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CP:鐵手X無情
副CP:戚少商X顧惜朝
《第六章》
1
他在跑。
他的速度相當快,快得像風。
但仍不夠快。
他身後的那個人,比他更像風,颶風!
在樹林裡逃跑,處處受阻,無論是視線、手腳、或是靈敏,他沒有一次逃跑得如此狼狽。
事情總有第一次,而這絕對是他的第一次。
第一次,逃跑得如此狼狽、如此匆忙。
他不只一次在心裡暗問:逃得掉嗎?
逃得掉嗎?
眼前一片樹葉飄落,在他的頭上旋轉飛舞,姿態輕靈得讓人陶醉。
他險些也要醉。
但事情通常就決定在這樣一個瞬間,他愣了沒、醒了沒、戀了沒、哭了沒。
他沒愣、沒醒、沒戀、也沒哭,他只是震驚得停下腳步,在一瞬間往另外一個方向猛撲而去
,速度之快有如脫兔。
他不能不快!
身體一個下沉,他與身下的人都跌落在地上,極其狼狽地。
他沒敢抬起頭望向那個人。
他的心,承受不了屬於那個人的責難、怪罪、質問神情,所以他只能低頭,一語不發。
幸好,這樣的時間沒有持續太久。
有個人到來,結束了兩人之間怪異且曖昧的靜默。
他像是一隻高潔的白鳥,拍著雪白的羽翼從遠處飄然而到,早在幾秒之前他就停下那如颶風
一樣的速度,對他而言殺雞焉用牛刀,沒必要為了一隻小白兔而施展那樣的神速。一頭漂亮
的頭髮被緊緊的紮住,幾縷髮絲飄到前頭像在跳舞,襯著一身雪白的衣裳,遠遠望去還真像
隻高傲的白鳥。
但他不是鳥,他是個人。
他是東方家重金聘請而來的男人。
他緩緩降落在一枝樹枝上,銳利的鳳眼瞪向兩人,溫和地開了口:「你以為讓無情落下懸崖
就有用了麼?」
地上的人沒回話。
男人靜了一會兒又道:「你當真以為,東方家會因此而放棄追捕?我還道這門主神出鬼沒,
想必是個不得了的人物,沒想到居然是昔日讓江湖大動干戈聯合追殺的玉面修羅,更沒想到
你的頭腦不是修羅,倒像頭豬,嗝嗝!」最後兩聲豬叫一點兒也不像豬,倒像一個美人掩嘴
而笑,無限嬌媚。
地上的人抬起了頭,雙眸與對方一樣銳利,卻少了對方的柔媚。
他一直都不是柔媚的男人,即使他的外號曾經是「玉面修羅」。
男人諷笑兩聲:「眸子倒挺美,你當男人太可惜了,玉面修羅,你若是個女人……想必傾國
傾城、成為一代絕色罪人,大宋江山毀在一人手裡,何等風光?可惜你是個男人了。」語氣
當中大有惋惜之意。
地上的人起身,拍拍下襬的灰塵咬牙道:「我不是玉面修羅了。」
這個稱號,早就隨著那場生死決戰、石碑立起,而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男人冷哼道:「所以才說你越來越豬,就連想個計謀都這麼不濟事,原本我不想殺你……」
他執起地上一片幼嫩的綠葉,嘴角勾起的微笑很柔,但地上的人看得出來,他的眸子中沒有
笑。
連一絲笑容,都沒有。
他突然咧開嘴。
指間的樹葉也咧了幾道口子。
下一秒,樹葉崩裂而碎,碎片在空中飄散旋轉,像是綠色的彩帶碎成一片片。
地上的人突然眼神一利、懷中小斧瞬間揮出──
鏘!
