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堂課下課時，黃紹儒回絕了女同學為感謝他幫忙當模特兒而請吃
飯的邀約，一個人走出學校。
這幾天以來，除非和高啟文上同一堂課，否則他都是一個人走。
他仍舊習慣性地和他人保持距離。雖然經由高啟文的帶領，很多人對他
產生興趣，但他總有意無意地拒絕人家。也因此，一陣子之後他的存在感就
變得安靜無害、可有可無。
他曾想過要好好經營人際關係，畢竟那事關自己未來的人脈，可是這終
究不是他做得來的事。
只有在獨自一人的時候他才能夠感到安心。也許也可以說是他太過懦弱
吧，人若要突破既成的生活模式便必須具有面對不安的勇氣，而他卻屈服於
日復一日的平穩安定，就這麼退縮在自我的保護殼中……
然而，即使是這樣的自己，面對高啟文時卻一點也不會覺得侷促。兩人
同處一室，他就算是沈默無語也不怕高啟文覺得奇怪。高啟文想說話就會說
話，不說話便靜靜地做自己的事，完全不勉強彼此。
黃紹儒第一次和高啟文這種叫人放鬆、不會感受到壓迫的朋友交往。這
樣的幸運常讓黃紹儒不敢置信地高興半天。
一個多月的相處下來，他對高啟文的為人漸漸有些瞭解。
以前會和他產生衝突都是因為高啟文率直、有話就說的個性，明白這點
以後，他和他相處突然覺得很安心。
因此，儘管兩個人的個性相差甚多，甚至有時候高啟文的成熟、強韌不
經意地傷到了黃紹儒，黃紹儒仍然越來越喜歡他。
他甚至覺得，說不定自己會因為高啟文而變得成熟些……
沈浸在思緒中的黃紹儒慢慢地走在人行道上，他沒注意到天色突然暗了
下來。
過不了多久，斗大的雨滴便急速地落下，微微的刺痛喚醒了黃紹儒。
「下雨了？」他這才急急跑了起來。
離住處還有一段距離的黃紹儒，看來注定是要當落湯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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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當黃紹儒全身濕透、狼狽不堪的走進客廳時，高啟文訝異地睜大眼睛。
「你怎麼不打電話叫我去接你？」他今天很早就沒課，早早就回來了。
剛剛看到窗外雨勢那麼大，還在想黃紹儒會不會向他求救。
「我想反正跑一下就到家了。」黃紹儒笑了笑，他並不想麻煩他，而且，
他也不習慣求助於人。
「你淋得真慘……」高啟文看著臉上仍不斷滴著水滴的黃紹儒，充滿同
情地皺起眉毛。
「對啊。」黃紹儒撥開貼在臉上的亂髮，端麗的臉孔又露了出來。
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伸手動作仍然斯文優雅，整個人更是瀰漫著一
種特殊魅力。
「你快去洗個熱水澡吧，我看你一定會感冒。」高啟文不自然地將視線
移回到電視機上。
「嗯。」
衣服黏膩在肌膚上的感覺讓黃紹儒很不舒服，他走進了浴室，想先將濕
掉的上衣脫掉再去拿換洗的衣服。
就在他把最後一件上衣脫掉時，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女同學託他辦的事。
還是先跟他說，否則等一下就忘了。這樣想著的黃紹儒便走出浴室，似
乎對於自己光著上半身的模樣並不以為意。
「啟文，蔡美婷說她明天不能跟你們開會，她要去看醫生。」他走到高
啟文身邊道。
「喔。」高啟文無所謂地抬起頭，在望見黃紹儒的樣子時卻突然愣住。
他的視線剛好就停在黃紹儒單薄的胸膛上。
黃紹儒那被雨水滋潤過的白晰細緻肌膚好像珍珠一般，不但滑潤誘人，
還瑩瑩散發著光澤……
纖瘦的肩骨、柔弱的頸項又是多麼強烈地刺激著男人的征服欲望……
在毫無防備的情形下接受到這種刺激的高啟文渾身都熱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嚥了口口水，然後移開目光。
才說過要小心這小子，沒想到又被他挑動……
難道自己真的那麼色？還是欲求不滿？
對漂亮的肉體誘惑就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高啟文開始感到焦躁不安！
他現在可是一點都不想再陷進那種事……
「……她說，要你把開會結果用電話告訴她……」
黃紹儒語氣突變，顯得相當地遲疑。
他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高啟文。
高啟文臉上變換的神情讓他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方才那朝自己射來的眼
神--那樣陌生的目光，他忍不住感到畏怯。
剛剛是因為身上黏黏的，他才沒把衣服套回去…….
