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國王的第三子（7）

[tojo (白狐)]

國王的第三子


（7）



　　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多數人都會這麼想。

　　不幸的事果然又發生在自己身上，卻是蘭瑟的頭一個想法。


　　強盜嗎？一個病人的身上能搶到什麼值錢的東西？

　　那麼是綁架？蘭瑟很懷疑米盧斯的國王兄長會不會理睬贖金的要求。也許佛

利德林家會代付贖金？贖金的數目令人好奇，不知道自己值多少錢？

　　蘭瑟的腦中不斷轉著這些無關緊要的念頭，即使對方沒有威脅他不要出聲，

他恐怕也不會想到要呼救。


　　疤臉男皺皺眉頭，一臉煩躁地往後退。他不喜歡和蘭瑟以外的人相處，每一

次有村民或醫助手打擾他們，他的一貫反應就是避開，有時候乾脆不等蘭瑟，走

得遠遠的去做自己的事。


　　那個陌生而粗野的聲音又在蘭瑟耳邊說：「笑一笑！告訴他，你沒事。」咬

字生硬不標準，是一個外國人在講米盧斯語。


　　蘭瑟不懂這個要求的用意，那人推了推刀鋒，逼迫他照著做。

　　疤臉男不知道理解蘭瑟的話多少，但他記得吃飯的邀約，沒有走遠，退回到

剛才小憩的地方，抱著膝蓋蹲坐在樹根上等待。或許他還記得，蘭瑟一直都守信

用，等談完話處理完事情，他們會有段愉快的晚飯時間，因為他從來沒有被蘭瑟

忘記過。


　　不知該稱呼為強盜還是綁匪的男人似乎很高興，沒握刀的那隻手繞到蘭瑟身

前，箍住他的脖頸，「來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白癡吧！」


　　「什麼意思？你說的他是……」圈住脖子的手臂猛然收緊，蘭瑟一陣氣窒，

說不出話。


　　「沒有叫你說話，你就乖乖閉上嘴！」


　　喉嚨被勒得好痛！蘭瑟的呼吸變得困難，渾身因不適而發著抖。他厭惡那具

緊貼在自己身後的男人身體，懼怕男人手上的尖利刀鋒以及充滿威脅的惡意言

語，但是這些那些、全部的恐怖與嫌惡加在一起，都不及右後方來的一句話，讓

他真正打從心裡透出寒意。


　　「別弄傷人，白癡可不是什麼都看不懂。」

　　是寇蘭語，道道地地的。這些人來自寇蘭，他最畏懼的國家。


　　「少命令我，你以為我有幾隻手，可以同時做多少事？」


　　「小心拿好你的刀啊，不要讓泰……泰……我是說讓那個人看見好不好？」

左邊也有人。

　　在有限的視野範圍內，蘭瑟還隱約瞥到幾個尚未開口說話的人。


　　「可惡！」身後的男人啐了一聲。

　　刀鋒似乎稍微挪開來，衣衫被一陣拉扯，男人將手伸進蘭瑟的衣服底下，在

腰際不太靈活地蠕動著。蘭瑟的臉變成了青白色，喉頭忍不住發出噁心想吐的乾

嘔聲。


　　「不要裝了，對私生活淫亂的米盧斯人來說是很普通的事吧？醫生不也每天

摸嗎？」


　　蘭瑟不明白這種關於米盧斯人的下流謠言從何而來，但他知道和寇蘭人爭辯

是沒有意義的，他在意的是旁觀的第三方、他沈默的伙伴，那張帶著刀傷的臉看

起來正在忍受著無聊，跟平常等待醫生或助手們為蘭瑟診療檢查時的表情相去無

幾。

　　疤臉男不瞭解正在發生的事情，蘭瑟不確定這算好、還是不好？


　　男人蠢動的手忽然停了下來，在蘭瑟的肋骨附近，那裡有新添不久的手術疤

痕，令男人遲疑。外科手術在一般百姓眼中是極為神奇的事，何況開在重要的胸

口位置，那人猶豫再三，最後將手縮回，似乎擔心癒合的傷口會因為外力的碰觸

輕易裂開。