一顆重重的鐵製鐵球,硬生生地卡在斧鋒上,發出響亮的摩擦聲、亮眼的點點火光。
男人眼睛亮了,露出目前為止最燦爛的微笑──遇到對手的微笑。
但另外一人可是完全笑不出來。
他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這個人。
他以為這個人應該會在中國以外的地方出現。
最重要的是,他可能贏不了眼前這個男人……
2
因為他的身後還有一個人。
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顧惜朝一向都不清楚什麼叫做牽掛,他的心中沒有人能夠讓他有這樣的
情感,自然無從牽掛起。
但他結識了戚少商,從此以後他就理所當然地為他牽掛。
理所當然,多可怕的詞,解釋了一切的莫名情緒,也抹去了太多讓人心驚的事實。
但顧惜朝從來不厭惡這個詞彙。
因為戚少商在他的記憶裡,真的是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的進駐、理所當然的佔據、理所當然的牽掛、理所當然的……放在心上。
所以當他看見那顆鐵球直直往戚少商的門面砸過去之時,他的反應也是理所當然到無話可說
。
情急之下,顧惜朝一個揮斧,極其勉強地將鐵球架開!
這一聲太過響亮,顧惜朝一度以為這隻手折定了!
但他的手沒折。
不但沒折,還一點傷都沒有。
一雙大而有力的手,緊緊握住了顧惜朝握斧的右手,內力源源不絕地傾倒而出,盡數湧進顧
惜朝的體內,這才讓他的手不折。
顧惜朝頭還沒回,戚少商的聲音就已入耳:「偷襲搶打,是『雪鷹』的風格麼?」
男人微微一愣,沒料到對方會認出自己,這個稱號已經有太多年沒有出現在中國陸地上,原
本他以為這稱號應該是段歷史了,沒料到並不是如此。
戚少商放開手,默不作聲地一使勁,將顧惜朝往自己身後安去。
顧惜朝一個閃神,眼裡的風景已經被戚少商的背影給佔據大半。
戚少商已經舉起腰間的「所謂伊人」,一柄比起「青龍劍」還要鋒利的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
雪白的殘痕,稍縱即逝。顧惜朝的手往腰間一伸,卻撲了個空,心中思緒千轉萬迴這才想起
,自己的那柄「在水一方」落在房裡了。
男人一聲冷哼,咬牙切齒喝道:「戚少商……!」
戚少商豪邁一笑,將劍平舉對準了對方的喉頭:「正是戚少商。」
男人瞪著劍尖,緩道:「我以為九現神龍已經退隱江湖去了?怎麼這個節骨眼兒又重出江湖
來著?久沒使劍,還能見得了人麼?」話中盡數諷刺,冷淡狠毒。
戚少商並不動怒:「不試一試怎麼知道,『雪鷹』白風,若非看見你那把流星錘,倒不知道
原來你重出江湖了,怎麼?西方的氣候不適合你?還是你千方百計、用心追求的姑娘家……
不願領情?」
顧惜朝瞪大雙眼。
--為什麼戚少商會知道如此之多?
心中思緒千轉百跳,顧惜朝卻沒有個底,只能瞪著戚少商的背影。
彷彿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裡湧現,顧惜朝不再急急喘氣。
戚少商已將「所謂伊人」握得死緊,雙眸利得像另外兩把利刃,將對方的身體割成段。
「雪鷹」白風也握住流星錘鐵鍊,隨時能讓那兩顆鐵球化作白晝的星光。
顧惜朝本想將斧抬高至胸口,卻在有舉動之前就讓戚少商給再度握住右手。
疑問的話還沒發,卻覺戚少商的手力道或重或輕,重握七下輕握四下,顧惜朝頓時明白過來
戚少商想對他說什麼。
一抹淺笑閃過,顧惜朝往後,一退千百哩。
白風一愣,正想追擊過去。
但見戚少商一個閃身,已然將「所謂伊人」猛然刺出,直取頸際,務求鎖喉!
3
戚少商的動作迅如電,劍尖突刺、直逼喉頭!
