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８
當戲子的慧質蘭心我見識得多了，他的妙語如珠也讓我徹底領教了，我卻依然不間斷
地陷在他那裡，甚至必須不停提醒自己他的可恨和卑賤才能夠心安理得時，我只求能維繫
住剩下的一點點顏面，因此用心地努力地仇恨著他，每天，我都要想一個可能刺激或傷害
得了他的方法，可能是一個話題、一個動作、或是一個眼神。
我不敢再做任何小動作，經驗告訴我，我的四周圍或許都是王的眼線，只要我踏出寢
宮，去了什麼地方、做了什麼事，自有底下的人會逐一詳實地報告給王，我之所以能不時
造訪珩王府，是王的默許──反正他掌握著這一切，加之我這失寵的小小妃子也無法太過
為難一個堂堂王爺。
但我真的好辛苦，矛盾、茫然和失去自我的感覺煎熬著我，本來我勝券在握，目標明
確，我感覺得到我觸摸得到一切，也能實實在在地踩著腳下的地面，但是我現在即便有血
有肉，也如同一縷被施了離魂術而游離出體外的魂，飄飄渺渺，支離破碎。
「娘娘，您這是．．．？」
珠兒站在我面前，手中是一件雪白華麗的狐皮大氅，臉上的神情又是哀傷又是不可思
議，眼神更是透露出某種強烈的情緒，某種我熟悉的、卻不願去深究的情緒。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我只不過要她將這件狐氅稍作修改，改成合適．．．孔吉
．．．穿用的款式罷了，犯得著用那種目光看著我嗎？活像我做了啥傷天害理之事，或我
有多對不起她似的．．．
「要妳做便做，哪來那麼多廢話？」我說完轉過身，掩飾眼中不由浮現的慌亂。
我可以理解珠兒的訝異，這件氅子居然不是要改給王的！？但仔細想想也沒有什麼奇
怪的吧，這些日子裡孔吉占滿了我生命的全部，我會一時失誤，脫口而出他的名字也是難
免的啊。
「娘娘，要奴婢在衣料上下什麼手腳嗎？」
嬌嫩的少女嗓音傳進耳中，卻在我腦裡形成一陣轟鳴，我想也不想，迴身就是一個巴
掌打在她的小臉上，她捂著臉，和我驚訝對視。
其實我．．．和她同樣驚訝．．．。
珠兒她何錯之有？雖然她出的是個餿主意，差點要害慘我，但她對我的忠心就似在黑
暗中微小但耀眼的美麗火光，那樣可貴，那樣不容忽視，我不該打她。
「他現在是陛下的義弟，是尊貴的王爺，我動得了他一根汗毛嗎？以前他只是個戲子
，我們還能耍些手段，現在不同了，只要我一有動作，一旦罪名坐實，陛下怕不立刻辦了
我嗎？」我緩下情緒，耐著性子跟這小姑娘解釋。
「娘娘說的是，是奴婢魯?了，一心只想著幫娘娘教訓那戲子解恨，沒仔細去考慮這
麼做的後果．．．」
我看著她清秀的臉蛋，心道這小女孩潔白透明的心也逐漸被我染上了惡毒的黑色，從
跟著我起，她就沒有退路了。
「可是娘娘，為什麼要將您最愛的一件氅子改給戲子呢？這狐毛那樣光亮柔軟，穿在
您身上又是一等一的好看．．．」
為什麼．．．？
這丫頭今兒個話真多，卻一點也不含糊．．．。
為什麼．．．？我只是見時序將要入秋，夜裡開始起了涼意，戲子身子單薄，在溫暖
的屋裡也不時傳來一兩聲輕咳，若是入冬了，他只怕要大病一場．．．想到這裡，腦袋裡
忽然竄出一個可怕的醒悟──
「啪！」我硬生生在自己臉上揮了一巴掌。
「娘娘！」珠兒驚呼，睜大一雙圓滾滾的眼睛，「您這是．．．？奴婢給您拿傷藥，
您等等！」說完，頭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我瘋了！從戲子裡回來後，腦子裡就轉著他掩嘴輕咳的模樣、微蹙的柳眉、蒼白的臉
色，那麼我見猶憐，要是真正的、正常的我肯定會好好唾棄、咒罵那令人作噁的病態美的
，但我沒有，我打開收藏著冬衣的衣箱，找出那件名貴又美麗的狐皮大氅，脫口便要珠兒
將它改成合適孔吉穿的款式．．．
我真為過去的自己感到不值．．．我被收買了，那麼輕而易舉地被收買、對敵人放下
