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人間(十一)
當時四月,正是陽光普照春色無邊的季節。
***
『小麥,出去曬太陽了啦!』德年又在耳邊碎碎念:『那麼白,看起來一副很
肉腳的樣子。』
達綸不為所動,繼續敲鍵盤。老傢伙不是沒看過我扁人,誰說我肉腳就找來打
一架不就好了。
『喂,起來啦,陪我走一趟。』德年清楚他在想什麼,可是不死心。
『去哪?』
『籃球社社辦。』
『幹嘛?你知道我不會再參加社團。』對了,老傢伙是籃球社公關。他這種人,
很容易和別人打成一片,倒挺合適這個工作。
『噯,好啦。陪我走一趟啦,』真難拐……『幫我辦點事。』
『我有什麼好處?』
……會被這小子氣死!沒辦法,德年狠狠地搥了達綸的螢幕一下,吼道:
『好啦!回來我幫你搞這個!』
『架網站?』那好,我正做弄得手痠咧。
『對啦,不然是什麼?』
『──我以為你只會幫人說幹話和泡妞。』達綸這才笑嘻嘻按掉螢幕電源,站
起身來。
『說到泡妞──』德年想起了什麼事:『聽二毛說,那件事解決了?』
『沒什麼解決不解決的,她的信全部封好還回去;再請二毛哥帶句話而已。』
達綸淡淡地回答。
剛進學校就當選學藝股長,達綸想推掉卻找不到藉口,只能硬著頭皮接了下來。
好在大學幹部根本沒什麼事可做,眼看混著混著就快逃過一劫了──期末學校舉行
的綜合性文藝比賽。卻明文規定各系都得派代表參加。
該是整學期沒做事的股長下海的時候了。原以為外文和中文兩系聯合參加,應
該不會太辛苦才對,沒想到是天大的錯誤。他沒估算到,應付中文系過度熱情的學
藝王美佳,竟也在工作內容中。
『你叫二毛帶的那是什麼話,真殘忍。』德年向他擠擠眼:『反應激烈了點。
她不過逢年過節送卡片,再加上抓人問問你的近況罷了……』
問近況?煩死了三天兩頭要清信箱不用說;那女人,逢人就探消息放風聲,直
有逼人就範之勢;當面說幾句話,卻一副嬌羞無限的吞吞吐吐狀。光是想到那模樣,
胃裡就一陣翻攪。她放話的時候有這麼含蓄嗎?
『你很麻煩欸,有女人送上門不愛。……你小子,該不會是同性戀吧?』德年
揶揄,一臉滑稽詭異。
老傢伙,明明是你有戀童癖;老跟我糾纏不清。
⊙ ⊙ ⊙ ⊙
寒假最後一個禮拜,德年從宜蘭搭火車回到台北。第一件事就是到二毛在台北
的租屋,拿回自己借放的一大箱日常用品。還沒按鈴,有些生鏽的鐵門「嘎」地被
拉開,一個高瘦的女郎走了出來。
「對不……哇塞、啊哈哈哈哈~~」德年指著對方鼻子,狂笑著說不出話來。
「……幹嘛,見鬼啊?」那人漲著臉捶了德年一拳:「喂,你囂張什麼勁!」
德年好半天才擦著笑出來的眼淚問道:「二毛,你那身什麼打扮啊?」
「──不像嗎?茹君今天相親,我想送她一乘。一個大男人的,坐在旁邊不方
便。」二毛的語氣有著明顯氣餒:「花了很大力氣弄的,看你那副見到鬼的模樣!」
喔,是了。這二毛是有個從小玩到大的表妹,還挺愛護她的呢。相親這門大事,
要二毛少操心也難;只不過還是訝異這傢伙居然異想天開,出了這麼個好點子。
「我只是嚇到,沒那麼糟啦 。」
德年體貼地咧嘴笑。
是呀,不是像鬼那麼糟糕。「你,像年獸。」
⊙ ⊙ ⊙ ⊙
德年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勸住二毛──說服他打了通電話給表妹,稱說臨時有事
無法接送。「再怎樣孩子總會長大的欸,你總不能到她結婚後還這麼顧著她吧。」
是不行。二毛生著悶氣,再灌進一大口熱過的清酒。
喂,沒辦法的嘛。德年看他一臉懊喪,站在身邊有一句沒一句地安慰。
「走開啦,」二毛齜牙咧嘴:「吵死了。」
這小子,誰都知道他沒聽進心裡。「你倒底要怎樣啊,人家是想結婚了喂。」
「沒想怎樣,難不成還──」二毛怨氣衝天,扯住德年壓倒在身旁;趁著酒氣
上湧嘴裡發熱,頭一側就朝德年頸根用力貼過去……正確地說,是咬──「還能這
麼做嗎!?」
「啊幹──老子不跟公的酒鬼亂來……」被這突發狀況嚇得沒主意,德年只是
痛得縮頭踢腿:「快閃啦你個低逃!」
「不跟公的?」嘴裡的血腥味讓另一人清醒了些,不過也沒太大幫助:「小麥
是母的嗎?你對他興趣倒濃得很。」
「那、那個──不一樣,我沒對他打過壞主意啊!」
「有什麼不一樣的,」二毛第一次看到眼前的傢伙慌得結巴,忽然玩興大起;
借著酒意半真半假貼在德年耳邊喘息:「有沒有做跟有沒有想──兩回事……喜歡
跟性別,本來也沒什麼關係……」
「……等──等一下,就算喜歡也是跟小麥,也不是跟你啊!啊不是──我是說、
是說──你個隨便遷怒的混蛋!」
「小麥跟你?啊?」二毛好笑地問,手下不停又掀開了帶釦。「何必自討沒趣?」
「不管、給我放手──啊、啊幹!你腳毛扎到我,你個愛穿女裝的死人妖!嗚啊
──啊啊~~」
要命,這傢伙叫這麼大聲,真不像個男人;好險在學校裡沒有亂來。
二毛昏昏沉沉地想著,睡去。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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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好一陣子要不要另立外傳,看來還是放這裡吧。(笑)
by 河/壬午年正月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