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國王的第三子（12）

[tojo (白狐)]

國王的第三子


（12）




　　今天的烏斯頓比往常更有效率，早早抵達約見地點，交出給阿列維的信，對

方收下、離去，彼此連話也沒說一句。米盧斯方面的信件則是按照往例和其他人

委託的書信一起寄存在旅店櫃臺。

　　簡單的兩件事辦妥，太陽才剛爬上天頂中央，他不顧正午日照強烈，立即回

返藥師谷，滿腦子都是蘭瑟送他出門時略帶靦覥的表情，一遍又一遍猜測蘭瑟可

能想跟他說的話。



　　馬兒奔得更加快了。



　　正午時間，道路上只有烏斯頓一人一騎。藥師谷出入的主要通道是條山路，

為了方便乘載求醫患者的車輛通行，修築得十分寬敞，即使聽見後方有馬蹄聲急

速逼近，他也沒有做出特別的反應。兩乘馬並騎的空間是綽綽有餘的。


　　後方來的騎士趕過烏斯頓之後，並不繼續前行，他勒馬轉身，舉起一隻手示

意。

　　那人膚色略深，臉頰毀傷的痕跡被明亮的日照減淡了許多，幾十條細細髮辮

隨著坐騎步伐上下律動，是泰爾瑪王子，烏斯頓此時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但他

不得不承認對方在馬上的姿態英挺矯健，的的確確是從前那個深受寇蘭人崇拜的

王室偶像。




　　「等一等，我有話說。」泰爾瑪單手控韁，橫過馬身，擋住大半條通路。


　　「我以為昨晚已經說得足夠。」


　　「那是一個不太好的開始，我願意重新來過。」所謂的願意大概是勉強得來

的，因為他努起嘴角的笑容看在烏斯頓眼裡不怎麼具備說服力。


　　「跟我來！」

　　自信烏斯頓一定會跟上來，泰爾瑪在前方領頭，策馬走進一條岔路。





　　烏斯頓聽說這條曲曲折折的小路最後會繞回鎮上，實際上究竟如何他並沒有

親身試過。現在他第一次走，只覺得路面狹窄不易通行，馬兒不能快奔，山壁邊

雜草漫生，往前往後都見不到第三個人影，無論泰爾瑪想說什麼，顯然都不能讓

其他人聽見。

　　他們一前一後越走越荒僻，長草佔據路面的比例越來越大，就在烏斯頓懷疑

道路最終將消失，根本不會通往任何地方時，泰爾瑪終於停下來，將坐騎隨意留

在道旁。

　　烏斯頓也照著做，儘管他不太願意花費時間和泰爾瑪相處，寇蘭王室的身份

仍須尊重，避免為主君阿列維帶來困擾。





　　兩人都安頓好馬匹，泰爾瑪走離山壁幾步，「希望你認真考慮我對蘭瑟提出

的邀約，勸他接受。」


　　寇蘭王子突如其來的改變實在怪異，烏斯頓蹙起了眉，「如果我沒有聽錯或

記錯，昨晚的對話並非如此，您明確表達過不要我干涉的意願。」儘管他從來不

打算遵從。


　　「因為我準備加入一個新的要素，如果蘭瑟點頭答應，你將能繼續以一名護

衛的身份隨侍在他左右，一起成為我的客人。」


　　「我不認為那是您的真心話。」烏斯頓煩躁地瞥了一眼頭頂太陽的位置，他

不喜歡繼續將時間耗費在這個荒涼的地方。


　　「你不信任我，是嗎？」


　　烏斯頓的確是的，但他沒有說出口，也不加以否認。


　　「就當作是一次特例，為了取得你的信任，我讓你看一樣東西。」泰爾瑪說

著，一面遠離山壁，往反方向挪動腳步。

　　事實上他自下馬之後便不停地動著，邊說著話邊移動，步伐不大，烏斯頓漫

不經心跟著調整距離，憑本能保持著略遠於一條手臂加一柄劍身的長度。可是他

不夠專注，一心想盡快回藥師谷，太常看著天空的太陽，缺少對地面的留意。

　　這條岔路少人通行有其原因，山壁的另一邊是不見底的深谷，相當危險，泰

爾瑪正靠近那個危險，似乎要指給烏斯頓看什麼東西。烏斯頓和他維持平行移

動，和山谷邊緣的距離雖然拉近許多，看起來還在安全範圍內。



　　僅僅是看起來安全罷了……



　　當靴底踏及其中一塊土地，感覺和預期的全然不同，烏斯頓才發現那不是殷

實的地面，而是淺淺覆蓋在斷枝樹葉上面的一層薄土，再往下，就是深谷。他大

吃一驚，急忙想躍開的同時，早有準備的泰爾瑪比他更快，揮出一劍，斬斷枝葉

