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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時候,有月亮嗎?人間的月,是什麼樣兒的?   怎麼、也想不起,只記得了那個人那時候的笑。   開開心心的、一點陰影憂愁也沒有的笑。 ※       ※       ※       ※       ※   當重樓好不容易偷空溜到人間,依慣例一腳踹倒新安當大門的時候,出奇地沒有 驚擾到任何人。   夜深了所以前廳沒人很正常,後院卻吵吵嚷嚷完全蓋過門被踹倒的聲音。   皺起眉走向後院,冷不妨景天一聲熱絡的招呼:「紅毛,你可來得好!」然後還 沒來得及弄清發生什麼事兒,便被拉過去糊里糊塗灌了一肚子酒、塞了滿嘴食物。   直鬧到月上中天,雪見、龍葵、丁叔和新安當的其他人各自都累了先回房休息, 新安當的後院才恢復了這個時間應有的寂靜,重樓也才捉得空檔詢問景天這到底是怎 麼一回事。   景天提著酒壺再度為重樓和自己斟了滿杯酒,很開心地解釋道:「今天呀,是中 秋啊。月圓人團圓,當然要好好慶祝慶祝。」   重樓悶不吭聲地端起酒杯很乾脆地一飲而盡,皺著眉冷聲抱怨道:「吵。」管他 什麼中秋中冬,魔是獨來獨往孤傲不群的,身為魔尊的重樓更是箇中翹楚,並不習慣 也不喜歡這種熱鬧氣氛。   景天倒不以為意,同樣端起酒杯至唇邊啜飲一口,視線淡淡掃過每一扇閤上的房 門,感覺到每扇門後都至少有個人在裡頭睡著,輕笑道:「我很喜歡這樣啊,大家都 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多好?」知道每一扇門後都有人,知道天亮以後門後的人就會 打開門出來相聚,總是說不出的愉快。   重樓無語。   一瞬間眼前的景天與記憶裡的飛蓬重疊,明明樣貌變了聲音變了性子也變了,從 頭到腳其實找不出什麼地方和飛蓬像的,為什麼還會想到一起?自己也弄不懂。   『人不過是六界蒼生中最低等的族類,目光短淺又妄自尊大,壽命不過短短百年 轉瞬即逝,有什麼好?』當年的自己,好像是這麼說的吧?雖然已經記不起為什麼話 題會扯到這上頭了。   『也沒什麼不好啊,』那時候,飛蓬也是在笑的。平肅嚴峻的臉龐一笑便似春風 拂,溶了春雪暖了春水綻了百花開。『轉瞬即逝變化萬千,不到百年就翻新一次什麼 都重頭來過,接觸什麼都覺得新鮮,不是很有趣嗎?』話是對他說的眼睛卻沒有看著 他,落在遙不知名的彼方。   順著飛蓬的目光望去是一團漆黑亙古不變的神魔之井,對他來說除了是他和飛蓬 的戰場之外沒有其他意義的場所,對飛蓬來說是什麼呢?那時候他不知道飛蓬到底在 想些什麼,就像他現在也不知道景天在想什麼一樣;只知道飛蓬那時候的笑容和現在 景天的笑容裡有著某種相似的東西,而他說不上來那是什麼。   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當年的飛蓬,當真是一時失手讓鎮妖劍墮入凡間的嗎?他所 知道的飛蓬,把鎮妖劍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執劍的手比他所見過的任何神魔都穩, 會因為感應到追兵將至便失手嗎?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了。   當年飛蓬沒說,今天的景天也不可能給他答案,除卻孟婆湯對記憶的封印之外一 世輪迴便損去一成記憶,歷經千年輪迴景天還能對他有印象已經可說是奇蹟,這種事 情景天怎麼會記得?   飛蓬被神界的人帶走時他很生氣。   氣得和神界派來的追兵大打出手,卻終究因為之前和飛蓬的戰鬥消耗太多氣力加 以雙拳難敵四手以致敵不過神界派來的那一大群追兵,連自己的命都險些賠上。   不過就是打得久了點而已嘛,幹嘛這麼大張旗鼓地叫這麼多人來逮飛蓬回去治罪 ?那個混蛋天帝,以為幾千幾萬年來都只能對著同一扇門發呆很有趣嗎?不過就是偶 爾和他交手較量調劑調劑,有什麼大不了?   待到傷養好時飛蓬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神魔之井換了個神將鎮守,說弱是也沒弱到哪去,但打過一次他就再也沒興趣去 找那傢伙過招;新來的神將與魔族交手的經驗遠不及飛蓬,對上他這個長年與神族交 手的魔吃虧不小,打沒多久便被他奪下佩劍勝負立判,無趣到極點。