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師兄一起,下山去吧。」
一早,一如往常地靳穹儀不知道躲到山裡哪個角落去練劍、絲毫不管外頭仍在飄
雪;柳暗也一如以往地將昨夜浸泡在水裡的衣物洗淨晾起,掃開居所與外界連接處積
屯一夜的雪。
生火煮水為師父泡一壺醒胃的熱茶順便料理早膳,將茶和早膳一道送到師父跟前
時,習慣沉默地品味茶香的老人放下茶杯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柳暗沒有太大的反應。
看起來。
緩緩地用他那向來穩當的手,再次斟滿杯送上。
涓滴未灑。
安祥寧定的神情分毫不改,平和眼神的焦點順著自己指尖滑過杯緣,沿著刻滿歲
月痕跡的指掌,掠過衣袖、劃過肩線、停駐在橫越無數春秋磨盡犀利只餘溫潤慈藹的
眼眸。
沒有驚疑,只有等待。
唯有在老人接過茶杯後便平置於膝上微微揪住衣襬的雙手透出些微端倪。
斂眉垂首沉默地等待著,老人作出進一步說明。
「你救回來的人,上山是為了尋找十一年前失蹤的華明太子。」接過青瓷杯湊近
唇邊輕啜,斂低眼簾細細品味著愛徒的好手藝。
微擰眉,柳暗遲疑片刻略帶猶豫地確認:「……師父的意思是……?」
「你師兄決定下山。」輕輕放下瓷杯,溫吞吞地續道:「他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讓他獨自下山,我不放心。」
「師兄……?」老人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柳暗卻遲遲不想接受答案。
其實他連師兄要下山的事實都不想接受。
──即使他無法逃避。
蒼老音調平靜沉緩,「十三年了,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些;」悠悠然卻似歎息。「
再起烽煙,百姓何辜。」沉沉閤上眼,眼前不期然浮現當年那雙異常銳利的眼睛;驕
傲而孤獨,拒絕任何人靠近的眼睛。「你師兄雖答應下山阻止,可是……」
未盡語意盡付一聲歎息。
是不忍,卻也無奈。
「師兄……是華明太子?」茫然地抬頭,無意識地重新組織方才聽說的語句,靜
靜望向柳暗的老人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靜靜地望著。
當年幾經波折、輾轉流浪過無數地方後秘密送到天水山,被要求在這個常年積雪
的地方蟄伏十年的孩子,如今要他下山著實難為了他,為人師者不是不知道;只是、
只是──
他不能不去。
那是,即使捨棄了名字捨棄了身分,也無法一併丟棄的,『義務』。
※
「有消息了?」自滿案奏摺間抬起頭,清澈寒冽更勝秋水的眸子望向階下,斂眉
垂首傾身行禮的墨衣人。
「是。」墨五凝視著自己的手,頭也不抬地簡潔回話。「與穆紹德一行人,三日
後便會抵達京城。」
「哦……真令人意外。」纖秀的柳眉輕揚,淺淺笑容漾開,意味不明的波紋搖盪
。「在這裡過了兩年那種日子,他居然還會回來……」饒是已年過不惑,柳秋河自外
貌看來卻是未及而立,唯有眼底不經意略過的一抹深沉透露些許訊息。
沉吟片刻,突然出聲呼喚:「小五。」笑容陡地一斂神情顯得有些陰冷,似是一
陣掠過人間的秋風在尚未盡褪的暑氣裡陡然刺進一分入骨寒涼,語調卻仍維持笑意。
「你覺得──他是回來幹什麼?」
「墨五不知。」維持著傾身行禮的姿勢絲毫未改,一動也不動好似個雕琢精細的
人偶。
「不知歸不知,猜猜麼。」唇線微勾,淡淡揚起一道弧,意味不明。
「……墨五愚魯,不會猜。」
「欸,哪有什麼會不會,你明明就是不肯猜。」低聲嘀咕抱怨語氣聽不出有幾分
認真,抽過一本奏摺翻開一目十行迅速掃過、朱筆信手一揮便定下決策擱置一旁等墨