戒心，就算他的眼神多真誠、他的陪伴多怡人，他都是個從我這邊奪走王愛情的賤人啊！
這就麼被軟化、籠絡了的話，我先前受到的委屈和我花下的心思算什麼？我怎麼能忘了他
讓我嘗到的那些苦楚，還有那些憤怒不甘的淚水．．．
可是他為什麼要在王面前說我的好話，甚至要求王多來看看我？這幾日王出現在我這
裡時，我的心載著快樂喜悅升空，不知道要飛哪兒去了！可我和他明明是敵對的立場，他
發什麼瘋要幫一個曾經三番兩次不利於他的壞女人．．．太狡猾了，在與王獨處時這樣給
我美言，害得我一縷小小魂魄無力抵抗，整個意志和堅持更加被打亂了．．．
我的視線不意間接觸到了某樣物事，手掌般的大小，溫暖的木質圖紋和色彩，相當討
人喜歡，加之手工精緻，連嘴角上揚的精巧弧度和一片衣角的飄動，都刻畫得恰到好處，
更甚且，縱使是沒有生命的木製品，那眼神、那韻致都那樣傳神，看到它我就好似看到自
己，足見做出這尊木雕娃娃的人手工不但精細，心思也那般靈巧動人。
「娘娘，這個送給您。」當時的孔吉，眼睛和嘴角都在微笑，就像他手中的木娃娃一
樣。
「為什麼？」我看著他和娃娃，愣愣地問。
那娃娃無論是衣服髮型或是五官神韻都與我一個模樣，只是．．．我沒有那像是時時
綻著笑意的眼睛。
「我希望娘娘今後看到它，能夠想到孔吉的一片心意，能夠開心地笑，像它一樣。」
當時我接過這個意想不到的禮物時，臉上還真咧著許久都不曾有的痴傻笑容──就這
麼被收買了．．．我真沒用！
我暴躁地拿起娃娃，隨手用力一擲，「咚」地一聲，是娃娃擊中牆面的聲音。
「娘娘．．．？」
我回頭，看見珠兒手上端著個水盆，水面上飄浮著個帕子，懷裡還揣著膏藥，臉上又
驚又懼，那娃娃就落在她腳邊不遠處，想是娃娃差點擊中了她。
「沒事，不用怕．．．，明兒本宮不去珩王府了，」猶豫一會兒，我又說道：「後天
、大後天也不去了。」
失去自我的感覺令我害怕，我厭惡這樣的自己，怎樣我都該試試將自己從深陷的泥沼
中拯救出來。
就從．．．抗拒孔吉的柔性招降開始．．．。
２９
不只珩王府不去了，連離魂術我也不用了，我得先清除掉腦中一切他的影象，在拔
除掉他在我心內深植的詭異想法和情緒。
我變得軟弱了，我得重新建立起自己，回復為原先的張綠水。
想想孔吉多麼可恨吧．．．他身為男子，卻生了一張芙蓉面，能歌善舞，很能逗王開
心，總是一臉淡笑，可愛又可恨．．．對了，他還有雙巧手，他給我刻了個唯妙唯肖的綠
水娃娃。
心念一動，便問在一旁做著女紅的小宮女：「珠兒，那個木娃娃呢？」
只見她放下手上的工作，慢條斯理地面向我，說道：「稟娘娘，奴婢已經按照您的吩
咐，把那娃娃給扔了。」
「扔了！？」我驚訝地重覆，聲音稍嫌高亢了。
「稟娘娘，是的，扔了，娘娘您捨不得嗎？要奴婢再找回來嗎？」珠兒的聲音則稍嫌
低冷了。
「怎麼？妳心中有什麼憤怨嗎？」
「奴婢不敢。」
「扔了就算了，孔吉給的東西有什麼好留的，留著看了生氣。」
那我怎麼還想起來，怎麼為了想看一眼而開口問珠兒？這問題我給很刻意地忽略了。
「娘娘。」珠兒走了過來，倚坐在我身邊，我本來想發作，卻提不起勁。
「娘娘真的不再對付孔吉了嗎？」她抬起頭，目光幽幽。
我也不知道，我曾經那麼恨他，現在卻不知所措了。
「這不正是妳希望的嗎？」
「是的，奴婢曾經這麼希望．．．但是，這樣的娘娘失去了某種光芒，變得不再是您
了．．．」
這話讓我不由得一陣惱怒，一把推開那嬌小的身軀，冷冷啐道：「多事！」
想不到她卻又不怕死地偎過來，「奴婢一心就只想著娘娘的事．．．。」
我微愣，僵硬地說：「我累了，妳退下吧。」
然後微微推開她，躺上床榻，側著面對牆，但仍可以感覺到她不但沒有離開，還貼得
更靠近了，一雙小手放上我的肩膀。
「娘娘，讓珠兒服侍您吧。」聲音柔柔的，完全臣服地說。
我於是沒有拒絕，身後也於是開始力度強烈有致的揉按，從我的肩膀、背部、手臂，
