒什麼,送個大禮給韃軍軍師罷了。」
還希望這禮物他會喜歡。夏侯令心想。
一刻過,黯淡無光的天空忽然滿佈流箭,點上了火,箭一落地便熊熊燒著,且因三日東風
,火勢蔓延更加快速,只見平時驍勇善戰的韃軍隱沒在因火焰而更加模糊的濃霧中,無法
猜測他方現在情勢如何。
而令軍,則趁此退離盤陽谷,以海路離開。
就在船行之時,盤陽谷傳來一憾天震地的爆裂聲,沖天火焰將夜空點得明亮,煞為壯觀,
卻也令人膽怯,在這樣的火焰砲轟下,絕無倖存者。
***
此場戰役雙方並無輸贏,或許該說沒有實際的損失,耗時半年結局卻是如此,聽來雖令人
氣餒,但實際上,此戰震撼了中原各家,無論是平民百姓,或是諸侯、揭竿起義者。
眾人皆讚嘆著這為期六個月的戰爭,為了夏侯令的冷靜判斷,也為蒙天韃軍神秘軍師的巧
智多謀,這是場精采的戰役,讓所有人驚歎。
但當然的,這同樣使許多野心家有了危機意識,或許是人心惶惶,許多謠言紛紛傳了出來
,有人傳言韃軍軍師便是痕星轉世,也有人說夏侯令就是痕星本人,更有人說令軍之所以
得勝,完全是因痕星相助,眾說紛紜,終究沒個準。
流言迅速蔓延開來,傳至夏侯令耳中,怒不可遏;然相對的,事情也傳入了遠在永青城內
的宇曆皇帝。
古傳星辰降便代表著改朝換代,又有謠言指出夏侯令得痕星幫助,這意味著什麼?不就是
說他有謀反之心?!
因此,皇帝與其心腹無不惶惶不安,思量著壓制方法。
距離盤陽谷一役過了七日,令軍順利脫逃,順利回到原駐守地,為了打探敵軍軍情,夏侯
令譴人重返盤陽谷,裡面是意料中的狼籍混亂,但有一奇處,沒有屍體,除了幾根斷裂破
損的旗子外,什麼也沒有。
聽著回報,夏侯令蹙起劍眉,思忖著,那夜因濃霧而視線不清……
「難道!」一驚,他叫喚帳外士兵。「傳前幾日獻策之劉育。」手緊握成拳,夏侯令刷白
的臉顯示出他此刻的震驚與憤怒。
士兵銜命而去,沒多久就見他滿臉為難恐慌的回到帳前。「啟、啟稟將軍……全營內……
沒有叫劉育的士兵。」囁嚅說完,感受到讓人發寒的視線,他將頭垂低,只怕一不小心便
沒了腦袋。
瞪著眼前畏縮的守衛,夏侯令深深吸口氣平息自己情緒。「我明白了,回到你的崗位。」
被玩弄的羞憤感緊掐著他的心臟,讓他瀕臨窒息。好一個軍師,他這行為算什麼?示威?
羞辱?
好,太好了,夏侯令從未被人如此玩弄,這筆帳他記住了!
偽裝成士兵潛入令軍獻策,讓自己脫困,然後再利用必然出現的濃霧混淆視聽撤退,這場
戰表面上是自己得利,但實際上卻是一敗塗地,以敵之策迎敵之士,令軍顏面何在?!
將視線調回案上,夏侯令嘴邊泛起冰冷笑痕,似淬了毒般,讓人不得不戒備。
日光高照,北方鮮少雨水,空氣多半乾燥,除了夜晚如水的沁涼外,溫度可真讓人大喊吃
不消。
望著萬里無雲的蔚藍蒼穹,一抹淺笑掛在藍袍男人臉上,如此愜意如此儒雅,若不是周遭
忙進忙出的士兵,不會有人將他和戰場聯想在一起,這樣的人合該待在如詩如畫的江南,
佐以撲面杏花雨與飄逸的柳絮,在堤岸與其他文人雅士吟詩作對。
手中折扇輕搖,掠起頰邊黑髮,是瀟灑,更是說不出的高雅。
以扇掩唇,企圖遮抹那抹淺笑。算算時間夏侯令也該發現了……就不知他作何反應呵,是
暴跳如雷呢,還是隱隱忍著怒氣等著報復?