乾,速度之快簡直像是隨便應付了事。
「…………」墨五仍沒抬頭,好像維持這種姿勢僵著不動是很輕鬆的事情,只是
近乎無聲地歎了口氣。
放下奏摺,柳秋河的注意力轉回墨五身上;睨視階下依舊以標準姿勢行禮的堅毅
身影,以聽不出有幾分認真的語氣詢問道:「讓寡人猜猜,你現在在心裡偷偷數落寡
人?」
「墨五不敢。」雖然,確實是有那麼一點兒,頗接近的想法。
「不敢,」微挑眉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你哪有什麼不敢?哪,算算你
那些戰蹟,就算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大概也相去不遠;以前連夜挑掉七、八座山寨身上
被開幾十道口子整個人活像剛從血水裡撈出來的時候,都沒見你皺過一下眉頭。你怕
什麼?」根本,也不怕他看了會心疼。
「……天地為證。」謹慎出口的句子字字清朗沉穩、隱然擲地有聲,墨五的性格
向來極其認真。「墨五如有半字虛言,當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然即使揚高
音調,依舊是可男可女的音質。
「哎哎哎。」這話聽在耳裡,柳秋河可是一點也不高興:皺皺鼻子一聲長歎,略
帶無奈地道:「我說小五啊,你別老把這麼嚴重的話掛在嘴上好不好?說不準哪時候
老天爺心情不好相準你劈著玩兒你不就冤大了?你要有個什麼萬一,寡人可是會很傷
心的。」
「……我……!」本是波瀾不驚的雙肩微微一震,一時忘卻自己素來堅持的君臣
之禮猛然抬頭仰望柳秋河;而在視線甫觸及那雙略帶笑意的冰涼眼眸時隨即像被當頭
潑了盆冷水,立刻又低下頭去恢復原本僵持的姿態,甚至是將頭垂得更低。「微臣知
錯。」
見墨五如此反應,柳秋河的表情顯得有些古怪,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仍是用不
怎麼認真的語氣嘀咕道:「都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自稱『微臣』……」
立身階下垂首行禮的身影僵持,抿緊下唇強迫自己保持平靜,從善如流地修正重
述道:「墨五知錯。」依舊是簡潔俐落的回答,卻比方才更多了幾分僵硬。
「……先下去休息吧。」微微斂下眼睫,說話語調輕柔溫和聽不出任何情緒。「
忙了一天,你也累了。」
「是,」深深一揖,近乎及地。「墨五告退。」直起腰也不曾再望柳秋河一眼,
轉身便頭也不回地走出御書房。
不見身後、階上案前,凝望著墨色身影的專注眼眸。
那幾乎可以用『幽怨』來形容的眼神。
※
許久未曾磨光的鏡面,映出的影像總是幾許模糊幾許朦朧;伸出手緩緩輕撫鏡面
,冰涼知覺由指尖直貫進心裡。
從,多久以前開始?越來越不喜歡鏡裡映出來的樣貌。
本就不是十分纖弱的線條,在漫長爭戰歲月裡更消磨去所有柔軟,僅殘存男女莫
辨的輪廓──即使從不曾後悔,每次看著鏡中倒影卻總像心裡被扎根刺。
是這副模樣,才會老被取笑耍弄。
不及男人陽剛、也缺少女性的陰柔,說直接點叫不男不女、合該是被厭惡的,那
個人卻是因為這個特質才特別注意自己。
該欣喜還是悲哀?這麼多年來,已經分不清了。
只是日復一日地被那人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主宰一切。
說來是很沒出息吧?明明沒有被完全接受的可能,卻甘願被這種虛侫的言語戲弄
,甚至嚴守著秘密不敢讓那人知道真相、就怕連那些個令人心動的戲言都會失去;有
時候也忍不住問自己,這以謊言構築的假像還能維持多久?卻一次又一次地縱容自己
逃避面對。
拖得一日是一日。
即使向來不齒性格軟弱的人,向來提得起放得下、乾脆俐落的性子面對情之一字
