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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麒十三年,天水山。   馬蹄擊痛了大地,在遍野蒼茫裡留下深深淺淺的印痕。   即使相隔仍相當遙遠,空氣中明顯異乎平常的動靜依舊驚擾了正在專注練劍的靳 穹儀。   收式躍至高處向山下眺望,因為距離太過遙遠而無法看得十分清楚,但顯然來者 衣裝並非山間野民所有。   七騎,盡是良駒。   即使不常下山靳穹儀仍清楚那樣的馬一匹便可抵尋常百姓半年用度。   來頭不小。意欲何為?   向來不愛多管閒事,所以其實也不怎麼想關心;但與生俱來的直覺偏生告訴他, 這幾個傢伙直往山上衝來準沒好事。   微皺眉,有些不愉快。   突然覺得沒心情繼續練劍。   抬眼看看天色似乎是快要起風了,厚重雲層也已掩來,差不多是該去籌措晚膳材 料的時候,再不走只怕會挺麻煩……   迴劍入鞘、拾起練劍前隨意擱置一旁的外衫,轉身離開寒雲峰,矯健身影迅速消 失在蒼鬱山林間。   空無一人的寒雲峰,一片一片、輕巧緩慢地飄落蒼白沉靜的雪。   然後在片刻之後,迅速轉為彷彿要掩蓋一切行跡的暴風雪。   側耳傾聽樹頂呼嘯而過的風聲,穆懷沙有些發愁。   一行人窩在樹林裡,有高大林木擋去泰半風雪是很好,但一直這麼乾耗著也不是 辦法;尤其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風雪也不知何時會停,幾個同伴方才又因風狂路滑 跌傷了──其中包括他年紀頗有一把的父親──如此進退維谷令穆懷沙不由愁眉深鎖 。   早在出發前便被兄長的友人慎重警告此行不宜。   說,龍潛深淵幽避塵世,擾其清靜怕要出亂子;尤其這皇子當年遭遇坎坷,只怕 性格難免走偏鋒憤世嫉俗,縱可復辟亦非百姓之福。   雖然並不是覺得毫無道理,但他有不能放棄的理由,終是不聽勸告四處打探前朝 最後一縷血脈的下落,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得知人最後應是流落至常年積雪不融的天 水山。   雖然上山前便聽說天水山上氣候變幻無定極其險惡,但一路直上山腰的路程出乎 意料地平靜;正暗自猜想著是傳言誇大了抑或上蒼也默許他們的目的?晴空朗朗積雪 堅實,雖是路滑難行需要特別小心,倒也不是特別崎嶇。   卻在這個念頭剛浮起的同時,一片輕薄冰冷的雪花劃過眼前,並在短短不到一刻 鐘的時間內迅速轉為寸步難行的暴風雪;然後……就是現在這副窘境。   怎麼辦?   這是個很好的問題,而很好的問題通常代表不會有個簡單的答案,所以穆懷沙也 只好無奈地望著漫天白茫茫的飛雪苦思不得其解。   怎麼辦怎麼辦?穆懷沙在心裡努力地拜天問地求神佛,只求上蒼快快派個貴人出 現拯救他們一行人脫離這般難捱的情境,更甚者若可以順便把那個傳說中的皇子送到 他們面前就更好了;即使明知道世事不如意十常八九,但想想也沒什麼不好。   出乎意料之外的,穆懷沙這念頭才剛冒出頭沒多久,便察覺滿目蒼白裡隱約有個 深色的小點在移動。   小小、小小的,深褐色身影,在漫天風雪裡恍似隨時會被掩埋,卻那麼堅定、不 為所動地筆直走向他們;直到人行至眼前時穆懷沙才發現,那是一名看來絕不超過二 十歲的青年。   站在師徒三人賴以棲身的山洞口隨手將獵獲的獸類往地上一扔,靳穹儀摘下竹笠 輕輕抖落簑衣上的碎雪,才剛脫下簑衣便敏感地察覺到應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環境 裡滲進陌生的氣味,微微皺起眉。   「師兄,你回來了。」