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日俱增的愛 The progressive love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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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子逸想了一會，覺得母親說得有理，不過仍是把錢交到母親手上，在石春
穗開口前說：「我會跟他說的，不過媽，這次的還是請妳先收起來好嗎？畢竟是
他的心意，他說以前那些你們為他付出的，他總要還的，不然心裡會過意不去。
」
石春穗本想拒絕，可是看著兒子執拗的神情，最後還是不敵這個從小就跟他
外公一樣固執、難以動搖的兒子，把錢收了，不過末了還是對他叮嚀了幾句，才
放人回房。
林沐海這會正待在房裡，雖然腳上擺著書貌似正專注閱讀，實際上卻是在等
齊子逸進來，跟他報告結果，書裡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好不容易捱到了人回來，知道石春穗總算收下後，他心裡如釋重負，不過在
聽了齊子逸轉告的石春穗的那番話後，他也愣了，沒想到石春穗是這樣的想法。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說：「爸爸他……我沒想這麼多……，不過我想，
我們以後應該就像現在這樣，不怎麼有連絡了吧。畢竟……他已經很久沒有打給
我了。」自從高三那年台南一見，直到今日他們都並未再見面，只有幾通電話，
而且還是過年時林沐海主動打給過去的，電話裡拜年吉祥的話說了幾句後就是一
陣沉默，而後林十崎就會假裝他太太在叫他，然後掛了電話。
林沐海很清楚，根本不是什麼太太在喊他，雖然從話筒裡背景音不可能聽的
一清二楚，但至少他沒有聽到別人在喊的聲音，尤其是哪有這麼巧的事，每回都
是同樣的原因，一來二去，他也不期待還能再從父親那得到什麼了。
「不管我爸了……，誰真正對我好，我就喜歡誰、對誰好，跟他比起來，你
們才是我的家人……」
齊子逸坐在地板上，拉下坐在床緣的林沐海，近距離看著他的眼睛，說：「
但不管怎麼說，他還是你爸爸……」
「嗯，我知道……」讓齊子逸在他下巴上吻一口，林沐海掙開他的手，笑笑
說道：「我去外面找阿姨。」說著便起身，離開臥房。
他到了客廳後在石春穗身邊坐下，不知道石春穗對於剛剛齊子逸強迫她收下
那些錢後，在看見他時會有何種反應，於是神情撒嬌地喊了一聲「阿姨」，石春
穗把他攬進懷裡，像他小時候那樣，對著那頭好不容易留起來，薄薄一層卻仍然
如以前柔軟的頭髮又揉又搓的，揉完了頭再去捏他臉頰，弄的林沐海倒在石春穗
懷裡邊笑邊討饒，兩人這一番互動比起和齊子逸倒像真的親子了。
而房裡的齊子逸在林沐海掙開他的手時，罕見地沒追上去，他就如此坐在地
上看著齊子逸走出去，這全是只因他知道林沐海是不想繼續那個話題才藉口離開
的，他又怎能故意繼續說下去。
對於林十崎，雖然十四歲時的那件事讓他知道自己心裡恐懼著──若是失去
林沐海他該如何是好──這件事，也可以說他們今天會在一起，也許有一部份是
源自於那時，但無論如何，那些對林沐海造成的傷害，不管是誰，他都是無法原
諒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傷害林沐海，誰要是傷了他，他就巴不得能狠狠揍那人
一頓，包括傷人的是他自己也一樣。
尤其在高三去了台南走一趟後，他更是無法對林十崎產生任何好感。
是林十崎先不要林沐海的，別人不要他，他卻是願意要的，把人緊緊擁抱在
懷，不讓給別人，林沐海待在他身邊，他有自信給對方想要的，滿足對方，林十
崎不給林沐海應有的對待便算了，但他別想從林沐海這拿走什麼，就算是如錢那
種身外之物也別想。
他內心是如此想卻不能明白說出，所以在面對母親與逃避這話題的林沐海時
，他也只說些應付場面的漂亮話罷了。
齊子逸坐在地板上，將心裡鬱著的氣一股腦給呼出來，然後將手伸直，與頭
一齊無力地攤在床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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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們如此平穩地過了三年，而在這一年，齊子君和齊子鴦在暑假過後也
即將升上高中。
雙胞胎儘管小時候調皮得很，讓父母傷透腦筋，又總是做些讓他們的哥哥們