卻是怎麼也堅強不起來。
懦弱、無能、沒出息。
墨五無聲地歎口氣,又一次選擇了縮在殼裡拒絕繼續思考這個問題。
※
春雪初融。
應是百花盛開的明媚季節,穆懷沙卻直想歎氣。
找不到人時頭痛,因為老父會焦心地四處奔走成天哀聲歎氣,終日悶悶不樂愁眉
深鎖;找到人後也頭痛,除了看著年事已高的父親對那個明明和自個兒差沒幾歲──
換言之年齡差距大到可以當父子──卻趾高氣昂不可一世一點也不懂什麼叫敬老尊賢
的傢伙態度謙恭有禮到近乎卑微的程度之外,心儀已久的姑娘跟著另一個男人轉來轉
去更令他苦悶不已。
唯一值得高興的或許是那個男人是個還不錯的人。
連他都不禁覺得,如果自己是姑娘家或許也會喜歡上這麼樣一個人,相貌斯文漂
亮卻不陰柔,待人溫柔謙和──尤其跟那個姓靳的混帳相較真是客氣有禮得令人不由
感動到想痛哭流涕的程度、每每總令他忍不住暗自嘀咕明明同門所出怎麼會差這麼多
──進退舉止極有分寸,顯然教養極佳。
……可是認真說起來,這似乎也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敵如此強勁,不就意
味著他的希望渺茫?
沉沉歎口氣,頹然伏在窗臺上,居高臨下看著庭院裡滿園花樹、以及悠然靜立於
其間的青年,繼續煩惱著令他頭痛不已的問題。
※
花開的時候,那人會在哪裡?
柳暗極目四顧,試圖找出又一次行蹤不明的靳穹儀。
每天每天……幾乎都是這樣開始的,用完早點便跑得不見蹤影,直到他憑藉著一
些難以說是線索的蛛絲馬跡,在某個出人意料之外的地方尋到師兄。即使感覺得到師
兄並未走遠、仍停留在這座將軍府裡,看不見師兄的身影卻令他的心靜不下來。
師兄、師兄、師兄──即使下山已近百日、即使在這座府邸已經待了半個月,他
仍舊無法讓自己習慣這個地方;更甚者,在這個地方留得越久,他越會想起那些本該
已十分遙遠、他不應再去回想的事。
幾乎是每個人都要他忘記。
父親、師父,以及將他送到天水山的世叔……每一個都希望他把那些事埋藏在天
水山層層冰雪之下,永遠不要再記起、更不能放在心上。
但他忘不了。
即使明知道自己該忘,即使明知道自己什麼也不該做,還是忍不住會想──尤其
是師兄不在身邊的時候。
總是不經意地會想起,那段不知該不該說幸福的童年歲月,那個小小的封閉世界
產生劇變的那天,以及那些濺在臉上手上、溫熱的血。
再怎麼拭洗也無法徹底去除的血腥味。
那些事,那些事──怎麼可能忘?怎麼可能忘得了……
「柳公子!」伴隨著嬌柔呼喚,一陣香風拂來。人隨香現,一名少女笑盈盈地自
庭前踩著輕快的步伐走向柳暗,「又在賞花散心嗎?」
柳暗禮貌性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僅是頷首為禮。
「柳公子真的很喜歡賞花呢……是因為天水山上都沒有花麼?」何詩晴毫不掩飾
自己的傾慕,熱情的眼神彷彿可以融冰化雪。
「天水山上也有花,只不過極為罕見。」溫然一笑,對於何詩晴明顯地示好仿似
渾然無所覺,柳暗的態度依舊平靜沉穩不顯絲毫侷促不安,目光飄向遠方遙想那冰天
雪地裡滿眼蒼茫中令人驚豔的唯一絕色。「縱然有幸得見,也是開在絕崖峭壁上,難
以親近……」
是啊,是那麼地難以接近、不容人隨意碰觸──當年師兄卻硬是自暴風雪中帶回
那朵稀世奇花,甚至不顧自身安危、險些與那朵花一同墜落山崖。
師兄總是這樣的,天生的倔性子一旦作決定便會不顧地一切地去做,哪怕這樣的
決定會為自己帶來多大危險都不管;所以他從來不敢離師兄太遠,生怕一個不留神、
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人便又會消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現在,師兄在哪兒呢?