白風不敢正面迎擊,但距離太過接近,他無法利落閃開,只能往側邊撞去。
這一撞,雖化解了戚少商的突刺,卻避不了手撞腳擦、疼痛劇來,卻道這「雪鷹」白風並不
擅長近身肉搏戰,光瞧他使上手的是流星錘,就略知一二了,這一點戚少商知道、顧惜朝知
道、白風自己也知曉。
正因為知曉,所以戚少商在瞬間令顧惜朝當誘餌,迅速撤離現場。
那誘餌誘什麼?誘的正是「雪鷹」白風的破綻!
顧惜朝這一退,勢必引起白風追擊而去的念頭,待他意圖追上之時就是戚少商全力一擊的好
時機,但戚少商沒料到對方如此靈敏,雖然狼狽,但到底是閃過了自己的一擊突刺。
這一閃,還有沒有第二擊的機會?
就在戚少商的腦海閃過這句話時,白風已用左腳在樹身上一蹬、躍向距離戚少商七步之遠的
地方,手上的流星錘呼嘯,顯然是蓄勢待發!
戚少商失去了第二次猛烈進擊的機會。
白風傲然而立,流星錘在頭頂畫弧,沒等戚少商反應過來,流星錘已猛然逼近戚少商!
噗噗數聲,不知是有意無意,無數片樹葉飄落飛舞。
這招正是「雪鷹」白風的技巧之一,「鬱鬱鐵樹花」,鐵數球飛奔的同時會伴隨著無數綠葉
飛舞,速度越快、綠葉越多,別說是擋下,就連避不避得開都是疑問。
戚少商本想舉劍擋駕,但被樹葉擋住太多視線,隨著死角越來越多,生機就越來越少。
但戚少商豈是站在原地等死之輩?若他是,就不會有如此呼風喚雨的江湖地位。
既然不能避,那就只好加入。這是戚少商的鐵則,更是江湖定律。
只見「所謂伊人」劍鋒一轉,由筆直轉為橫亙,同時戚少商的身子也靈巧旋轉,與鐵球的方
向一致,接著縱身一躍加入漩渦之中,這樣的舉動引來白風的錯愕,也引來不遠處一聲小小
的、顧惜朝的叫聲。
劍身、鐵球、肉軀三樣東西互相摩擦,血液飛濺、綠葉旋轉,極為燦爛炫目。
白風本是錯愕,但隨即轉為狂喜,手上動作越發越靈活,身子東扭西轉地將流星錘使得更快
更迅,轉眼間只見林子中綠葉紛飛、百花撩亂,金屬摩擦皮肉的聲音響徹林間,噗哧噗哧地
好不聳動。
白風到這一刻已不心急,換了個站立的姿勢後便好整以暇地擺動鐵鍊。
跟流星錘纏繞在一起的戚少商一聲不哼,精神全放在眼前呼嘯的鐵球上,與其說鐵球行蹤詭
異、詭譎莫辨,不如說是白風操球的功力出神入化,原本來在腳邊亂竄的鐵球,下一秒就直
撲門面而上,根本防不勝防!
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白風給戚少商的評價是:「不過一刻。」
這場纏鬥,絕對不過一刻鐘。
自恃自己的估算從來沒有失誤過,白風的笑越來越狂、越來越妄。
狂笑,響徹林間。
鳥兒驚恐地飛散。
劍與球擦撞燃燒。
手臂纏繞住鐵鍊。
綠葉紛飛跳著舞。
舞步,嗄然停止!
「喝啊啊--!」
笑聲,嗄然停止。
4
顧惜朝不只一次想揮動手上的小斧。
他的身體渴望著,但理智永遠快一步將他拉回現實,手上的小斧被握緊放鬆無數次。
不理智的是他的身體,冷靜的是他的心;他的身體著急,心裡卻因信任而不為所動。
戚少商從來不幹不經大腦的荒唐事,無論是為兄弟、為朋友、為家人。
他從來只做有把握、不吃虧的事,否則他又何來的本錢為那些重要的人出頭出氣?
