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他這麼一提張竹雅的名字，林沐海不知怎地想起了柯仲揚，對柯仲揚說過
的話一股腦地衝進了腦海裡。
這正好，和齊子逸想的是同一件事。
未說出直接的線索卻想到了同一件事，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與默契吧
。
那天明明就想著若是有機會就要告訴齊子逸自己的感覺和心情，可是後來見
了齊子逸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害羞難為情又覺得沒頭沒腦地說了那些話很突兀
，也因此擱下了。
他為自己當時萌生的那種衝動的勇氣感到佩服不已，因為要他現在開口大概
要把這一年份的勇氣都用完吧！
抱著的人一張表情換了好幾個，先是靈光一閃而後貌似變得又喜又羞，齊子
逸連忙問：「你想到了？」
嗚啊！為什麼那時候下定決心有機會就要說，現在卻說不出口呢？
林沐海為自己的沒用感到惱怒，明明下過決心的，他不想再讓齊子逸不安，
想讓他開心。
示愛的話說起來令人覺得丟臉──丟臉？噢，不，不是這樣，絕對不是丟臉
，該說羞赧，令人不禁臉紅，可是會是愉悅萬分的。
於是他心一橫，沒頭沒尾地說了，大聲地說：「我喜歡你！」
「啊？……我摸摸看有沒有發燒。」
「哎！齊子逸！你！」
「……這是你要對我說的？」雖然意思差不多，但是好像跟他先前聽到的不
太一樣。
林沐海點頭，抓著齊子逸的手臂，急急說道：「前幾天柯仲揚來找我。」
聽見柯仲揚的名字時，齊子逸好不容易才忍住欲發作的脾氣，勉強應聲，「
嗯？他去找你了？然後？」
林沐海將那天說的話照著原樣對齊子逸說了一次，說到自己是如何看待齊子
逸的部份時臉漲得通紅，臉垂得低低的幾乎要用齊子逸的手臂整個遮住了，話也
說得斷斷續續，好不容易說完了，整個過程中是呼氣多入氣少，以至於產生了近
乎要斷氣的不適。
「所、所以說，就是……那個……我不能沒有你啦……」話收在含糊之間。
環抱著林沐海聽他說完那一大段話後，齊子逸抵在他肩上呼了一口長氣，「
我知道啊，我們需要彼此這件事……，而且我剛剛就是要跟你說，那些事情張竹
雅都對我說了。」
「她怎麼知道的？」
「她說她那天碰巧看到柯仲揚去找你，所以就偷偷跟在後面，沒想到她還記
得我很久之前跟她說過的話要多多注意你，後來她把事情都跟我說了，所以我早
就知道了。」
「過分耶你！明明就知道了還要我再說一次！」林沐海往下揍了一拳在齊子
逸腿上。
「吶，林沐海，愛不該隨隨便便掛在嘴上那會顯得過於廉價，但是有時候說
出來也不壞，對吧？」
「唔……」
「你跟我說這些，我很高興，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為什麼？」
「當然是怕你覺得我不夠好，會討人厭啊！而且除了之前那次你說過喜歡我
之外，後來我就沒有再聽過了，林沐海我──」
林沐海幾乎不敢相信，平時酷酷的、不愛理人的齊子逸會這樣說話，除了字
面上的計較，口氣中居然是滿滿的失落與不安。
是了，在這段關係中始終是齊子逸付出較多的，強勢的也是齊子逸，他幾乎
要忽略了自己喜歡著卻不表示會帶給對方多大的不安。
是他的錯。
於是他打斷了齊子逸的話，接了下去。
「齊子逸，你很好，對我來說，你是最好的，沒有人可以比你好了，如果問
我喜歡你哪一點，我全部都喜歡，非常非常喜歡。」
掙開齊子逸的擁抱，換他給對方一個大大的、溫暖的、極安心的擁抱，林沐
海在他耳邊，輕輕地說，溫柔地蹭著，相觸的肌膚貼得緊緊的。
有時候擁抱更勝任何一句情話愛語，因為那是透過溫度相傳、力道相擁的，
最直接、最能傳達情緒的行為了。
那個擁抱無疑是給齊子逸打了一針強心劑，也讓他們原本就好的感情好上加