下山以來彼此的關係好像變了很多。
自從知道師兄身分之後,就連日常接觸都多了幾許猶豫;遙遠遙遠,不可接近嗎
?好像並不是這個樣子,但咫尺天涯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卻是即使不願承認也無法否定
的事實。
想著想著,不禁有些感傷起來,淺淺微笑也隨之變得落寞,令何詩晴與見心上人
到訪便急忙奔下樓阻止兩人獨處的穆懷沙兩人同時看得一愣,久久不能回神。
倒是柳暗察覺到穆懷沙的到來,便立即收拾起感傷情緒,換上有禮的微笑出聲招
呼道:「穆三公子。」
猛然回神的穆懷沙以一聲輕咳掩飾自己的失態,心裡暗罵自己太不像話,居然因
為一個男人──尤其還可算是情敵──的微笑而恍神,瞬間有股衝動想要抓住柳暗的
手追問他是為了什麼會這樣笑然後想辦法把那個因素消除讓他可以笑得開心些、至少
不要那麼落寞不要悲傷。真是,像什麼話?
雖、雖然一般時候,柳暗的微笑令人看著就覺得愉快;但、但是──嚴格說起來
柳暗是哭是笑干他何事?那傢伙是他的情敵、是情敵啊!
「……?」見穆懷沙半晌不答話,柳暗不禁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未曾多問,只是
略顯困惑地望著穆懷沙。
「嗯……你們……嗯,在賞花啊?」穆懷沙不太自然地硬擠出話來回答,邊腹誹
自己這話著實蠢得可以。
柳暗還未答話,一旁的何詩晴便已接口道:「在說天水山上的花兒呢。倒不知柳
公子是不是想家了?」
柳暗輕笑著搖搖頭,不作正面答覆。想家?家,在哪裡……天水山,算是他的家
嗎?沒有師兄的地方、沒有師兄的天水山,就是瀰天蓋地的蒼白與冰冷。
「欸,柳公子,這麼著吧,」何詩晴伸手欲挽柳暗手臂,興致昂然地提議道:「
一會兒我爹會過來,待你們商討完大事之後跟我出去街上逛逛吧?京城可熱鬧有趣得
緊呢。」
「何老爺……?」對於師兄以外的人親近柳暗本欲不著痕跡退避,聞言微蹙眉略
一猶豫終是沒閃開,「商討……什麼『大事』?」
何詩晴略帶神秘地微微一笑,壓低聲音道:「爹親召集了不少舊部預計商議近日
起事,大夥兒聽說殿下已回到京城都相當激動;要不是怕打草驚蛇,早就都上門叩見
聖顏了。」
「殿下……」柳暗低聲喃喃重複,心裡頭仍無法將這個詞與師兄相連;那般狂放
的性子是該當遨翔於青空不適合坐困廟堂,這些人──到底想要師兄做什麼?
「咳,」對於何詩晴挽住柳暗手臂、而柳暗似乎也不以為意的情景相當不是滋味
,輕咳一聲試圖吸引兩人的注意力,同時將話題轉開:「說到這,靳公子呢?怎麼用
過早點以來便不見人影?」
從天水山上到京城這一路行來,要說對柳暗有什麼清楚的認知,應當首推柳暗對
那個姓靳的傢伙極其重視這件事吧?跟前跟後、可以說是照顧得無微不至。真不知道
那心高氣傲眼睛像長在頭頂上的臭小子到底是對柳暗下了什麼咒?
