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人間（三）
「唔……」不會吧？大白天裡活見鬼。昨晚又沒吃什麼不乾不淨的玩意兒，
居然就這樣上吐下洩了起來？達綸掏出褲袋裡的衛生紙擦了擦嘴角，一手扶著旁
邊的機車好半天才爬了起來。靠，什麼鳥日子。
「你生病了？」背後突然響起聲音，達綸嚇了一跳。
「呃──沒有。」這小子為什麼在這？「我不知道你會跟我……」
「是啊，」眼前的人又露出燦爛笑容：「我本來就沒想讓你知道我會跟著。」
達綸心中驟然翻起一股不爽之氣：看到別人嘔得半死不活這麼值得開心嗎？更
何況就是不希望別人看到自己這副鬼樣，他才躲到一旁的！要不是現在虛得連站都
有困難，他肯定會學二毛學長的樣──狠狠地賞這小子一腳。
「……」多說無益，達綸抬頭望了一眼自己停在遠處的機車，拔腳就走──
沒料到一起步卻險些跌倒。
建名三步併成兩步搶上前去扶住他：「噯，你不是普通的虛吶，不如我背你？」
「不要！」達綸幾乎是用盡剩餘的力氣在建名耳旁吼出這兩個字，腿一軟差點
又要倒下去。
「好──好，」嚇得差點鬆手：「我保證不背你行了吧？可是不扶你不行──
你的車是哪一台？」
隨便。達綸連反駁的力氣也沒了。天要亡我，讓我居然攤在這討人厭的傢伙手
裡……
⊙ ⊙ ⊙ ⊙
醒來時已經天黑了。
達綸瞇眼看牆上的鐘，7:00。奇怪，不見的五個多小時跑哪去了？
──慢著！
達綸豁然坐起身：我是怎麼回到家的？該不會是……
「醒了？」果然──「我還在想你是不是休克了勒……」建名的臉從廚房探了
出來，出現在視線裡。
皮夾裡有身份証、有駕照，地址寫得清清楚楚，早該想到會這樣！
達綸噗一聲再次倒下，「靠……」這小子在我家？驀然想起畢竟自己是仰仗他
才能回到家，終於忍住了一口氣慢慢的坐了起來。
「你送我回來？」我比較想知道你怎麼送我回來的…
「是，」廚房傳來瓷器輕輕碰撞的聲音，那小子不知在搞什麼鬼。
「我載你回來。用你的機車。」
「機─車？」達綸吃了一驚，憑他現在所存記憶少得可憐的情形判斷，他那時
候就算沒完全昏死過去也是處於無意識狀態，這小子用……機車？
「對啊，」建名終於從廚房走了出來，端著一鍋不知道什麼東西：「你半昏半
醒的，我把你的手掛在肩膀上，用運動外套把你跟我綁在一起。就這麼把你放在後
座載回來的。」
他的運動外套袖子一定是太長了……
「還去了醫院？」達綸覺得腦袋發脹。
「喔，對。」建名放下鍋子，走過來坐在達綸旁邊：「這個你倒記得？」
達綸沒說話，指了指手背的點滴孔。
「……你煮東西？」
「醫生說你不能吃有油的。弄了點稀飯和燙高麗菜，我能留下來吃飯嗎？」
⊙ ⊙ ⊙ ⊙
「呃，建……我叫你大尾好了──謝謝。」對不熟的人難得多說幾句話，這兩
個字倒是真心的。要知道，即使不把送他回來和走一趟醫院的功夫算進來，光是在
達綸家要煮一頓飯，都是不小的工程──眼下他就百思不解，不知道方才裝稀飯的
鍋子是從哪裡被翻出來的。
「小事一樁。」建名閃動雙眼，笑著回答：「只是你的冰箱連一點食物也沒有，
太反常了。」
「噢，反正自己住……」懶得買。
「自己住也要吃東西的吧？」好學生的打破沙過問到底的精神出現了：「你都
在外面吃晚餐？」
「還好啦，有時候帶回來吃……」
「那還不是一樣！」大尾不滿意地咂咂嘴，打斷達綸：「老是吃外面的不好，
不衛生又太鹹太油，醫生特別交待你不適合吃這樣的東西。」
「醫生？嘿，醫生說過幾句人話？」達綸漫不經心地回答。「國一時醫生就說
我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不能喝茶和咖啡，不能喝酒，不能吃辣的；最好連海鮮
也少吃。如果聽醫生的話，這還叫人生嗎？」
大尾無言。
十點半了，「你住台北？」
「嗯。三重附近。你急著趕我走？」
「沒有……你家人會不會擔心？」
「不會，哈，」大尾不禁笑出聲來：「不會的。我打過電話，整晚不回去也沒
問題。」
整晚？幹嘛啊……「我──已經好多了，真的。」他不知道這是家常便飯，常
有的事；這次不過稍微嚴重點罷了……
「你真的那麼想趕我走嗎？」大尾毫不放鬆地逼問：「只要你說，我就走。」
「……隨你便。」
這傢伙真愛多管閒事。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