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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知道我從哪裡來。   包括,我自己。   雖然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但……就是說不出來,除了知道我也是有爹有娘之外, 我什麼也不記得。   模糊的記憶裡父母親的影子很淡,只記得他們常四處找比自己高強的對手比試。 既然愛找比自己高強的對手打,當然打嬴的可能性就不太高;既然打嬴的可能性不太 高,在敗戰的時候生死自然就很難說了。   我的爹娘運氣應該算不錯,卻也不可能一直都那麼好,所以,很多年前、我還很 小的時候,我便開始獨自四處流浪。   我對爹娘的記憶可以說是一片空白,但我並不特別在意,反正……我自己一個也 過得很好,有沒有爹娘對我來說並沒有太大差別、也沒有什麼意義。   我好戰。或許這是唯一和我爹娘有明確關聯的事?我和他們一樣好戰、也善戰, 放眼妖界能與我匹敵的妖說起來還真不多;隨著我的妖力增進,夠資格與我一戰的妖 也越來越少。   我開始覺得無聊。每天每天總是想著,今天到底可以找誰打?目標越來越難找, 我的日子也越來越無聊。   某天我聽說,妖界眾妖推派出一個首領,是一個名叫燎日的狼妖,傳說他已有千 年道行,放眼妖界已無敵手。   理所當然,是個很好的目標。   但,很沒趣的是這個燎日平日深居簡出、神龍見首不見尾,要找到他鬥上一鬥還 真是難如登天;相較之下,他兒子還比較常見。   聽說虎父無犬子,燎日的兒子星璇的妖力也非比尋常,雖然才出生沒幾年,卻比 百年老妖還要強上不少,所以我──也開始對星璇感興趣起來。   不過,找星璇挑戰也不怎麼容易,雖然星璇頗常四處亂逛要看見他還算容易,每 次我要找他打卻總是被燎日派出的護衛聯手攔下,惹得我被攔到無名火起。本來嘛, 不過就是手癢喜歡找人挑戰,和星璇打或者和他的護衛打好像沒什麼太大差別?但被 這麼連番阻撓,倒氣得我立誓非與星璇一戰不可。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成天躲在護衛 背後像什麼樣?   俗話說得好: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講簡單一點就是「等久了就是你的」,沒 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終於有那麼一天,讓我逮到機會向星璇挑戰。護衛上哪去了? 唔、那種事情我並不怎麼關心,反正那麼點小陷阱要不了命的……   打得很痛快。   ……敗得也很慘。   細節就不提也罷──反正和那個星璇身上傳來的食物香氣絕對沒關係,雖然那時 候我確實是覺得有點餓了……總之簡單說起來就是敗在那傢伙手上,還運氣不怎麼好 地因為傷重而沒避開那個陰險蠢蛇妖的偷襲,雪上加霜落得連維持人形都辦不到,變 成一隻小不隆咚的生物逃竄──天知道我有多少年沒讓人看過我這副模樣了。   我不知道該說是我的運氣比我爹娘好還是不好,戰敗、虎落平陽被犬欺,三隻小 妖想趁火打劫要把我扔下鍋去煮了吃,然後無巧不巧地被那個星璇救了順便帶回家, 再然後……就是開始了和星璇共同生活的日子。   ──對、是共同生活而已,雖然那段時間我吃的都是星璇料理的食物,但是誰要 說我是被星璇撿回去養我一定跟他拼命!   從負傷到傷勢養好可以再度變成人形的這段時間內發生不少事。『星璇』這個名 字不再只是個名字,和一個活生生的存在串連起來;會哭、會笑、會玩、會鬧,除了 擁有強大的法力之外,他還擁有很多其他特質。   在我眼裡,星璇慢慢變成不再是我想挑戰的對象。   這倒不是說他看起來多嬌弱多不耐打或戰力不高,而是……怎麼說呢?