顧惜朝知道這點的。
所以他只叫了一聲,之後便無聲不動,瞧著那團又綠又灰的大陣仗,說他一點兒也不擔心無
疑是謊話,但他知道戚少商不會做出那等傻事,讓自己活得好好的,才有本錢做接下來的事
。
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顧惜朝幾度閉上眼睛,不安跳動的心隨著那越來越短的鐵鍊而鎮定下來了。
那鐵鍊,是掌握在白風手中,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的鐵鍊。
雖然乍看之下,戚少商的傷口正一道一道增加,處於弱勢,但事實上並非如此。
處於弱勢的,反而是狂笑不已的白風。
這一點,顧惜朝看出來了,於是他靜靜地等待著自己能夠出手的時機到來。
一雙墨黑的眸子緊盯著那又綠又灰的大陣仗,「鏘!鏘!」聲伴隨著戚少商的吼叫迴盪。
眼角餘光瞅見那鐵鍊越來越短,顧惜朝知道時候差不多了。
他緊握住手上小斧。
鐵鍊越來越短。
越來越短。
最後,耳邊聽聞到戚少商的一聲爆喝:「喝啊啊--!」
戚少商的劍,對準了白風的眉間,猛烈刺去!
白風查覺不對,身子往後猛退!
戚少商猛追過去,一把斬斷鐵鍊。
顧惜朝眼神一利,身軀擺動,手中小斧舉高、對準了白風的肘關節。
而後,猛力劈下!
5
白風並不笨,相反的,他很聰明,是塊當軍師的料。
因此他很快就察覺到不對勁,他的笑也隨著這樣的認知而越來越靜。
他想拉開兩人的距離,拉開他與鐵球的距離,但他驚恐地發現這樣簡單的事他竟然辦不到,
他的身軀正逐漸地與戚少商拉近距離。
他們之間,有十個成年男人的雄壯。
這是一剛開始,白風甩出流星錘的距離。
兩人之間,剩下五個成年女人的曼妙。
這是白風發現這一切不對勁時的距離。
他們之間,只容得下顧惜朝一個人。
當白風意識到這樣的距離大不妙時,他已經無法思考接下來的一切。
戚少商的「所謂伊人」猛然從又綠又灰的大陣仗當中刺出,閃亮的雪白軌跡在白風眼前逝去
,沒能來得及思考身體已經先有動作,他將唯一有感覺的右腳往後伸,身體疾迅地往後猛退
,一退千百哩。
他並不知道,戚少商等的就是這一刻!
那劍猛然一轉方向,由原本的突刺轉為橫劈,一聲響亮,白風的手頓時一鬆,鐵鍊已經硬生
生地被「所謂伊人」給斬斷了去!
--怎麼……!?
白風心頭上剛閃過這兩個字,雙手肘關節突然一陣劇烈刺痛,刻骨銘心地痛遍全身!
低頭一看,這才發現是什麼東西打在他的肘關節上。
顧惜朝的神哭小斧!
他撇過頭,看到顧惜朝一頭黑髮在風中飄蕩,精緻的臉龐頭一次展露出笑:「結束了,白風
--!」語畢,雙腿一抬,準確踢中了白風的腹部,幾乎要讓人嘔出膽汁的疼痛驅使白風跪
下,再起不能。
這一踢,顧惜朝使了十成十的腳力,即使他並非追命,也能讓對方再起不能!
