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鬼城(五)完

[tzueike (奶茶狐(上絕))]

溫柔的、讓人安心的，他感到有誰正撫摸著他，輕輕撥開了頭髮，髮梢傳來了被梳動的訊

息，臉頰也被輕輕的碰觸著。


九九



手的主人似乎這樣輕喚著。



是誰？九九想不起來。



九九，睜眼看看我。



那聲音是低沉的。



會是誰有這樣動人的聲音？



他掙扎著想知道，不停在腦中搜尋著，卻發現一片渾沌沉重。想睜開眼睛，但腦中的無力

似乎也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不過是一個動作，卻像讓人用千噸重的石頭壓著那樣滯困難行

。



掙扎許久，他放棄了。鬆下身子，他不再試著去感受什麼。眼前好像是一片蔚藍，一隻雪

白的飛鳥掠過身旁，他只能目送牠而去。那鳥兒振翅翩翩，彷彿連雲都要隨之捲起。



看著那鳥，他才發現不遠處有著一道美麗的拱門。



門上雕刻著一頭巨大的老鷹，老鷹一爪擒鬼、一爪頂著女人。正當他想好好看清楚時，景

色一花，成了一片讓人暈眩的黑。


九九



那聲音又傳了過來。他感到有些困惑。



九九，你答應我，不讓我寂寞。



那話像刺，瞬間刺入了心。莫名的疼痛蔓延開來，這陣疼痛好像讓無感的四肢甦活起來，

但也因為這陣疼痛，他覺得自己不像被攫壓著的不得動彈。



努力的想張開眼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他能感覺一絲銀光刺入了眼。緩緩的，忍著那像

要把他撕烈的痛，他看清楚眼前的事物。



首先映入他眼底的，是月光，有如一襲銀色的緞子，在樹影之間流瀉著。吃力的移動視線

，是一個男人。



男人一頭長髮筆直彷彿像在和月光比美。



「九九……」



低沉的嗓音看來是出自這男人沒錯的。



「九九，我的心，再不可能圓滿。」



凝視著男人的眼眸，內心的痛彷彿更加劇了。



男人的手又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臉龐。「有了掛礙的心，是不可能圓滿的。」



這席話讓他感到些許的悲傷，又有幾分的暖，他搞不清楚這些感受是怎麼回事，但他也想

摸摸那男人的臉。



奮力的移動著手，雖然疲憊不已，他還是將手搭上了男人的臉龐。




※※※



看著眼前的男鬼，九九皺起了眉頭。



一脫離魂飛魄散的關鍵後他就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也知道那個讓人難過的男鬼就是大王。



但……



「大王。」九九凝重的低喊了聲。得來鬼王回頭的目光，他才繼續說道。「我怎麼還在呢

？」



鬼王聳了聳肩，回過頭繼續搗弄著從城隍爺那兒討來的一些藥草。



「大王？」



「那是我騙你的。」



「啊？」



「我說把心還我你就會消失是騙你的，本來那心就不是你的，放你身上也不會生根，拿走

頂多讓你因為不適應而虛弱個幾日，本來就不會魂飛魄散。」



……



「為什麼要騙我？」九九搔了搔頭髮，十分不解。



瞥了小鬼一眼，鬼王哼了聲。「嚇你的。我只是想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是不是會帶著心