不知道為 什麼,他難過時的表情總令我也跟著不舒服起來,讓我總會想做些什麼來改變現況。   並不特別去思考自己這樣的反應代表什麼意義。我只知道,星璇開心地笑的時候 我也會跟著覺得愉快;其他的,我什麼都不在乎。      受星璇之託,我開始利用空間法術往來人間與妖界,四處查探他親生父母親的下 落,以及當年在人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情。每一次星璇聽我敘述在人間查到的事情 之後,神情總是變得沉鬱些,笑容也更少了點;我看著雖然覺得難受,但也不知道能 夠再做些什麼,只能看著他難過。   知道真相總是難免會傷心,但我知道當他發現自己被騙的時候會更難過。就像好 幾年前,我和他剛認識沒多久的時候……那一天,他哭得好傷心。   所以我從來不騙他。   不管查到的事實有多殘忍,我從來不對他說謊。      在探到的消息幾乎已可完整拼湊出當年的事情之後,璇開始策劃復仇。   為了多增添一分對抗燎日的籌碼,他託我尋來另一種與他體內原有的毒素不相上 下的劇毒;為了和燎日的勢力對抗,我與他聯手統一外城的勢力。   他說他沒有知覺,所以即使兩種劇毒同時侵蝕他的身體,他仍舊一點都不覺得痛 苦;可是他從來就不知道他體內的毒素發作時他臉色蒼白冷汗直冒,全身使不上力必 須靠人扶持才能夠站立的模樣,早已揭穿他的謊言。   縱然沒有知覺,那副模樣會不痛苦嗎?我不知道沒有痛覺是什麼感受,但我知道 傷重到麻痺的感受;全身沉甸甸地無法隨心所欲地活動,那種無力感比疼痛還難受。   即使明知道他說謊我也不想揭穿。如果他覺得不讓我知道會比較好,就算知道我 也會假裝不知道;如果他為了復仇必須忍受這樣的痛苦,那我也會陪著他承受。   看著他苦,陪著他痛,那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      那天,是歷經無數爭戰後的一場戰。   對手是煜龍,一隻蛇妖。   一如往常地沒什麼挑戰性,勝得輕易。   不同以往的是,在戰爭即將結束的時候,戰場旁來了三隻外來的妖。   ……正確來說是一個人類,一個半人半妖和一隻頂著一顆鳳梨頭的五毒獸。   他們來自蜀山──那個自以為是、迫害無數妖類的蜀山。來妖界做什麼?莫非是 要趕盡殺絕、在人間殺得不夠,還要殺進妖界來?真以為妖族怕了他們?   於是我和他們狠狠打了一場。   縱然以一敵三,我仍舊已經很久沒與誰戰成平手了……看來蜀山也不全是廢物? 但,即使如此也不值得讚賞,蜀山那些無知的人類只會自許正義、將這種能力用來迫 害異族,縱然強也還是一群垃圾雜碎。   我本想和那群來自蜀山的傢伙再狠狠戰個三百回合、分出個清楚勝負,卻被璇阻 止。我不知道璇那時候在想什麼,或許和他母親曾是蜀山的人有關吧?以及,他的雙 生兄弟當年是被蜀山收養……   想起璇的母親,我不自覺地多看了那隻五毒獸一眼──不看背後的翅膀,那個髮 型、那張臉,倒和我從人間帶回來的畫像有幾分肖似……?不經意間回頭一瞥,我注 意到璇也在看她。他是不是,也有相同感想?      別過來自蜀山那群傢伙後,璇便鑽進廚房裡忙東忙西,雖然臉上表情沒有太大變 化,但我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很好。是因為那群來自蜀山的傢伙?   我努力回想著那三個傢伙的長相,這才猛然想起那隻半妖的模樣似曾相識──他 的模樣……似乎看起來和星璇很像?因為氣味相差太多我一時倒沒聯想在一起……記 得當年,璇的孿生兄弟是被蜀山收養,這麼說來那傢伙是璇的雙生弟弟?   ……難怪他會這麼高興,難怪他會阻止我繼續跟那傢伙打……因為那是他兄弟, 是現今世上他僅存的唯一親人。   我有多少年沒看過璇這麼愉快地忙東忙西了?自從知道燎日是他的殺父仇人後, 鎮日埋首於復仇大計的他就變得罕有笑容。   剎那間襲上心口的情緒有些複雜有些陌生。