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盤古身軀崩解而形成的神界,分為聖域四天、四梵天、無色界四天、色界十八
天、欲界六天等三十六層,層層疊疊位階分明,居於其中的神族亦是如此位階分明絲
毫不容逾越。
神無欲。
創造出神族的伏羲不喜歡有任何失控的變因存在,只想創造出可以任他驅策的奴
僕;不喜歡愚蠢的事情所以賦予神族智慧以及思考能力,但並不希望也不允許神族各
自擁有自己的想望。
欲望是動亂的根由,他的子民們應當盡忠職守安於他所賜予的職責不該有任何多
餘的思念。
所以神族無欲。
生而無欲,從來就不會主動去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既然從來不去想便也不會
知道;只會忠實地想盡各種辦法去完成創造者託付。
但,伏羲並不因此而安心。
神族擁有高等智慧,可以靈巧地完成伏羲吩咐的每一件工作同時卻也讓他的完美
統治出現缺漏,他並不能夠徹底地控制所有神族的思想;一旦有意外發生,神族若對
現存的一切開始產生疑問,連串的問題便會隨之而來。
於是,伏羲定下嚴苛的戒律,明明白白地劃分出界限,不允許任何一個神族逾越
他所期望的本份,將問題發生的可能性降至最低。
然而,伏羲卻忘了,戒律一旦存在,違背戒律者便會跟著出現;凡是生命體便會
不斷改變,思維更是千變萬化無可限制──即使是先天上便被奪去某些東西的神族。
嚴苛地禁止或許一時之間可以刻出明確的道路逼迫神族遵循,時間一久卻不免會開始
有少數幾個特例去思索戒律存在的必要。
所謂禁忌,永遠永遠都是誘惑。
※ ※ ※ ※ ※
相對於神界的魔界,空間與時間錯亂,複雜、混亂、沒有任何秩序;居於其中的
魔,無思無想無慾求。
他們不需要去想、也不會去想,只是那麼任性那麼自由那麼執著地存在著,為了
存在而存在,所以是魔、所以可以在魔界生存。
時空錯亂的魔界,一切都是真實的也都是虛幻的,或許已經發生、或許尚未發生
只是可能存在於未來的某一個可能性,或許與己身有關、或許與己身無關,魔力愈強
者能跨越的時空範圍愈廣,傳說甚至曾有魔看過盤古開天的景象──即使那只是傳說
,無可驗證真假。
魔不思,魔無想。所以一切是真實抑或虛幻對他們來說沒有意義,所以他們可以
毫不介意地存在於魔界,不受任何影響、不會在乎自己只能看而已無法改變任何事情
。
魔是極其純粹的生物,無情無愛、無恨無愁,更無仇怨之心,那些東西他們不是
不曾有過,只是在原有形體消滅修練成魔的時候便已隨著形體一併毀去;雖有喜怒好
惡,殘餘無幾的感情因子卻總來去匆匆,不會存在太久、無法造成太大波動。
越是高等的魔越是純綷,一切一切關於感情的事情或許不是不曾懂只是全部都已
遺忘,或愛、或恨,或擁有、或失去,或生、或死。
生命消亡只是輪迴的一部份,重複重複再重複,開始與結束具相同意義,如此而
已。
不懂死為何物,那種事情對魔來說沒有任何意義──至少本來應是如此。
※ ※ ※ ※ ※
漫長到接近永恆的生命是無聊的,對神族或魔族來說都一樣。
差別或許只在於,神族先天上便被創造者期望能恪守紀律、後天又受嚴格戒條規
範,縱使覺得沒有意義或者不合理也罕有作出什麼改變者,甚至是盡全力維持著現況
不讓任何力量改變;魔族卻是不受任何拘束極度地自由,無論他們想做什麼都沒有什
麼力量可以限制他們不做,只要是他們想得到的事情便可以去做。
同樣漫漫無盡的生命,擁有極為強大的靈力,魔族最好的對手自然就是神族。下
界者,仙也好、妖也好,人也好、鬼也好,對魔族來說都是極其渺小,彈指間便灰飛
煙滅,不堪一擊無法排遣無聊,放眼眾界唯有神族堪與他們一較高低。
於是神魔紛爭起。
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一場不知道該如何結束的神魔之爭,因為魔族的目的只是
求戰、只是為平靜無趣的生命增添波瀾,此心不息、此戰不停。
無數神魔無數次交鋒,被稱為魔尊的重樓與被賦予鎮守神魔之井職務的神將飛蓬
亦是其中之一;唯一和其他神魔不太一樣的,是他們從來就分不出勝負,因而令他們
之間的戰鬥持續了數千年仍然沒有結果。