前往內間的唯一通道傳來低柔呼喚,說不上有什麼特殊卻 無論如何不能說難聽的聲音來自他的二師弟,柳暗。   「……什麼東西?」抬眼望向柳暗靳穹儀微揚眉,沒頭沒尾地拋出簡短到別人通 常難以理解的簡短問句。   柳暗不是別人。   與靳穹儀共同起居朝夕相處了十年,柳暗早已熟知自家師兄說話習慣,即使是這 麼簡短的問句仍清楚師兄是在問什麼。走向靳穹儀很順手地接過靳穹儀手裡的簑衣及 竹笠,邊矮下身提起被師兄隨手丟在一旁的獵物邊答道:「是來拜訪師父的客人。一 行人上山時遇到暴風雪,好些個跌傷了;現在已經上好藥正在師父那兒歇著,但大概 會再逗留幾天吧。」動作優雅身形頎長,白淨溫文的纖秀臉龐,漾著柔似春水的醉人 淺笑。   ──醉人,但醉不了縱情山林的野獸。   司空見慣的靳穹儀微微皺起眉,不置可否只微頷首表示明白,沒再繼續多問什麼 、也沒再多說什麼,邊拉開被雪水濡溼沾黏在身上的衣裳,邊逕自朝內間行去。   對於師兄不喜多話的冷漠態度柳暗早已習慣不以為忤,仍舊是那麼溫柔地輕笑著 ,提著簑衣竹笠及師兄帶回的獵物,尾隨靳穹儀的腳步走向山洞深處。   微溼衣物零亂地散落一地,靳穹儀懶洋洋地側首靠在浴池邊,頸部以下盡數浸入 溫熱泉水裡,不曾束起的青絲隨水波飄揚張開一片髮幕,輕巧地掩蓋頸背上歷時多年 依舊猙獰的烙痕及身上為數眾多已不甚明顯的傷痕;眼簾低低斂下,分不清究竟是醒 是睡。   與他一簾之隔的柳暗在外打理好師父及來客的晚膳,算算時間應是師兄起身出來 用膳的時候了,卻遲遲不見靳穹儀出來。   抬眼望向攔於浴間洞口的厚實布簾,側耳細聽卻聽不見泉水流動之外的聲響,想 起這些年來師兄不知幾次差點在溫泉池裡泡到睡著的紀錄,考慮再三終是決定進去看 看情況。   「師兄?」掀開布簾站在自己堅持擺置的屏風外,柳暗試探地詢問。   聞聲靳穹儀的眼睫輕輕一顫似乎打算睜開眼睛,大半晌後卻仍一動也不動地泡在 水裡沒有任何回應。   「師兄?我進來了喔?」怯生生地,自屏風後緩緩探出半個頭,隔著朦朧水氣依 稀可見靳穹儀泡在池裡一動也不動;柳暗無聲地歎口氣,臉色微紅地強迫自己目不斜 視,快步走上前邊撿拾師兄的衣物準備待會兒帶出去洗,邊帶點無奈地柔聲叫喚道: 「師兄,你已經泡了很久,該起來了……」   柳暗將散落在地上的衣物盡數撿在手上後,被呼喚的人仍沒有回應;柳暗抬眼偷 瞧,再次無聲地歎氣。   依師兄的習性就算睡得很熟也不可能讓人走到這麼近還沒醒,要不就是真泡暈了 要不就是還不想起來,其中又以後者的可能性居高──他的師兄雖然體質涼了點但還 沒那麼虛弱;可是再這麼泡下去他真的很擔心師兄的身體受不住,所以雖不喜歡違逆 師兄仍是走近池畔,在師兄身旁單膝點地跪落,拖長尾音無奈地再次呼喚:「師兄… …」   這一次,靳穹儀終於有所回應,懶洋洋地半睜眼望向他,頓了好半天似乎是在努 力辨識清楚來者何人,然後才慢慢地自水中舉起溼漉漉的手臂伸向柳暗;見狀柳暗不 假思索地放下手中雜物握住師兄的手打算拉師兄起來,卻甫一觸及便被使勁一帶、整 個人被拉扯得撲跌進池裡,撲通一聲濺起好高的水花。   掉進水池理所當然是全身溼透。   雖立即便從水裡冒出頭順手一把抹去臉上過多水分,卻還是不免讓水嗆進喉管引 起一陣咳,柳暗的模樣毫無疑問地可用狼狽來形容。努力抹去眉眼的水珠,邊咳邊困 惑地望向靳穹儀問道:「咳、咳咳、師、師兄!怎麼了?」   靳穹儀稍微挪動身體背靠池邊正對柳暗,仍牢牢抓著柳暗的手沒放開;隔著蒸騰 水霧看不清那雙黑幽的眸子到底是完全清醒沒,唯聞略帶沙啞的嗓音語氣慵懶地扔出 一句:「你還沒洗。」   簡簡單單四個字輕描淡寫,沒有惡作劇得逞的得意也沒有數落怪罪的低沉,只是 很理所當然的一句陳述,好像把還沒洗澡的師弟這麼拖下水是再正常不過的行徑。   