看璇高興我應該也是為他高興的,但 不知道為什麼,我卻覺得有些難過笑不出來。   這些年來……我一直陪著他。為他到人間去打探他親生父母親的下落,當他的左 右手助他進行復仇大計,卻不能夠讓他笑。   我……這些年來我一直陪著他,可是我為他做了些什麼?我讓他的笑容一天比一 天少,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受苦卻無能為力,我──   我默默地走開。   不知道失去親人會有多難過、也不知道有親人可以多快樂,因為在我的記憶裡從 不曾擁有過,璇的感覺我無從知曉;我只知道,那傢伙的出現讓璇很高興,而我、而 我──我也由衷地,為璇高興……      我依照往日習慣在戰後四處巡視察看是否有殘黨伺機作亂的時候,突然感覺到璇 在呼喚我。邊趕往璇所在之處,我邊困惑著怎麼也想不明白,剛才看璇提著一籃熱騰 騰的點心走向那三個傢伙歇腳的廢屋,按理說璇現在應該和他兄弟一起團聚。怎麼會 ……?   趕到廢屋,璇的狀況令我深深皺起眉。那傢伙是說了什麼令璇情緒激動到毒發的 地步?璇一向很清楚界限在哪裡、也一向控制得很好,那傢伙到底說了什麼?   璇無視我疑問的眼神,僅只是冷冷淡淡地給我一句:「陪我回內城。」語調中異 樣的冰涼與平靜,洩露他強自壓抑傷痛不肯讓人發現的秘密。   於是我明白,他為什麼召我來了。      回裡蜀山內城服下抑毒的藥物後,璇的身體狀況應該已經恢復原樣,卻仍偎在我 懷裡摩摩蹭蹭,似乎短時間不打算離開。   近年來他覺得難受的時候便常這個樣子賴著我,我倒也不以為意;只是仍舊好奇 璇的兄弟究竟說了些什麼,讓他的情緒激動到無法自制以致毒發?   璇安安靜靜地靠在我懷裡,抓著我的衣襟大半天沒吭聲。好半晌才喃喃低語道: 「原來……原來就算是血脈相連的兄弟,也還是陌生人……毫不相干,需要嚴加戒備 的陌生人……」我感覺得到他抓住我衣襟的手逐漸收攏握緊,那種程度應該是會讓指 甲深深陷進掌心裡吧?而他一無所覺,明明看起來是在勉強自己接受眼前的事實,他 平靜的臉龐卻看不出絲毫端倪。   看著他半斂眼廉的模樣,我的腦海裡沒來由地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或許……或許 他並不是強行忍耐,而是根本連他自己也沒發現?沒有知覺感覺不到疼痛,所以…… 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受的傷害有多深?一思及此,我的胸口不禁又痛了起來,伸 手環抱住他。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那些事情、我一點概念都沒有,也什麼都不知道;只能默默 地抱緊他,讓他清楚地知道:我在他身邊。   我會一直、一直在他身邊,永遠不會與他形同陌路。   以我的生命作承諾。      璇的兄弟那一行人從雷系陰地脈離去,在他們離去之後璇便開始著手調查關於地 脈的事情。   而我,很理所當然地從旁協助。   他說蜀山與裡蜀山息息相關,蜀山出事裡蜀山不可能平安;他說他要幫著打通地 脈,以保裡蜀山的平靜;他說地脈異常造成結界效力減弱,依他的能耐在陰脈中活動 應不礙事;他說、他說……   他說的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蜀山為表、裡蜀山為裡,兩者固然息息相關,裡蜀山有任何異常勢必會影響到蜀 山,蜀山的異變對裡蜀山造成的影響卻有限;表裡的關係,皮肉之傷於內何損?除非 蜀山遭到嚴重破壞,否則對裡蜀山難有太大影響。他要幫著打通地脈,固然是為保護 裡蜀山外城弱小的眾妖怕他們經不起異變動盪,何嘗不是為了要幫助他唯一的親人? 至於地脈……以他的能耐是可以在地脈中行動如常沒錯,地脈的結界效力卻絕對不可 能於他無傷,他畢竟是妖、而且還是個不能離開妖界的妖。   我明知道他在說謊他在騙我,卻不忍拆穿他的謊言。