但,儘管糾纏了這麼久,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對方當朋友。
雖然、對飛蓬來說他的使命是鎮守神魔之井不讓來犯的魔族前往神界,重樓的目
的並不是前往神界而總會在神魔之井停下和他拼命,對他來說也就不是什麼特別討厭
的傢伙。
雖然、對重樓來說他的興趣是找個旗鼓相當堪與他一較高下的對手,飛蓬的強悍
善戰令他每一次交手都打得很痛快直想高呼過癮,即使那張臉老是冷得和塊冰一樣囂
張得不得了看久了倒也還算挺順眼。
神與魔的敵對立場,仍讓他們每次見面都很理所當然地用一股子捨生忘死的狠勁
拼搏;這樣的爭戰對神將來說是職責,對魔尊而言是存在的意義,偶爾不經意間總會
突然覺得與自己呈兩極端的對方和自己竟是如此相似──神族被賦予的使命,便是他
們被創造的目的、也是他們存在的唯一價值。
然而鎮守神魔之井的神將只有飛蓬,要通過神魔之井前往神界的魔族卻不只一個
,要飛蓬能夠每次都在最佳狀態接重樓的招好像是不太可能的事──即使這樣的事情
確實已經維持了數千年。
於是就有那麼一天。
重樓一如往常地衝到神魔之井,磨拳擦掌正打算跟飛蓬大戰三百回合打個你死我
活,卻在抵達的時候赫然發現他預想中的對手渾身浴血,以鎮妖劍支地、微微低著頭
悄然靜立在通往神界的唯一入口前一動也不動。
一愣。
念動、轉瞬間便移至飛蓬面前,注視。
沒有任何反應。
魔無生無死,縱然力盡亦不過是隔段時日便可重聚;但神族不一樣,神雖與魔同
樣不老但卻會死。
雖知神族若身亡,則體內靈力將頓失憑依盡散於天地間不會留下屍體;飛蓬既然
形體還在就一定還活著,卻還是有那麼一瞬間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說不上來那究竟是什麼感覺、重樓也不特別想去探究,只是走上前,細細打量眼
前這個他已看了數千年的對手。
平素白淨的面容染上血污,向來淡漠平靜堅強的神情顯得疲憊,就連原本烏黑亮
麗的長髮都覆上一抹暗紅而失去原有光澤;猶記過去他一直很想、也一直很努力要把
這張臉打得灰頭土臉,每次激戰過後看著飛蓬沾滿沙塵和傷痕血污而顯得髒兮兮的臉
他總是很愉快──雖然那種時候通常他自己的狀況也不會好到哪去──此刻他卻怎麼
也高興不起來。
「喂?」略為偏低的語聲在一片近乎死寂的沉靜裡擴散開來,悠悠遠去不聞半點
回音。
「……喂。」低斂眼簾的雙眸依舊緊閉,不曾回應他的呼喚。
「……」有些猶豫地伸出手、卻在將觸未觸的剎那間縮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
底想做什麼、為什麼會伸出手又是為什麼要縮回手,可是這樣子看著飛蓬令他莫名地
有種憤怒的感覺。握緊拳頭一揮、劃過飛蓬面前不及盈寸之處牽動幾許髮絲飄飛,些
微動態卻更襯出本體靜凝,火上加油令他怒氣更盛。忍不住怒吼道:「喂!你要睡到
什麼時候?」
不知是感受到重樓的怒氣,還是重樓的聲音夠大了,抑或終於昏迷夠了悠悠醒轉
,飛蓬緩緩地睜開眼睛望向重樓。
反應仍相當遲緩,慢慢地眨動眼簾良久才成功地聚焦在重樓臉上;到能夠成功地
辨認眼前的魔是重樓,又是好半晌後的事了。「……是你啊……」
「不是我是誰?」見飛蓬終於回復清醒,重樓的怒氣多少是被安撫下來;但仍沒
好氣,「睡得這麼死,隨便來個低等魔就可以宰了你。」
「沒可能,全被我打回去了,至少十天半個月出不來。」飛蓬不甚在意地想擺擺
手,卻發現連這麼簡單的動作都有些吃力。「……」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重樓,考
慮片刻後開口:「幫我看著,我要去神樹那兒療傷。」
聞言重樓眉一挑,雙手抱胸,火藥味十足地回嘴:「憑什麼要我幫你?」
飛蓬睨他一眼,扯動嘴角拋出一個略帶諷刺意味的微笑,「那你是想現在打?還
是要等我慢慢養好傷下次再來?」語氣是平舖直敘地冷淡漠然不帶任何情緒波瀾,彷
彿事不關己。
「你……!」簡簡單單一句話,硬是讓重樓一句反駁都說不出來。惡狠狠地瞪著
飛蓬好半晌,末了還是只能別開臉背過身冷冷地自鼻腔丟出一句話:「哼!你去吧!