好，那樣的要好親密法在外人眼中更是明顯的改變。
張竹雅就曾說過：「你們待在一起的畫面看起來愈來愈和諧了耶！」周圍的
氣場是很安寧的，不論怎麼看都很搭調，就算看到他們靠得極近、舉止親密、甚
至是搭手勾背都不會突兀，像是天生就該站在一塊的，她甚至曾經看著他們忘記
他們是同性別的事。
「……是嗎。」聽了張竹雅的感想，齊子逸只是淡淡地簡單回了聲，又埋首
繼續做事。
「……你那個要笑不笑的嘴角好討厭！暗爽在心裡小心內傷！」她對齊子逸
做個醜醜的鬼臉，然後把吸管塞進嘴裡用力吸飲料。
「羨慕？」
「有一點吧。」她聳肩。
齊子逸但笑不語，覷了眼張竹雅趴在一旁桌上窮極無聊地玩著摺紙，將注意
力又放回正在寫的習題上。
他是覺得幸福，自從柯仲揚的事情之後，他能感覺到林沐海想要做些改變，
像是更常對他說些貼心的話，表現得更加體貼，也不再盡力刻意地掩藏情意，而
是順其自然地流露。
光是這樣對齊子逸而言就受用無窮了，他也不求更多，如此便心滿意足。
★
「叩叩」兩聲輕擊在木桌上，齊子逸從書本中抬頭，日光燈刺得他微瞇眼，
從縫隙中他看見了做著「回家了嗎？」的唇形，稍稍恍神，下一秒他點點頭，用
唇形回道：「等我一下。」
自從五月中旬，一反過去兩年半的情況，放學時間幾乎都是林沐海去找齊子
逸再回家。
一樣的路程，出校門、走一段路、擠公車、到站下車，一切都和往常相同，
直到進了離家不遠的巷口，林沐海扯著齊子逸的制服，停下腳步歪頭問：「你為
什麼那麼用力抓著帶子？筋都跑出來了耶……」
原本平順的書包背帶都被齊子逸抓出了皺痕，力道之大讓林沐海懷疑也許那
帶子沒多久後可能就會被抓破。
時值夏日本就讓人容易耐不住性子，聽他問起齊子逸煩躁地扒了扒頭，也不
隱瞞悶著聲音便說：「不抓著什麼東西的話，我怕我會忍不住牽你的手。」
如此這般小家子氣又可愛的理由，使林沐海莞爾，大大方方地朝他伸出了手
，道：「想牽，就牽啊，吶。」
手都伸到了齊子逸面前，齊子逸反而傻了。
看著齊子逸驀地紅了的臉，林沐海抿嘴憋笑，抬起的手垂下主動握住齊子逸
的，拉著他往前走，「回家吧。」
兩條巷子、進社區中庭、搭電梯上樓，一直到走到家門前，林沐海都牽著齊
子逸的手，五指攏緊。
當石春穗開門後看見兒子滿臉臊紅，既不是被太陽曬出來的也不像是發燒，
訝異的情緒在看到牽在一塊的手時，她彷彿發現新大陸一般，取笑：「害羞了？
真是……媽媽我還以為你對這種事不會害羞呢！來，快進來。」
迎進了兩個孩子，石春穗說：「天氣熱，我今天去超市買了冰，晚上吃飽飯
大家一起吃。你們先去洗澡，等爸爸回來就可以吃飯了。」
「喔」了聲，齊子逸在經過哥哥房間時往內瞥去，意外發現哥哥居然在家，
半個身體探進去問：「哥，你怎麼回來了？」
坐在床上收拾的齊子梁看向自己弟弟，有些悶，回答：「考完試就回來啊，
不然待在學校要幹麻，很無聊。」
「……子梁哥心情不好？」跟著探進了齊子梁的房間，林沐海敏感地問。
瞄了他們一眼，齊子梁低下頭，否認：「也不算，只是想些事，……沒事啦
，齊子逸你好好念書，別管。」
「喔……，那哥你有事要說喔。」
「好啦，我沒事，我學校的事你也插不上手，你管好你的考試就好。」把弟
弟趕出去，齊子梁轉過身去繼續收拾散落一床的物品，獨自想著纏在心頭的事。
回了房間，林沐海依然未鬆開手，問：「你哥看起來有心事。」
「不用管他，他想說的時候就會說的。」不是他不關心自己哥哥，而是他知
道自己哥哥那樣悶悶的表情大概這幾天都需要獨自冷靜吧，況且到了需要人商量
的時候，依他哥那不擅長忍耐的性子肯定會來找自己的。
「喔……」
倒是他們，林沐海沒鬆開他的手，齊子逸就也沒說要放手。
臉上依然熱度未退，齊子逸手動了一動，回到房間終於有力氣和心情去揶揄
林沐海，張口便道：「以後要是這麼好就好了。」意有所指地低頭看交握著的十
指。