雖已經很習慣自家師兄的行為模式,好不容易止住咳的柳暗仍是不免略帶無奈地 微微苦笑,「師兄……」有些尷尬地別開臉,不太敢正視師兄,雖然──好像沒什麼 不能看的。   不想讓師兄使用被自己弄髒的池沐浴,即使這溫泉池是活水他仍會擔心間隔時間 不夠長池水無法完全汰換乾淨,所以他總是等到師兄洗好之後再洗;這話他卻絕不可 能跟師兄說,因為介意這種小事好像有點不像話──但他又實在無法不介意。   對於柳暗的態度有些不解,再加上等了半晌柳暗似乎仍沒有把已經溼透的衣服脫 下來好好洗個澡的打算,靳穹儀微側首,開始思考問題出在哪裡。   視線焦點不經意地停留在二師弟紅透的耳根上,幾次緩慢地眨動眼簾、突然頓悟 。   打從扯二師弟下水後就沒放開過的手猛然又是一扯,令他的二師弟跪立在池中的 身體失衡前傾,順勢筆直地撲進他懷裡再次濺起不小的水花。   「師、師兄!」柳暗反射性用雙手撐住池壁,生怕撞疼師兄;遭逢意外還沒回歸 常態的心跳隨即因為臉被師兄抬起,四目相對之下再度亂了調。   「…………」說不出半個字,愣愣地感覺到師兄的手順著頸部曲線下滑,探進衣 襟裡貼著肌肉結實的胸膛輕移撫觸;早已因師兄寸縷未著而被勾起慾望的身體微微顫 抖,清楚地感知師兄指掌上長年習劍形成的每個厚繭。   束攏外衫的腰帶不知何時被解開,外衣被丟出水池與靳穹儀之前褪下的衣物溼成 一片;下身並未被刻意觸碰,卻因已然被勾起生理反應加以距離過近,隨著池中水波 盪漾與師兄屈起的膝隔著在水中難以形成隔閡感的布帛不時輕觸緩蹭,分不清是誰在 挑逗誰、抑或根本只是很尋常的接觸而已。   外衣被丟出池外、中衣飽吸水分之後也緩緩沉入池底,輕薄裡衣被鬆開繫繩襟口 大敞,柳暗紅著臉乖順地沒有一絲掙扎意圖;靳穹儀在解開柳暗的髮髻後,將雙手穿 過柳暗腋下順著背脊稜線溫柔地撫摸,像是要擁抱卻未曾收攏雙臂,僅是垂首輕輕靠 在柳暗肩上。微啟的唇幽幽飄出兩個字:「陪我。」   柳暗遲疑半晌伸出手慢慢環住師兄,不管擁抱過多少次總還是像初嚐禁果時那般 緊張。   臂彎裡結實精悍的身軀儘管沒有盤根錯節般的肌肉隆起卻也絕不纖細柔弱,那麼 地剛強那麼地堅毅,好像絕不會因任何人事物受傷害;他卻總是小心翼翼、總是擔心 會讓師兄覺得不快、總是害怕太冒然靠近會被師兄討厭。   總是,總是。   那是他最珍惜最重視的,師兄。   作些微移動將臉頰貼靠於自家師弟頸側,略嫌單薄的唇瓣恰恰印在頸部脈動上, 微微摩蹭。如果說這只是單純取暖的行為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信?但對靳穹儀來說,這 樣抱著柳暗確實可以助他驅走寒意──儘管溫泉水已經非常溫暖、甚至比柳暗的體溫 還高。   這麼溫暖的環境,卻有種暖不起來的感覺;若不是柳暗溫熱柔軟的擁抱,他無法 確定自己已經離開雪地。   熟悉的環境混進陌生的氣息,令他心煩。   那些人,是誰?   他嗅到令自己憎惡的氣味。   訪客來找的是師父,還是別人?   京城。那是,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他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再去的地方。但是…… ?   看著拖人下水,將人抱在懷裡便又繼續昏昏欲睡的師兄,柳暗有些無奈地輕笑。 極其熟練地在儘可能不打擾師兄的前提下為師兄沐浴、仔細地擦乾身體和長髮,穿上 衣裳並細心梳整好那一頭青絲後,將師兄抱至水濺不及之處休息,這才回頭打理自己 。   脫去早已溼透的衣褲、與方才被師兄扔在池裡的衣裳捲成一團擱在池外以便待會 兒收拾整理;進入池中浸泡洗浴一會兒,正打算起身的時候不經意地對上一雙漆黑深 邃的眼睛。   