」
看著重樓允諾──雖然好像是不怎麼心甘情願──飛蓬的眼底掠過一抹極不易被
察覺的笑意,勉強維持著身體平衡、腳步有些不穩地走進通往神界的法陣。並不是因
為重樓如他所想而欣喜,只是覺得這個魔──著實有趣。
說起來,即使重樓若當真說要現在就打他也確實會奉陪到底──畢竟守衛神魔之
井不讓任何魔族通過前往神界是他的職責,即使必須付出生命他也必須徹底執行這個
任務──但他實在不認為重樓會要他拖著這傷痕累累的身軀開打,倒不是講究什麼勝
之不武的問題而是重樓會覺得那樣子沒意思;而若要重樓等他慢慢把傷養好,重樓又
不會有那麼好的耐性。
算來算去,好像讓他去神樹所在處療傷是最快的辦法?但神魔之井也不能放著大
唱空城計,也就只好找個代班的;既然重樓要等著找他打,讓重樓在等他治好傷的這
段時間內『順便』幫忙看著應該不為過吧?雖然叫一個魔來鎮守神魔之井好像是件不
可思議的事情,但以飛蓬的觀點來看,重樓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
並不擔心重樓會趁這時候領魔軍大舉進攻神界。
因為如果重樓想這麼做,大可趁他靈力耗損過度導致昏迷的時候殺了他然後光明
正大地通過;既然重樓不曾這麼做,要擔心這個好像太多餘了點。
沒有任何一個神族成員明白魔族究竟想要什麼,飛蓬也一樣;他只知道他必須阻
擋任何一個試圖通過神魔之井的魔,那是天帝賦予他的職責也是他存在的理由。
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斷地與魔族交手,偶爾他也會開始困惑,為什麼魔族這麼
想通過神魔之井到神界去?神界,有什麼令魔族嚮往的東西嗎?這樣的疑問從來就沒
有答案,神不是魔、也不會成魔,永遠不能瞭解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另一個存在。
得不到解答的疑問就這樣隨著歲月流逝被淡忘,然後在一個偶然裡被再度憶起,
再歷經漫長的歲月被淡忘;如此反反覆覆,重複著無盡輪迴。
重樓是飛蓬唯一能夠理解的魔。
雖然幾千年來彼此之間除了交手以外沒說過幾句像樣的話,飛蓬卻至少有九成把
握能夠猜中重樓的想法,更是清楚地知道重樓到神魔之井的目的是什麼;自問也不是
什麼特別善解人意的性子,為什麼會覺得自己這麼瞭解重樓呢?沒有魔造訪神魔之井
的閒暇時間,在百般無聊之下飛蓬曾經認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很快便有了答案──
因為這傢伙很容易懂。
簡單,純粹,這就是重樓。
一直都知道魔是很純粹的生物,但鎮守神魔之井這麼多年來他見過無數的魔,還
真沒看過哪個魔純粹到像重樓這種程度的。是因為這樣,重樓才會被稱為魔尊嗎?