和地面僅存的一點點連繫，讓它們在烏斯頓的體重壓迫下完全陷落。


　　從詫異、迷惑、到醒悟，僅僅是一次眨眼時間，烏斯頓終於明白這一切是怎

麼回事，但是他無能為力，那個害他的人，以及所有的景物都在急速的下墮中飛

掠而過，從背脊傳來的劇烈疼痛，一次、兩次、三次……最後他什麼都看不見，

意識進入一片黑暗……身體，也是一樣。









　　泰爾瑪謹慎地等待了一會兒，直到四周只聽得見鳥蟲鳴叫，才慢慢靠近山谷

邊緣，探頭往下察看。

　　不是最理想的狀況，谷壁不是光禿的，大大小小許多樹突出其上，光目視就

能看見好幾處烏斯頓墜落時造成的斷痕。


　　或許不會當場摔死，但也只是多一小段痛苦的時間，泰爾瑪並不擔心。

　　「反正，你根本不會接納我的提議。」他喃喃自語。



　　蹄聲響起，另一乘馬從他們過來的方向出現。靠到近處，騎士喚了一聲殿下，

隨即下馬，是飄著一把灰白鬍子的老將軍加雷阿索，手上拿著烏斯頓剛剛才交託

出去的信。


　　「全部辦妥了！從旅店拿一封信比想像中容易太多，那裡的人都在忙。」他

將信遞給泰爾瑪，接著從懷裡取出另外一封，「攔截這個才有意思，費了一點力

氣，不過我能擔保，沒有人知道斯坦達爾的信差是怎麼樣從世上消失。」


　　泰爾瑪點點頭，揉掉第一封信，遠遠扔進山谷，然後小心收起第二封信。

　　老將軍全程看著，所有的不以為然都清楚寫在臉上。


　　「你不喜歡我的決定？」泰爾瑪問。


　　「在我看來，這些事情既麻煩又危險，我一點都不明白您為什麼還要……

要……畢竟那是一個米盧斯人啊！」他的鼻子眉頭嘴巴全都皺在一起，好像提起

的東西噁心可怕。


　　老將軍的反應早在預料之中，泰爾瑪並沒有受到冒犯的不悅。

　　「對你來說會是個困擾嗎？」


　　「我不喜歡米盧斯人！」老將軍直接說了，一面用力搖頭，「可是啊殿下，

比較起其他人一定有的反彈，您可沒空理會我的感受哪！」


　　「需要一個說法，我知道，我知道……」




＊　　　　＊　　　　＊　　　　＊　　　　＊　　　　＊　　　　＊




　　蘭瑟等待了一整天。

　　最初的亢奮、以及偶爾的忐忑不安，這種帶著喜悅的煩惱在正午過後開始產

生變化，焦慮增長而興奮漸減，當太陽完全沈下山，應該歸來的那個人始終沒有

出現，興奮已經完全被焦慮取代。

　　在門口站久了，來自各方的關切和疑問變成另一個煩心的來源，蘭瑟回到屋

裡，在不大的起居間往復踱著步子，不時探頭到窗口張望，悄悄打開一點門縫快

速投予一瞥，一次一次都是失望。

　　烏斯頓沒有回來，他笑著說會盡快回來，說不會有事的神情語調仍在蘭瑟腦

中，只是越來越模糊。




　　他又一次打開門。不管別人怎麼想，他決定將自己的憂慮告訴加里他們，請

他們幫忙確認烏斯頓的安危，卻在門口差點撞上泰爾瑪。

　　寇蘭王子舉著手正要敲門，跟他一樣驚訝。


　　「不是你在等的人？」驚訝過後，蘭瑟的失望很明顯，令泰爾瑪感到有些嫉

妒。


　　蘭瑟察覺自己的失禮，歉疚地說：「請不要介意，因為烏斯頓還沒有回來，

時間已經這麼晚了，我很擔心。」


　　「你說那個斯坦達爾侍衛？」泰爾瑪邊說邊走進屋內，「聽說有人看到他離

開鎮上，但不是朝藥師谷來。」


　　「不是藥師谷？他到哪裡去？」


　　「本來我也毫無頭緒，直到發現這件失物。我想它們有些關連。」

　　泰爾瑪拿出攔截來的信，含糊略過取得的地點和方法。蘭瑟整個人被憂急的

情緒佔滿，根本沒有心思注意細節，隨手接過了信，翻到背面，封底角落有烏斯

頓的簽名。


　　「喔，這只是一份寫給卡雷姆的報告書。」


　　「我可不像你那麼篤定。」


　　蘭瑟不明白泰爾瑪的意思，再看一次手中的信，封蠟已經遭到破壞，他輕易

就將信箋抽了出來。

　　烏斯頓寫給米盧斯的報告本來就會請蘭瑟過目，他很清楚信上應該有些

什麼。但是他很快發現自己錯了，首先，信是以斯坦達爾文字寫成，收受的對象

不是卡雷姆、安傑或米盧斯的任何一個人。這封信是寫給斯坦達爾的阿列維