收了腿,顧惜朝喘息著奔到戚少商身旁,一秒封住了對方身上的數個大穴道,傷口的血越流
越多,雖然都非致命傷口但多了還是不行,除了臉上的之外身上也是傷痕累累,瞧著實在嚇
人。
顯然剛剛那陣突擊讓戚少商用了不少力氣,只能任由顧惜朝在他身上做急救措施。
縱使各自忙著,兩人的目光還是沒有從白風身上移開。
戚少商喘息著笑道:「還真是老了,使個劍就喘成這樣。」說完,一陣苦笑。
顧惜朝沒理會他的瘋言瘋語,見他沒事後便起身到白風身邊,往五感的大穴道點去,封住了
白風的聽、觸、嗅、視等能力,雖不知道能封住對方多久,但多一道防護是一道,更何況…
…
「……已經承受不住了。」無論是自己,或是戚少商再增加傷口。顧惜朝低低自語道。
白風已經聽不見顧惜朝說些什麼了。
戚少商只是疲累了些,但沒啞沒聾,便道:「惜朝,傷口放著會感染,你替我從腰間的袋子
裡把藥拿出來好麼?」
他的用意在找事給顧惜朝做,以防他思緒亂飄。
顧惜朝點點頭,不太放心的多瞧了白風一眼,見他是真的沒辦法動之後才回到戚少商那。
手伸到腰間的小袋子裡掏掏找找,抓出一瓶陶瓷小瓶,上頭乾淨的一個字也無,卻讓顧惜朝
有片刻失神。
這藥不是……?顧惜朝在心裡問著自己。
戚少商接過瓶子,用嘴咬去瓶口的布後便要自行上藥,顧惜朝眉頭一皺,伸手去搶。
用指尖沾了藥後絲毫不留情地往傷口上抹,嘴裡叨叨念道:「就愛亂逞強,連動都動不了還
妄想自己擦藥,真是……」嘴上念得緊,手上的舉動卻是越發越柔,一如這個男人的心思。
「那鐵球,很強吧。」
顧惜朝用的是肯定句,他從不懷疑白風手上的流星錘威力有多大,因為他曾慘敗其之下。
戚少商點頭道:「嗯,若非早就有所準備,還真的會敗在那顆鐵球手下,那可丟臉丟慘了,
哈哈--噢!疼……」笑意牽動傷口,無可避免地又是一陣疼。
顧惜朝點頭道:「……這藥,很有用。」像是轉移話題,又像是衷心稱讚。
戚少商點頭,對於這瓶藥的威力從來不懷疑,因為給他這瓶藥的人,正是顧惜朝。
顧惜朝問不出口,為什麼戚少商要留著這藥瓶不肯扔。
沉默感染了兩人,誰也不先開口,一人忙著上藥、一人顧著喊疼,眼神交會中所殘留的情感
既陌生又熟悉,一抹霞紅悄悄爬上兩人的臉,之後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也許沒有先後,也
許這就是顧惜朝觀念裡的「理所當然」。
混著濃濃藥味的肌膚接觸,對顧惜朝而言是陌生的,對戚少商也是。
陌生,往往伴隨著探索,之後冷靜下來的兩人雙眼裡除了對方,再無其他。
白風的五感被封,什麼也不知道。
自然,他也不會看見對顧惜朝說話的戚少商,是多麼溫柔、又霸道。
6
戚少商低聲道:「惜朝,你說你永遠都當不了我眼中的大俠,你只能是你,只能是顧惜朝。
」手輕撫過顧惜朝的髮,毛躁得讓人安心。
顧惜朝點頭,一句話也沒說。
他知道,自己一輩子也沒辦法與戚少商站在一樣的地方,成為一個大俠。
這樣的認知讓他鬆口氣,卻感到無奈,無數的感情衝撞著他,幾乎讓他崩潰。
低低的嗓音從顧惜朝口中流洩而出:「……永遠也不可能,我永遠沒辦法……我只能是我自
己,那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卑鄙、毫無道德的顧惜朝……少商,我這麼說……」你會肯放
棄我麼?
