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國王的第三子（16）

[tojo (白狐)]

國王的第三子


（16）



　　「知不知道哈勒穆在哪裡？」


　　「您問哈勒穆？好像……呃，那個方向？」

　　加雷阿索的手指遲疑地往左肩後方抬起，問話的泰爾瑪不再說第二句話，風

一般掠過，朝著指示的方向疾步而去。


　　加雷阿索伸掌在腦袋側面搥了幾下，企圖驅散酒意造成的淺淺暈沉，另一手

拎著不及放下的半瓶酒，匆忙跟在國王的身後。


　　當他們越靠近火光明亮處，人聲笑語也越來越響，其中果然摻雜著熟悉的激

昂高音。哈勒穆還在廳外廊下，沒有離開，只不過談話的對象從大司祭變成了四、

五名親近的友人，他們遠遠看見國王陛下氣勢洶洶現身，笑容立即消失，鞠躬告

退的腰都沒有時間重新挺直，便帶著慶幸自己不是目標的心情，紛紛逃走。



　　哈勒穆看了看空蕩的左右，再看臉色不善的國王陛下，雖然不至於和逃離的

同僚們一樣驚慌，表情的錯愕與迷惑還是顯而易見。

　　行禮問候的同時，他的頭腦飛快思考，為什麼陪伴著那位米盧斯客人親暱離

去的陛下一轉眼卻跑來找自己，還帶著明顯的火氣？答案似乎只有一個，他必定

是被米盧斯人告了一狀。




　　「哈勒穆，你剛剛在蘭瑟面前玩什麼花樣？」他沒猜錯，泰爾瑪直接問了。


　　「我沒有玩什麼花樣啊！」年輕的財務大臣抬起頭，理所當然地回答，「生

氣的人，容易對付，我不過是善加利用米盧斯人的存在，激怒我的敵人。陛下您

歸來的時候曾說過，款待米盧斯親王，是為了將來能加以利用，您應該沒有忘記

吧？」


　　「是我利用他，不是你或其他任何一個人。」


　　「陛下的想法難道不是很危險嗎？一個米盧斯人，卻來到我們寇蘭的宮廷，

他能有什麼良善的意圖？恐怕也在盤算著如何利用我們吧！假使不能搶先

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蘭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人。」