他是頭冷靜的豹子,有著令人稱讚的耐性,他必然記著,等待下次機會來臨,此著棋本是
要延續戰場,更是要徹底激怒他,他想測測看,他究竟有多深。
正當男子神遊時,羅塔王無聲無息到了他身後。「先生在想什麼?」問,同樣看向蔚藍天
空,似乎想猜測出男人此時心思。
「沒什麼。」平靜回應,男子回以淡淡淺笑。「有事麼?」沒有其餘人的畢恭畢敬,他的
對答依然讓人皺眉。
只是羅塔王不甚在意。「就先生能在此看天麼?」笑說,有幾分揶揄口氣,但很快的就見
他嘆了口氣。「我只是想念遠在家鄉的妻兒,南下至今已有三年,雖有書信來往,但思鄉
之情益發深厚……先生可能體會?」記憶中愛妻的笑仍然清晰動人,無奈他只能任憑思念
奔流,無法實現。
望了眼身旁思鄉的王者,男人笑著搖搖頭。「不能。」
嘆氣,羅塔王闔上眼感受撲面而來的炎風。「先生無家麼?」
聞言,男人保持沉默,不願回答,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順著飄飛的髮絲,有意迴避。「
大王還是回營吧,天熱,對身體不好。」他所言讓羅塔王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只好拍拍男
子的肩,離開。
戰爭殘酷,這點男人比任何人都明白,就不知與令軍之亂纏惡鬥何時方能休止。
再度看向天,輕輕嘆息飄逸風中,無人察覺。
天色漸漸沉落,黑夜取而代之,點點瑩星閃爍不已,銀月盤據一方,天空煞是精采,只是
那冷風吹散了想出外欣賞的興致。
寒風撲戰甲,溫度低得連水都要凍結,萬物彷彿陷入了沉眠,只剩下不停跳躍的營火。
坐鎮將軍帳,夏侯令冷眸注視著方從永青城快遞送至的急檄,他面無表情,唯有站在他身
旁的李奕明白他此時怒氣高揚,殺氣高得讓人不敢靠近。
「信內說了些什麼。」賭著腦袋安危開口,他一邊注意著夏侯令神色,一邊臆測皇都送來
的奉檄內容。
抿緊嘴,接二連三的變數讓他感到疲倦,將信遞給好友,不發一語。
接過信,李奕仔細閱讀著,只見他臉色益發蒼白。「混帳!」咬緊牙握緊拳,他憤怒至極
的重擊壇木案,發出巨響。「皇帝腦子到底裝些什麼?!他竟要我們退兵!」怒,從未如
此震怒過,李奕看著夏侯令,起伏甚大的胸脯說明他此時激動。「為什麼?」詢問,沒有
原因,與韃軍之戰未果,絕對沒有道理撤軍。
夏侯令聞言瞇起了眼,唇邊反態的扯起一笑。「因為恐懼。」冷冷說著,迎視男人視線,
他繼續道。「你應該有聽到外邊的流言吧,痕星的傳言,我想這些蜚語流言也傳到了他耳
中,以他的多疑和戒心……這些就能夠解釋了。」因為害怕哪……怕他真的叛變,怕他勾
結韃軍。
「該死的……」恨恨說道,李奕忽然想到什麼般。「他召你回永青城後……會不會褫奪你
的軍權?」不無可能,以宇曆皇帝的心思和週遭佞臣讒言,這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
「呵,一定會,李奕,你是要跟新主子呢,還是要就此退離戰場?」悠閒的問,好似已經
接受了一切,也像這等大事無關痛癢,夏侯令一臉淡然,只是多了些笑意。
嘆了口氣。「我要跟的主子只有你一人,若你不上戰場,我自然退下前線回家當我的富大
少。」
聞言,夏侯令唇邊的笑更深幾許。「就算明白我有意奪取天下亦不改初衷?」話一完就見
男人拋給自己一記白眼。
「你的意思我一開始就知道了,我也十分贊成,宇曆暴政早讓我無法忍受,也因此我才投