別再緊捉住我的手不放,因為我永遠也沒辦法跟你背靠背站在一起。
別再對我有所期待,我永遠都只能是我自己,不可能成為你所期待的那個顧惜朝。
這兩句話,他沒能說出口。
戚少商沒讓他有機會開口說話。
一隻手攬住顧惜朝的肩膀,猛力往胸口一帶,一股強而有力的溫柔包圍住顧惜朝。
那是戚少商的擁抱。
強忍住眼中的濕意,戚少商的話語讓他渾身一震:「我從來都不希望你成為大俠。」
顧惜朝急道:「那麼,為什麼不在那場決鬥中殺了我!為什麼留我活!我達不成你的期待,
我只能當那個被江湖唾棄的敗類,為什麼……」他的淚水沒有流下,男人的淚水從來就不是
尋常之物。
戚少商淺笑,道:「留你活,是因為你不能死,沒人要你成為大俠……」
「你,只要是你就夠了,惜朝。我一直都希望你還是原本的你,為了誰而改變你自己,那就
不是顧惜朝了,無論是大俠、或是敗類,那都只是評價,影響不了你『顧惜朝』!」最後那
三個字強而有力,聲如虎嘯!
顧惜朝彷彿聽見自己的胸口有什麼東西碎了,一片一片落下,清脆震耳。
一種放心感席捲全身,夾雜著連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緒,顧惜朝突然覺得好疲累。
彷彿有什麼重擔,從他的肩膀上落下了。
原來,即使他沒辦法與這個男人站在同樣的地方,也沒關係嗎?
戚少商要的,就是原原本本的自己、原原本本的顧惜朝,所以……這樣的自己也行嗎?
好多好多的話語哽在喉頭,但顧惜朝知道答案了。
戚少商的答案,就是答案……
7
戚少商一靜下來,便知道這心細如髮的男人有所隱瞞。
——他像是能預料一切般,搶在敵人前頭防範。
——他像是知道,若這一切無他介入,後果會是怎生光景。
戚少商沉聲喚:「惜朝……」
知道戚少商想說些什麼,顧惜朝先一步出了聲:「我會說給你聽的,這一切,包括那塊玉、
無情、一切的一切我都會說。」
聽顧惜朝的語氣,像是知道什麼卻忍著沒說,戚少商怏怏不樂地悶聲沒再追問下去。
顧惜朝給了他一個感激的表情,手上的動作加快。
靜謐維持了一刻鐘,戚少商還是不肯開口,一雙眼利得像鷹,瞅著顧惜朝不放。
儘管讓他盯得渾身發毛,顧惜朝依然面不改色地把水往窗外潑去,水落到外頭栽花的泥地上
一片濕,點點水珠停留在花上葉上閃閃動人,顧惜朝不必看也知道那是什麼花,因戚少商只
會栽一種花。
男人的心思太過單純,栽花,只能一次一種。
回身,戚少商依然坐在原位,絲毫不動。
戚少商依然瞪著他,眼睛利得像頭鷹,卻夾雜了那麼一點不一樣的情緒。
顧惜朝不笨,卻聰明地沒點破,任由心頭上的暖流蔓延,他發現這樣的感覺不壞,綿密得讓
人眷戀。
在戚少商的身邊坐下,顧惜朝嚥了幾口口水,顯然在斟酌著遣詞用字。
他的手中緊握著一只玉,通體鮮紅、溫暖細緻,茉莉形狀的玉。
8
無情從醒來之後就一直瞪著那塊玉瞧。
清晨的天氣極度晴朗,瞧不出一丁點屬於昨夜的雨意。
昨夜夢中的聲聲低語,也在夢醒後迅速消散,瞧不出一絲痕跡,只餘下最關鍵的部分。
夢裡,有個人在喚他。
那個人的臉瞧不清楚,身上的衣裳盡數破裂,劍狼狽地擱在腳邊,劍上有鏽。
他朝自己伸出手,不像看見了自己,倒像是無目標似的狂抓,無情距離太近,甚至可以聽見
他嘴裡喃喃唸著一些細細碎碎的詞句,像破碎的玉一樣難以辨識。
四周的空氣像是凝住了一樣,無情連避都不能避,只能站在原地看著那個人。
那個人抓到一半突然靜止,雙眸像是終於找到焦點那般開始有神,無情皺起眉頭試圖尋找那
個點,最後他發現對方的目光是往自己的胸口上瞧,他將衣服剝開一看,自己不知道什麼時
候戴了一塊玉在頸子上!
