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國王的第三子（14）

[tojo (白狐)]

國王的第三子


（14）




　　卡雷姆慢慢、慢慢轉過身，臉上的表情足以在陰暗無月的夜晚嚇破別人的

膽。


　　「只是戴冠式的觀禮邀請。」尤金嘆了口氣，抽回信箋，「本來該是安傑路

希殿下接這張請柬，考量到殿下和對方的第四王子之間曾有過的不愉快，因此由

我代理出席，是一個合情合理的邀約。」


　　合情合理，卻刻意瞞住最親近的人？卡雷姆的表情似乎正這麼說著。他的眉

梢和肩膀都垂了下來，眼眶裡閃著幾可亂真的水光，好像剛剛被飼主丟棄在路

邊。


　　「不、不是需要擺出〝那種〞表情的事吧？」真是過火的演技！尤金覺得好

氣又好笑，很想伸手去捏那張可憐兮兮的臉蛋。「我沒有把你當成傻瓜，遲早會

讓你知道這件事。」


　　「顯而易見，你認為遲一點比較好。」


　　「因為你會使出各種手段逼我帶你一起去，所以我希望盡量縮短遭受糾纏的

時間。」


　　「自顧自營造一個遭受逼迫的處境可不是健康的行為，尤金，你實在沒有理

由不帶我去啊！」


　　「我有的，想想你在斯坦達爾做過的事，我不能冒險讓尼古拉王子得到報復

的機會。」


　　「這是擔心我的意思嗎？」


　　「擔心極了，擔心對方報仇失敗，反而遭到你的戲弄，嫌隙越來越深……」

尤金揚起眉，嚴厲的目光狠狠盯住正準備開口辯駁的卡雷姆，「別說你不會！」


　　「但是我真的不會！我保證當一隻乖乖的……乖乖的……呃，毛蟲？一隻趴

在你的花瓣上，不招惹是非的小毛蟲，受到外界欺凌的時候，吞下淚水、蜷縮起

來發抖將是我唯一的反應。」


　　「你只是不會讓我知道罷了。」因為不小心想像了一下默默垂淚的毛蟲，尤

金得更用力抿住嘴唇才能維持嚴峻的表情。他站起身，打算結束話題，「討論到

此為止，你不能去。」


　　「尤金，你使我別無選擇，只能直接請安傑路希殿下定奪。」那可比說服頑

固的兄長要容易得太多了！

　　卡雷姆仍留在椅中，仰頭對著尤金笑，從容中帶著三分得意。可是他越笑越

是迷惑，眼裡看見的景象和他預期的一點都不符合。


　　「……你看起來不怎麼緊張。」


　　豈止不緊張，尤金甚至有再喝一口茶潤喉的餘裕。

　　「奧達隆已和我約定在先，他願意做出一切必要的犧牲，確保殿下不會答應

你任何事。」


　　卡雷姆一時之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奧達隆的人生當中充滿各種不妥協不退讓的原則，一旦撤除所有防線，哪怕