「師兄……」清淺笑意宛若春風輕拂,是盡力讓自己不露任何端倪的成果;襲上
心頭的落寞,卻怎麼努力也揮之不去。「師兄習慣用過膳後獨自練劍。」
正確來說,是他的師兄不習慣身旁有人。
猶記當年剛上山時,受師父託囑帶著他一同出門在山上四處走走看看熟悉環境的
時候,師兄總是在走出師父可見範圍後便放開相牽的手;矯健的步伐很快地拉遠彼此
間的距離,遠到他幾乎看不見師兄身影的時候才停步,背著光與他遙遙相望。
看不清師兄的表情,所以他從來不知道師兄那時候在想什麼;只能從師兄走到他
身邊扯住他衣袖往前走不了多遠便又放開手重複同樣的事判斷,師兄習慣獨來獨往,
他的存在是個沉重負累,絆住師兄原本不受任何拘束的腳步。
「嘖,」穆懷沙聞言皺起鼻子,不是很認真地低聲嘀咕一句:「這傢伙還真孤僻
。」沉思片刻,搖搖頭道:「算了算了不提他,算算時間何世叔也該到了,一塊兒到
大廳去吧?」
柳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被兩人簇擁著朝前廳移動。
庭中不遠處一棵枝葉茂密的老樹上,柳暗方才遍尋不著的目標,正盤踞高枝上放
任一頭黑髮披散垂落隨風微晃,心不在焉地輕撫著懷中方才在樹上『撿到』的小貓,
若有所思地目送三人身影遠去。
對於那位何姑娘挽著柳暗手臂的景象,看在眼裡有種難以言喻的滋味一絲一點緩
緩泛開來,他卻說不上來究竟所為何來。
介意嗎?
為人師兄者,應該怎麼想才好?
決定的事,就不應該反悔;下山之前就已經可預見的事,也沒有反悔的餘地──
是他自己決定,要帶著柳暗下山。
跳下樹,將貓兒輕輕放落地,轉身離開。
不曾回頭。
※
「我真是不懂你。」盯著窗邊專心觀注著遠處動靜的青年片刻,燕雲自顧自地斟
上一杯酒飲盡,帶著笑,不怎麼認真地嘀咕抱怨道:「好容易想方設法排除萬難地尋
了你家少主回來,卻偏又把人家晾著不去見他,你到底是怎麼著?」
窗邊青年沒回話,居高臨下逕自遠遠看著盼了十年的人,沉默不語。
似乎不以為意,燕雲滿面笑容絲毫未改。「欸,可別過河拆橋哪。」隻手托顎微
瞇眼睨視,笑道:「可別人找著了,就不理我哪。」
「……答應過你的,我不會忘。」窗邊青年終於開口,卻仍吝於回眸望一眼。
案前人笑容微斂,瞪著窗邊青年半晌才又繼續嘀咕:「誰跟你說那個了……現在
這副模樣兒,可不就是過河拆橋麼……人找回來前一直纏著我問東問西,現在人找回
來就連多看我一眼都懶,我好可憐欸,你有了新人就忘舊人。」語畢還吸吸鼻子,煞
有其事地抬袖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見庭中人已離去,窗邊青年這才收回目光回身望向演怨婦演得很高興的友人,不
冷不熱地提醒道:「論起時間先後,你才是新人。」
「咦?是這樣子的麼?」燕雲眼睛眨巴眨巴,吐吐舌頭,「怎麼這麼快就被你捉
著語病了,我還以為你心思全放在你家少主身上了。」
「少主走了。」
「……你真的好過分……」
「你不是頭一天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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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電】變壓器
我不是改革者,我是變壓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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