最高等的魔,最純粹的魔。
也許,那才是魔族應有的形態。
穿過傳送法陣,搖搖晃晃走至神樹頂端,將自己丟進神樹靈氣匯聚而成的靈池、
沉入池底藉神樹與自身相通的靈氣加速傷口癒合。在安適中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
飛蓬的腦袋裡轉出了一個似乎有些奇怪的結論。
※ ※ ※ ※ ※
雖然背對著飛蓬,但卻很仔細地傾聽身後的動靜。確實傷得不輕吧?連腳步聲聽
來都虛浮無力且遲緩,不復往日輕盈。
直到背後再無聲響,重樓才轉過身,望著通往神界的法陣,有些發愣。
會等多久呢?那個神將好像沒有講清楚到底需要多久,萬一那傢伙又不小心睡死
了那他豈不是會在這裡等到發芽?……不對,魔的身體不是神樹果實,不會發芽;那
,等到長角?好像也不對,他現在就有角了。
用力瞪著法陣,用近乎詛咒的強力怨念召喚飛蓬歸來,恨不得下一刻那個神將就
從傳送法陣裡冒出來,不過很理所當然地現實無法如他所願。
直瞪到法陣周圍閃現幾道紫色電光,才猛然想起以自己的魔力,將強烈的意念貫
注於此很有可能超出法陣所能負荷的程度;萬一法陣毀了,那個神將很可能就回不來
、就算回得來也要大費周章,這才有些不甘願地別開視線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想了想又回過頭,施法強化法陣的穩定性。
開什麼玩笑,他可不想讓那個神將在要回來的時候因為傳送法陣不穩定,而被傳
送到哪個鳥不生蛋烏龜不拉屎神樹果實不發芽魔族不長角──的異空間去?
要找能讓他打得那麼過癮的對手不好找,從他存在以來到現在也不過就這麼一個
,應該好好珍惜愛護……但理論上雖然如此,到目前為止重樓的嗜好還是打扁飛蓬。
珍惜?他是很珍惜沒錯,把握相處的每一刻動手較量從不浪費時間,所以他和飛
蓬碰頭的時候大概除了雙方打到沒力再戰的時候之外,神魔之井難有一刻平靜;至於
愛護……如果『愛護』這個詞對魔族的定義來說等同人類的摧殘,重樓是一直很『愛
護』飛蓬沒錯。
沒辦法瞪著法陣散發怨念,失去目標的重樓無事可做,瞇起眼開始打量四周的環
境。
並不是多陌生的地方,幾千年來他和飛蓬在這裡已經不知交手過多少次,只是過
去他從來都沒有仔細看過這個地方。
神魔之井不過是個通道,是魔界與神界要互通的要衝,並不是什麼值得久留的地
方,對大多數魔族來說是個想要努力通過的關卡、他們的目的不在神魔之井而在神界
,重樓也一直都不覺值得放在心上。但,卻是那個神將長年駐守的地方──
空空盪盪的什麼都沒有。連冷熱感覺都沒有,有的只是無盡漆黑與滯鬱;通道兩
端是封閉的、通道中是死寂的,意圖侵入神界的魔族剛被那名驃悍的神將一掃而空,
安靜到過份的氣氛伴著淡淡血腥味,製造出孤獨淒厲的氛圍。
那傢伙、一直、待在這裡。
是不是因為這樣,那個神將才會老是一副那麼難看的表情?突然又有種令重樓不
太舒服的感覺湧上,弄不清楚到底是什麼重樓也不怎麼打算搞清楚,反正他只要想該
怎麼排除自己不舒服的感覺就好。
魔是恣意妄為的。
魔尊是任性的。
沒有什麼能夠限制他。
於是從那一刻起,重樓的腦海裡開始產生要把飛蓬帶離神魔之井的念頭。
※ ※ ※ ※ ※
飛蓬全身放鬆地漂浮在靈池的水面上,身上大大小小傷口大致都已癒合,只差還
有些疲倦未能盡消。正考慮著是不是該離開靈池回神魔之井去找那個魔尊,突然有個
溫婉柔和的女聲響起:「將軍……今天心情似乎特別好?」
睜眼,朦朧淡紫薄紅組成的纖細身影在池邊的神樹葉上隨著葉動微微搖晃。翻找
記憶,滾出了一個名字──負責養護神樹的女神,夕瑤。「……天女何出此言?」
多少,是有些訝異的。
天帝雖不曾明文歸定,但眾神之間素有默契,不作必要以外的交談;所以來此藉
靈池療傷的神將雖然不少,但幾乎不曾有誰曾與夕瑤說過話,過去他也從不曾看過夕
瑤主動向誰攀談。怎麼今天……?