終究是新不如舊 ?   想起來還是覺得好氣。   到頭來探到的消息是飛蓬被判墮下凡間投入輪迴,待他追到人間時已經不知道輪 迴過幾次,神界的氣息在一次又一次的輪迴中都被抹消得差不多了,教他要找都不知 道從何找起。   好不容易找著,飛蓬卻已經變成幾乎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總在向人陪笑任人 斥罵、連一點基本劍術都不會,如果不是靈魂中還保有飛蓬的特質,他根本認不出來 那就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神將軍。   好氣好氣好氣,看著景天即使過得如此卑微仍怡然自得的時候,他就更氣。他的 好對手怎麼可以被這麼低等的族類使喚?當年那個冷傲的神將,應該是高高在上目空 一切的,怎麼可以這樣被人踩在腳底下還打揖陪笑?氣得他三番兩次溜到人間,四處 尋找當年飛蓬墜入凡間的佩劍,想著若物歸原主或許可以讓景天回復成當年的模樣。   找啊找,循著記憶裡鎮妖劍的波動找上蜀山派的鎖妖塔,沒找著鎮妖劍倒找著一 把同樣和飛蓬羈絆極深的劍──當初飛蓬降下凡間投生為人的第一世鑄煉出的魔劍。   說起來倒也不失是一口好劍,就是魔氣重了點和出自神界的鎮妖劍大相逕庭;但 轉念一想他也並不希望飛蓬回去當神,丟柄魔劍給景天倒也挺好?就帶著還稱得上是 頗愉快的心情拎著魔劍衝到永安當一腳踹倒大門要把劍扔給景天,然後看到那個低等 傢伙又在使喚景天對景天大呼小叫便又是一把無名火起。   兜兜轉轉發生不少事,投胎成人後的飛蓬好像天生勞碌命,沒事兒就愛幫人跑腿 做這做那,於是他便也跟著在處理魔界的繁忙事務之餘不時抽空跑這跑那東晃西晃; 然後在蜀山派的事情盡皆告一段落後,變成現在不時會來找景天打架的情勢。   「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注意到重樓良久沒吭聲,景天收回落在門上的目光 略帶困惑地望向重樓。   直到景天發問重樓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覺陷入舊日回憶裡,皺著眉搖搖頭,「想 起一些事。」昂首又是一杯酒下肚。現在的景天力量遠不如當年的飛蓬,雖然招式中 的銳氣不減可打起來難盡全力多少是有些不痛快;但是景天出招比之飛蓬來得刁鑽許 多,倒是也別有一番趣味。   乍聞之下景天有些怔愣,半晌後笑問:「和我有關?」說不上這時候湧上心頭的 是何滋味,總覺得重樓想起的事情該是和自己的過去有關係的吧?他隱隱約約有些感 覺,但怎麼也想不起的前世。   並不特別在意這種事情,反正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想不想得起來也沒什麼大不 了;只是在重樓說起自己以前如何如何的時候,偶爾會有種奇怪的感覺。   那是他,也不是他。   「……嗯。」低低應了聲,盯著景天繼續在心裡頭比較景天和飛蓬的異同。   注視沉思中的重樓,景天又是一笑。「……以前……我是什麼樣子的?」重樓說 的人,是誰呢?不能說完全不好奇,但也有種莫名的感覺令他通常不太想追問清楚。 今天卻不知怎地,突然很想知道會讓重樓惦念這麼久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你自己什麼樣子你不知道?」不太像吧,真的不太像,身高比以前矮了一截, 也比以前瘦弱不少──雖然以前也沒壯到哪裡去,但總是比現在的模樣要結實許多。 或許也和轉生為人有些關係吧?看起來好脆弱,好像很容易隨隨便便就因為他舉手一 擊而灰飛煙滅,完全無法想像居然還可以打嬴他──即使那是在他抑制自己力量的前 提之下。   景天嘻嘻一笑,「我怎麼會知道?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瞪著那張看起來頗痞的笑臉,重樓沉吟良久,謹慎地下了一句評語:「……很欠 打的樣子。」對、就是欠打,擺著一張冷冷的臉用一雙冷冷的眼睛看人,一副高高在 上不容任何人冒犯的模樣,刺眼到令他很想讓那張白白淨淨的臉變成灰頭土臉;然後 打著打著,大概因為每次都打得很過癮?不知不覺中那張臉變得很順眼。可,也還是 有種氣息令他每次看著都不太愉快……   「欠打?」景天微微瞪圓眼睛,有些驚訝是得到這種回答,「難道你老找我打架 就是因為我前世看起來很欠打?」   「哼。」理由太複雜了,懶得說。   