身軍旅盼,望以棉薄之力為天下蒼生爭取和平,你的問題問得傻了。」嘆說,他至今仍能
想起路邊那因宇曆暴政而無飯可吃的孩子。
「既然如此,那你願不願意為我留在軍中……就算我離開了令軍。」好友的話讓夏侯令十
分滿意。
「你有何意圖?」
輕笑幾聲,夏侯令喝了口熱茶。「我要你繼續留在軍中,煽動叛亂。」平靜說著讓人震驚
的話語,面色不改。
挑起眉,李奕對他拋以懷疑目光。「你要我留在軍中說服眾人脫離大恩皇朝歸於你?」這
樣一來就不必事事順著宇曆,他更能正當行動。
「正是如此,你可願意?」這件事有著無法估量的風險,這點他相信李奕也明白,若他不
願,自己當然不會勉強,不過他很清楚……
「願意。」這好友可不是白當的哪。以兩人交情與對時局的不滿,李奕沒有拒絕的可能。
就是抓住這點。夏侯令眼中閃爍著幾許光芒,讓人猜不透的深沉。現在就只要回去演一場
可笑的兄友弟恭的劇碼就行了。
行軍千里,揚沙萬丈,高掛天空的艷日散發著讓人睜不開眼的光芒,褪去蒼翠草衣的大地
此時除了褐黃沙丘外,只剩下因日光反射而耀眼的戰甲。
羅塔王採納了男人的計策,退離盤陽谷轉至九曲,九曲與原戰地相隔甚遠,根據男人的說
法,夏侯令這號難纏人物自然有人抵制,不需勞動到自己人力,因此,蒙天韃軍轉戰九曲
──中原新興軍隊,由陳可善領軍。
『這株剛冒出的芽必須先拔除,未免他作收漁翁之利,且打下九曲對於未來南下之路大有
幫助,一避開大恩重兵鎮守的要地,一九曲人民皆擅製作長弓長矛,一但攻下便不擔心兵
器來源。』
這是軍師所言,他似乎不願和夏侯令多作戰事,故轉移目標到九曲,雖然不認為己方攻不
下令軍領地,但連日戰事下來,羅塔王也明白這夏侯令絕非易與之輩,若能不接觸自然是
少接觸為妙。
故,韃軍再度西走,不知是男人高估亦或是韃軍真有實力,九曲陳可善節節敗退,見此,
男人靜笑不語,只是搖著扇子思量著什麼。
『大王,就在下觀察,陳可善並非想像中那麼難纏,在下認為您一人即可面對。』男人說
著,唇邊隱隱藏著笑。
『還請先生明說。』
『在下要離開一陣子。』話一出就見羅塔王臉色一變,他隨即陪上安撫笑容。『大王請放
心,在下會隨時與您聯繫。』男人說著,慧黠褐眸漾著點點光輝,心情頗佳。
『這……能請先生說明原因麼?』雖然並非男人不可,但經年來的戰爭讓他習於依賴男子
智慧,以致於他一說要離開,羅塔便顯得不安緊張。
笑著搖搖頭,男人保持沉默,見此,羅塔王也只能允了。
***
浩浩蕩蕩的軍旅,越過了綠茵草地,穿過千年古城,一路南回,路上百姓見此並未感到興
奮,只因他們都明白──戰爭還沒結束。
未果的戰局,離開戰場的軍隊,無論是朝哪個方向想,都讓人感到不安恐慌,令軍一向頗
受民心擁戴,但如今舉動卻讓所有人失望透頂。
沒有人知道為何夏侯令要離開北方戰局。
雖然戰事沒有得到勝利,雖然受到不少百姓異樣眼光看待,但令軍士兵依然挺直著背,一
步步有力的邁著步伐,經過三個月的長途跋涉,他們終於回到了永青城──大恩皇朝的首
都。
一如經歷過的各城市的目光,皇都內的百姓雖列隊歡迎,但眼神隱約透漏著責備,見此,
夏侯令沒多作反應,只是領著士兵不急不徐的穿越人群。
走至皇城外,他讓李奕領著眾人在此等待,俐落下馬,走入永青城,本該文武百官列隊歡
迎的,但皇城內冷清得彷彿連鳥叫聲都分的出來,寧靜而死氣沉沉。挑了挑眉,他倒想知
道皇帝想做些什麼。
大步向前,他連忙進忙出的太監都沒看見,昔日熱鬧的皇城如今彷彿沉睡一般,嗅不到絲
毫人氣,越走越發覺得怪異,忽然!