「將軍……過去從來沒有笑過。」夕瑤的嗓音很細很柔、帶著幾許猶豫幾許畏怯
,神樹葉晃動的幅度似乎變得大了點。
飛蓬不自覺地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臉,但終究不曾行動,因為他從來就不是習慣想
什麼就做什麼的性子;沉穩、嚴謹、內斂,這就是飛蓬、也是絕大多數神將應有的模
樣。
沉吟了大半天,才開口接續對話:「……是嗎?」從來沒笑過?過去從來沒有誰
跟他說過這句話,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到底會不會笑。
駐守神魔之井的時候,笑或不笑沒有差別,要不就是沒有另一個生命體會看見,
要不就是不管怎麼樣都要打──甚至笑了後果會更慘些。
像這次,就是因為拿出現在眼前的魔族和重樓相比,想著想著不小心在那群來襲
的魔族面前笑了出來,結果──?結果就是那群魔族一窩蜂地撲上來,害他累得半死
。
魔族令他難以理解的事情又多了一樁。他怎麼也想不透,到底那群魔族是因為覺
得被看輕了還是怎麼?以往明明那些比較高等的魔都不屑和其他魔聯手的不是麼……
他真的笑了?怎麼……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將軍──是想到什麼了?」大概是因為飛蓬有所回應吧,夕瑤的聲音聽起來比
方才多了點氣力,不再那麼戰戰兢兢像生怕說錯話似的。
飛蓬抬眼望向夕瑤覆面的薄紗,依稀可見飄搖的薄紗下掩著一張美麗而畏怯的臉
,神情中除了畏怯之外還有一絲期待,以及滿滿的……他稱不上熟悉但也絕不陌生的
情緒。
那──或許該稱之為寂寞的情緒。
是一樣的吧?看守神魔之井與養護神樹,都是如此孤獨如此枯燥,一成不變單調
乏味。
抿嘴,輕輕一笑。
不曾察覺他的笑令夕瑤有些怔愣,只是開始努力想著他能夠說些什麼來給這個寂
寞的天女解解悶;但,他的生命也是如此無趣,除了砍殺除了戰鬥除了等待,也沒有
別的了。
他並不討厭戰鬥,甚至可以稱得上喜歡;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永遠都是這樣從
來就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為了與魔族戰鬥而活著、為了等待下一場戰鬥的開始而活著
,周而復始、循環無間,偶爾……偶爾也難免會覺得有點心煩。這樣的事情說給夕瑤
聽,只怕不但解不了悶還會更添哀愁吧?
要說,鎮守神魔之井以來有什麼變化,大概……大概就就是認識了那個叫重樓的
魔尊?一個與眾不同的魔,唯一一個不是想通過神魔之井前往神界而造訪神魔之井的
魔。
對了、說來……這個魔有趣的地方還不少,或許──?「我──我想到,一個正
在神魔之井等著跟我決鬥的魔……」
※ ※ ※ ※ ※
那一天,和過往的每一天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只是他們都做了一點點,小
小的改變。
重樓動了把飛蓬帶離神魔之井的念頭,飛蓬和夕瑤的生命開始有所交集,除此之
外,一切一如往常。
飛蓬很快地又回到神魔之井,繼續和重樓打得天昏地暗,和過去數千年沒什麼兩
樣;唯一不一樣的是打到雙方都無力再戰的時候,重樓不再立刻離開神魔之井返回魔
界,而會留在原地和飛蓬閒扯幾句;並在往後的每一次交手,都延續著這樣的模式。
飛蓬雖然察覺到重樓的變化,但也沒想太多只是很理所當然地接受這個改變;反
正這並不影響他的職務,對他來說便也沒有拒絕改變的理由,就和他在那之後每一次
前往神樹時,都會趁著療傷的空檔和夕瑤說上幾句話,一樣。
夕瑤仍安安靜靜地坐在神樹葉上隨著葉片微微晃動,不時揮動藥鋤施法、和過去
一樣十分認真地執行她的職務;只不過,偶爾視線會落在靈池水面的波紋上,若有所
思。
一切一切,就在小小的變化裡慢慢醞釀,經過很久很久、久到他們都已無法追憶
最初的自己時,爆發出一個震撼神魔兩界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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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nsformer:
1. 促使變化的(或人物);改革者
2. 【電】變壓器
我不是改革者,我是變壓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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