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hassaku: 幸好醒了qwqqqq 06/18 02:19
他有時會想,屬於這世間的一切美好,是否只要未曾擁有,自然不會有所奢念,遑論
萌發。但隨著年歲漸長,他明白這個假設是錯誤的;關於欲望,僅消起心動念,哪怕是看
一眼別人摟在懷裡的,即便不曾擁有,一眼足矣。
那是刻在人的骨血裡,無法割捨的本我。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隧道中,邁著無法停下的腳步,冀望著下一步就是盡頭。
而盡頭有光。
明誠從夢中驚醒。
南方小島的十月天仍有些秋老虎的威厲,驚坐而起的他渾身是汗,皮膚卻是濕冷冷的
,給被開著透氣的紗窗眼流拂入室的風一吹,更讓那份涼從脊椎竄上連頭皮都發麻。他轉
頭看向身旁,明樓仍是睡著,但眉間隱隱有痕似將要醒來。
那是個時空交錯紊亂的夢。
在他還有母親的時候,混雜在咒詛惡言藤棍拳腳下的甜蜜,如久行沙漠適逢清源一捧
般珍貴。母親會溫聲軟語地遞給他一碗稀薄糖水,粗礪卻溫暖的手揉著他的髮撫過臉頰,
笑顏淺淺的說:「阿誠最好,最懂事了。」可更多時候是隨著雨點般落下的藤條破空聲一
道的崩潰怒吼:「為什麼是你!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怎麼不去死!」
他曾經真的想擁著那淺淺一捧再也不要醒來,就這樣閉上眼睛任由意識沉入,口鼻為
苦痛浸漫而過,氣息漸消。無奈人的求生本性,加之內心滿滿不甘綑纏成幾個大浮球,三
番兩次拉著他穿出水面,換氣。
明誠只能依靠著胸腔裡漲滿的怎麼咀嚼也不可能回甘的苦澀,活著,冀一個飄渺的
無味,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無光無盡的天地之間。
在他扭了腳跌坐在地,連抬手阻一阻世間惡意的氣力都沒有之時,明樓出現了。
對於年紀尚小的阿誠而言,明樓是個陌生又熟悉的存在;逢年過節,母親會應大小姐
的邀帶他去明家,那幾天無疑是不用看黃曆就知道的好日子。明家的大少爺,總是穿著乾
淨筆挺的襯衫或學生服,腰背直挺得自然,現在想來……那模樣有如一株欣然而立的五葉
松,連映在他掌中的影子都只是輪廓搖晃,沒有事物能讓他屈服。
阿誠的年紀小了明樓近十歲。在他還沒有成為明誠、甚至剛成為明誠的時候,因為年
齡與成長環境的差異,兩人的身高差得太多,何況他沒必要也沒勇氣抬頭好好看過主人家
的大少爺,至於四目相交更是想都沒想過。
直到明樓發現了他衣袖褲管底下的瘢瘢青紫後,發了一大通火將桂姨逐出他的生命,
爾後蹲在面前,伸手撫上自己流淌過驚懼卻沒有痕跡的臉頰說道:「阿誠,從今天開始
你就姓明,是明家人。」
「謝……謝大少爺……」
「才剛說就記不得嗎,該改口呀。」食指節的薄繭擦在眼眶下緣,拉起嘴角弧度。
「……大哥。」
「好孩子。」
那時的他還很小,小得比明台還矮瘦,能穩穩地坐在明樓的手臂裡;那天,他的目光
從明樓同他平視說話開始,直到被溫暖乾燥的大手拍哄睡著才離開對方的眼。
然而,因那眼裡有光,於是夢裡有光。
場景一轉,明誠發現自己手腳被縛,烏暗的小房間裡只點著盞檯燈;曾經再熟悉不
過的亮度與角度。接在冷靜得不帶一點溫度的質問之後的是自己的沉默,然後是指甲染血
落地,一管一管的。刨木用的刀鋒將腿腳削得血肉模糊,冰冷的人聲吐出他最不願聽到
的名字,在他決定永遠緘默的瞬間,他醒了過來。
明誠左手環住曲在胸前的雙腳,右手緊緊握著明樓的手。
「做惡夢了。」握著自己的手像上海冬日的風,凍得胸口也為之一窒。
明樓翻身爬起,將那汗涔涔的冰涼整個摟進懷裡。
「嗯。」
「我一直都在。」感覺原本靠在頸窩裡的臉微微揚起,他略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吻
落在阿誠的唇角,輕得像窗外不知何時下起的濛濛細雨。
「所以我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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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摘自舞台劇渭水春風,「夢中行過」一曲的歌詞。
真的非常非常推薦各位找來一聽,雖然我寫它的時候是聽閃靈的暮沉武德殿民謠版。
這是原po讀資料讀到很不舒服,寫來放鬆的一個小番外。
感謝花時間讀完的每一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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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thenight (114.46.178.203), 05/07/2016 03:0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