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sunflowerakk:幫小T推一下 10/03 10:41
２４
身體化做一陣煙霧，然後散成一顆一顆小小的粒子，滲進華麗的屋樑裡，再散落下來
，一點一點地聚合成我頭、臉、和身子的輪廓。
沒個身形，看不到也聽不清，甚至我找不到自己，奇怪的是──我竟仍能思考！被愚
弄、被欺騙的憤怒悲傷遠遠大於恐懼害怕，我近乎悲壯地掙扎著，拼命想要找回視覺，不
求別的，只求將底下那兩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個清清楚楚。
「沒事吧？你看起來好虛弱．．．身體好冰！」
「啟稟陛下，草民沒事，只是．．．適才忽然覺得．．．身子似乎不是自己的了，有
些兒怪異．．．」
我聽著他們兩人的對話，一邊感覺到眼前矇矇矓矓的，慢慢地能夠看到四周的事物了
，雙手雙腿的形狀很快地便勾勒出來，我又心急又焦慮地看著四散的小小顆粒一點一點地
．重組成我纖麗的玉指，雖然那十指上盡是一片無生氣的青白。
但那些都不重要，沒等完全重回原狀，我便將視線投向下方那對緊緊靠在了一起的男
人身上．．．這又是怎麼！戲子一聲一聲的拒絕、滿臉子的冰清玉潔算是什麼狗屁？
「你別想太多，也許只是藥效未退而引起的，休息一下就好．．．」王懷裡抱著軟若
無骨的戲子，低聲安慰，「朕保證不碰你，直到你相信朕，願意交心為止．．．」
戲子沒有回話，只是賴在王的懷裡，動也不動，王嘆了口氣，道：「被你拿來和那些
豬狗不如的禽獸比較，朕自然是一千個一百個的不樂意，但也不願強逼你立時便信了朕，
總之朕已預備無論要用多少時間，也要讓你明白朕的心意，至於此刻．．．只要你別再嘔
氣，對朕笑一笑，吃點東西，朕便心滿意足了．．．」
戲子如屍體般安靜且沈重的身子終於讓王和我察覺到了不對勁，王微微鬆了鬆手勁，
那軟玉溫香便無生氣地往下滑，落地前即時被王大手一撈，重新攬回了懷裡。
「孔吉？」王叫喚了一聲，得不到回應，隨即略嫌粗魯地扳起他的臉，緊閉的眼睛，
白得淒美的臉色，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的呼吸，王見了大駭，高聲便喚太醫。
這等孽障，死了最好！別等太醫來，我先弄死他！
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我殘殘落落的身子不顧一切地飛撲向他，心中隱隱知道：戲子
此刻的異狀必然與我脫不了干係！
飛身至他身前，指尖都已穿透入他的身體了，一股力量卻猛地將我一抽，我立即騰空
飛起，眼看著王與戲子瞬間在我身下成為戲偶般的大小，接著又看到王寢宮華麗的屋宇，
我來不及思考，眼一花，頭一眩，便陷入令人恐懼的無邊黑暗中。
「綠水，柳大人又上門了，妳打扮打扮好，趕緊去伺候著吧！」
「又是柳大人？」我已厭倦他那痴肥又發著惡臭的身體了！
但還是得去，我知道，他是朝裡的高官，有權有勢，萬不是我們得罪得起的，但若伺
候得好了，好處自然也短少不了我們的。
抹上胭脂水粉，穿上最輕薄嫵媚的衣裳，我給自己戴上最嬌最媚的笑容，迎了上去時
，在張大人身旁見到了那個男人，站在那男人的身邊，張大人就像根微不足道的小草一般
，他耀眼的光芒令四周圍的一切全都黯然失色，奪目到我的眼睛裡只看得見他的存在──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的王，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我知道他非常人，除了俊極的外貌外
，我更看到他尊貴的儀表和懾人的氣勢，我當下便知此人非富即貴，我也就這樣愛上了他
，不是愛上他的富有或權勢，更不是愛上他出眾的外貌，而是他整個人，從頭到腳，由裡
到外，他是這樣一個人中之鳳。
我知道光憑美貌是無法吸引這出色至極的男人注意的，我要用與眾不同的方式來誘惑
他，於是唱過一回小曲，跳過一回媚舞後，我便使出了我的拿手絕活－畫功。
站在我一個人的閨房裡，對著銅鏡，褪下衣裳，開敞我誘人的身軀，靜靜凝視著．．
．這樣白晢晶瑩的肌膚不就像是潔淨無暇的畫布嗎？接著，取出丹青和畫筆，在我美麗的