無數枚銀針自四面八方急射而來,一驚,夏侯令抽刀橫檔,翻身閃去此番攻勢,然一波平
一波起,銀針過後便是大刀直劈,對手身手之矯捷博得他幾分讚賞。
「來者是誰?」問,低沉語氣總是聽不出喜怒。對手不答,只是交換眼神後繼續輪番搶攻
,異域服裝讓夏侯令一時搞不清楚狀況,無暇多想,致命攻擊再降,任他自小苦練,但同
時間面對七名不知底細功夫來路的敵人,也顯左支右絀。
敵人攻擊時必會分為兩列,左右夾攻,如此一來能使對手無處可逃,亦能互相支援,這很
明顯的是經過精密訓練和計畫,對手想必是衝著自己來的。
瞇起眼,沒有多餘耐心再作纏鬥,夏侯令看準對方衝過來的時機,抓住第一人的肩膀推往
左側,低身閃過第二者之狠劈,側身輕旋,再躲過第三人,望定目標一時錯愕,手中揚炎
刀順勢一劃,取了對方人頭,鮮血如花綻放。
剩餘的六人見此除了大吃一驚外,便是憤怒,提刀之勢更加兇猛,見此,夏侯令冷冷一笑
,右手拿刀,左手緊握著數枚銀針,銀針上泛著淺淺紫光,是餵過毒的。
等待對手衝過來,手中銀針如雨般灑出,敵人沒料到他竟暗藏一手,六人有五人中針,唯
有最末者察覺不對閃了過去。
中了偷襲的五人發出了尖叫聲,在看見扎入身上的銀針時,以著夏侯令聽不懂的語言咆嘯
叫囂著,那銀針是夏侯令計殺那第四人時從他身上取來的,照這些刺客的表情看來,那針
上的毒恐怕是無解。
黑夜般的眸子一沉,唇邊露出嗜殺笑容,夏侯令緩緩上前,手中上有三枚銀針,目光瞟向
剩餘的那人,只見他黝黑臉龐血色盡褪。
害怕的往後退著,那人嘴邊喃念著聽不懂的話語,照推測該是求饒,見此,夏侯令也不想
多作刁難,既是聽命於人,那麼殺了這些走狗也沒用處。
明白這些人是誰指使,也不想多浪費時間,他轉身大步走往聖恩殿,那是大恩皇朝帝王接
見下屬的大殿,踏上雕龍畫鳳的華麗階梯,佇立在大殿外,紅柱上有著金碧輝煌的金龍,
靜立著,照君臣之禮,無宣召他是不得私自進入的。
果然沒多久,就見一太監緩緩走出,面上堆滿了笑容。「九王爺,陛下有請。」和氣的說
著,瞇彎著的眼睛隱藏著什麼,夏侯令看得清楚,卻不點破。
「嗯。」微點頭示意,邁開腳步往前,將身後公公與刺客拋在背後,踏入鋪地的紅亮地毯
,夏侯令望了眼高高在上的主子,躬身行禮。「臣夏侯令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沒有行跪禮,身上透露出來的霸氣與不可觸碰的寒意是夏侯宇曆不敢輕易得罪他的緣
故,更是皇帝仇視他的原因。
「皇弟你可回來了,真讓朕久等了。」堂中只有他們兩人,宮廷的那套繁文縟節省了些。
「就不知方才七人可有讓皇弟盡興。」笑說,眸子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夏侯令,就見他毫髮
無傷,這讓宇曆皇帝心中不滿。
果然是他指使的,那七人裝束是幾年前因敗於自己而聯盟的赤丹族服飾,此族人善刀法,
那七人應該是赤丹王的獻禮……他讓這七人來殺自己,若成功,則歸咎於赤丹王有異心,