景天撓撓頭,「可是我現在長得應該和以前不一樣吧?怎麼你還是老喜歡找我打 架?」   瞪他一眼,又是一杯酒灌下。「囉嗦。」是不一樣、很不一樣了,以前、即使是 那張臉變得令他覺得順眼之後仍礙他眼的寂寞氣息不見了,盪然無存。   飛蓬不常笑,望著神魔之井的眼神總有種很深很沉的寂寞,即使會因為他的出現 而淡化卻總不是消失;但景天愛笑,就算在人斥罵的時候常也還是笑著,笑得那麼開 懷,彷彿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會令景天難過。   可是就在他這麼回答之後他卻突然發現景天的笑容變得寂寞了起來,變得像當年 飛蓬會有的那種笑、總令他覺得刺眼的那種笑,似水憂傷在眼底盪開漣漪,泛開難以 撫平的傷愁。他原以為,這一世的景天不懂得那種東西的……?   前世、今生,那種東西對景天來說沒有什麼意義,也沒有什麼值得感傷,身為獨 子,多個老愛叫他哥哥的小葵當妹妹景天很開心,一點也不覺得這種前世結下的緣份 有什麼不好;但很奇怪地,聽到重樓說找他打架只是因為前輩子他看起來很欠打,出 奇地竟有些難過了起來……?明明,那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再度撓撓頭,低頭為自己再斟一杯酒,「下輩子我大概又會變成另一個模樣,難 道你還要繼續找我打?以前我真長得那麼欠打啊……」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一句 話:『酒入愁腸愁更愁』?   重樓眉一軒,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又不是因為你長得欠打才找你。管你變成什 麼樣變成誰,只要你還是你我就會找到你。」話衝口而出,看著景天猛然抬頭瞪大眼 睛,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發言好像有點……怪怪的?好像當景天是他的什麼人似的…… 雖然景天確實是他打架的好對手,但話這樣講好像也有些怪?靜默好半晌,才略帶尷 尬地補了一句:「找你陪我較量。」   景天怔了好半晌,再次笑了起來。「中秋佳節,打架的事情以後再說,今天先陪 我喝酒吧?可別說你不答應,畢竟我都陪你打過那麼多次架,換你陪我喝一次酒不為 過吧?」   難受的感覺來得突兀也去得莫名其妙,根本不明白自己究竟在難過什麼,也不知 道為什麼聽重樓說只要他還是他就會找到他會莫名地開心起來,就連方才閃過腦海的 那句話也都忘了是什麼。酒啊,果然還是適合高興的時候喝吧?   重樓冷冷地用鼻子哼了一聲,道:「我這不是在陪了嗎?」不然他灌下去那麼多 杯酒是灌假的啊?   景天大笑。彎腰將擱在腳邊的酒搬了一罈上桌,「來來來,那多喝點,陪我喝個 痛快,這可是丁叔珍藏多年的佳釀呢!」   「陪就陪,本座的酒量可不會輸給你一個小小人類!」 ※       ※       ※       ※       ※   那一夜的月似乎特別圓,圓滿得沒有一絲缺陷,美得令人感歎;但重樓卻從來就 想不起來那天的月亮到底是什麼樣子,甚至根本不知道那時候看不看得見月亮。   只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景天辭世多年、人間已經不再有人記得他的時候,重樓 仍牢牢記著,在好久好久以前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夜,景天那不帶半點憂愁的笑。    --   我得了沒事會挖舊稿亂貼的病="=b -- Transformer: 1. 促使變化的(或人物);改革者 2. 【電】變壓器 我不是改革者,我是變壓器……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04.44.237
lazzier:仙三推! 淡淡的感覺很棒阿! 01/12 19:56
berrycat:喔喔我記得這篇!!!Q_____Q 主角神韻抓得很好! 01/12 19:59
Transformer:PTT不知道在卡什麼,我BS2都貼完了這邊第二篇還沒跑完 01/12 20:10
tsining:重景喔喔喔喔喔(喂) 01/12 2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