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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溫度的表情----   沒有表情的男人----   落在臉上的斗大雨滴感染上南風的溫潤,模糊了美麗的臉龐,如同哭泣…   像是被追趕著,緊握著彼此的掌心,在冷硬的灰色道路上迎著狂雨奔跑。   終於,到家了…!   旅行回來的隔天便是掃墓節,他趕在大清早開著自己可愛的箱型吉普回到中 部老家去。   好一陣子沒回家了!因為這個寒假事情多了點,再加上開學忙錄,自從過年 之後就沒再回到家裡過。   行程滿滿、匆忙也充實的三天兩夜旅行結束,在近傍晚時便回到了北部,旅 行車在校門口停下,一群人下車在行李箱前拿回自己的行李後便各自做鳥獸散。   他與青年提了行李,便搭上公車回家。   不該說幸還是不幸,正在下了公車之後,正巧遇到了台北的第一場春雨,雲 層中悶雷喑喑低響,附贈第一聲春雷。   細微的小雨滴瞬忽變得斗大密集,從公車站牌到家裡的這段路上雖然不長, 但皆屬住宅區域,並沒有可提供遮蔽的騎樓。   於是在抵達家門時,兩個人全身早已濕透,水滴不斷地凝聚到褲緣衣角,再 珠珠滴落在地板上。   美麗的青年立即放下行李,從背包中拿出隨身聽與CD攤開在桌上。   貝臬匡問道:「你先還是我先洗?」   「我要先檢查CD。」   貝臬匡拿了衣服先進入浴室。   然而在隔天後,他便後悔這個決定。   翌日回到家中,阿爸阿母已經準備好了掃墓必需的牲禮、冥金香柱、與鐮刀 掃把等。   除此之外,還出現了意外中的客人。   那個到了上大學還是很叛逆的老二妹妹貝思衾,不僅是準時地回到家來,而 且還跟了個準時把她安全送入家門的男人。   「喔…衾衾的男朋友喔…」爺爺貝景坐在自己的籐椅上,笑呵呵地抓著那個 男生。   「阿公!不要叫我衾衾啦!很難聽耶…」貝思衾低聲抗議,她雖然再叛逆, 對長輩的態度倒還是保持著一些敬重。   貝思衾的男朋友倒是跟著爺爺一起呵呵笑,「爺爺好,我是衾衾的同學。」   貝思衾敲了他一記,「白癡啊,你還跟著叫!」   「呦~衾衾呦~」貝望祿不怕死地在一旁訕笑,「我們家小衾衾帶男朋友回 家了喔~」   「死小孩!再說我打死你!」貝思衾開始散發怒氣。   「幹嘛?男人婆!」   在快演變為追逐戰前,他馬上出聲喝止,「你們別吵了,要出門了喔!」   接著,也是意想不到的情景,貝思欽的男朋友不但好聲好氣地扶著阿公緩緩 地慢慢走路,在割除塚上的雜草雜樹時,更是一把拿起鐮刀鋤頭二話不說地幫忙 清理墳場,四月初的天氣雖然還不挺熱,但在大太陽底下勞動也夠累人了。   還真想不到貝思衾會交到這麼好個性的男生。   「衾衾啊,這個男生不錯ㄝ,嘴巴甜又勤勞,而且脾氣又好。」看吧,連阿 母都這樣跟她嚼舌根,「本來很擔心妳交不到男朋友,沒想到還是有男生懂得我 們家的小衾衾的好喔…」   他回頭看了阿母與老二一眼,果然,貝思欽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了,阿母還愈 說愈高興,「衾衾啊,跟人家相處要彼此容忍一點,這樣才會長久,媽媽看這個 男生不錯很懂事說…」   「阿爸…」他苦笑著對父親說道,「你先去阿母那邊休息一下,衾衾好像快 抓狂了…」   「大哥~」貝望祿立即舉手發言,「那我也要去休息一下!」   「你去給衾衾海扁一頓還差不多咧!」他與阿爸異口同聲地回答。   老實說,那個男生長的黑黑的五官深刻,就外表看來似乎不太像是貝思衾會 喜歡的類型,那種個性能夠跟貝思衾處在一起也蠻奇蹟的,真是好奇得要死了。   掃完墓,中午回家吃潤餅時,一家人便開始七嘴八舌地挖起貝思衾的八卦了…   「衾衾啊,妳們是怎麼認識的啊?」   「衾衾的男朋友是哪裡人啊?家裡是在做什麼地啊?」   「啊你怎麼沒回家去掃墓,陪衾衾來這裡咧?」   