王子，蘭瑟沒讀過內容，卻一字一句都不陌生，因為主題正是圍繞著蘭瑟自己，

關於他的生活、他的病情、性格以及泰爾瑪的出現與邀約，鉅細靡遺，是一份詳

實的報告書。



　　「現在你該懂他為什麼失蹤一整天，」泰爾瑪悅耳沈穩的聲音此刻在蘭瑟聽

來不知為何有些尖銳，「我相信他是斯坦達爾王太子特別安置在你身邊的間諜，

失落密函，除了儘速逃開還能怎麼辦？」


　　蘭瑟驚訝得說不出話，他根本還沒有想到那一層！

　　他低著頭，急切地想在信函中找到反駁的依據，然後告訴泰爾瑪，更重要是

說服自己，說這封信沒什麼大不了，是區區一封斯坦達爾人向王太子的問候，是

理所當然……稀鬆平常……卻讀到這樣一段文字——泰爾瑪王子提出的邀約，乍

聽不可思議，然而，蘭瑟殿下的性格是最關鍵也最令人憂慮的問題所在。他尚未

培養出獨立的能力與勇氣，習慣依賴別人，恐怕這一回也——然後他讀不下去，

雙手合起，信箋壓皺在指間，一個字也無法再看。

　　那是烏斯頓對他的評語，他承認裡頭的每一字都對，他的性格缺陷、他的懦

弱之處，全都說得對！可是為什麼是對另一個人說？彷彿自己只是個觀察目標，

他讀過加里他們研發新藥劑時的記錄，他們在性質上如此相似。




　　「……你……你說他離開了？」


　　「你可以繼續等，也許他會回來，解釋一切。」


　　「但是你並不信吧？」蘭瑟自己也不信了，烏斯頓從未遲歸這麼久，即使幫

忙大家採買日常用品，大小事趕在一天之內辦妥，也早該回來。

　　日落前沒有見到他，或許，就代表著不會再見了。


　　「別苛求太多，蘭瑟，他遵從上司的命令，也有辛苦的地方。」


　　蘭瑟的身體輕輕顫抖了起來，泰爾瑪說的話就像一隻無形的手，伸進胸膛，

揪緊了他的心臟。

　　那是當然的吧，被派到異鄉，困在單調乏味的村子裡，陪伴生病體弱的親王，

一待好幾個月，當然有辛苦的地方。



　　「我懂你的感受，誤將下屬的盡責當作情愛的奉獻，是我們這種人常犯的錯。」

泰爾瑪不著痕跡地繞到蘭瑟的側背面，確保錯誤的表情一不小心出現時不會被看

見。


　　「不……不要再說……我並不是他的主人……」


　　「的確，阿列維才是，相信他一定下達了好好侍候你的命令。」


　　眼淚忍不住了，蘭瑟急忙用手掌遮擋，但是效果不大，它們還是一顆顆掉個

不停，頃刻弄濕了前襟。

　　「這樣……這樣不對勁……他們說我的治療很成功，說我的、我的胸口不會

再感到窘迫……疼痛，可是……可是……」


　　「別為拋下你的人難過，不值得的！」泰爾瑪張臂摟住蘭瑟。

　　「讓我帶你走，」他的唇貼在悲傷的米盧斯親王耳際，催眠一般的勸誘著，

「我需要你，蘭瑟，現在就答應我吧！」



　　蘭瑟想不到最佳回答。他不希望繼續留在藥師谷，又許久未曾接觸米盧斯的

訊息，一想到國王是寧可他死掉的兄長，他就害怕得不敢回去。


　　烏斯頓會感到驕傲吧？報告裡的結論多麼正確，他果然是沒有辦法……沒有

辦法不依賴任何人活下去。




＊　　　　＊　　　　＊　　　　＊　　　　＊　　　　＊　　　　＊




　　六年，是泰爾瑪王太子倉皇逃難，最後成功奪回權位的時間差距。

　　其餘諸國獲得這則消息的時候比事件真正發生的時間又晚了數月。



　　旭日的王太子死而復生是寇蘭政權交替的最後一股推力，當泰爾瑪的行列跨

過首都城門，登上王位所需要的一切工作都已為他準備妥當。

　　民眾夾道歡迎新國王歸來，飽受奈卓政權折磨的軍民臉上浮現久違的笑顏。

神殿、王宮、以及設置在城內各處的大鐘小鐘一齊鳴響，伴著歡呼聲直入雲霄，

到處是情緒激動的寇蘭人笑著、跳著甚至喜極而泣。


　　唯一讓他們詫異得不知道該如何評論的是一名白膚纖細的米盧斯人，就在新

國王的身畔。儘管米盧斯人的舉止低調，大半張臉都隱藏在兜帽的陰影下，仍舊

顯眼得不得了。





　　蘭瑟把兜帽又拉低了一些。從前在米盧斯，他的存在感向來薄弱，和其他王

族成員一起現身時根本沒有人多看他一眼，忽然之間成為目光的焦點，令他十分

不自在。