打從他下定決心復仇以來, 每天都是什麼樣子我一直看在眼裡,就算看著自己的勢力一天比一天強大,他也從不 曾因此而覺得快樂;難得可以這麼高興地做一件事,我怎麼忍心阻止他?   但,當我看見他自雙溪負傷回來卻仍打算進地脈的時候,我仍舊試圖阻止他獨自 跟著那些傢伙進地脈,畢竟那樣子對他的身體實在負擔太重難保不會有什麼萬一,即 使我知道他一定不會聽的──他的性子多拗,我比誰都清楚。   結果,當然是惹他不高興了。   明知道他會不高興,話還是忍不住衝口而出,看著他失去笑容的面容我的心情自 然也好不到哪去;忿忿地應了句「屬下告辭」後我轉身離開,明知道他在看著我卻又 因為是在他兄弟面前要故作不在意,我就這麼離開他雖然嘴上說沒關係,心裡還是會 惦著念著記掛著、偏又不知道該怎麼跟我說,卻還是忍不住要動怒。   我不是第一天跟著他,就是太瞭解他才生氣。   他總是這個樣子,一直在說謊欺騙關心他的人,一直勉強自己讓自己看起來像過 得很好;從來沒有想過怎麼樣可以讓自己過得比較好,總只想著一肩承擔下所有的事 情,心疼每個和他有關的人唯獨從不心疼他自己──哼、想起來就好生氣。   自土系陰脈將他接引回裡蜀山之後他就因為氣力消耗過度而毒發。整個人癱在我 懷裡失去意識陷入昏迷,臉上血色盡褪蒼白如紙,看得我又是一陣火──為什麼非要 折磨自己到這種地步不可?為什麼就不能多愛惜自己一點?帶著滿懷怒火將他送回內 城讓他服下抑毒藥物後躺在床上休息,轉身便要走開,卻被他拉住衣袖走不開。   本以為他醒了,回頭看卻發現他的雙眸仍緊閉。   璇,你還需要我嗎?我原以為我是被你需要的,可是……我看得出來,你跟他們 在一起的時候,比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快樂;最明顯的證據就是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 你露出笑容的次數變多了。   你需要我嗎?我想問,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問。對你來說我應該是還有點用處有點 幫助的,但是我能夠給你的卻只是幫助你傷害自己;你需要我幫你做一些事,可是這 些事真能幫得了你嗎?我開始懷疑卻沒有答案,也不能拿這個問題問你。   你給我的答案,只會是不顧自己安危的謊言。      即使我懷疑自己的作為到底算不算幫助璇卻仍拗不過璇的堅持,在那些個傢伙再 度進入地脈時我仍將璇傳送至地脈……這次,甚至是陽系地脈。   送走他之後我有些茫然。   我,到底在做什麼呢?我是想幫他的、他也確實會因此而微笑,可是、可是── 對燎日進行復仇計劃雖然風險極大,總還有一搏的餘地;讓他進地脈,卻是對他必然 會有所損害。我是在幫他嗎?我,真的是在幫他嗎?   一名小妖匆匆來報打斷我的思緒,聽到的消息令我立刻將方才煩惱的問題拋諸腦 後趕往現場,邊思索著這樣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據聞在裡蜀山外城出現一個「魔界之門」,不知道是誰開始說的,目前外城盛傳 妖族只要進了魔界之門便可以成魔。   世事沒有一蹴可幾,魔族的事情我很清楚,雖然確實是由妖修練而成,但妖要成 魔勢必得耗費數千年歲月方可成道,哪有可能進一扇門便可成魔?只怕,是陷阱了。   趕到魔界之門入口所在之處,證實了我的猜測無誤,那個法陣沒有半點來自魔界 的氣息,反倒……有種像是來自蜀山的氣味?是有心人用法術佈下的空間障,並非通 往六界中任何一界。沒有去想我為什麼可以分辨魔界的氣息,那種事情就像我會空間 法術一樣的理所當然,一點突兀的感覺都沒有。   確定所謂的「魔界之門」是陷阱之後我立刻要手下轉告眾妖不得進入,尋了個不 會被打擾的秘密場所躲起來施法,試圖破解那個空間障。   