　　手不往上走，便轉往相反的方向。蘭瑟慶幸今天的腰帶打了個複雜的結，他

感覺得到對方只用單手所產生的煩躁，指頭甚至跟自己的身體一樣，竟然微微顫

抖。

　　自己是因為恐懼與受辱而發顫，對方呢？蘭瑟盡力扭頭，看到一點點其他

人，每個人的手都按著未出鞘的劍柄，神情緊張地戒備著。那一份緊張，卻不像

針對自己。

　　然後他聽見小聲的交談。


　　「他真的發瘋，沒有錯。」


　　「我們必須更確定。」


　　「什麼樣的程度才叫更確定？我們不能傷人，看見刀子，看見血，就算是瘋

子白癡也有反應。」


　　「這太蠢了，我覺得正在預測瘋子白癡會有什麼反應的我們才是白癡瘋子。」


　　蘭瑟學過寇蘭語，可是他們說話和貴族階級標準清晰的咬字不同，混著方言

俚語，口音濃重，而且小聲快速，他只聽得懂幾個單字。


　　「早就告訴過你們，假動作沒用！要做，必須做得明顯直接！」

　　蘭瑟聽見緊抓自己的男人語氣強烈地吼了幾句，接著人就被放倒在地。


　　地面堅硬，單薄少肉的背脊壓在凹凸不平的土石上，蘭瑟疼得揪起五官，模

模糊糊的視線裡，他終於正面見到他們，大約五、六個人，穿戴著大斗蓬遮遮掩

掩藏起臉孔，除了一個例外－－壓制著他的男人的臉毫無遮蔽，近得不到一條手

臂距離。那是一張十足寇蘭風味的長方臉，猙獰兇狠的模樣似曾相識，像極了曾

追殺過他，偶爾也在惡夢中登場的寇蘭士兵們的表情。

　　後腦抵著硬地，蘭瑟拚命側過臉閃躲。在蘭瑟看不見的角度，疤臉男現在已

經沒那麼無聊了，他開始感到好奇，頭歪向一邊專心看著，看那個男人終於放開

刀柄，雙手並用，好不容易扯開蘭瑟的腰帶。

　　這個舉動引起寇蘭同夥的許多意見。


　　「等一下，洩恨不是我們的目的，你要考慮到萬一他不是白癡的情況。」


　　「我倒不反對做得直接徹底。可是，你的動作不能更俐落嗎？我們已經浪費

太多時間觀看你的蹩腳表演。」


　　「閉嘴閉嘴！你們通通閉上嘴，專心警戒行不行？」


　　「他、他在掙扎，你會弄傷他，那、那很糟糕……」


　　「不許動來動去！」男人回過頭去對蘭瑟怒吼。他的反應不夠快，說的仍舊

是寇蘭語，這一次蘭瑟聽得清楚明白。


　　「為……為什麼這麼做？」他也用寇蘭語發問。


　　那人楞了一下，緊接著是如爆炸般湧現的憤怒，他無法容忍一個操著貴族腔

說寇蘭語的米盧斯人，「因為你是該死的米盧斯人！你該死的在這個地方，就是

為什麼！」他吼得連頭上枝葉的鳥禽都受到驚嚇，兩隻手一起揪住蘭瑟的衣領，

勒得死緊，根本不管什麼小聲什麼低調，「敢再發出聲音，我會殺人！」


　　四周亂糟糟的，蘭瑟聽見好多個聲音，但是聽不清楚他們喊什麼，反正不管

喊什麼，他知道一定沒用，那人的眼神已經變得跟野獸一樣，無論如何是不會罷

手了。


　　如果這就是結局，如果要遭受侮辱，他寧可被殺。


　　蘭瑟決定大聲喊叫，用他殘餘的全部力氣，卻有一股血腥氣，在他張開嘴的

前一刻迎面撲來，某種灼熱濕黏的東西噴濺在他的臉上髮上。

　　恐懼與驚駭交錯中，他發現那是血，大量的鮮血！醞釀著準備用來呼救的力

量哽在喉中，蘭瑟整個人彷彿失去功能，無法動彈，無法出聲，唯有視力完好，

因此他不得不看見，剛才還像野獸一般企圖撕碎自己的寇蘭男子，那雙凶猛駭人

的眼睛已失去焦點，頸中多出一條血痕，血痕轉瞬間變成噴泉口，噴出的是紅豔

豔的血。

　　男人倒下了，直挺挺倒向蘭瑟，後者就算能動也來不及躲避。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隻手抓住蘭瑟的肩膀，及時將他拉開。隨後是