逃走。」



知道這像鬼王會做的事情，九九也無力去問些什麼。「那為什麼我最後還是差點形銷魂滅

呢？」



「因為你實在太弱小了。」將藥草倒出的汁倒在青瓷碗那，鬼王端到九九面前，以眼神示

意他喝下去。



抖著看著那稠綠的汁水，九九腦袋稍微後退了些。



「你的魂已經習慣心帶來的力量，所以當心被抽走你的魂乏力得太嚴重，自然就差點消失

。換作另外一個鬼力強的，頂多就昏個幾天而已。」再將瓷碗逼前，只見九九垮下肩膀，

接了下去。



「九九，接下我的心。」鬼王忽然說。



疑惑的抬起頭，只見鬼王眼中凝聚著些許的固執和無法釐清的情感。



「我不要你忘了我、以及對我的感情。」



是了，鬼是善忘的，沒了心什麼東西都要不見的。



九九低下視線，搖了搖頭。



※※※


回到酆都十年了。


九九如昔的在月升之時下了床，準備從商人那兒買來的頂級茶葉以及辛苦收集的露水，燒

開了水，他緩緩注入茶壺之中，只見茶葉旋轉，而後舒展開來。


茶香滿溢。


腰間傳來熟悉的力道，肩膀也讓熟悉的重量壓迫著。九九無奈的偏過頭。「大王真早起。

」


「自然，酆都唯一的茶鋪子，我當然要來捧場了。」鬼王淡淡的說。「況且你每日的第一

泡茶，都是為我準備的不是麼？」


是了，從十年前的變故後，他每天的第一泡茶都是給鬼王的。自從自己拒絕收心後，鬼王

天天都來，所以自己天天都為他泡一壺茶，看天空月色漸漸飽亮。


「九九，為什麼不肯收下我的心？」十年來每日的每日，鬼王總是會問他這句話。


將茶分做兩杯，一杯聞香一杯品味。


「九九！」


知道自己今天鐵定逃不過逼問，九九拉開凳子坐了下來。「只有這樣才真的能證明感情吧

。」


鬼王在他身旁落坐。


「我要證明沒有心，我依然不會忘了你。」


「那結果呢？」


指了指茶杯，九九露出微笑來。「我不天天給你泡茶了麼？」


鬼王瞇起了眼，湊近。「所以？」


「我忘了看見蝴蝶誕生的喜悅、也忘了月亮多美，但我沒忘……每天看見大王來時的喜悅

。」九九靦腆的說。「所以你茶快喝一喝回去吧。」撇過頭，九九慶幸自己是個死鬼，不

然臉肯定像燒紅的鐵。


耳旁傳來鬼王輕輕的嘆息，那嘆息彷彿滿足。


纖長漂亮的手端過粗陋的茶杯，就口細品著。


茶喝完了，鬼王自然也離開了。正式打開鋪子大門，月亮柔柔的溼了酆都。


沒多久，所有的鬼都開始起來活動，瑞八讓瑞十幫忙提酒到酒樓去，乙五又像往常那樣提

了他家娘子祭拜他的東西到茶舖來喝茶閒聊。


甲三又讓他娘子揍了一拳。


十數年來如一日。


那屢屢讓九九感到恐懼，卻又無比的滿足。雖然心離開了，感覺不再鮮明，但刻在魂上的

感受他是永遠也忘不了的。他們鬼的存在只是為了存在，每日的一切都是臨摹著生。


以前的他是不會想到這層的，而今有心而來的體悟卻是揮之不去。


正當他發著愣時，一一忽然拿著鬼王所張貼的公文沿街大叫著。「大、大王有令！中元那

日開酆都！」


登時酆都沸騰了起來。


酆都不開好幾百年了……


反應最大的是乙五，他帶來的炒小魚都讓他打翻了。「什麼！開酆都？！欸欸一一你說清

楚啊！」邁開腳步，他竄出了瑞八的鋪子跟上了一一。


一一揚著公文。「大王說酆都那天所有的鬼都可以出城啦！時間到了的也可以去投胎！酆

都開城啦！」一一大笑著，又跑了開去。



看著那來去一陣風的老頭，九九笑了出來。



滿街都是議論聲和笑聲。



放眼街道的彼端，巍峨宮殿矗立著，九九彷彿看見站在上頭笑看眾鬼歡愉的鬼王。



鬼王的心不再封閉，不再鎖著、那這酆都，是該開了。


九九心中想著。



※※※



中元



看著路上讓風吹過的落葉颯颯，九九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寂寥的酆都。所有的鬼全湧了出

去，或是投胎或是探望親人，酆都內除了他和鬼王，半隻鬼也沒有。



「就告訴你現在不會有鬼的。」鬼王說。



「你不怕酆都的鬼都投胎去了？」轉過身，九九問。



「那就去啊。」



唔了聲，九九走近鬼王，替他倒了杯茶。「那你就當不成鬼王了。」



「那，當你的秋夕可好？」



抖了兩下。自從那日和鬼王說了那些話後，鬼王鬼心大悅，搬離鬼宮屈就他這小小破鋪子

不談，還時常說這些讓人不知如何是好的話來。



「大王，茶要涼了。」



鬼王挑眉。「你不樂意？」



「沒這回事。」抬起頭，九九嘆了口氣。「我只是、只是不是很能習慣你說這樣的話……

」從活著到死了，他還沒這樣肉麻過。



轉過身，鬼王握住了九九的手。「喊我秋夕。」



瞪著那被握住的手，耳中振動著的聲音，九九覺得腦袋陣陣發暈。十年來他很少有這麼強

烈的感覺了。雖然不是很了解是什麼，但他大概猜得出來他是羞窘的快昏倒。



鬼王靠了上來，仰視著他。「九九？」



他們很近，近得要吻上了彼此。



九九忽然覺得，如果能這樣暈過去，應該比醒著不知所措好。



「九九，吻我。」鬼王如是說。



看著那湊得好近好近的唇，九九吞了吞口水。閉上眼，他靠了上去，唇上感受著柔軟而親

暱的接觸、以及鬼王攬住他腰卻開始不安分的手、還有唇上舔動著的舌。



嘴唇上的舌頭游移了位置，舔上了頸子。九九再沒常識也知道鬼王想做些什麼，但、但…

…



「大王、鬼、鬼能做那種事麼？」



「能，我現在就讓你知道怎麼做。」手一施力，將九九壓在桌上，鬼王笑得無比邪佞。



但莫名的，九九就是知道鬼王似乎有些不悅。但為什麼他不知道、也無暇去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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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你太不解風情又太殺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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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在嘲笑荒謬後繼續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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