沒料到的是,我的法力不敵那個蜀山出身的仙因而魂魄受困於那個假魔界之門, 還累得了自地脈歸來後試圖協助我的璇因為運功過度導致毒發。   在璇的兄弟南宮煌及那個鳳梨頭的五毒獸協助下,璇破了那個假的魔界之門;卻 沒有多作休息,隨即便要再出發前往地脈。   我知道璇是不想我擔心,可是當他笑著告訴我那隻五毒獸已經為他壓制毒性、他 有生以來第一次不需要服解藥覺得很輕鬆的時候,我還是像被狠抽一鞭那般心痛。   我有多少年沒見他笑得那麼開心了?南宮煌是他的兄弟,能給他親情的溫暖能帶 給他笑容;那個五毒獸則可以壓制毒性消弭他毒發時的痛苦,假以時日待五毒珠煉成 後還能夠為他袪毒徹底除去他的痛苦根源。我呢?我帶給他什麼?   我走訪人間帶回來的消息讓他失去笑容,我尋來的劇毒令他終日痛苦,我明知妖 類在地脈中活動會倍感吃力卻還是送他進地脈,我所做的一切看起來像在幫助他,實 際上卻不斷地對他造成傷害。我,應該繼續這樣下去嗎?   我明明是想幫他的。可是我做的事情,真的是在幫他嗎?      從水系陰脈將璇接引回來後,他整整昏睡了一天。魔尊讓他的身體恢復知覺,可 以感覺到痛之後他不再像過去那樣可以絲毫不受身體狀況影響,毒素侵蝕他身體的現 象趨於明朗化,令他行動的時候常因為疼痛而倍感吃力。   雖然很痛苦,他卻是笑著的。他說,這樣子雖然難受,卻可以讓他清楚感覺到自 己確確實實是活著的,不是死去多年的行屍走肉……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一直知道他是沒有知覺的,但幾乎不曾聽他提起過他對這件事的觀感如何,很難 去猜測他到底怎麼想;這麼看來,他總是這麼不珍惜自己是因為覺得自己已經是個死 者,怎麼樣都沒關係了嗎?看著他的笑,我想著:不能再讓他受傷害了──就算拂逆 他的意思,我也不能再讓他繼續傷害自己。   伴隨著知覺的恢復他明白了自己的身體狀況惡化的速度快得超乎他意料之外,開 始密集策劃起事復仇,像要在所剩無幾的時間內把自己的生命燃燒殆盡。   他越是這樣,身體狀況便惡化得越快,為此我跟他不知道吵了多少次,鍋碗瓢盆 也不知道摔了幾個,各持己見誰也不讓誰。   我不能讓的。他再這樣下去,身體只怕撐不到讓那隻五毒獸把五毒珠煉成;他的 軀體如果撐不下去,他到底會變得怎麼樣那是誰也沒辦法預料的事情,明明他自己也 知道情況不妙卻還是一意孤行,我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心裡怎麼想。   在他心裡,那些人那麼重要嗎?我從來就不願意問因為我知道答案,他重視的東 西很多,但那絕對不包括他自己;至於我?……我想我在他心裡是有一定份量的,只 是無從比較究竟多重吧……   南宮煌一行人穿過風系陽地脈到達裡蜀山的那天我正巧又和璇大吵一架,無巧不 巧地還讓南宮煌聽見。   璇一直不願意讓南宮煌知道他的身體狀況,也不願意讓南宮煌知道他們是兄弟, 他有太多顧慮,不想讓南宮煌分擔他肩上的重擔,這都是我知道的;可是看著南宮煌 那一副局外人的模樣我還是不免有氣。   要璇用移靈術佔我的身體被否決了,要他用南宮煌的身體當然更不可能,明知道 這樣下去不行但我也不知道還能想什辦法,能夠想到的辦法總被璇自己否決掉。   氣歸氣,地脈的入口還是得去找,因為就算我不幫他找璇還是會自己去找的;橫 豎是只剩下最後一條地脈還未打通,結界的力量變得很微弱,又是陰脈,也就由得他 去了。反正依他的性子,不讓他幫他也是不可能放心得下……   雖然因為被打通火系地脈的元兇燎日發現他們要打通所有地脈令蜀山復原的事情 而令事情變得有點複雜,但最後總算是有驚無險地送走了他們;看著地脈入口在他們 進入後消失,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事情到此,總算是暫告一段落吧?   我沒料到的是這最後一條令我覺得應無太大風險的地脈,竟令璇身負前所未有的 重傷而返。      