哭笑不得的事，但隨著年齡增長，或許是由於跟兩個兄長的年紀差距甚大，加上
哥哥們的伴侶，一個家裡總共六個人管教他們並作為學習的對象，再加上一個月
內雖然只見面兩三次但管他們甚嚴的外公，漸漸地，雖然不時還是會露出小孩心
性，但至少不再到處闖禍，安分了許多。
暑假時齊子君交了個小女朋友，帶人回家吃了幾次飯，兩個人表現的就是情
竇初開的小情侶，被問了幾句話、調侃了幾句就把一張小臉弄得紅通通的，讓一
旁的人看了好笑不已。
看到小兒子帶女朋友回來，石春穗心裡懸掛多年的憂慮才解了一點。
儘管沒跟任何人說，但這幾年她一直擔憂著，若是小兒子長大後跟她說他也
要和同性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辦法承受第三次，並非歧視，只是雖然
接受了兩個兒子的選擇，但不代表她心裡沒有任何疙瘩，傳統的觀念或多或少還
是對她有所影響的，尤其是往後有沒有辦法留下血脈、給齊家一個交代這點更是
讓她在意。
雖然現在交了女朋友不代表以後就一定會跟異性共結連理或留下子嗣，但至
少讓她略略安心了點。
至於開學後和齊子君同校不同班的齊子鴦，因身邊有好幾位兄長，不知不覺
中便會拿他們作為標準，而對身邊的男同學們無法產生傾心的情感，不過這也正
好，常作弄她但實際上很疼她的哥哥們也不准許隨便一個毛頭小鬼把他們的寶貝
妹妹給追走，要是哪天真的出現這一號人物，怕又是會一番爭奪了。
雙胞胎升上高中的隔年，在八月即將過完的某個小周末晚上，一家七口正在
客廳裡吃宵夜配DVD，談笑自如頗為和樂，忽然電話鈴聲響起，離座機較近的齊子
君本來要接，卻被齊大緣站起身來阻止。
「我接就好，這個時間……大概是你們王伯伯打來要約打球，我來我來。」
齊大緣平時有打保齡球的習慣，三不五時會和年紀差不多的朋友相約去保齡
球球館消磨時間，而他說的姓王的朋友就是球友之一，通常會周五晚上打到齊家
給齊大緣，天南西北什麼都聊，順便約下一次打球的時間。
然而當齊子君讓開一個位置，齊大緣接起電話後，他不禁一愣。
話筒那端的是已有多年不曾打來的林十崎。找的是林沐海，齊大緣請他稍等
，遮著話筒，悄聲問正在吃宵夜的林沐海要不要接電話。
林沐海頓住了正啃著雞翅的動作，「我……爸……？」
在齊大緣點頭後，林沐海垂下眼，放下啃了一半的雞翅，他說：「我接，等
一下。」他表面上從容自在地抽了衛生紙擦拭油膩膩的雙手，心裡卻是七上八下
的，摸不清楚平時根本對他不聞不問的父親這時候打來找他是要做什麼。
到了放置電話的小桌子旁，接過齊大緣手中的話筒，深吸一口氣後，才說：
「喂？爸爸？」
林十崎在另一端對他說了幾句話，都是生活上的問答，諸如有沒有好好吃飯
、身體好不好、是還在念書還是就業了，對這些問題林沐海只簡單答了，附帶「
嗯」了幾聲。
問完了那串問題，林十崎忽然就停頓了，林沐海就接著回問了父親，知道他
在南部事情一切安好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無話時，林沐海在這端，好幾次他覺得父親好像要說些什麼，發語詞說出口
好幾次了，但吞吞吐吐的一直沒說出下文，他等了一會，覺得再這樣下去也不是
辦法，便試探地問：「爸？……爸，如果沒其他事，我……先掛了？」
『等……等一下，我……』
從話筒中傳來明顯的唾液吞嚥聲，林沐海知道父親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話對
他說，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做準備，儘管如此，然而他卻沒有想引導父親說出口的
慾望，就只是靜靜地等，等父親開口，如果最後他不說，那便作罷。
等待的時間是難熬的，林沐海握著話筒，旁邊的五個人都在看他，偏偏父親
又在那邊吸氣吐氣半天，就是沒說出口，他要掛電話，他父親又不讓他掛，就這
麼僵持著，讓他覺得有些頭痛又坐立難安。
但當林十崎把話說出口後，林沐海「咦」了一聲。
『……你不願意嗎？』
「……不是。」
『那就這樣……』林十崎又在林沐海耳邊僵硬地吩咐了幾句，說了再見後才
將電話掛了。
林沐海將話筒放回去，臉上呆呆的，愣了幾秒後才抬頭，發現其他人都在看
他。
「怎麼啦？你爸爸跟你說了什麼？」
林沐海走回了原本的位置，在石春穗和齊子逸中間坐下，仍是呆呆的，過了
好一會在石春穗又問了一次之後才回過神。
他原想用右手撓頭，表示自己沒有過度在意父親的這通電話，但才剛抬起前
臂，他便發現手在顫抖，連忙用左手將右手按住貼在大腿上，笑得很勉強，道：
「沒什麼……」
「怎麼可能沒什麼？看你這樣失神失神的，一定有什麼，他是不是跟你要錢
