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段不算太漫長的時間裡,事情轉變得太快,快到連她燕曇華都來不及應變。
馬亦雲撲倒在杜殺面前時她已皺起眉,想著不知道這騷婆娘又在玩什麼花樣,哪
裡料得到馬亦雲接下來便不知廉恥地在杜殺面前解開衣裳,杜殺閉眼不看卻隨即被一
把冰冷的利刃沒入胸口。
就這麼,死了嗎?
她一直想見卻又不敢見、從黑白無常手裡搶回兩次的人,就這樣、還是被帶走了
嗎?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直到復仇者與殺人者都已走遠,燕曇華才恍然回過神,飛快跳下樹搶上前察看。
偏了一分……也許是馬亦雲畢竟太過緊張,也許是杜殺命不該絕,胸口的傷並非
直接傷在心口,算不幸中的大幸。只是杜殺自以為絕望而拔出了那把匕首令鮮血流失
極迅速,再不趕快想辦法,杜殺仍是必死無疑。
她沒有時間去關心那些要幫杜殺復仇的人如何,也沒有時間去找馬亦雲算帳。該
、怎麼辦?略作沉思後飛快地下了決定,顧不得她將會因此元氣大失、折損十年壽元
,凝氣成針、注入杜殺的膻中穴。
俗話說得好,「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不是嗎?都已經救過兩次,第三次為
什麼不救?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巧合,第三次、是不是該可以算作命運?這個人的命
,該是她的,不該有任何人可以搶得走,只要她還活著一天,她就不容許任何人奪走
。
※ ※ ※ ※ ※
回復清醒的時候,杜殺感到相當訝異。
本以為自己,應該是無法再睜開眼睛了,雖不甘心死於那種淫賤無恥的婦人手中
,卻也莫可奈何。血流下的時候,除了不甘心竟是落得這種下場之外,並沒有太多怨
恨。畢竟在江湖中打滾這麼多年,生與死早已看得太多。也不是沒有想過,或許某一
天自己也將會死在某個人手裡。既然如此,又有什麼好怨的呢?
但不論如何,他終究是活了下來。是誰,救了他?他記得,自己所受的傷創及心
脈,應是致命的,尋常醫者即便能夠及時趕到,只怕也難以妙手回天。究竟是何方高
人,可以與閻王搶人?環視周遭發現自己是置身於一間石室裡,壁上櫃子裡陳列無數
瓷瓶,以及一些看來古里古怪不知究竟是什麼東西的東西,推測或許是藥材吧?空氣
裡的味道,與記憶裡萬春流的藥廬有幾分相似……況且,他的傷絕非一般大夫所能救
治,既然醫術如此高明,手邊的藥物也絕對少不到哪去。
對自身現況略作檢視,感覺得到胸口的傷已被妥切包紮,染血的衣裳也被換下,
再次令他感到訝異的是,身上目前所穿的衣服與他習慣穿著的衣裳一模一樣。
摸索著試圖支撐自己的身體坐起,卻在還沒來得及完成動作便被遏止。伴隨一陣
疾風襲至,周身數大穴迅速被封,真氣運轉一滯、再也動彈不得。
杜殺登時心下一凜,暗忖道:這人……好快的身手,只怕強如燕南天者或移花宮
主之流亦要自歎弗如。不知,究竟是何方神聖?