身體上繪下精緻而鮮豔的紅牡丹，一筆一筆，豔紅的顏料染在胸前，襯著嫩白的肌膚顯得
更加明豔動人，鮮嫩的綠葉則襯托在我平坦柔嫩的小腹上，雪白的大腿內側也不忘綴上幾
抹嬌美的落英，最後，再添上幾隻翩翩飛舞的彩蝶，嬉遊於豔麗絕倫的牡丹花間。
我將自己這幅傑作用美麗的薄紗包覆住，風情萬種地來到那個令我深深迷戀的男人面
前，面對我，他除了第一眼的驚豔外，便再也不曾有過任何著迷、渴望之類的情緒，但我
記得，當我緩緩褪下這身似有若無的誘人薄紗時，他英俊的臉上雖維持一貫的沈著淡然，
那雙深邃迷人的黑眸裡卻隱隱浮現一抹讚賞之色，然後，他走向我，溫柔地對我說．．．
說．．．說什麼呢？哎．．．啊！是了！他說．．．
「妳不錯，很不一樣，不同於那些無聊的庸脂俗粉，勾起朕的興趣來了。」
我心中大喜，一則他自稱為「朕」，直接說明了他九五之尊的身份，二則他清楚明白
地表示了他對我的興趣，我知道我的命運就要改變了，我屏息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隨朕回宮吧，朕會給你個好封賞，朕的孔吉．．．」
不是．．．．．．不該是這樣！陛下他當時不是這麼說的！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啊─────」我尖叫，聲嘶力竭地尖叫，為什麼連回憶、連夢境我都逃不過孔吉
那戲子的陰影？以牡丹圖一舉獲得陛下青睞的是我！風風光光被抬進王宮的也是我張綠水
呀！
我不相信！我跌跌撞撞地奔回房間，我的銅鏡前，我恐懼地一步步靠近，鏡子裡的影
像也逐漸清晰了起來，好一副花容月貌，精緻的五官卻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細長嬌媚的
眉眼，那挺直鼻樑下小巧嫩紅的嘴，都不是我，是別人的，是──孔吉的！
我一把扯下身上勉勉強強披掛著的紗衣，又是一聲淒厲的尖叫───
我豐滿的胸脯、不盈一握的纖腰統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屬於男人的平板胸膛和扁
瘦腰肢，然而那嬌豔無雙的牡丹仍綻放在雪白的肌膚上，醒目而充滿生氣！
２５
驚恐之餘，一股強烈的恨意像一雙大手緊緊扼住了我的喉嚨，這一切都是我的，我的
財富、我的地位、我的美貌、我的王．．．下賤的戲子憑什麼全數奪走，占為己有？
在我因那股恨意而停止呼吸前，我抓起一把銳利的剪子，毫不遲疑往身上那朵鮮麗的
牡丹劃去，一道張狂的血痕橫過嬌豔的花身，順著溝痕往下滴落的血液觸目驚心淌在嫩綠
的枝葉上，卻給這幅牡丹圖添了些異樣的美感，血的顏色比豔麗的花朵更能襯托這身雪白
的肌膚。
我抬頭，要看看孔吉那張嬌麗的臉蛋是否還能如花般綻放，卻見鏡中慘白著臉色、鬼
魅一般恐怖的，卻是屬於我的臉孔！
怎麼會這樣！？我捧著凹陷、失色的臉孔，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然後隨手拿起一樣
物事，狠狠砸向鏡中那個面孔扭曲猙獰的女人，銅鏡碎了一地，我也再度陷入無邊的黑暗
中．．．
「娘娘！娘娘！」
我睜開眼睛，隨即感到一滴熱燙的液體落在我的眼皮上，我心口一顫，感覺冰冷的身
體似乎重新有了暖意，而上頭那張滿是淚水的秀麗臉孔也清晰了起來。
珠兒．．．我的小宮女，她一直在我的身邊．．．不曾離開．．．。
「娘娘，都是奴婢不好，不該給您出這餿主意，害您受苦了．．．」她嗚咽著說。
我看了看四周，天色已微明，全是熟悉的景象，我則躺在珠兒的懷中，她的氣息包圍
著我。
一切都清晰了起來，我讓珠兒給我施法，讓我的魂魄離體，到了王那兒去，舌下有冰
一般的物體緩緩溶去，那是載負著我離開肉身制錮的紙翼。
我終於能分清現實和夢境。
「娘娘，您的身子還好嗎？剛才您渾身冰冷，表情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別哭了，我沒事，只是做了場惡夢。」
「娘娘，咱們再也不用這個離魂術了．．．」
我沈默了一會兒，卻不肯回答她，半晌，才道：「派人去探聽一下那個戲子的狀況，
看他是死了還是怎地？」