還是有什麼過分的要求？快跟我們說！」多年不曾主動打來的人突然自己找上門
，石春穗在第一時間便做了這樣的推測。
「媽，妳別逼他！」除了自己，齊子逸非常見不得別人逼林沐海做事，即使
是母親，他當下仍是反射性地些微惱怒，脫口就是一句語氣不太好的話。
「我──」石春穗被兒子一吼，知道自己剛剛是太急了，但這怎麼能怪她說
的太直接呢？
「齊子逸！」倒是林沐海按住了齊子逸的手，不贊同地瞧他一眼，讓他閉嘴
，緩了口氣後才說：「沒事，他不是跟我要錢，只是……他說這周末要來台北。
」
「這麼突然？」
「那不就是明後兩天嗎？」
「嗯，說是要在……妹妹開學前帶她來台北玩一玩的樣子……」之前並未有
深入接觸，因此沒有該如何對父親再婚的對象與共育的女兒有稱呼上的問題，但
現在碰到了，他猶豫了一會才選了個名義上的詞來稱呼。
「……還有呢？」齊大緣沉聲問。如果只有這樣，林沐海不會露出茫然的表
情，肯定不止這麼簡單。
林沐海抓著齊子逸的手腕，用力握了握，看著齊大緣的眼睛，過了一會他別
開眼，說：「我爸說……要跟我見面……」
「什麼時候見面？」
「星期天中午，他說明天晚上會再打來跟我說地點。」
「這麼久沒消沒息的，突然來找你是要做什麼？」碎碎念著這句的是從林十
崎打來後便感到焦躁的石春穗，「而且又是這麼近的時間才說，也不想想你是不
是有空。」
「不要緊的，叔叔阿姨，……這樣也好，就當作省去夜長夢多的麻煩吧。」
林沐海看著擺在桌上滷得入味的食物，在接過電話後忽覺胃口盡失，捱在齊
子逸身邊看其他人繼續用，偶爾張嘴吃下齊子逸遞過來的肉片，氣氛實在是沉重
得可以，就算是齊子君齊子鴦這兩個對於林家的事不甚了解的小調皮鬼，也不敢
作怪，乖乖地坐在一旁吃自己的食物。
對於席間氣氛忽然改變的事林沐海感到抱歉，但他真的無法再勉強自己，去
說些輕鬆的話或者讓其他人別這麼為他擔心。
那頓本來眾人吃得開心的宵夜後來便被草草地結束了。
晚上睡覺時，難得地林沐海縮在齊子逸懷裡卻久久未能入眠，而齊子逸如哄
孩子那般，不停撫著他的頭與背脊，也沒睡著。
林沐海翻了個身，抬頭對齊子逸說道：「你別摸了……我回去睡好了，免得
你也跟著睡不著。」說著他試圖爬起身，欲回到許久不曾獨自一人躺著的、屬於
自己的床鋪。
齊子逸手一按，把人按回自己身上，拍拍他的背，在他頭頂說道：「在這裡
就好，你別管我，你睡不著就躺著休息，別胡思亂想。」
林沐海在齊子逸頸窩上蹭了蹭，手環著他的背，指頭一下一下撓著骨頭凹陷
處，明明是擾人睡眠的動作，但齊子逸一聲都沒吭，任他在自己背上弄著。
過了許久，久到林沐海覺得再不睡也許就要天亮了，到此時齊子逸仍是維持
著方才擁住他的姿勢，就連他在他懷裡改變、移動身體，齊子逸也沒有任何動作
改變，這讓林沐海不知道抱著自己的人是否已經睡著了。
不過，他想，連自己在動都沒反應，大概是睡著了吧？
沒來由的，林沐海忽然很想對齊子逸說一句話，想著對方也許已經睡了，不
過那也無所謂，他沒有一定要得到回答，就純粹只是想要講，說出口的話，也許
壓在心裡的東西就不會如此沉重了，於是他悶在齊子逸肩頭上，小小聲地開口：
「欸，陪我去好不好？」
他原本以為齊子逸已經睡著了，沒想到間隔了十幾秒，忽然間與他相貼的胸
膛輕輕振動了下。
「嗯……，我們一起去。」就算是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齊子逸還是能明白林
沐海說的是什麼，給他他想聽的答案，並且讓他知道，自己會做到。
林沐海沒抬頭，只是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了齊子逸。
也許，他只是想要有人能夠在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時，牽起他的手，告訴他
，他不是孤單一人而已，讓他可以安心。
「嗯……」林沐海縮起身體，讓耳朵貼在齊子逸的胸口上，心臟登登登的聲
音震在耳膜上，在寂靜的夜裡沒有吵雜的感覺，反而令人感到安心。
他們靜靜地在床上相擁，身軀緊貼，儘管依然未能馬上入眠，但他們不再說
任何一個字。
時間靜靜地走，沒什麼概念到底過了多久，但當林沐海睜開眼往窗戶的方像
瞥去，他發現這回窗外的天真的要褪成淺色了，他專心地傾聽齊子逸的呼吸聲，
沉而穩的，是早已沉睡的狀態了，一直到現在，不安了一整晚的心才總算稍微安
定了點，兩人不同步但卻維持著穩定的頻率起伏，混著心跳聲，以及外頭各式各
樣的鳥鳴聲，天色已是一片淺亮，此時林沐海才閉起眼，入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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