稱不上細緻卻相當小巧的手搭在腕上,似在診脈。片刻後衣襟被來人拉開,檢視
半晌後將之再度掩上,稍作整理回復原樣,盯著杜殺考慮半晌後、在其身畔落坐。「
傷口還痛嗎?」傳進耳裡的話語,出乎意料地是屬於少女的軟稚聲調──甚至可以說
連少女也稱不上,看起來年紀約莫十來歲,雖然他知道其實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已經可
以嫁人了,但她嬌小的身形卻令他覺得這名少女應該還只能算是個孩子。
或可以清秀可人形容的容貌,是屬於相當常見的那種小家碧玉,不容易引人注意
的平凡;如果硬要說有什麼比較特別的,應該就是眉眼間,透出的那股沉靜氣質。
遠超乎一般閨女的沉靜,當然更別提和同樣年紀的小姑娘相比。如果不說話,也
許甚至會錯被當成巧匠精心製作的人偶,不像活人……
杜殺不發一語,也不知道究竟是給嚇著了還是在考慮該怎麼回答;定定望著她,
眉頭微蹙。覺得這個女孩子似曾相識,是錯覺嗎?那雖然堪稱清秀卻並不突出的五官
所造成的錯覺,有太多太多的女孩子,都擁有類似的五官。
薄髮覆額,柔細青絲仔細梳成整齊髮髻於頸後垂落,眉不很濃,微彎的弧線看起
來似性情溫順,眼睛雖不大卻也不是很小的那種,略偏狹長近似丹鳳眼。小巧的鼻子
雖然不算很挺,卻也沒有塌到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步;微漾著笑的唇,嘴角並沒有笑紋
,說明她並不是個常常大笑的人。
記憶中好像有某個人,也是這個樣子的……沉默、寡言,雖然常面帶微笑,卻從
不大笑。曾經有兩次,在他重傷垂危時,救他一命的女孩子。除卻年紀不相符外,那
兩個女孩子非常相似,簡直像是同一個人──包括那迅捷得駭人的身手。
杜殺一向很少欠人什麼,也很少被人救。所以那唯二的相遇,他一直牢牢、牢牢
記在心上。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什麼,也很清楚那個女孩子不需要他為她做
什麼──縱然沒有問過,他就是知道。
或許可以說是,那些天的無言相對,培養出來的默契。
大恩不言謝,他也從來就不是會把謝字掛在嘴上的那種人;但是在當下他什麼也
不能做,又清楚知道她如風中飛絮、沒有人能夠預知她什麼時候會在什麼地方落腳,
再相逢極可能是遙遙無期,他也只有俗氣地言謝。第二次,他根本沒有醒著與之相對
過,只是謹記著半夢半醒間,輕柔得近乎歎息的喃喃低語。而為了這句話,他決定退
出江湖。如果,那是她的希望──救過他性命的人的希望。
少女沒有再開口說話,靜靜看著他像要直到地老天荒。或許是要他率先開口提問
吧?但他什麼都不想問,也不知該從何問起。
其實有些疑惑少女望向他的眼神為什麼那麼平靜,他知道自己雖然長得不算太醜
陋,可從來也不是慈眉善目、和藹可親之輩。
常是殺氣盈睫、臉色也蒼白得比死人還難看,像她這種年紀的小姑娘通常對他敬
而遠之,哪裡曾有過誰用這麼近乎是殷殷企盼的晶亮眼神望著他的?那一雙,太過明
亮的眼睛,不像是個普通少女該擁有的。那種眼神令他有一股莫名惡寒竄上、寧可不
要看見。
她,是誰?會不會,是『她』……
※ ※ ※ ※ ※
生與死,都是很寂寞的事。
來時不帶一物,走時也什麼都帶不走。有的,只是翻騰浮沉在情仇愛恨裡,染得
一身塵殤,渡過忘川後,一切隨水流逝一絲半點也不會留下,殘存混濁灰濛的河水,
熬成那碗不知該說是何滋味的孟婆湯。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有些感傷,卻不知道是在感傷什麼。
窗外一片漆黑,沒有星光也沒有月光,一切黯淡。花無缺靜靜坐著,望向不知名
的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案前雖有酒,但他卻連藉酒澆愁的心情也沒有。
萬籟俱寂,除了風偶爾拂過窗紙的歎息、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明明應該有很多
人聚集在這深山小廟裡,等著看他明日與小魚兒決鬥,為什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呢?
