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海──林沐海──」剛下課，蔡明冠便興沖沖地朝林沐海跑了過去，
興奮地揮著手上的紙張。
「明冠。」抬頭，林沐海問：「什麼事？你看起來很開心。」
「你之前不是說想要看電影嗎？昨天我爸給我三張免費票，可以選任何一部
看喔，假日的時候一起去看？」
「看電影……？」猶豫了一會，林沐海才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三張票，
除了我和你，那另一個人……？」
「那個……可以找柯仲揚嗎？」蔡明冠臉上看起來帶著羞怯，眼睛睜得大大
的，期待地看著林沐海。
「咦？找柯仲揚？可以啊，但是為什麼──」
「那你幫我約他吧！好嗎？拜託！」
林沐海微張著唇，不明瞭蔡明冠為何會突然提到柯仲揚，還想要他幫忙約柯
仲揚，雖是感到訝異，還是說：「那我幫你問問看，不過我不保證會約到喔？」
見林沐海答應，蔡明冠笑開了臉，搔著臉頰道：「嗯！沒關係，你願意幫我
問我就很高興了，謝謝你！」
「不客氣，不過……你怎麼會想到要約柯仲揚啊？你們……？」手指比了比
，林沐海好奇地將疑問說出。
蔡明冠笑而不答，隔了一會才開起另一個話題，留給林沐海無限的猜疑，而
林沐海見他轉移話題，也就不問了，配合地聊著其他事。
後來，林沐海是成功約到了柯仲揚，但之後卻因為半夜身體不適上吐下瀉，
送了急診後被診斷為急性腸胃炎，最後只能打電話給蔡明冠，不好意思取消了約
好的出遊。
電話中蔡明冠表示可惜，說了他會向柯仲揚轉達，要林沐海好好保重。
『啊──柯仲揚來了，那我先掛了，掰──』
林沐海自話筒中聽見了蔡明冠開心叫喚柯仲揚名字的聲音，說了聲玩得愉快
後便收了線。
「小沐，吃早餐了喔！」石春穗捲起門簾走進了房間，身上還穿著圍裙。「
你腸胃不適，我買了饅頭回來，你吃過後記得要吃藥喔。」
穿起外套，林沐海翻身下床，剛下床踩在地上便覺腳下有些虛浮，待站穩了
才朝石春穗走過去。
石春穗摸了摸他的頭，說道：「我自認為把你們照顧得好好的，沒想到你還
是生病了，是不是昨天吃到的東西不乾淨？還是給你帶去學校的便當不新鮮呢？
」面露困惑，石春穗對於沒能把林沐海照顧到最好的狀態，感到有些自責。
「可是小逸跟我吃了一樣的東西就沒事啊，可能是昨天同學給我吃的東西有
問題吧？不要緊的，阿姨……那個，對不起……讓妳擔心了。」
「要快點好起來喔！我和其他人都會擔心的。」
乖巧地點頭，林沐海讓石春穗推著去了客廳，坐在石春穗和齊子逸中間，啃
著白饅頭配著舒跑，雖是沒什麼味道，但也勉強能算上一餐。
「小沐今天本來要跟同學出去的吧？」早餐進行到一半時，石春穗問了起來
。
「對，我剛剛有跟同學說不能去的原因了。」
「沒有看到電影會覺得可惜嗎？要不之後我們全家一起去看如何？當然小沐
也一起去。」
聽妻子的提議，齊大緣開口：「好啊，難得大家一起出門，自從你們上國中
後就愈來愈少這樣的時間了。子梁、子逸你們說好嗎？」
「我沒意見。」齊子梁在旁邊專心啃著早餐，聳肩表示無所謂，整個心思被
放在弟弟面前的巧克力牛奶給吸引住了，正盤算著要如何喝到那杯不屬於自己的
牛奶。
「小沐好的話我當然也去。」齊子逸把問題丟給林沐海，說話的同時視線朝
林沐海的方向飄去。
「小沐，好嗎？跟我們一起出去，全家人一起。」石春穗笑得親切，手指在
客廳的大家之間比畫了一圈。那句全家人一起，很自然地將林沐海給包含了進去
。
「好。」知道石春穗是出自真心要自己跟他們一起出門，林沐海心裡感動，
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他真正的家人不要他了，但是還有其他人，願意將他當作家人，照顧他、扶
養他、關心他，一點也不把他當作麻煩。
說來也悲哀，他想要從親生父母那邊得到的溫暖竟是從與他毫無任何血緣關
連的齊家人給的，但同時卻又是那麼幸運，在他被家人丟掉的時候，還有人願意
接納他。
「哎？沐海你怎麼了？是叔叔阿姨講了什麼你不喜歡聽的？怎麼哭了呢？」
