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人間(四)
經過大尾幾天嚴格地控管飲食,達綸終於安份地吃了幾頓清淡的正餐,身體漸
漸好了些。他忽然發現,這小子雖然囉嗦得讓人討厭,卻也真是用心盡力在幫助他,
就也不再對他有什麼偏見了。
不知打何時起,這兩個人變得很習慣彼此的存在。
達綸讀外文系,大尾生物系;一個禮拜中只有四堂課八個鐘頭一起上課。兩堂
自然科學概論,大尾選了達綸系上的選修課補學分;兩堂通識,兩個人剛好都選了
「法學概論」。除此以外,有時中午碰面,兩個人很自然就一起去吃午餐。放學,
只要身為游泳隊隊員的達綸不需要練習,兩個人就相約到圖書館查完了原文書裡的
生字再回家。
事情變得出乎意料。本來在攤在大尾身上的那天下午,他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隔天到學校逢人便得被抓著問:「你還好吧?要不要緊?」
──他最痛恨遇到這種狀況,可是消息在校園裡偏偏又傳得特別快。但達綸也
沒特別提醒大尾不要宣揚出去。這種事,反正會說出去的人就是會說,提醒了也沒
用。
沒想到隔天卻不是這種情形。達綸瞟了一眼坐在前排的大尾:顯然他完全沒向
其他人提起這回事。是這件事讓達綸對大尾多了一分親近的感覺吧?
他不禁回想到那個晚上──大尾在他家過夜的那天。也許是前一天下午已經睡
了太久,本來就習慣早起的達綸翌日更是在凌晨五點多就醒了。
「這小子的睡相真難看……」達綸不專心地躲在課本後面暗笑。
⊙ ⊙ ⊙ ⊙
下課鐘響,達綸和大尾討論著新上的進度,一面朝學生餐廳走去。半路上卻遇
到左腳高右腳低往校門艱難前進中的德年。
「德年,怎麼啦?」
聽到達綸招呼,德年轉個方向走了回來。口裡還不忘念念有辭:
「幹!真夠衰的──」
「幹嘛啦?」達綸破格讓德年一手搭上自己的肩膀。這傢伙就算不怎麼有學長
的樣子,畢竟還挺照顧他的。
「唔,」德年看了達綸身邊陌生的臉孔一眼,湊向達綸耳邊小聲的說:「昨天
半夜,我被『阿魯巴』……」
一句話沒說完,旁邊的大尾已經「噗──」一聲把手上大半瓶鮮奶都噴了出來:
「你……被──阿?」
「對啦!」德年沒好氣,索性大聲喊了出來:「我被『阿魯巴』啦!」
同一時間,旁邊路過兩個經濟系的大三生──達綸認得他們是男宿410室的──
聽到這聲嚷嚷,兩人突然笑得直不起腰來。
達綸心裡有底了。
「誰幹的?」該好好謝謝他們,終於找到個好方法讓這老小子安靜個
……一兩天。
「不知道啦。男宿4樓一半以上的住民都來了吧!我還正在幫二毛架網站,幹!
都快完成了……突然一大群人衝進來,我都還來不及搞清楚怎麼回事,二毛就一把
蒙住我的眼睛,幾個兔仔子抓住我的手腳就把我架出來了!」德年邊說邊跳腳:
「這幾個傢伙把我扠出來,居然就描準那根柱子給我撞過去!幹!痛死我了……」
說著還忍不住要彎下腰去。
「嘿,生日快樂啊。」二毛從旁邊走過,一臉幸災樂禍。
「幹!生你媽啦!」德年吼回去,「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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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學校的人真瘋。」把德年送進保健室之後,大尾還是忍不住好笑。
「不過挺有趣的。」
「還好啦。」瘋?看對象吧。
「說到生日,」大尾屈指算:「今天禮拜三、禮拜四、五……下禮拜二,十一
月三號,是你的生日?」
達綸愣了愣:「啊?你怎麼知道?」
每年都沒有慶生,大尾不提根本連自己都忘了。
「上次送你回家看過身份證,」大尾鬼靈精似地笑:「不知道是你太幸運還是
我太倒楣,看過之後居然就忘不掉了。說吧,想怎麼慶生?」
「你陪我?」
「沒錯。」一雙眼閃著狡黠:「除非……你想跟德年那樣被阿,那恕我不奉陪。」
「那好,去pub。不然就乾脆不要。」
大尾微微蹙眉,隨即舒展:「好,捨命陪君子。」
「我隨口說的,真不想的話就算了。」強人所難沒意思。
大尾睜著大眼瞪回來:「一年只有一個生日,我可是認真的。」接著竟是滿臉
壞笑:「那天我們拼酒吧!先醉的付帳。」
達綸這才注意到,大尾清澈的眼眸是深藍色的──像海一般深邃。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