太過寂靜。
好似此刻他被所有人遺棄、被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留下,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在移花
宮渡過的許多個夜晚,太過空曠的房間裡沒有人聲,只有燈影、和他自己。
師父要他謹守禮儀,必須與任何一個女子都保持距離、不得靠近,縱然那個女子
是專門服侍伺候他的婢女也一樣;而他,是移花宮中唯一的男子,於是孤單寂寞成了
理所當然的事。
那時候,他還不滿五歲。不過是將一塊糖糕,塞進一個總是幫他梳頭髮,那一天
因為不小心犯了點過錯被罰不准吃飯的婢女手裡。
她微微地笑了,小小聲地道謝,他也很開心。他喜歡有人對他笑,可是會對他笑
的人總是很少、很少。
移花宮裡的人們,雖然美麗卻總是冷漠、疏離。
他沒有想到,當夜便看到她被打得遍體鱗傷;他想過去阻止、想過去詢問:為什
麼?她究竟做錯了什麼,要受這麼重的責罰?而在他靠近以前,就已被阻止。
一個平日通常與她一起為他梳髮的婢女舉臂擋在他面前,顫聲道:「公子,請止
步、回房安歇吧。」
他不顧一切地繞過她繼續前行,並沒有注意到她並不敢伸手碰觸他。走出沒幾步
便聽見背後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愕然停步回首,但見她跪立於地,淚、已無法自
制地滾落。她哽咽著道:「公子……婢子求你,請回房安歇吧,別……別再、害她了
啊……她已經夠可憐了……」
他睜大眼睛,不知所措。
她,做錯了什麼、要受這麼重的責罰?
──原來,犯錯的不是她而是他嗎?突然想起,師父一再嚴厲告誡他,不許親近
任何女子……傻愣愣地腦袋一片空白,不知該作何反應、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不知道
自己是怎麼回房的。
偌大空間裡,只有他一個人、與桌上燭火映出的影子相對。好想找個人說說話,
好想找個人問問,為什麼明明是他做錯了卻要別人來承擔責罰?是他的錯、是他的錯
,他應該保持距離、他不應該靠近的。是他的錯……
很想很想要跟某個人說話,那種感覺該叫做什麼?每次每次在這種時候,他總會
覺得自己不應該是一個人孤孤單單,應該有那麼一個人會一直伴在他身邊,陪他說話
,跟他一起玩耍、練武、讀書識字。
只是他也知道這應該是個錯覺。如果真有那麼一個人,那個人在哪裡?那個人,
會在哪裡?跑到哪裡去了……
那一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
夢到一個年紀與他相當的孩子在哭泣,哭得好傷心,叫喊著直到聲嘶力竭,卻都
沒有人理會。他伸出手,想抱抱那個孩子、想安慰那個孩子要他別哭,好想陪著那個
孩子,告訴他自己會一直在他身旁。
可是,夢在、這個時候、醒了。
他擁進懷中的,只是滿滿的虛無、無法留下任何痕跡的幻影。
那一天之後,他再也沒看過她,有另一名女子取代了她的位置。那一次阻攔他的
婢女仍於每天早上默默為他梳髮,他卻不敢多問什麼。就算想關心、也不敢多問半句
話,謹記著師父,嚴厲教誨。
六歲那年,一名伴他讀書識字的侍女沒來由地突然消失。他也曾想過是不是單純
地離開移花宮而已,但一來她離開移花宮的可能性極小,二來其他人的神情很奇怪,
尤其是那個與她一同伴讀的女孩子。
不久之後他偶然拾獲一條銀鍊──一條她常年掛在頸上、十分小心翼翼珍惜的銀
鍊。鈍銀的鍊卻有一段鏽蝕得厲害,斷口相當整齊不似被扯落而像是被什麼利器切斷
。年紀尚幼的他雖尚看不出那鏽蝕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卻想得到鍊子的主人應是出
了什麼意外。
閒暇時怔怔望著銀鍊出神,鍊上的鏽蝕像是隱藏著一個淒厲的故事。
又是,他害的嗎?他怎麼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難道說只因為偶然多給
她一個微笑、多看她一眼,就──?她對他來說是有那麼一點點特別的,因為在一起
的時間比與其他人長久,多了一份熟稔。是不是就因為如此所以她才會受害?
他迷惑了,卻不知道該向誰尋求答案,只能自己猜測思索。
是不是應該對每個人都一視同仁?是不是,應該一直保持著謙沖有禮而疏遠的態
度就好,不管對任何人都不能夠造次、都不能夠逾矩?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對
的,只知道在他封鎖自己所有情緒表現之後,再也沒有人突然無聲無息地消失。
這樣比較好吧?他一直這麼認為,所以一直持續這麼做。可是有時候………有時
候,難免他還是會寂寞,還是會想找人說話……
為什麼一個人都沒有呢?只有風不斷歎息著,襯托出夜的沉默。
『誰來陪我說說話好不好?』他幾乎忍不住要這麼說。但在只有一個人的房間裡
,他又能向誰說?