齊大緣傾身，摘下眼鏡問到。
「──咦？不、不是！我──」
「怎麼了？想家人了？」石春穗拿衛生紙給林沐海擦眼淚，憂心忡忡。
搖搖頭，林沐海擦著眼淚，想要止住不停掉落的水滴，淚腺卻是不聽使喚，
拚命地湧出水分。
坐在他旁邊的齊子逸放下早餐，伸手將他攬住，讓他靠在自己肩頭，酷著一
張臉，手卻溫柔地輕輕拍著林沐海的背，無聲地安慰。
「對不起……我不是……不是不滿足……」
抓緊了齊子逸的衣服，林沐海斷斷續續說道：「謝謝你們……把我當家人，
……我覺得很高興，也……一直很感謝你們，真的……」
只是，如果他真正的家人也有這十分之一的好，就好了。
齊子逸就這麼無聲安慰著林沐海，而石春穗和齊大緣兩人自是心疼，卻也不
好說什麼，只能安慰性地摸摸林沐海，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
偶爾想起家人，林沐海還是會難過，還有遺憾。
很多事情他無緣和家人一起分享，他只能珍惜齊家給他的，並且心存感激，
這樣被許多溫暖圍繞的日子，嚴格來說，並不會太難過。
除了在齊家生活，平時在學校過得也算充實，學了許多以往不曾接觸過的知
識，若要論同學中的朋友，林沐海也並不缺少那種人的陪伴。
上學時和齊子逸一同，進了學校後有時會遇見張竹雅和蔡明冠從後頭叫住他
們，打招呼，下課時同班同學和柯仲揚的熱絡程度從來不曾減少，其實，撇去家
人，林沐海過得並不差。
自從那次蔡明冠和柯仲揚一起去看了電影後，林沐海發覺他們兩人似乎變的
親近了，時常看到蔡明冠和柯仲揚在聊天，氣氛也說得上是愉快。對於這個現象
林沐海覺得沒什麼不好，甚至有一點開心──也許那兩個人就不會再如同以往那
麼常地圍著自己了。
只是看著他們兩人相處的情況，林沐海有時會產生說不出哪裡怪的感覺，思
考了很久，林沐海才領悟到，或許是因為蔡明冠對柯仲揚偶爾表現出來的親密。
不是很明顯，只是有幾次看到蔡明冠會搭著柯仲揚的手臂──那種和朋友間感覺
就是不一樣的搭法。
和面對齊子逸的狀況不一樣，林沐海不覺得那樣有任何不妥，亦不覺得心裡
有任何波濤洶湧的強烈情緒產生，不會對於兩個明明一開始就是因為他才會認識
的兩人走得比和他近就感到不開心，就只是單純地覺得，這樣似乎也不錯。
★
這日，石春穗起了個大早，在廚房裡面帶笑容忙碌著，六點一到她放下鍋鏟
，敲了兩個兒子的房門，朗聲喚孩子們起床。
約莫過了十分鐘齊子逸拖著腳步到廚房，靠在母親的背上，懶洋洋地道早。
「刷牙洗臉了沒？怎麼還這麼愛睡呢？」石春穗拍拍在肩上兒子的臉。
「刷了，現在是小沐在廁所裡……」闔著眼，齊子逸回到。
「你哥哥是不是還在睡，去叫他起床，上課會來不及還貪睡！」
「喔……好……」
應聲後齊子逸走去兄長的房間，進去後看到還捲著被子睡得香甜的齊子梁，
他坐到床上伸手搖著哥哥。
「哥……起床了，哥！」
齊子梁不為所動。
「齊子梁你要遲到了還睡！快點起來啦！」齊子逸耐心全失，動手打了兄長
幾下，全都抽在臀部上，然後收到了效果，齊子梁從床上彈了起來，一臉驚恐看
著弟弟。
「遲──遲到了！？」
「你終於起來了……還沒啦，才六點多，不過也該起床了吧，小沐出來後就
換你刷牙洗臉了。」
「那再睡一下……」說著齊子梁又倒回床上，將頭埋進了溫暖的棉被中，齊
子逸看著哥哥睡得舒服，愛睡蟲又跑了出來，人也躺了下去，抱著兄長的棉被閉
上眼又睡了起來。
當林沐海梳洗好到齊子梁的房間時入眼的便是兩兄弟睡得香甜的模樣，看著
齊子逸壓在齊子逸梁的身上，林沐海瞧著不禁好氣又好笑，走上前搖了搖齊子逸
，連帶也將齊子梁挖醒。
看著睡眼惺忪的兩人，林沐海笑了出來，「早安。」
「……早。」兄弟兩異口同聲。
之後齊子梁將齊子逸從自己床上趕走，翻下床進了浴室，而齊子逸和林沐海
則是回房換了制服，提著書包到客廳吃早餐。
早餐和往常比起來較為豐盛，是牛肉生菜烤三明治夾蛋，兩塊蘋果和一杯牛
奶。
「今天子逸生日所以吃好一點喔！」齊大緣放下報紙說道，鏡片後的一雙眼
和藹地看著兒子。