且能除自己這心腹大患;若七人死於自己手上,宇曆便能昭告赤丹族,說他夏侯令傷害赤
丹子民,如此一來不論何者,對他都沒有好處。
好一狠招。
不動聲色,夏侯令低下頭。「各壯士驍勇難擋,臣只是僥倖勝之。」
「皇弟過謙了,你可知朕召你回來的原因。」不想在其餘話題上多作纏鬥,宇曆皇帝切入
重點,就見他褐眸中閃爍著勢在必得的笑意。
「恕臣愚昧,不知。」依舊低垂著頭,不必看便能知道堂上之人此時神色,夏侯令心中哼
笑著。
「許多兄弟都已成了親,唯獨你一人,你是朕之得力愛將,更是天下百姓依賴的征遠大將
軍,朕豈可讓你孤身一人……」言下之意非常清楚,他要為夏侯令配婚,這無疑是拉攏。
挑了挑眉。「多謝皇上好意,臣尚無娶親之意,且如今外患內亂頻傳,出世為仕便該以天
下為己任,豈可談論兒女私事。」
「皇弟此言差矣,成家立業本就該先成家,你總要有歸屬,有個妻室,年二十有八了,朕
豈可再讓你寡身一人,且遠征之大任壓在你肩頭太久,我大恩並非沒有人才,是該讓你休
息的時候了。」表情無限慈愛,但目光中卻有著較量的光芒,夏侯宇曆睨著堂下人,唇畔
一抹冷笑。
「皇上說的是,此重任的確該換人肩負,多年征戰,著實是累了。」輕聲說著,讓人猜不
出話中真偽。所有的局都佈好了,夏侯令並不為此惡耗感到憤恨,臉上依然淡然。「一切
就依皇上意思行事。」
聞言宇曆大喜。「好,朕認為王丞相之女王芸昀婉約溫柔善解人意,於你再適合不過了,
皇弟以為如何?」
「依皇上意思行事。」沒有拒絕的打算,夏侯令回視宇曆一眼,那目光盛載了諷刺和挑釁
。「若無事容臣告退。」見到刷白的臉,性感薄唇淺淺一勾,勒出更多的譏誚。
得到准許轉身離開,門合上,他聽見了高高在上的男人,憤怒的吼聲。
步出永青城,李奕隨即迎上。「怎麼了?」問著情況,他焦急的神色和夏侯令恰成對比,
只見他一派悠閒。
「就如我們所料的那樣,放心,一切照計畫行事。」低沉嗓音笑說,那笑多了抹殺意,但
他隱藏得很好。「記著,保持沉默。」打著暗示,夏侯令看了眼他。「別讓兄弟有多餘的
死傷。」
嘆了口氣,李奕不知該為男人的泰然處之感到憤怒還是佩服。「我明白。」回答,就見夏
侯令牽過自己的馬,上馬,驅策離開。
軍隊回城本就歸屬於兵部所管,李奕領兵進入永青城。
駿馬奔馳在人散去的街道,幾陣悶雷後大雨忽然落下,驚走了所有擺攤買賣的小販和熙來
攘往的百姓,馬兒奔跑如風,沒一會便到了王爺府,下馬,就見所有下人排列在側迎接,
讓小廝牽過馬兒,他揚手要眾人入內避雨。
迎上來的總管報告著家中大小事,所有人皆忙碌著,因他的歸來,就在換去一身濕衣後,
一家丁上前。
「啟稟王爺,有一人求見。」
「哦?」他方到府便有人前來,無論從哪方面來看皆不合理,除了李奕外他無特別交好的
友人,若是欲攀親富貴的官人,也不會挑選這時機……感到好奇,他再次開口。「可知對
方姓名。」
「他沒說……」下人一頓。「可要小的去問明白?」
「不必,請人至花廳稍等。」下答命令,男人簡易束起黑髮。他倒想知道是誰、又是為何
,如此迫不及待的上門求見。