燈火飄搖,照映滿室淒迷。
※ ※ ※ ※ ※
當蘇櫻踏進那一個花無缺獨處的房間時,房間裡充斥的孤寂與空洞令她幾乎忍不
住要開始同情起這個人──雖然她其實,是要來殺他的。
大多數的人活著都是為了自己,她也不例外。
世間事難有兩全,人與人之間利益彼此衝突的時候,犧牲其中一方在所難免,兩
相權衡之下,選擇犧牲他人利益以保全自己的利益,幾乎是所有人都會作的決定。
她,更理所當然如斯。沒有人能夠怪她自私,人為了自己而活本就天經地義;各
憑本事達到自己所想的目的,更是沒有人能夠違逆的法則規章。
她想保護她心愛的男人這個理由絕對比花無缺跟小魚兒決鬥的理由要有力得多,
她沒有錯,沒有任何人能夠指責她;可是為什麼,她要如此拼命說服自己?明明應該
沒有罪的,卻有一種淡淡罪惡感悄悄漫開來。
或許是因為她也覺得花無缺是個很好的人,或許是因為她也覺得像花無缺這樣的
人不應該因此而死,或許是因為她也覺得如果可以,大家一起好好地活著是最好的─
─她知道,小魚兒其實很喜歡花無缺。
但不管什麼樣的感覺,都比不上小魚兒安危重要。花無缺再怎麼好,都是與她無
關;論起重要性,自然也比不上小魚兒。他死了,小魚兒縱然一時傷心,時間久了也
會淡忘,世界上原就沒有什麼事情是永遠,悲哀,自然也是一樣。況且像小魚兒這種
人,傷心事他由來就不會記得太久。
所以,就讓他死吧。
為了,小魚兒的性命安危著想。
※ ※ ※ ※ ※
察覺到蘇櫻的來到,花無缺迅速收拾起感傷情緒、在一瞬間換上平素習慣待人的
神情──溫柔、有禮,卻疏遠。
轉身姿態優雅依舊,淺笑的表情仍然完美無缺,「蘇姑娘,有事?」
無缺的面具雖然完美,蘇櫻卻並不是看不透。
畢竟就算高傲如她,在過去也偶爾會有覺得寂寞的時候。
想找個人說話、想和某個人談談心,卻怎麼也想不到、找不到適合的人選,於是
她只有讓自己更孤高、驕傲,讓自己不將別人看在眼裡,才不會有那種渴盼到近乎乞
憐的情緒,才不會希冀有某個人幫助她、讓她不再寂寞。
用驕傲,掩蓋她的脆弱。
不讓任何人知道,她也會有那種幾近卑微的感情──包括她自己。但,縱然看透
又如何?花無缺,並不是她關心的人。
他怎麼樣,與、她、無、關。
「是的。」一字一字,堅決無悔、鏗鏘有力。「我要來,殺你。」
花無缺先是一怔,然後、笑紋淡淡,揚散。「為了小魚兒?」無悲無喜,當然也
沒有憤怒。只是有種,莫名的心酸……
這是個,深愛那個人的女孩子。這是,為了那個人而可以不惜一切、包括殺人的
女孩子。她喜歡他、她喜歡他、她喜歡他──他呢?他,喜不喜歡她?自己呢?又該
站在哪裡?雖然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好像不太重要,卻無法不在意。
在他的心目中,究竟,誰,是佔著什麼樣的地位?他看似遊戲人間,凡事漫不在
乎,其實誰在什麼位置他劃分得清清楚楚。無缺明白,比誰都明白;可明白歸明白,
卻還是,看不透……
「沒錯,我為我所愛的男人而來。」抬頭挺胸,沒有絲毫羞怯。她一向很敢直言
,勇於大聲宣揚她的感情,告訴每個人她想要的是什麼,不因世俗覺得女子應該矜持
,就強自裝出冷冰冰的模樣。
女孩子,為了自己所愛的人,總是會變得格外燦爛耀眼。而這份燦爛,彷彿眩惑
刺痛了花無缺的眼,令他幾乎不能直視蘇櫻。
是這樣的女孩子,才配得上小魚兒吧?多麼勇敢而堅強的女孩子……她敢、也能
夠,大聲告訴全世界,她喜歡小魚兒;而他呢?他卻連和小魚兒和平共處,都是奢求
……
「那麼妳實在不應該說出來。」他依舊那麼溫和有禮,唇邊的笑也仍然輕淺,好
像現在談論的事情是極為無關緊要、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無論如何,若是我毫無