　　「容我大膽說一句，您從前也認為奈卓的為人很好，對他照顧有加……」


　　「你還真敢說哪！」

　　泰爾瑪發出怒吼，不自覺握緊拳頭往前走了幾步。

　　本來待在較遠處的加雷阿索也趕緊往兩人的位置靠近一些，雖然他和哈勒穆

向來不投緣，但是一個國王親手揍了臣子一拳之類的不體面事件，還是發生在其

他國家比較好。


　　哈勒穆像是早已料到對方反應似地向後退避，「請陛下想一想，您不方便公

然與神殿為敵，我就是最醒目的帶頭人物，也是神殿所要對付的首要目標，我是

非不擇手段，搶在神殿上風不可的。」

　　他說著跪下單膝，略帶惶恐的姿態讓泰爾瑪的脾氣稍微和緩了下來。


　　的確，和神殿之間的衝突是身為國王的泰爾瑪私下授意、背地裡支持，哈勒

穆為他效力，不能說不夠盡責。


　　「可以不擇手段，但是不許將蘭瑟牽扯在內。」


　　「對我而言，欺騙陛下，隨口做出保證是一件非常容易、卻絕對不願意做的

事。陛下若是難以接受，隨時都能解除我的職務。」


　　「你在威脅你的國王？」


　　「我怎麼敢呢？我只是擔心無法達到如此高難度的要求。」


　　相對於泰爾瑪揪得越來越緊的眉頭、逐漸加大的音量，哈勒穆的聲音一直低

低壓著，但是那一點也不影響話語中的抗拒意味。



　　「先擔心你是否高估了自己對於寇蘭的存在價值吧！」泰爾瑪不悅地揮了揮

手，「今天到此為止，你可以退下了。」


　　哈勒穆低著頭往後退開，直到脫離照明的範圍，彼此都沒有再看見對方的表

情。




＊　　　　＊　　　　＊　　　　＊　　　　＊　　　　＊　　　　＊　　　　




　　哈勒穆離開之後，加雷阿索認為自己不再需要憋住心裡的感受，「他既然說

出大話，您就順其自然將他解職也很好啊！」


　　「哈勒穆很有能力，現在的寇蘭需要他。」當然，這是泰爾瑪絕對不會親口

對哈勒穆承認的事。「更理想一點說，駕馭這種人，也是身為國王無法逃避的課

題之一。」


　　「……如果您一定要這麼想的話。」

　　加雷阿索的下巴猛然內縮，嘴唇抿成一條短短薄線，不贊同清清楚楚寫在臉

上。


　　泰爾瑪並不介意，他從沒期待三言兩語就能說服這位頑固的老臣。

　　「葡萄酒？哪一個產區？」他的視線往旁偏移，落在對方手裡的玻璃瓶。


　　加雷阿索舉起酒瓶，另一隻手搖了搖，「啊，不是不是，才不是那麼高雅的

東西，是有點苦味的啤酒。」


　　「苦味嗎？聽起來正適合這個時刻。」



　　他們走到廊外的石砌椅子坐下。

　　泰爾瑪命人取來兩只杯子，遠遠對著一團團不知道是草是花的黑影，和幾十

年來忠誠追隨自己的老將軍舉杯共飲。最初的幾杯，兩人安靜無語，純粹品嚐著

滑過舌尖、喉頭，那股帶苦的奇妙滋味。

　　在泰爾瑪的記憶裡，上一次像這樣在王宮大口暢飲，要追溯到多年前，先王

在他的出征前夜舉辦的酒宴，一個無比熱鬧的場合，大廳裡外，人人充滿信心地

舉杯獻上祝福，勝利彷彿盛裝在他的金杯裡，就等他探手拿取……

　　如今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直到中箭受傷前的幾場勝仗，似乎可以說是他前

半生的顛峰，顛峰過後，他甚至不是走下坡，而是直線摔落，落得又重又深。

　　經過多年，他再次回到王宮，置身於熟悉的環境，面對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

加雷阿索的蒼蒼白髮，雖然是個無星無月毫無氣氛的夜晚，那個失蹤許久，屬於

過去日子的王太子泰爾瑪，終於有那麼一小部分，蓋過了身為國王的泰爾瑪。



　　「哈勒穆的事由我負責操心，」他用一種和哈勒穆交談時截然不同，少見的

溫和語氣說著，「我需要你為我做另一件事，蘭瑟的寇蘭語必須更好，你來教他。」


　　老將軍舉杯的手停滯在半空，雙眼瞪得大大的，恐怕自己聽錯了！


　　「你也教導過我，不是嗎？」

　　「那是教您騎射和劍術啊！」如果對象不是一國之主，加雷阿索說這句話的

時候一定會翻白眼。


　　「教導的內容並不重要，我在乎的是信任問題。他對任何人都好，更習慣依

賴對他好的人，連階級國籍都不看，所以我必須選一個沒有其他意圖的人。」


　　「聽起來好像您並不信任那個米盧斯人。」


　　「因為……在他的心裡，我還沒有得到我想要的位置。」

　　空杯被重新斟滿，耳邊是加雷阿索唸著米盧斯人如何如何的喃喃碎語，寇蘭

的國王沒有等候對方，仰頭獨自乾掉了杯中的酒。







　　當泰爾瑪和他的忠臣在戶外對飲穀物的發酵液，回到住處的蘭瑟正喝下一大

口茶，舒緩緊張的身心。

　　受到晚餐的怪異氣氛壓迫，他整頓飯不敢停下刀叉，吃進太多食物，肚腹裡

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容納和茶一起送上的點心。但是他為了感謝密雅的體貼，還

是拿起一塊，然後指示把茶和點心都移放到書桌附近。

　　「我想寫封信，給米盧斯的親友。」他解釋著。


　　一瞬間，密雅的五官輕微扭曲起來。

　　「您還要寫？不是從來沒有收到回音嗎？」脫口而出的剎那她就後悔了，

「我、我是說，您身在寇蘭，也許他們覺得……覺得……」她結巴了一陣，實在

找不到恰當又不傷人的詞句來表達意思。


　　「覺得我是叛徒？不無可能。」


　　「叛徒？」蘭瑟說的是米盧斯語，密雅聽不懂。