當我將他自地脈中帶回裡蜀山的時候,鮮紅血跡染在雪白外袍上顯得觸目驚心; 我急急忙忙地翻找藥物和紗布,卸下他的上衣為他止血上藥裹傷,看著他的傷勢我深 深皺起眉,他卻蒼白著一張臉虛弱地笑了。   「思堂,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我沒答話,拿著一塊白布蘸著溫水拭去他胸膛上的血跡,自顧自地想著看樣子南 宮煌那群傢伙是為璇施法療過傷了,拭淨血跡後傷口看起來沒那麼可怕。   「思堂……」放軟聲調加上本來就因失血而氣虛,璇的聲音聽起來可憐兮兮地令 人不忍心置之不理──妖也不例外,當然我更不會是例外。   「沒有。」不甘心卻還是不忍心,我回答他的聲音顯得有些鬱悶;小心翼翼地敷 上藥,再拿起紗布為他裹傷,在將紗布捲拉到他背後的時候被他順勢抱住。   沒有掙扎,怕牽動他的傷口,只能皺著眉無奈地道:「別抱著我,你這樣子我沒 辦法幫你包紮。」   「你生氣了。」他沒有放手,將臉靠在我胸口上雙手在我背後交握,輕聲說道。   「……沒有。」再怎麼氣,看他這副樣子也氣不起來了。   全天下的人都說他聰明冷靜少年老成個性穩重,從來就沒有誰知道他也會像個孩 子般地撒嬌,那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因為,他只會對我這樣撒嬌,這樣的認知總令 我沒來由地有些開心;可是每次他跟我撒嬌的時候我也總有些難受,因為那通常代表 著他藏在心裡的情緒已經超出他所能負荷的範圍。   他靜靜靠在我胸口,好半晌才輕聲道:「……我送走他們了。地脈的事情至此已 全部打通,應該是,不會再見了吧……」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聽得出他聲音裡的感 傷;雖然有衝動想告訴他南宮煌在進地脈前已與我約定好會再前來裡蜀山一趟,卻終 究什麼也沒說。   「我們……可以和我父親……和燎日……開戰了……」胸口雖然沒有感覺到溼意 可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像快哭了,令我不禁想起多年前那一天,他抱著我狠狠痛哭的情 形。   記得那是,他發現燎日原來是他殺父仇人的時候……   當初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事隔多年的今日我仍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無論 燎日對他如何,在他眼裡都畢竟曾經是他的父親,即使我並不知道要對自己的父親兵 刃相向是什麼感覺,但他的悲傷我是一直看在眼裡的。   他拼命告訴自己應該要恨燎日,找盡各種理由試圖說服自己那是仇人不是父親; 可是他說服了別人卻說服不了自己,在他心中燎日永遠都是他的父親──即使,那是 殺了他親生父親又讓他的身體變成一具屍體的兇手。   花了這麼多年他仍舊說服不了他自己,自然也不可能因為我說幾句話就不難過; 更何況我根本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只能抱住他,輕輕拍著他的背,「先養好你的傷 吧。差不了這幾天……」      因為璇的身體狀況經歷此傷之後雪上加霜惡化得更快,並且地脈的情形不尋常, 燎日似乎打算再次強行打通火系地脈,起事的日子不得不比預定提前數日。   商議過後決定讓他留守坐鎮指揮,由我前往地脈一探究竟。   在前往地脈之前我便知道此行充滿危險,可是無論如何我怎麼也料想不到居然會 碰上足以令天地色變的火魔獸──措手不及的我被燎日打傷,勉強在燎日發出致命一 擊前使用空間法術離開地脈回到璇身旁。   回到璇身邊時意外地發現南宮煌也在場。多少,是鬆了口氣,我本以為他趕不上 的……有他在好歹多一分戰力,也就多了幾分勝算。   