僅僅一次，他都能立刻在腦中看見安傑路希殿下一口吞下餌食的雀躍模樣。

　　竟然做出這種可恨的交易！「政治……真是醜惡啊！」


　　「不是政治，」尤金將信箋收回衣袋，彎下腰，像對待兒子般寵溺地親吻兄

弟的前額，「是愛喔！」他促狹地一笑。




　　連慣用的說話方式都被借走了！卡雷姆呆呆地楞在原地，目送著尤金離開，

偌大的試衣間終於只剩下他一個人，人在心思卻不在，神情恍如睜著眼睛作夢。



　　不知道經過多久，幾名侍女低著頭匆匆走進來，忙忙碌碌開始在大屏風後方

收拾善後，搬動物品發出陣陣聲響。

　　卡雷姆回過神，帶著好奇心窺看一眼，意外見到由攝政王殿下剛才的裝扮所

想像不到的雜亂場面－－散落在各處的假髮、化妝用具、主人連一眼都不願意看

的假鬍子以及木頭混合黏土製成的假鼻子……等等琳瑯滿目的道具，悽悽慘慘被

冷落在一旁。


　　他隨便看了一會兒，走開之後又繞回來，再多看幾眼的時候，臉上的神氣已

經和剛才完全不同。



　　「一隻雞想混進鴨群裡或許困難重重，但是……對象如果是一群穿著制服的

鴨子，那就難說了。」他悄悄對自己這麼說。




＊　　　　＊　　　　＊　　　　＊　　　　＊　　　　＊　　　　＊



　　泰爾瑪抬頭望著樹梢的一片紅葉，是秋天的顏色。

　　季節的交替並不會令他感傷，吸引他駐足的是，記憶裡的確有這樣一棵樹，

樹幹瘦瘦高高不特別強壯，沒想到卻在奈卓對王宮大興土木的改建浩劫中倖存了

下來。

　　想不到會是這種情形……重返寇蘭、坐上王座，看似奪回應得的一切，在他

過往三十年歲月當中熟悉的人事物，卻所剩無幾。



　　「－－神殿的司祭們個個過著富裕奢侈的生活，不但不需繳納任何稅金，還

假借神的名義搾取窮困百姓的錢財，要他們拿明日的麵包錢買一個誰知道存不存

在的美好來生，除了詐財以外，難道還有其他的稱呼嗎？」


　　說話聲忽然鑽進泰爾瑪的耳裡。

　　其實聲音一直都在身後持續著，只不過他因為分心而漏掉了幾段。


　　然後是另一個輕飄飄的聲音，「我們稱之為虔誠的奉獻。比較起這件事，我

敬愛的大人，我更注意一個人的想法與態度，神的胸襟是寬大並且公正的，能否

容忍所有的言語詆毀，我可不敢說。」


　　「不能容忍又怎麼樣呢？把我的來生變成一隻蟲？」前一個說話的人從鼻間

發出不屑的氣音，「告訴你一則不算新的消息，寇蘭的人民現在已經過著蟲蟻般

毫無尊嚴的悲慘生活！」數名站在他身邊的大臣紛紛發出憤慨的附和聲。

　　個子矮小，後來顯得有些激動的是新上任的財政大臣哈勒穆，他和說話輕聲

細氣的大司祭之間爭論的是寇蘭存在已久卻難得被公然提出的問題，關於神殿的

富裕與國庫的困窘。


　　針對這樣一個無法以舌戰解決的問題，他們已吵過太多次，泰爾瑪根本不想

仔細聽下去，他吁出一口長氣，忽然改變了前進的路線。




　　大臣們緊緊跟在泰爾瑪身後，哈勒穆和大司祭還在互相嘲諷，除了各自陣營

的強力支持者偶爾的聲援，其他多數人都在想，萬一國王陛下詢問自己的意見，

該怎麼回答才算面面俱到？陛下真正想聽什麼？最後獲勝的會是哪一方？


　　泰爾瑪暫時懶得管那麼多，他悄悄放慢腳步，成排的花樹上方逐漸冒出原本

的路線看不見的另一棟建築。

　　他若無其事地抬起視線，若不仔細看或許會誤以為是大理石雕像的淡灰色側

影就在二樓露台邊，輪廓朦朦朧朧融在陽光裡，在他的眼中，四周彷彿是因為那

抹身影才發著光亮。而那份光亮，使他的情緒寧定。








　　「是陛下，好像在看這邊呢！」

　　二樓的露台，十來歲的年輕女孩差一點因為興奮而弄翻手中的茶盤。


　　蘭瑟倚著露台圍欄朝女孩說的方向看，只來得及見到泰爾瑪的背影，侍衛、

官員，大隊人馬跟著已經貴為國王的疤臉男子逐漸走遠，片刻也沒有停留。


　　是特意繞路過來的吧？沒有朝夕相處，卻知道自己晨間習慣待的位置，果然

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人詳細報告給泰爾瑪知道。

　　不是稀奇或者令人詫異的事，甚至沒有激起太多的情緒，蘭瑟沒有任何感想

可說，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察覺漫在唇齒間的滋味不如慣喝的那麼濃厚。


　　「我喝到一種新的味道，你使用了新的茶葉嗎？」他是寇蘭語的初學者，詞

彙還相當貧乏。


　　「是的，它來自一個小的產區，沒有很多外國人知道。」為了配合蘭瑟的寇

蘭語練習，密雅也盡量讓自己的用語簡單化，「您喜歡嗎？」


　　蘭瑟點點頭，「味道很香，我非常喜歡喝它。」