就在他驚愕的同時,對方突然開心地低吼一聲,隨後身子浮動,下一刻就要撲上來!
無情急忙往後退,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腳能動了,四周的空氣也開始變得清新許多。
一但有辦法動,無情本能性的想離這個人越遠越好,沒想到就在他閃過這個念頭的同時,對
方的手突然緊緊抓住他的腳,一個沒踩穩的下場就是狼狽地跌坐在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天
空開始下雨了。
雨滴在他的臉上,身上,還有那塊玉上。
無情覺得奇怪,那塊玉被雨滴到之後竟然開始發燙,一熱一熱地。
下意識伸手去摸,那塊發燙的玉在他的手中顫動,隱隱約約中無情覺得不對。
好像……在他手中的玉,不只一塊。
那人突然發瘋似的嚎叫起來,原本前伸的雙手開始往自己的臉上狂抓,皮、肉都給抓了下來
,一片一片落在無情身上,身體跟四肢也開始皮肉紛落,太過濃重的血腥味奪去了無情的思
考。
那塊玉燙得更嚇人了。
空氣又開始凝住,豆子大的雨落下,啪啦啪啦……
被抓得只剩下骨頭的臉突然湊到無情面前,枯骨一張一合,像是有話要說。
胸口上的玉,更燙了。
9
無情認識那個人。
即使在夢中他瞧不清楚對方的臉,他還是知道對方是誰。
他沒可能錯認的,因為是「那個人」,他沒可能、也不能錯認。
細細瞧著手上的玉,無情的思緒正在整合,所有線索一一被串連起來,霧被陽光照射得紛紛
退開,轉眼之間一片清明。
他閉上眼,一個一個證據浮現
玉。
茉莉。
東方家。
傳說祕寶。
武林大屠殺。
諸葛小花。
蕭劍僧。
茉莉。
玉。
他睜開眼,一個事實烙印心上。
原來一切都這麼簡單,他卻忽略了最關鍵的人事物,所以繞了一大圈。
原來那個人就是關鍵,難怪昨夜的夢裡會如此鮮明、詭譎。
無情輕哼一聲,一抹似笑又非笑的表情爬上臉龐,在他瞅見一雙擱在自己腰上的手之後,那
笑終於成笑,真正成笑。
夢裡的他要告訴自己什麼,是自己必須開始思考的部分。
老實說,無情一點頭緒也沒有。
他輕嘆口氣。
腰際上的手動了一下。
無情低下臉去,對上鐵手剛睡醒的眸子。
「早,大師哥。」顯然極累的鐵手急忙起身,草草將清水往臉上潑去,志在醒神。
「早,鐵手。」無情淡淡地回應,眼神無意間又飄到自己的雙腿上。
依然毫無知覺。
心上的無力卻輕了好多。
10
夢裡,那個人嘶吼了一句話。
就是那句話,讓無情確定了那個人的身分,正是「小寒神」蕭劍僧。
因為他喊的,正是只有無情與他才知道的小祕密。
無情幼時,不叫無情,也不喚崖餘。
有個稱呼,是蕭劍僧與無情之間的小祕密。
「餘兒。」
他的師叔總是這麼叫他的,太多太多的寵溺、疼愛、關心,包含在這兩個字裡頭。
無情怎能錯認?
--第六章完,全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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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本書的照片已經傳到我常出沒的地方了~
現在回頭看我開始寫這一篇文、到現在把這一篇文PO在這裡跟大家分享,真是一段不短
的時光呢……
我也老了。(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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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彌 - 出沒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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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作夢的女孩(無名小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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