儘管心情上他們之間似乎已經有重大突破，但非常意外地，齊子逸想都沒想
過，這樣說之後會收到讓自己的心臟受到重擊的回答。
「喔？喔，好啊！」林沐海睜著純淨的眼看他，答應了。
「咦咦咦？」
林沐海笑開臉，撲上去抱住齊子逸，「想牽手的時候就牽手，想親的時候就
親，想擁抱的時候也ＯＫ喔！」
「為什麼……突然可以了？」齊子逸嚇得不輕，差點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過去他們總是在無人的小巷裡才敢牽手，除了家人，眾多外人中也只有張竹
雅曾經看過他們親密的樣子，更別說林沐海老是又嗔又瞠地要他克制，如今這突
來的轉變真的令他感到驚訝。
揚著笑，拉開了彼此的距離，林沐海搔著臉頰說：「先說好，告訴你你不可
以笑我喔！」
「嗯？」
「因為……上禮拜去夜市的時候看到街上情侶手牽手，覺得有點……不對，
是很羨慕才對！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
抿唇，「……你真的不可以笑我喔，要是你笑了我就跟你絕交……」
齊子逸失笑，捏住林沐海鼻尖，保證：「好，我絕對不會笑你，所以發生了
什麼事？」
「我……我昨天，夢到你……因為我不給你牽，你很生氣……然後，就不要
我了……」
他在大熱天的半夜驚醒嚇出了一身冷汗，夜裡他坐在床上，心有餘悸之時看
了睡得深沉的齊子逸，當他抹去臉上的冷汗時，他決定，若是往後齊子逸要在大
街上牽他的手他一定不會拒絕的。
在他臉上親了親，齊子逸疼惜地說：「你都在想什麼？我哪裡沒做好讓你這
樣想了，嗯？怎麼到現在還是會做這種夢呢？乖喔乖喔，我不會拋下你的，是要
永遠帶在身邊的寶貝。」
搖搖頭，林沐海說：「不是，你夠好了，是我自己……，我也想跟其他人一
樣，在路上光明正大牽手之類的。」
「就算會被側目也沒關係嗎？」齊子逸沉著聲音問，不能否認，林沐海的提
議非常吸引人。
林沐海反問：「你會介意嗎？」
「不介意不介意！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握著齊子逸的手，林沐海定了定心神，說：「你不介意我當然也不介意。」
他知道真要發生了什麼事，總會是他們一起面對的，絕不會是孤軍奮戰。
親了親林沐海的嘴角，齊子逸眼睛微紅，啞聲說：「那我先去洗澡，等等換
你洗。」
林沐海本來一句「不一起洗比較快嗎」都要說出口，但在接觸到那炙熱另有
意思的眼神後把話吞了回去。
剩不到十天就是指考日了，他們都明白千萬不能在這緊要關頭把身體裡那一
頭獸放出來嘗甜頭，否則血氣正旺的他們可能會把重要的考試搞砸了，到時候要
被大人發現了可就不是鬧著玩的了。
林沐海臉露靦腆，讓齊子逸又用力抱了下，訕訕看著齊子逸拖著一身熱汗的
身體去洗澡，自己坐到了床上，仰直了頭看前幾年已經刷成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任由汗從身上各處沿著線條流下。
夏天，果然好熱啊。
聽著浴室中的水聲響起，他禁不住這樣想，臉紅了一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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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齊子梁的心事就是在《崇拜之後》裡他發現自己居然忌妒新生可以得到學長手把手的
教導練習！不過這邊就這樣點到為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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