　　這一句說得相當流暢，密雅朝蘭瑟豎起大拇指表示稱讚，之後驚覺那是個不

恰當的大膽手勢，連忙確定四周都沒有人，才緊張地笑了起來。



　　密雅是個活潑的女孩，年輕，成見不深，想法容易改變，是泰爾瑪挑選她服

侍蘭瑟的原因。

　　進王宮工作以前，密雅是忙碌的茶農女兒，來自寇蘭隨處可見的普通家庭。

寇蘭的權貴階層對於在國內產量極大、價格低廉且容易取得的茶葉不屑一顧，這

種情況在宮廷裡尤其明顯，貴族們偏愛國外的產品，反倒是外國人的蘭瑟真心喜

歡喝茶，還懂得細細品味，認真吸收密雅分享的知識，為人又溫和好相處，每一

項都讓她大增好感，剛被指派時的忐忑與惶恐早就拋到沒人找得到的地方去了。

　　現在的她打從心底認為眼前這位灰髮的外國貴族是個大好人，雖然來自米盧

斯，卻和傳聞的壞蛋模樣完全不同，難怪陛下非從那麼遙遠的地方將他帶來不可

呢！




　　「陛下真的好忙碌，今晚有空過來就好了。」

　　密雅忍不住用寇蘭語說出心裡的期盼。


　　蘭瑟露出迷惑的笑，假裝沒有聽懂，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


　　支著下頷，從露台的位置往外望，人影遙遠得只剩指頭大小，唯有泰爾瑪背

脊上那件寇蘭式樣的黃綠相間大披風清晰可見。

　　從踏進寇蘭國土的那一天起，泰爾瑪的衣飾就不斷地變更，如今的質料和花

紋已經對應到了國王的身份，終於不會再有更動。蘭瑟居住的屋子也備有充足的

寇蘭衣物，但他依舊穿著從西奎拉帶來的米盧斯服飾。瞭解當地文化、甚至久住

是一回事，可是要他假裝欣喜，馬上從外表開始當一名寇蘭人，是太尷尬而做不

到的事。


　　幸好，還沒有人抽得出空閒對蘭瑟的存在公開表示意見，奈卓的垮台讓整個

寇蘭的統治階級陷入一片混亂，多數人為了自身前途、少數人為了國家百姓，總

之他們全都忙得不可開交，連泰爾瑪也無法經常見到面。

　　就某方面來說，蘭瑟彷彿回到米盧斯的王子時代，在華美的宮殿裡一個人靜

靜生活，轉眼已經度過一個夏天，他的心情沒有離開藥師谷時的低落，卻也無法

更往上提振。




（待續）



因應季節變化，快馬加鞭讓故事裡也趕快進入冬季！

（什麼？才、才不會剛寫到冬天，現實世界就放暑假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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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1.243.21.244
推 saiyumu:垂淚的毛蟲 XDDD
   其實我很怕毛毛蟲，但是卡雷姆應該有一天會變成很花俏的蝴蝶吧！XDDD
推 habaku:烏斯頓！烏斯頓！烏斯頓！烏斯頓！(用吶喊增加鬼隱戲份...)
   他應該是在掉落懸崖時順便穿越了......
推 SHIU0315:垂淚的毛毛蟲是哪招啊啊阿卡哞哞!!!!XDDDD(笑到快不行)
   大概是這樣？囧mmmmm   囧mmmmm  囧mmmmm（蠕動蠕動....）
推 Auxo:烏斯頓真的是真命天子嗎？（驚） 卡雷姆都比他有存在感啊（咦
   啊，你這麼說我也....也....沒辦法反駁啊！0rz
推 Ordifa:我懷疑這系列有誰的存在感比卡雷姆強......
   可是他在蘭瑟這邊才出場一回半而已.....
→ Ordifa:話說難得翻身(?)的尤金好可愛啊呼呼呼
推 td6677:難得頑皮的尤金真的好可愛！！！（捧頰）
   偶爾也要讓太囂張的傢伙吃一點虧這樣～～～XDDD
推 rd2l4:烏斯頓！烏斯頓！烏斯頓！烏斯頓！烏斯頓！烏斯頓！烏斯頓！
   先看一下泰爾瑪嘛！^^"
推 p70:原來那傢伙叫奈卓...壞傢伙把好好的泰爾瑪變成甚麼樣子了
   寇蘭這邊的名字好像都不是很好記？不過沒關係，奈卓已經被關起來，
   忘記他的名字也不要緊了！（←超隨便的）
※ 編輯: tojo            來自: 111.243.21.244       (01/17 19:23)
推 qingfong:垂淚的毛毛蟲XDDDD 卡哞哞的功力似乎又更上一層了XD
→ qingfong:尤金說出「是愛唷」的表現好自然=//////= 跟卡雷姆在一起
→ qingfong:之後也染上他的說話習慣了嗎XD
推 thegreens:尤金變得開朗太好了>///< 卡雷姆超棒的XDD
→ thegreens:但是親愛的蘭瑟嗚嗚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