愣。   半晌後回過神迅速地縮回池裡,白淨臉龐紅得像被煮熟的蝦子,雙手則遮在以師 兄的視角本來就看不見的腿間。   「……你不是要起來了?」看著柳暗的反應靳穹儀有些疑惑。   「我……」挨著池壁全身蜷縮成一團只把頸部以上留在水面,柳暗雖然在笑但顯 得很為難。該怎麼告訴師兄,他這連自己也無法理清的莫名情緒?   本來就不習慣也不喜歡讓別人看見自己的身體,雖然師兄並不在他排斥的範圍內 ,卻總不知怎地有些困窘。   向來缺乏耐性,等候片刻仍得不到明確答案便不想再等;靳穹儀伸個懶腰後雙手 抱胸,偏過頭盯著柳暗笑得勉強的臉,問道:「怕我看?」   後者忙不迭搖頭否認:「不、不是。」   「那是?」並不是想緊迫盯人,只是很順口地追問。   「師兄……」柳暗望著師兄異常認真的臉,不禁覺得自己實在很蠢。絞盡腦汁也 想不出來該說什麼適當說詞來解釋現況,「我……」停頓半天,仍想不到該怎麼接下 去。   看柳暗陷入窘境,靳穹儀雖然仍想不明白究竟所為何來但並不打算繼續為難柳暗 ;坐直身子,簡單地宣佈一個完全離題的結論:「我餓了。」   「呃?」柳暗一怔,隨即點頭表示明白應了聲:「喔。」   他明白師兄的意思。師兄在等他洗好澡,要一塊兒出去用晚膳;可是他遲遲不起 來,所以……   心意改變不需要任何掙扎時間。   紅著臉一咬牙,以意志力強迫自己將思緒淨空,以最快速度跳出水池用清水將自 己從頭到腳沖洗乾淨,再衝到自己手製的木櫃旁拿出一套乾淨衣服穿上──畢竟,被 師兄拉進池裡一起洗澡的事已經發生過無數次;雖然柳暗對和自家師兄有任何一絲半 點牽連的事便很容易變得呆呆傻傻,好歹還是知道記取教訓備下應變之道。   對待自己猶在滴水的長髮並不像對待師兄那麼仔細,簡單地一扭擰去過多水分, 再以布巾隨意地一挽便覺算完成了,回頭便衝到師兄身邊笑得燦爛。   乾淨白皙的臉龐,猶有薄紅未盡褪。   靳穹儀不發一語地看著笑得像個孩子──更精確一點的形容是像對人撒嬌直搖尾 巴的小狗──的柳暗,沉默半晌;突然伸出手捧住柳暗的臉,毫無預警地湊上前印下 一吻後放開手轉身離去。   獨留柳暗在原地呆愣片刻,才掩住嘴、面頰渲染一片薄紅,快步跟上。      日子原是過得這麼簡單。   雖然好像有點傻,但柳暗誠心期望過這樣的日子可以長久維持下去,如果能夠這 樣子一直跟在師兄身邊,就算一生無所作為也很好。   他是很認真很認真地,這麼想。 -- Transformer: 1. 促使變化的(或人物);改革者 2. 【電】變壓器 我不是改革者,我是變壓器……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04.44.251
shinlin1017:師兄好萌>///<十三大文等好久~~ 01/07 00:07
Transformer:謝謝(汗)這部其實是因為對師兄的愛而寫的XD 01/07 00:35
gh20502:大師兄好棒www這讓我好期待後續阿~~~拜託不要坑我QQ 01/07 01:44
windsinger:這對的相處真是好可愛~ 可是想到故事一定會有變故就有 01/07 07:02
windsinger:點為了柳暗傷心...QQ 01/07 07:03
Transformer:不會坑啦……貼出來就是為了讓自己多點動力快點寫完 01/07 20:17
Transformer:然後變故……一定會有但是好像不太大(回頭看看)所以自 01/07 20:18
Transformer:己都寫到有點厭。原則上希望十萬字內搞定(汗) 01/07 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