連阿公也慢慢地、呵呵地對貝思衾現起自己的面相經:「衾衾啊,阿公給妳 說喔,像伊這款目眉的相距遠一點,表示性情卡溫順,鼻頭豐滿是經濟穩定,擱 來眉毛頂這是父母宮…」   最後,貝思衾終於拉下臉來,「這件事再給我說一句,我們馬上分手!」   全家人瞬間失了聲,連貝思衾從頭到尾保持的笑容的男朋友都僵住了。   「衾衾啊,那個…」阿母正準備委婉勸說女兒時,立即被阿爸示意而不捨地 噤聲。   「姊姊…」從頭到尾最安靜的貝兜棻輕輕地拉著貝思衾的衣袖,「…對不起 …那個,姊姊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貝思衾安撫地摸了摸貝兜棻的頭髮,然後狠狠地瞪了其他人一人一眼。   貝思衾與她的男朋友的羅曼史刻意地不再被提及,漸漸地也真的聊到其它話 題上。   「這個…」他拿出今天才剛洗出來的照片,「前幾天在花蓮拍的照片。第一 天是在燕子口太魯閣,這個是第二天在森林遊樂場,下午在關山我忘了拍照…」   他這才忽然想起來,其實他跟房東大人並沒有真正合好。   之後沒有再發生爭吵,是因為彼此不再提及那件事,除此之外,並沒有得到 一個相互認同的結論。   再說,就算那件事再提出來討論,他也沒有能夠與練壬達成共識的自信。   他並不太喜歡像這樣把事情擱著不管,可是……   「啊!這個就是大哥的房東!」貝望祿忽然指著照片喊道。   「咦?好年輕喔…」貝思衾發出驚嘆,「早知道上次就跟你們一起去了…」   看來美麗的房東大人似乎是貝思衾喜歡的類型,他不禁替眼前的這位現任男 友哀悼。   貝思衾又翻了翻,「怎麼只有一張照片?」   「他不喜歡讓別人拍照嘛!」他露出苦笑,其實這張還是他偷拍的。那時在 人群裡尋找的練壬,不知不覺就像著迷似地跟在他的背影後面…   …很美麗的背影……   「喔,這個人啊……」忽然間,相本傳到了阿公手中,阿公就對著青年的相 片喃喃說了起來,「伊的嘴唇薄小,不愛說話,說話擱會傷人,跟父母不親;眼 帶桃花,風流事不少,不過目睛很有神很清,應該是聰明人,摁擱會冷眼看人…」   「阿公,你說的有多準啊?」他問著,順手抽回相本看著青年在照片上的模 樣,以傻瓜相機的條件與當時的突發情況來說,算是拍得不錯。   可能是被練壬當時說的話所影響吧,他不太希望阿公再說下去,感覺好像是 在洩露練壬的秘密一樣。   「啊當然是看你有拍好沒拍好啊!」阿公無所覺地回答,接著又問了一句, 「阿公問你哩,拍這張時伊是按看你喔?」   他點點頭,「他平常都是這樣看人的啦。」   阿公驚嘆地搖搖頭,最後喃喃地在口中說道:「很恐怖、很恐怖…伊看按不 僅是人的東西…很恐怖、很恐怖…」   阿公最後說的那句話到底是指什麼,他沒有再問下去。   不過如果說房東大人看得到那種東西,他也不排除那種可能性…   「對了,我記得…」貝思衾突然說道,「這種教師旅行不是限定親屬才能參 加的嗎?」   「喔,它的審查其實不太嚴格啦,借用一下名義就可以了。」他想也不想地 便回答。   貝思衾再問道:「那你那位房東用了什麼名義啊?」   …真是自掘墳墓…!   在晚餐前他趕回到台北,因為房東大人以前說過愛吃水果,他還特地從家中 扛了一箱上來,然而在進入屋內時空無一人。   當他把整箱的水果全數安頓好在冰箱裡的位置時,青年開了門走了進來。   「啊!你回來了啊!」他笑容滿面地迎上,「你也是回家去掃墓嗎?」   青年應該也和自己一樣,趁著清明節掃墓時回去與家人團聚吧。   「…沒有…」青年有些遲疑地回答,「沒有我可以掃的墓。」   節日對他來說,不僅僅是習俗,那同時也是家人團聚的時刻。當還是孩子時 ,逢年過節還是很自然而然地發生,隨著自己漸漸長大,生活圈也逐漸遠離家庭 ,節日也就成了必須回家的特別日子。   舊歷年是年糕與火鍋、清明是潤餅、端午肉粽、中秋文旦月餅、冬至湯圓…   可是這個人,感覺上不太有家人的味道。   