簡單處理過自己儀容,夏侯令便至花廳,由他寢樓到花廳經過一園子,園內百花不提,最
奇特的是分設其中的各式鈴鐺,風一來,叮鈴不絕,煞是悅耳,而此時春風徐徐,風鈴自
然響得熱鬧。
穿越拱門,經過的下人皆恭敬行禮,到了花廳口,一藍袍儒生閒適的坐在紫檀木椅以上,
那幽靜的氣度一看便知莫測高深。
挑了挑眉,他緩緩走了進去。「讓先生久等。」道,以獨有的漠然神色,夏侯令坐上屬於
自己的主位,不著痕跡地打量對方。長髮簡單的以木簪綰起,藍袍有些老舊,此人並沒有
現世書生那追求浮華富貴的頹靡氣息,相反的,這樣樸素的裝扮倒讓他有些出世味道。
「九王爺遠征方歸,是在下冒昧來訪,還望王爺不責怪才好。」笑著客套,當然明白堂上
男人暗地裡目光的意思,來客並不在意,保持著笑中溫雅,這讓他更蒙上一層看不透的光
暈。
「不知先生造訪何事?」過於客套不是他夏侯令的風格,直接了當,這省去許多麻煩,但
也會讓人感到犀利難纏。
隱隱的挑起眉,很顯然男人對主人的開門見山感到訝異,臉上笑意不改,他開口。「素聞
王爺驍勇善戰,為大恩江山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在下特地前來一觀風采。」對方直接,但
他可不想這麼早就攤牌,找了些不相關的話題,男人巧妙的躲過核心問題。
「哦,那麼如今一見,不知可有折損先生心中想像?」慵懶的以手支額,那狩獵般的眸子
瞬也不瞬的盯著眼前人,夏侯令當然明白這人在和自己繞圈子,他在考驗自己的耐心,也
在探自己底子。
「名符其實。」錯開折扇輕搧著,徐風掠起落在頰邊的黑髮。
「那先生還有要事麼?」若不坦白來意,這話便成了逐客令,夏侯令望著眼前人,總覺得
他有幾分熟悉,卻說不出這感覺從何而來。
「是這樣的,當世亂局,有抱負者無不擇主棲之,願一展長才留名青史,在下亦然,聽聞
王爺不只計謀高妙,更是知人善用,故在下特來拜訪,願歸屬於王爺麾下以盡其力、效其
忠。」意思很清楚的表達出來,他是來投靠的。
一笑,夏侯令並不認為男人來意是這個,但目前情勢,他也不點破。「那先生可要失望了
,不久前我兵權便已轉接,如今我只是『九王爺』而已。」
一愣,男人面上現出錯愕神色,但很快便消失無蹤。「無妨,既然不能和王爺一同遠征,
那麼能隨侍王爺身側學習也是在下之福。」反正不管怎麼樣,他都要留在他身邊就對了。
這意思清楚的表達給堂上男人。
這人渾身上下透漏著迷霧般的氣息,不可臆測不能窺視,彷彿已經探到他的底子了,卻發
現那只是他的另一個偽裝,他是想好好摸清楚他。夏侯令在心中想著,勒著不明笑意的唇
給人不懷好意的感覺。
「好,還望日後能與先生互相切磋琢磨。」
「王爺謙虛了,在下蕭亦丞,還請王爺多加指教。」報上姓名,計算的光芒在心中跳躍著
,男人望著夏侯令的那抹笑,明白,這場由自己開局的戰盤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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