「是啊！」石春穗笑咪咪地從廚房走出，拎著兩個便當袋放到客廳的長桌上
，「不只早餐，午餐媽媽也特地做了幾樣平常少吃的菜，當然小沐的也是比照辦
理，晚上你們回來我們再吃蛋糕！」
接過便當袋，齊子逸笑容靦腆，「謝謝媽。」
此時，齊子梁從房間匆匆忙忙地跑出，將卡片扔到弟弟腿上後，說：「齊子
逸生日快樂！啊──我要遲到了！先出門了喔！爸媽再見！」
齊子梁每天早上都要趕六點四十的公車，若沒搭到肯定會遲到。
「子梁！你的便當！」
聽到提醒，齊子梁猛然剎車、轉身，抄起自己的便當袋就衝出門了。
「這孩子……真是的，總是這樣匆匆忙忙！」石春穗看著大兒子衝出家門的
背影不禁碎碎念道，轉過身她對咬著三明治的兩人道：「你們兩個早餐吃一吃也
快出門吧，不要遲到了。」
「知道了。」
齊子逸和林沐海兩人在用餐時習慣不說話，專住地吃著眼前的食物，因此早
餐時間除了齊大緣翻看報紙的沙沙聲響和與石春穗偶爾的一兩句話，整個客廳保
持著安寧，祥和。
將杯子放回桌上後，齊子逸背起書包，側身用眼神問林沐海要不要出門了，
四目相交，林沐海連忙將最後一口三明治塞進嘴裡，咀嚼得快，然後一口氣將牛
奶喝掉，留了一點白鬍子在臉上。
齊子逸反射性地伸手抹去那抹白，指腹湊到自己唇前，伸舌舔去，然後往家
門口走去，說道：「走了。」
齊大緣將報紙挺挺地立在面前，正好遮去了這一幕，石春穗已走回廚房裡收
拾自然也沒看見，林沐海飛快看了齊子逸一眼，面上一熱，紅了起來，抓起書包
道了聲再見後便匆匆穿了鞋出門。
路上，林沐海對於齊子逸的行為不禁胡思亂想，猜測著那到底是無心的還是
有其他涵義，心臟跳得比平時快。
自從上學期為了江雅芸和他們一起回家的事情發生之後，漸漸地，林沐海覺
得有一些東西不一樣了，像是對齊子逸的感覺，還有齊子逸的重要性。
總是會在一些地方對齊子逸的一些行為顯得特別在意，就像是突然意識到自
己好像喜歡上某一個人或事或物一樣，會分外去注意和在乎。儘管從小到大他從
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心動過，但上了高中後他忽然就懂了那種感覺。
懷著心事到了學校，要分開前林沐海才對齊子逸說：「今天、今天我放學會
先去買東西，你在門口等我，不可以自己先跑回家喔！」
齊子逸挑眉，複述：「校門口？……知道了。」
「那……我上樓了喔，掰掰。」
「掰掰，啊──等等！中午一起吃飯好嗎？在後棟的頂樓一起吃？」
林沐海愣住，眨眼，欣然答應：「好啊，我下課直接上去找你，中午見。」
擺擺手，示意齊子逸快去教室，自己也上樓了。
爬上三樓，繞過轉角會先經過兩個美工班然後才是資訊科的教室，林沐海才
走了幾步就看見張竹雅倚在走廊外側的牆邊，一臉看好戲的模樣盯著他直笑，讓
他眼皮跳了一下。
「張竹雅，早……安？」
「早啊，我說這一大早的，就看見閃光還有和季節相呼應的春意盎然真是…
…太讓人嫉妒了呢！」將手貯在欄杆上，撐首調侃。
只可惜面前的人不知道是真不懂還是裝傻，回了句：「妳說什麼啊……」
看了看樓下，張竹雅捲著髮尾，答到：「剛剛某人在樓下和他親愛的另一個
某人說話啊，明明都說掰掰了還叫住你，我應該沒有看錯吧？」調皮地眨著眼睛
，語氣裡是沒有惡意的取笑。
林沐海紅了一張臉，邁開腳步往自己的教室走去，扔下一句話「只是問中午
要不要一起吃飯而已」，溜了。
笑著看林沐海逃進教室，張竹雅笑彎了一雙眼，說著：「春天吶……」然後
晃著身子、哼起了訴說愛情的英文歌，緩緩走進教室。
★TBC
--
Azure n Grass-green bs2.to P_translucence
鮮網 走馬看花的日子 http://tinyurl.com/2ewv3xw
……自我放逐的角落。 http://translucence.pixnet.net/blog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7.240.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