傷勢過重我甚至沒有力氣把話說得完全,璇雖為我施法鎮住傷勢,卻僅只能解一 時之危,我仍然沒有辦法完整告訴他我遇上的事,而他,也要我什麼話都不必多說。   想想多說無益,遇上火魔獸說再多也沒有用,當務之急是儘快調息緩下傷勢才能 幫得上璇的忙不致成為累贅,我也就沒有堅持要把話說完,順從地靜坐下來調養。   入定之後我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似乎是過了許久吧?至少對我急著想去幫璇的 心理而言,再短的時間我都嫌長。   好不容易勉強把傷勢壓下,我便急著起程趕往內城,傷及經脈我不能妄動妖力無 法使用空間法術,璇他們又已經出發許久,我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休息。   通過內城的地道趕往山腹,越是深入越覺炎熱,被重創的內腑禁不住熱度的煎熬 又開始隱隱作痛,解決掉擋路的妖之後我以刀支地,捂住胸口劇烈地喘息。我,還有 多少力氣供我揮霍?答案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這樣下去我大概也活不了多久。   雖然並不貪生,但我也從沒想過要死;活著,我還有很多很多事情想做。可是, 這是最後了……   遠處傳來一聲獸吼令我猛然抬頭,不祥的預感在心中迅速蔓延開來。我遇上火魔 獸但那時牠還未甦醒,只是被燎日利用來吸取火靈增進妖力而已;如果牠已甦醒,璇 該怎麼辦?沒有時間多想,我一咬牙提起刀便往聲音來處奔去。      抵達的時候正好趕上燎日發出連串火球擊向璇,我不假思索地衝上前揮刀為他擋 下這一波攻擊;回頭,想確認璇是否安然無恙,映入眼裡的影像卻令我痛入心。   他,將那個五毒獸幻化而成的少女摟在懷中,護著……好像要用生命守護她也似 地抱著她。   剎那間我突然明白我對璇的感情不只是兄弟不只是朋友,苦澀的感覺卻也伴隨著 在心底化開來,無際無邊。   我一直都知道璇對那個頂著一顆鳳梨頭的五毒獸有特殊感情,只是一直不願去想 不願面對;直到,事實這麼明確地攤在我眼前,狠狠地刺痛我逼我不得不接受擺在眼 前的事實。是傷在痛,還是心在痛?我分不清了;不過,那種事情也不怎麼重要吧。   璇,你喜歡她嗎?   在你眼裡,對我又是什麼想法?   我想問,但終究沒有問出口,因為那實在沒什麼太大意義;對我來說無論璇怎麼 想,都不會改變我的想法。扯動嘴角給了璇一個微笑,視線已開始有些模糊;不顧自 己的傷正激烈地痛著,轉身一躍而起揮刀攻向燎日,沒有去想依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根 本擋不住燎日一擊,我的舉動無異以卵擊石。   怎麼樣都好,我不在乎的,我為他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那種理由、自然也不會因 為那種問題的答案而改變,只要能夠幫得上他,我怎麼樣都無所謂。   死也可以。   被燎日放出的法術穿胸而過的時候,我含含糊糊地想起我早逝的雙親留給我的唯 一一句話。   生死無畏,但求不悔。   那,就是我生命的全部。 --     附註:話說在我設定裡不是說王蓬絮真長得像絲緞,但在思堂(一隻貓)的眼裡 ……只認那顆鳳梨頭,人類的女性長得怎麼樣在他看起來大多數都沒什麼差別……( 貓的審美觀問題?當然也不能排除是他懶得記的可能性……) -- Transformer: 1. 促使變化的(或人物);改革者 2. 【電】變壓器 我不是改革者,我是變壓器……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05.98.129
laurusth:嗚嗚嗚......思堂你果然是深情大傻貓T^T 11/07 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