一路來到我的臀側和雙腿，我閉上眼睛，舒服得幾乎要呻吟出來。
忽然覺得沒有強硬地趕她出去是正確的，我畢竟寂寞空虛了好一陣子了，需要有人伴
，今後也不必再輾轉難眠了，我的珠兒她有這樣好的手藝．．．
熟悉的溫熱和馨香環繞上來時，我也沈沈地墜入了夢鄉。
再次睜開眼睛時，我發現自己身在一個懷抱裡，不是我所熟知的寬闊胸膛，沒有磨人
的鬍渣子，噴吐在頭頂的氣息帶著微微的香氣，但同樣能用修長的手臂將我圈抱住，我看
著在胸前交握的纖長十指，一顆心莫名失速地跳動起來，轉過頭，見到近在眼前的紅潤雙
唇，便鬼迷心竅地吻了上去。
那滋味有說不盡的美妙，軟嫩且充滿彈性的唇瓣，羞怯中帶著熱情的舌，甜軟得連御
膳房做的任何一道甜品都比不上，我嚐了又嚐，就是怎麼也嚐不夠。
我的手由那平坦的胸口撫摸下去，正要觸及抵在我腹部處的熱源時，一股力量攫住我
的手，將我扯進了另一個懷抱中，抬起頭，映入眸心的是王俊美得教人屏息的臉龐，奪去
我呼吸的那一剎那，一如記憶中火熱和充滿霸氣的吻同時占領了我的唇。
啊！我的王．．．您要回到我的身邊了嗎．．．
我喜悅得渾身顫抖，眼眶裡滿溢著淚水，一邊輕撫著王偉岸的身體，一邊扭動著讓他
褪下我的衣裳，他的大手在我身上點燃了一簇簇火花，同時，另一副溫柔的唇舌也在我赤
裸的背上印下一個又一個的輕吻，我?嗦起來，感覺自己體內屬於女性的部分又因這兩人
醒了過來，我夾在兩副男性身軀之間，幾乎要溺斃在這醉死人的激情漩渦中了。
跟著感覺到的是王分開了我的雙腿，一個挺身衝入了我的中心，我不顧一切地叫喊出
來，感覺無論是身體或是內心都被實實在在地充滿著，難以言喻的充實感和幸福感將我由
頭至腳地淹沒了。
接著，我一面承受著王一下一下的衝擊，一面轉過頭去，吻住孔吉甜美的唇，甚至拉
過他的手，引導他撫遍我發燙的全身．．．
我瘋狂地沈溺在這一場性戲中，前所未有地感受到自己的淫浪，可同時又是前所未有
的幸福與狂喜。
終於，王在我體內的衝刺到達了最高點，他抱住我的雙手一緊，熱燙的液體噴灑在我
的體內。
我軟倒下來，沈醉在王帶來的激情中，失了好一會兒神，才發現自己是軟倒在孔吉懷
裡，他看著我，眼神迷迷濛濛，似帶著春情，面孔紅通通的，像鮮嫩的果子一樣可愛，我
心中生起無限憐惜，勾住他的脖子便吻住那微啟的唇。
適才才經過一場激烈的房事的，不知怎地，我卻突然精神百倍起來，一個巧勁將孔吉
壓倒在床上，手忙腳亂扒了他的衣裳，一見到他白晢粉嫩的肌膚，整個人便目眩神迷起來
，簡直是著了魔一樣地在他身上亂摸一氣，後終於忍不住了，我釋放了身下的脹痛，分開
了他的雙腿，就要一鼓作氣地衝將進去──等等！
我停下動作，腦上好似被人一棍子狠狠打了一記。
我是個女人，而孔吉是個男人呀！
身下的孔吉還在露出陶醉的神情，我卻驚恐地尖叫起來，啊─────
我彈坐起來，滿身是汗，有種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之感，下意識地想尋找孔吉和王
的身影，一轉頭，卻對上了珠兒的目光，而哪裡還有那兩個男人的影子？
她蜷在我身邊，一隻手撫上我的額角，替我拭去汗水，「娘娘，沒事的，您只是做了
惡夢。」
惡夢？是啊，若不是夢，怎麼我會擁有男人那東西，而且還想上了孔吉？
「娘娘，您別擔心，有珠兒在您身邊。」
我這才想到：這小宮女怎地在我床上？疑惑地瞧她一眼，卻驚見她雙目含春，面色潮
紅，身上衣衫散亂！難道我、我．．．
心中正自驚疑不定，外頭居然傳來一聲宏亮的「皇－上－駕－到──！」
我跳了起來，忙至鏡前坐下，鏡中的我披頭散髮、滿臉驚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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