　　「沒什麼……讓我一個人吧，我想安靜寫信。」




　　可是蘭瑟的心並不寧靜。

　　由於泰爾瑪刻意封鎖消息，他仍以為米盧斯的主政者是彼此關係不睦的

長兄，所以回國從來不是一個選擇。來到寇蘭，想起家鄉時，他就寫信，遞送給

遠方的安傑和尤金，次數不多，因為一直沒有回音。

　　心裡的失落難免，但他偶爾還是提筆，抱持著希望－－也許，信件往返的途

中出了差錯；也許，他們一時無法諒解他的選擇。因此他更不能停止，畢竟，在

他淡薄的親屬關係之中，差不多只剩下安傑了。





　　密雅再次被叫進房間，時間沒有相隔太久，信箋已封妥，平放在桌面一角。

　　她小心翼翼觀察主人，平靜、和善，一如往常，自己剛才的失言似乎沒有留

下任何痕跡，至少從外表一點也看不出來。不過她沒有什麼把握，對於性情急躁、

容易激動的寇蘭人而言，情緒起伏較小的外國人在察言觀色的項目上都是一道難

題。


　　無論如何，當蘭瑟主動露出微笑，她還是感到大大的放鬆了。

　　「請幫我送出去。」蘭瑟拿起剛寫好的信，交託出去。


　　密雅僵硬地用雙手接下，嘴唇微微蠕動，似乎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吞了

回去。信在手中沈甸甸的，就像壓在胸口的無形大石。她希望蘭瑟不要寫信，因

為一個不能說出口的理由。




　　服侍完蘭瑟，密雅步出房間，沿著旋梯下樓。

　　侍衛們的休息室就在樓梯旁，再隔壁就是信差待命的房間，即使信函不緊

急，也能在天亮之後由專人送出，經西奎拉往米盧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下個

月就有回音。

　　但是密雅沒有停步，她捉緊禦寒的披肩，鑽進僻靜無人的花園小徑，曲曲折

折走了一段路，抵達另一棟建築，這裡比蘭瑟的住處堂皇、寬敞得多，因為國王

的寢室就在裡面。


　　侍衛領著她走上兩層樓梯，從側門進入寢室，然後留在門外，和其他的侍從、

護衛們一樣。

　　豪華的大房間裡只有泰爾瑪一個人，以節省為訴求的少許燭光下，映出的長

長陰影比本人更像實體。




　　「對不起，深夜打擾陛下，但是您交代過……」

　　密雅的聲音如蚊蟲般微弱，泰爾瑪看見她手中緊捏著的信才明白是怎麼回

事。

　　沒有透過侍從，他直接收下密雅遞來的信，確認上頭的蘭瑟字跡。

　　「記得怎麼回覆嗎？」他的聲音平板，態度十分冷淡。


　　「是、是的，跟上次一樣，說已經交給信差。」


　　泰爾瑪點點頭，讓密雅離開之後，臉上才出現表情。

　　他真沒有想到，蘭瑟這麼快又寫了一封信！經過晚上的小衝突，所以急著找

人訴苦嗎？

　　實在是讓人高興不起來的猜測，他在明亮的燭火邊坐下，煩躁地將信拋在桌

上，好奇信件的內容，卻不想看蘭瑟抱怨他的壞話，拆與不拆，拿不定主意。






（待續）



在這個世界裡，信件實在是很不可靠的東西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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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kcetair:泰爾瑪依然討厭（抱頭）
推 exago:啊啊...泰爾瑪折磨自己也折磨蘭瑟...0_0
推 rd2l4:好久不見的蘭瑟  但是我不喜歡泰爾瑪啦就是不喜歡啦Q_Q
推 goblinbe:烏斯頓你在哪!!Q_Q 或是來個北武神更好!!(私心太重XDDD)
推 habaku:泰爾瑪果然是王太子出身...戀愛的大忌幾乎都犯光啦~~XDDD
推 utahime:OUT!!OUT!!OUT!!!!
推 SHIU0315:嗚嗚烏斯頓ORZ 這個世界信件一不小心都會被槓走或燒掉阿
推 kahoberyl:恩  這個過場有點沉悶 (默默拿起白薔薇複習中)
推 qingfong:泰爾瑪好爛......> <
推 penguin113:泰爾瑪退散!!怎麼可以爛成這樣啦！！！（氣憤）
    雖然心態和方法都很爛，但是泰爾瑪很怕蘭瑟會跑掉，所以.....
    以後大概還會做出更壞的事。^^"
推 ishidaakiha:我已經想不起來關於執政的大王子的事情了...失憶？
    發生在白薔薇後面的事情，大王子在登基之後被弟弟推下樓跌死了。
推 p70:推五樓...條件好的男生有時談起戀愛特別蠢哪
→ p70:小白的笑臉怎麼有點欠打呢 囧!
    咦，你是說這個無辜的笑臉嗎？^_^
推 td6677:層層疊疊的欺瞞與誤會啊～被矇在鼓裡的蘭瑟以後會很傷心的
    截至目前為止，蘭瑟需要發現的事情好像累積得不少了.....^^"
推 thegreens:我要看內容！
→ thegreens:推五樓大人ＸＤ　可是還是會心疼小瑪＞///＜
    會提到信件內容的，還有泰爾瑪的反應。^^
※ 編輯: tojo            來自: 111.243.2.214        (04/02 02:34)
推 hs5531:我已經覺得他很壞了沒想到還能更壞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