防備,妳的成功機會實在大得多。」一如以往地謙沖平和,不曾直指以她完全不諳武
藝的身手來說要殺他著實近乎不可能。
「你以為,我是要來刺殺你的?」蘇櫻挑高眉,微微冷笑。
花無缺不置可否,似是默認。
「殺人的方法有很多種,拼個你死我活並不怎麼高明。」她淡淡地敘述,態度漠
然。行至桌前,自壺中倒出兩杯酒。「只知道用武力來解決事情,是野獸的行徑,你
我是人,大可用文雅一點的法子。」
「什麼樣的法子?」看著蘇櫻的動作,等待她的下文。
她指著桌上的兩杯酒,望向花無缺。「這是我方才倒出的兩杯酒。」
「我看見了。」
「你只要挑一杯喝下去,問題就解決了。」
「為什麼?」
「因為我已在其中一杯酒裡下了毒,你選的若是有毒的一杯,就是你死;你選的
若是沒有毒的一杯,就是我死。」她淡淡一笑,「這樣的方法,豈不是很文雅?」
「……為什麼?」沉默了半晌,花無缺有些迷惘地看著她。「妳為什麼要拿自己
的命來跟我賭?」
「你和他的決鬥並不公平,相信你也知道。」面對花無缺的時候,冰冷淡漠彷彿
是她唯一表情,就和花無缺那兩位師父,一樣。「這個方法,再公平不過了。」
「……妳為什麼不想想,如果妳輸了呢?」
「我輸?」她笑,彷彿聽到什麼很好笑的事情,咯咯笑著,清脆如鈴。「如果今
天不是你死,小魚兒明天也會死在你手上,我和他正好在黃泉路上作對同命鴛鴦。」
「……」花無缺半晌沒說話,看看蘇櫻、又看看桌上那兩杯酒。這是個多麼喜歡
小魚兒的女孩子?為了小魚兒,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呢?他該怎麼做?
「你不敢?」蘇櫻的笑變成冷笑,「你若實在不敢,我也沒法子勉強你。可是…
…」話雖沒有說完,言下之意卻已很明顯。
花無缺默默伸手拿起一杯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它有毒還是沒有毒?他還
沒活膩、並不想死,也不想看蘇櫻死。可是他如果不死,不但蘇櫻要死,明天他還必
須要跟小魚兒一決生死。到底該希望這杯酒有毒還是沒有毒?望著杯中盪漾的酒液,
他不禁茫然了。
蘇櫻瞪著他,一字字道:「這杯酒無論是否有毒,都是你自己選的,你總該相信
這是場公平的決鬥,比世上大多數的決鬥,都要公平得多。」
花無缺沉默良久,忽然笑了笑,道:「不錯,這的確很公平,我……」這杯酒有
毒也好,沒有毒也好,小魚兒活著,總是會有比較多的人開心吧。而他,如果死了,
會不會有誰為他傷心難過、流下幾滴眼淚?他打定主意,若然這杯是毒酒,他被毒死
也就罷了;若然此酒無毒,他也必會阻止蘇櫻喝下另一杯酒。赴死的人,一個就夠了
……
他已舉杯,準備喝下這杯酒。不曾看見,蘇櫻看似冷漠的眼眸深處,近乎亢奮的
火光……
突聽一人大喝道:「這一點也不公平,這杯酒你千萬喝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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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nsformer:
1. 促使變化的(或人物);改革者
2. 【電】變壓器
我不是改革者,我是變壓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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