珠兒一愣，表情似乎有些為難，半垂下頭，躊躇著說：「娘娘，外頭天涼，對您身子
不好，奴婢扶您進屋吧。」
我瞇起眼，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抬高，盯住她慌亂的眼睛。
「說！妳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稟娘娘，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我一個巴掌刮在她臉上，指甲在她細嫩的臉頰上劃了一道口子。
「死丫頭！本宮向來待妳不薄，把妳幾乎當自己姊妹看待了，妳這忘恩負義的賤蹄子
現在居然敢騙我？」
我身子這時還虛弱得很，那巴掌其實根本沒使出什麼勁，但她卻一臉泫然欲泣。
「娘娘，放棄吧，求您了．．．您在後宮的地位已是最強大、不可動搖的了，就別跟
那戲子一般見識了吧．．．」
我推開她的扶持，冷冷道：「妳很好，居然敢這般大膽，妳知道麼？本宮當初可以收
留妳，今天自然也可以逐妳出宮！」
她臉色一白，仆倒在地上就是好幾個響頭，「奴婢不要出宮，奴婢一輩子都要在娘娘
身邊，求娘娘不要趕奴婢走，在這偌大的王宮裡，只有奴婢一人是真心愛著娘娘、護著娘
娘的──」
「夠了！」這話令我難堪，也在我心上狠狠割上一道傷口，她何苦要提醒我這不堪的
事實呢？
「不趕妳走也行，把妳所知道的全說出來，那戲子怎麼了？」
她也明白我那非達目的絕不甘休的性子，悠悠嘆口氣，道：「不久前已在宮裡傳開了
，陛下命人整理了德妃娘娘過去的寢宮，讓戲子住了進去，聽說戲子不知道生了什麼病，
還命御醫去給細細診治呢。」
德妃娘娘的寢宮．．．我的腦海裡此刻只迴盪著這幾個字．．．。
德妃娘娘是什麼身份，她可是陛下的親娘啊！那年德妃娘娘去了之後，那寢宮便這麼
空了下來，是宮裡的禁地，先皇再也不肯踏進一步，但聽聞陛下卻是那宮裡的常客，在他
還是皇太子時，經常一個人跑進那宮裡去，不讓任何奴才跟著，如今陛下登上大位了，雖
不再如年少時期般依賴著母親的味道，卻仍放不下那座無人的宮殿，命人定期地清理打掃
，保持著德妃娘娘在世時的面貌，陛下他也經常一待就是一整天的．．．對他來說這麼神
聖重要的地方，如今他讓微不足道的戲子進駐了．．．。
「扶本宮過去，本宮要親眼瞧瞧。」
珠兒臉上寫滿了不贊同，「娘娘，可是您的身子．．．」
「不礙事，我不會亂來的。」
「可是．．．」
「妳不扶本宮過去也行，本宮不是沒有腿，不能自己走過去。」
「娘娘，求您別這樣，奴婢遵命便是，只是天色還這麼暗，休息一會再去吧。」
她認輸了，我笑了笑，在她懷中閉上眼睛。
這小丫頭鬥不過我的，她對我的情感太深，是她的致命傷。
幾個時辰後，我在孔吉的床邊坐下，他的雙眼緊閉，比女子略粗的眉毛微蹙，似乎睡
得並不安穩。
這我是可以理解的，一個下等平民一夕之間成為了皇親國戚，此等福份他怎麼消受得
起！
是的，不久前陛下在早朝上，當著滿朝文武，正式封孔吉為義弟了，封號珩王。
陛下此舉若是想提防我，我得說這在某種程度上是做到了，我此刻壓根兒對這低賤人
兒是怠慢不得的。
我伸出手，將他頰邊的髮絲撥至耳後，凸顯出那張秀麗得過份了的臉孔．．．真美啊
，如果我是男人，也會這樣迷上他吧！
我注視著他，幾乎是有些忘情地注視，直到他在我的視線干擾下，自深沈的睡眠中緩
緩張開眼睛，當我的影像映在他黝黑的眸心時，他明顯驚跳了一下。
我微笑，用手背輕輕摩擦他細嫩的面頰，感受那絲滑的觸感。
「你醒了，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帶了雞湯來，用上好的藥材燉煮的，你
吃了身體會好得快。」
他的眼神帶著遲疑，有些警戒地看著我。
「別怕．．．過去全是我的錯，做姐姐的不該那樣誤會你，還百般對付你，原來，陛
下對你是手足般的情感，我真高興，今後咱們就做好姐妹了，你說好嗎？」
我微微一笑，端起放在一旁的湯碗，吹了一吹，靠近一臉不知所措的他。
「來，乖乖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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