　　泰爾瑪用自己的斗蓬圈蓋住他，「不喜歡的話，我可以要他們通通低下頭不

准看你。」


　　蘭瑟搖了搖頭，「不，我很好，請不要那麼做。」

　　稍微避開仍覺得陌生的泰爾瑪的視線，他轉而握住對方的手。熟悉的溫度、

習慣的掌心紋路，是他想念的……疤臉男的手。




（待續）



繼續送上第二盤老梗：跌落山谷！請....請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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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utahime:頭推!
推 exago:泰爾瑪你...=口=
推 babylone:頸推!
推 kcetair:Q皿Q給我放開!
推 smiller618:不公平競爭啊Q皿Q！！！！！
推 SHIU0315:瞧瞧卡哞哞你當初幫住的是多麼可怕的一個男人阿阿!!Q皿O
→ SHIU0315:好想再把泰爾瑪踢下山谷!!!!!!!!!!!
推 duckchi:烏斯頓Q____Q
推 arashi0faxst:可不可以讓泰爾瑪死一死(青筋) 爛人阿阿阿!!!
→ exago:泰爾瑪你根本是在逼我支持烏斯頓啊啊啊啊
推 sakurasn:我果然討厭泰爾瑪! 烏斯頓阿阿阿阿~~~~Q口Q
推 thegreens:救星>///< 一切的苦難在看見文章出來的瞬間都不算甚麼!
推 thegreens:唉唉劇情在強迫我支持烏斯頓阿! 卡雷姆!!!!(咦)
→ SHIU0315:準備要call out卡哞哞了嗎?!!!!(咦)
推 td6677:放開你的手！！！那是別人的！！！（勒阿瑪脖子）
推 ishidaakiha:跌落山谷是哪招啊XDDDD
推 MusDesdemona:雖然阿瑪這樣真的不好 卻讓我對故事充滿期待...
推 p70:泰爾瑪壞壞！！壞爆惹！！怎麼一點運動員精神都沒有
推 p70:我對小白突然迷戀上老梗這件事感到好有趣 XD
推 fgiea852:我要放小強把泰爾瑪咬死！！崩╰(〒皿〒)╯潰
→ fgiea852:烏斯頓快回來呀~~~~~~
推 habaku:泰爾馮...以為自己很厲害齁?你這些行為實在有夠像過場!(指
推 thegreens:樓上大人真是一針見血XDD
   謝謝大家的推文！
   也謝謝大家沒有對我扔雞蛋蕃茄，即使讓泰爾瑪使壞的禍首正是在下.....^^"
   下回的開頭會在一個截然不同的地方，到時候再見囉！^o^/
※ 編輯: tojo            來自: 111.243.27.32        (10/04 08:38)
推 hahano:日王子居然..幹這個事情..蘭瑟你真的引人犯罪啊Orz.
→ hahano:SH大推文太經典了吧..當事人澄清專線請打0800...
推 p70:「截然不同的地方」是阿頓所在的地方嗎？
→ p70:泰爾瑪壞壞！！！（再罵一次）
推 p70:泰爾瑪壞壞！！！（泰：「...好想揍人」）
推 thegreens:p大是想催文喔XD?
→ p70:嗯，我決定在這篇的催文都要使用「泰爾瑪壞壞！！！」這句話
→ p70:泰：「...」
推 p70:泰爾瑪壞壞！！！（泰：「...誰幫我把這白痴弄走？」）
   泰爾瑪來跟我哭訴了！XD
   因為正在寫十二月場要用的番外，所以這邊還要好一陣子才會更新喔，所以...
   請先放過泰爾瑪吧！^^"
※ 編輯: tojo            來自: 111.243.12.51        (10/19 16:19)
推 p70:我後來去鮮網有發現公告 XD （難為了泰爾瑪被我白罵那麼久）
→ thegreens:期待~<(￣︶￣)>
推 p70:泰爾瑪：「p70壞壞！！！」
推 ishidaakiha:p大好可愛，讓我大笑了～XD
推 p70:>///////<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