他以為男生光著上半身應該是很正常的事，雖然他並不常這樣子，但他
從來沒想過會有什麼問題……
--他不該忘記高啟文是同性戀……
「那我……我進去洗澡了。」黃紹儒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一時竟然結巴。
看到黃紹儒慌張的模樣，高啟文忍不住感到有些生氣。
氣自己，也氣他。
「你好像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高啟文把頭轉回去，繼續瞪著電視機。
「……以後麻煩你自己多注意，不要再這麼毫無防備。」
高啟文沒有否認，低沈的嗓音明白地警告著黃紹儒。
黃紹儒聽了，臉上瞬間紅透。
他並不知道會這樣……
羞澀以及驚慌讓黃紹儒完全說不出話來。
高啟文也沒再出聲。
在巨大的雨聲下，兩個人默默無語的氣氛顯得無比沈重詭異。
黃紹儒不知所措地呆站了一會，最後確定談話到此已告一個段落，他才
慢慢走回浴室。
「……可惡……」
高啟文也才在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客廳嘆息似的咒罵出聲。
第四章
星期天，卻下著滂陀大雨。
黃紹儒醒來時看到窗外陰暗的天色，整個人都懶了起來。
可是現在已經是下午一點鐘，他的肚子開始感到餓了。
不得已，黃紹儒只好起床。
雖然昨晚和高啟文他們打麻將打到凌晨三點，黃紹儒光潔的臉上卻仍然
一點熬夜的痕跡都沒有。
若要勉強說的話，也只有他那略顯蒼白的嘴唇。
不過，低血壓的他嘴唇通常都是這樣蒼白的。
黃紹儒搖晃著還有些昏沈的腦袋來到浴室，剛好和盥洗完畢出來的高啟
文撞個正著。
「喂，還沒睡醒啊？」高啟文趕緊伸手扶住向後倒去的黃紹儒。
「對不起……」黃紹儒驚嚇地道。
黃紹儒站穩後，高啟文才收回手轉身走開，一邊還抓著頭上的亂髮，十
足狂野不羈的模樣。
黃紹儒看著他裸著上身的背影，突然想起那個下雨天發生的事。
那天之後，原本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高啟文，但高啟文卻一點改變也沒
有，態度幾乎和以往沒什麼兩樣……
於是他也漸漸的放開自己，盡量不再去想……
但其實他是忘不了的。
想到自己對那麼有魅力的高啟文竟然有一點點的吸引力，他在覺得不可
思議之外，忍不住偷偷地感到有些高興。
他一直覺得自己很不討人喜歡，個性沈悶、冷漠，長相也不具親切感……
黃紹儒笑著搖搖頭，開始進行盥洗動作。
事實上，黃紹儒純粹是因為自己喜歡的朋友也不討厭自己而感到高興，
並不是因為他也想成為同性戀，或者和高啟文有什麼。
因此，在另一方面他還是會感到困擾。
--像是高啟文凝望著他的那種眼神。
那天之後，黃紹儒對高啟文投注在他身上的視線開始變得比以前敏感，
他發現高啟文常常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而且每在他察覺時又迅速地將視線移開。
昨天晚上打麻將的時候也是。高啟文就坐在黃紹儒的對面，害得黃紹儒
幾乎都不敢抬起頭來。
黃紹儒不只一次在心中問著自己，高啟文那帶著悲傷的眼神究竟在望著
什麼？
望著他的時候，他在想些什麼？
當然，他猜不透高啟文。
也許時間一久答案自然就出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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