他這才忽然想到,在旅行時,青年對於許多人同桌同菜的吃法感到不習慣, 說不定是真的陌生於那樣的情景…   「那…你工作還順利嗎?」   昨天他剛洗完澡擦乾身體時,便聽到門外的電鈴聲狂烈地噪響著。   來拜訪的是位自稱葉姐的30多歲女性,算是青年的上司,在進門的劈頭第一 句便是痛斥青年:「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手機也沒接,這幾天我一直在找你! 你的進度到底好了沒?其他人都照你要的準備好了,現在就等你的進度,你該不 會還沒開始做吧?」   他好不容易打了個岔,請求先讓溼淋淋的青年洗個澡,結果青年硬是要等那 位葉姐的事先解決,就這樣硬生生把她給逼走了。   臨走前葉姐給了他一張名片,還順道交待他一句,『麻煩你教教這傢伙,什 麼叫做『情慾』!』   …情慾嗎……   這種事應該是很好懂,不過,要怎麼教啊?那個、那個、那個、那個不是天 生自然就會有的東西嗎?   還是說,房東大人真的是冷感?   「不順利。」青年像是事不關己地冷冷回答。   這個人啊……   他嘆了口氣,「你要是真的有困難要不要跟我商量討論一下呢?說不定說著 說著就真的能找出答案了喔?」   青年一雙眼瞳輕輕地瞥了他一眼,「……『春水』型的女人,眼睛會顯得濕 潤。」   「咦?」   「有梨渦笑的,十之八九有飛龍;猿猴雙眼必呈圓形;蛤蚌則是翹嘴唇;雞 雉大多高顴骨,粗濃眉毛;嘴唇乾燥缺乏水分,俗稱是荷包;比起普通女性,嘴 唇較為突出的…」   「咦咦咦?」   「名器,也就是☆★◇◆○●…⊕、◎、⊙↹Θ、Ο……ΦΩ≡█████ █████……」   忽然之間,從黃帝內經素女經到印度愛經的著名性學典籍傾櫃而出,從器物 的形狀、姿勢體位的各種樂趣、生理學上的影響再到各文化中的性學比較,以及 文學或繪畫的性藝術作品…   青年口中的每一字句像是源源不絕空投彈不斷地降到他腦中轟炸。   啊啊啊…!他聽到了什麼?他聽到了什麼什麼什麼?   他的美麗的清高的禁慾的面無表情的房東大人正一字一句地迅速清析流暢確 實不跳針不結巴不遲疑地從聽過的沒聽過的著名的不知哪裡來的把那方面的事開 了個廣泛精要的講座。   比起來,看A片已經不算什麼了……   「綜合作為娛樂方面去除了生殖上的考量與作為電子軟體產品的虛擬特性, 我得到了一個結論…」   結論來了!他凝聚起最後散亂的精神,會神地凝聽--   「沒有意義。」   集中力瞬間崩潰!   ……他可以感覺到已經快虛脫地癱軟掉了……   「…我說啊…」他奄奄一息地倚在書櫃旁,「你真的比平常還能言善道很多 …」   「我只是覺得不必要把所想的事全部說出來,畢竟…」青年忽然止聲不語。   「畢竟?」   青年動手解開襯衫扭扣。   --不會吧?這個時間難道又要來一次起床氣了??   這次他一定會血流成河…   接著,青年向他伸出手,從他身旁的櫃子拿出了一根細細的……   …夾在腋下…   他這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溫度計啊!   「仔細一想…」青年又喃喃自語地說道:「我現在應該是藉由說話的方式將 腦中無法整理的想法做強迫性的整理,也就是說,現在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思考方 向與思考模式,換言之,這也算是一種思考呈現異常狀態,然而,我認為人格是 由思考方式與經驗累積所形成的,人格在這種時候應該稱之為異常或是隱藏人格 的顯現呢…或許從我的病歷來看並不需要過於擔心……」   接著,青年取出溫度計一看,終於下出結論--   「果然感冒了。」 -- 爺爺的名字是貝景 --   因為身為敗落者 所以一直唱著勝利之歌因為記憶太過清晰 所以才會積壓成遺忘   因為一心追求著死亡 所以唯有獨自茍活   不能碰觸的愛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