一條手臂，啪一聲掉在地面，手掌端還握著劍，另一端連著一部份肩膀，再過去，

就什麼也沒有了。

　　斷臂的主人發出慘叫，蘭瑟的耳朵也在嗡嗡鳴叫，他已恢復部份知覺與力

氣，兩手撐起自己，盡力爬離身旁不斷不斷擴大範圍的鮮血湖泊。

　　他掙扎著爬出一段距離，才有餘裕看清一個人影，同樣一個背光的人影，跟

修繕屋頂的時候明明是一樣的裝扮、一樣的體型長相，卻像初次見面的陌生

人－－揮著劍的烏斯頓連表情都不同了，出手又快又狠，平常佩掛在身邊，蘭瑟

天天都看到，裝飾品似的一柄劍，現在滿身淋漓鮮血，黏著人骨人肉，一變成了

殺人利器。


　　烏斯頓挾著怒氣的攻擊來得太快，到了第三個人倒地，剩下的人才想到要逃

跑。烏斯頓提劍打算攔截，斷臂的那人卻正巧倒在蘭瑟面前，抽搐著嚥下最後一

口氣，一雙眼到死仍睜得好大，蘭瑟嚇了一跳，忍不住發出短促的驚呼。

　　循聲回頭，一剎那的耽擱，剩下的三個人已一溜煙衝進樹林，烏斯頓停在原

地，一時之間不確定該往哪一邊走？他的胸腔、腦中充滿強烈的憤怒，他想將他

們全部格斃，立刻的！可是天色轉眼要黑，幾乎不可能在不熟悉的黑暗樹林中追

尋敵蹤，況且他不能留蘭瑟一個人與死屍為伍。


　　「伊凡……」


　　蘭瑟在叫他。

　　隨便在褲管抹了抹劍身，烏斯頓一面收劍入鞘，一面快步移動，不再管逃走

的幾人。

　　「你是否受傷？他們傷到你了嗎？」他匆匆跪下，伸手扶住蘭瑟的肩膀。蘭

瑟的衣服頭髮和臉頰全都亂七八糟，沾滿血與塵泥，他焦急地看來看去，就是看

不出情況好壞。


　　蘭瑟的臉仍舊白得可怕，他慢慢搖頭，「……沒事……我……對不起……我、

我站不起來……」驚嚇帶來的後遺症，他感到很丟臉。

　　烏斯頓很快伸過來另一隻手，他以為是要拉他站起，沒想到烏斯頓不但不出

力拉扯，反而整個人倒向他。

　　動作好快，蘭瑟誤以為要被壓扁，結果烏斯頓只是……只是緊緊抱住他……

以他從未想過對方會那麼做的方式。


　　原來，不是只有懼怕到極限時才會想哭，蘭瑟的眼眶溫熱熱地，淚水差一點

點要滾下來。他用力閉緊眼皮，將臉埋進一樣也沾著血污的胸膛。「伊凡……」

第二次叫他的名字，驚懼已消散了好多。


　　手臂緊了一緊，隨即放開，烏斯頓的臉上是難以言喻的複雜表情。

　　他望著蘭瑟一會兒，忽然頭一抬站起，走向蘭瑟身後。疤臉男正蹲在那裡，

檢視著死去的寇蘭人，神情淡漠，對剛發生過的殺戮場面顯得毫不在乎。


　　「你就在一旁看嗎？什麼事都不做，任憑蘭瑟殿下受人欺凌？」無可否認，

烏斯頓將一部份無處宣洩的自責與憤怒遷怒到了這個沈默男子的身上。


　　「別怪他，」蘭瑟急忙拉住烏斯頓，「他不懂發生了什麼事，這不是他的責

任。」


　　疤臉男不喜歡別人對他疾言厲色，他也站了起來，不悅地擰著眉頭，和烏斯

頓怒目相視。

　　就在蘭瑟認真覺得肢體衝突恐怕難以避免時，主動迴避的竟是疤臉男。他的

長髮垂下來，蓋住了疤痕以及表情，然後一聲不吭地轉身，遠遠走開。之後一連

好幾天，他不再主動接近蘭瑟。



（待續）



其實，在私生活方面，米盧斯人的確比其他國家的人要亂得多，
那句中傷的話也不算太離譜。^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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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1.243.14.247
推 utahime:早起的鳥有文看!!
    夜貓的睡前更新，正好配合早起的鳥！XD
推 thegreens:推樓上xd我等了好久意外豐盛的早餐xd
    諸位起得這麼早真是太健康了，我好慚愧.....
推 thegreens:話說回來雖然烏斯頓很帥，但總有某種惆悵阿>"<
    因為烏斯頓還在內心交戰的緣故嗎？
→ thegreens:不過那些人這樣欺負蘭瑟真的很可惡!!
    他們都付出極大的代價了，想想為了這件事送命也很可憐啊！^^"
推 hahano:我看到開頭兩句我居然笑出來ㄟ~~太沒同情心了我Orz..
→ hahano:可是很高興可以看到更多蘭瑟的想法
    啊這.....（好白癡的漏字）謝謝提醒，已迅速毀屍滅跡完畢！^^"
※ 編輯: tojo            來自: 111.243.14.247       (08/11 17:03)
推 sfie:我看到那句話的直覺反應居然是「是因為卡雷姆吧」...(掩面)
    就當作是好了，當事人應該會覺得很榮幸。XD
推 kahoberyl:推樓上XDDD卡哞哞搶戲喔(誤)  希望蘭瑟是跟伊凡~~~
    因為他一直等不到出場，心情苦悶，所以就....^^"
推 SHIU0315:所以...卡哞哞果然是標準的米盧斯人XDDDDD!!!!!!!!!!!!
→ SHIU0315:屋斯頓真得超帥啦!!!!!!!!!!!!!!!!!!!!!!!!! 太帥了!!!!!
→ SHIU0315:帥到我快忘記卡哞哞跟奧達隆的英姿了!!!!!!(誤)
    在自己的故事裡有主場優勢(?)，看起來會比較威！
推 td6677:喔喔叫名字了叫名字了（撒花）阿頓首次展現實力超帥的啦～
    是我滿喜歡的名字。^_^
※ 編輯: tojo            來自: 111.243.14.247       (08/11 22:34)
推 thegreens:叫伊凡的時候真的很讓人動心阿>///<
→ thegreens:惆悵是因為還期待著其他候選者啦>///<(你這花心的傢伙#)
推 p70:「是因為卡雷姆吧」+1(尤金站在你背後，他現在非常火)
推 p70:來催個文
→ p70:思念著阿頓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