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隔壁鄰居請小聲-中

[teenowaru (田終)]

    雖然理盲又濫情，台灣人普遍來說非常善良而熱心。無論是基於道義或怕被

鄰居看到，汪新辰都無法放任那個男人站在自己家門前哭。於是他一把把隔壁鄰

居的男朋友拉進自己家玄關。

    「哎唷你不要哭啦，先進來！」

    「咦不用……」

    「站在那邊哭會被人家看到啦！」汪新辰關上門，順便用門上的監視孔確認

外面走廊。「我可不想被當成gay炮。」

    話才說出口，汪新辰就後悔了。隔壁鄰居的男朋友頓了一下，又苦笑起來默

默擦著眼鏡。那個苦笑讓汪新辰覺得自己突然變成壞人，跟隔壁那個很吵的鄰居

同等級。

    「不是、哎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歧視gay的意思！你不要想太多，

我只是想說我明明就不是同性戀，突然有個男人站在我家外面哭一定會被人誤會

我也在搞基什麼的……不是說搞基不好、哎唷總之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對不起，又造成你的困擾了。」那個男人依然苦笑著說。

    「所以你不要哭了啦！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那種不好好珍惜你的人分手也好

啊！他還劈腿耶！」汪新辰講著毫無意義的安慰語，突然急中生智：「你吃晚飯

沒？來來來進來坐。」

    「不用了啦……」

    「沒關係別客氣！進來進來！」汪新辰用豪邁掩飾心虛，打開紗門把隔壁鄰

居拖進客廳，按著他在藤製沙發上坐下，然後把剛煮好的那碗麵塞給他。「來這

碗麵請你吃，我再去煮。啊你要面紙的話旁邊有，你先坐一下喔！」

    然後汪新辰就奔進廚房掩飾那股「我怎麼會把事情搞成這樣啊？」的莫名其

妙感和心虛。等他煮好第二碗麵慢慢踱出廚房時，那個男人沒有在吃麵，也沒有

碰客廳茶几上的兩道菜，只是捧著麵碗楞楞望著。

    「欸……不快點吃會爛掉喔？」汪新辰好意提醒。

    「你真是個好人。」那個男人轉頭看著汪新辰在藤椅的另一頭坐下，這次笑

容沒那麼苦了。

    「好人卡我已經收到可以打牌了啦！這種免費的可以退貨嗎？」

    那個男人「噗哧」笑了出來，那讓汪新辰覺得稍微好過了點。他右手拿筷子

開始吃麵，左手伸手按開電視遙控器。

    「快吃啦！麵會爛掉。」

    「老實說，我不是很有食慾。」那個男人苦笑著，但還是意思意思挑起了一

筷子麵。「你有女朋友嗎？」

    「你踩到地雷了，兄弟。」

    「啊、是嗎？對不起。」那個男人斯斯文文地把麵放進嘴裡，咀嚼完吞下才

再次開口。「我只是想說：交往快一年，那個傢伙連碗泡麵都沒泡給我吃過……」

    啊來了來了……汪新辰雖然戀愛經驗是零，但戀愛諮詢經驗卻豐富許多。反

正這時候閉嘴聽就是了。

    「他家泡麵不但是我泡，還是我買的。他女朋友也跟他一樣什麼都不做，每

次我到他家還得幫他們倒垃圾，丟他們吃剩的東西、用過的保險套、甚至還有衛

生棉什麼的。前幾天，我終於覺得我受夠了。」

    「甩的好，給你個讚。」

    「去哪邊錢都是我付、東西是我買、事情也都是我在做，一開始覺得他是學

生經濟不寬裕，我養他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但是久了之後就會想……笑死人了，

我買的泡麵都是那個女的在吃，我買的保險套有一半用在那個女的身上。要找他

的時候，他女朋友的事永遠優先，我幹嘛啊我？」

    「欸～原來你不是學生了啊？看不出來。」

    「嗯，我大學畢業很多年囉！」那個男人顯然沒中汪新辰轉移話題的技倆。

「我想了很久，如果只是要個可以插的洞，我還不如去網上找one night sex。去

找賣的花的錢搞不好還少一點。我何必這麼委曲求全？」

    「真的，何必呢？」

    「人真是傻啊……這就是那個吧？『被愛情蒙蔽了雙眼』。」那個男人悠悠

看著麵。「畢竟，他是我第一個正式交往的BF。啊、BF就是說男朋友啦！」

    老實說汪新辰忙著吃麵和看電視上某旅美球員的醜聞，只分了半隻耳朵給旁

邊的人。不過聽到這裡，他還是忍不住好奇問了：

    「是說，你們怎麼認識的啊？」

    「網上認識的。剛開始交往時他什麼都沒說，後來才爆出來原來他是雙、就

是說雙性戀啦！不但是雙，還跟我說他是獨生子什麼的，交女朋友是為了傳宗接

代。我怎麼會那麼傻，就這樣忍氣吞聲快一年？」

    「好了啦，別生氣了！」汪新辰舉起手，本來想拍拍旁邊的人，但最後想了

想還是把菜推到他面前。「吃菜吃菜。」

    那個晚上的分手相談室最後在汪新辰自己一個人吃完了麵和所有的菜之後

告結，送那個男人出門的時候，汪新辰決定雞婆當到底，要了他的手機電話以防

萬一。不是聽說很多人分手之後想不開嗎？

    「我的手機電話給你，你到家打電話給我喔！你的電話也給我，要是到半夜

你還沒打來我會報警喔！所以你一定要打。」

    「知道了啦……」

    後來那個男人真的有乖乖打電話來報平安，隔幾天新聞上也沒有出現自殺新

聞什麼的。除了隔壁那戶還是三不五時「啊啊啊啊啊」之外，一切又回歸正常。

    不久後，汪新辰終於盼到了他的畢業證書。畢業典禮結束後，他依舊住在那

間房子裡等兵單。隔壁鄰居安靜了下來，聽說是房東受不了太多住戶抗議，終於

請那個房客搬走了。老實說汪新辰還蠻高興的，差點打電話跟那個男人分享他的

喜悅。喔對了，那個男人叫David，本名叫邱光豪，非常平凡、完全看不出來像

是gay的名字。

    汪新辰當完不到一年的爽兵後，找到了普通科技公司職員的工作。因為交通

方便，他又搬回了那間房子。

    他沒想到會再遇到那個男人。

    「欸？」

    「欸？你不是……？」

    某天，汪新辰下班時在公寓的樓梯間遇到邱光豪正要出門，兩人都停下了腳

步。

    「你不是那個……隔壁鄰居的那個？」

    「對耶！真巧，竟然又碰面了。你還住在這裡？之前去打招呼時是別人，我

以為你搬走了。」

    「你竟然還記得我。」汪新辰笑了起來。對方怎麼想他不知道，不過和這個

男人兩次碰面的印象都太深刻了，他倒是怎麼樣也忘不了。「那間房子是我爸買

的，之前我去當兵所以租出去了。你才是，怎麼會又來這裡？你、呃、前男友已

經搬走了吧？」

    「喔，沒有啦！我現在住在這邊，我買了那間房子。」邱光豪笑著說。「其

實當初這邊就是我幫他挑的，其實地段格局都很好。後來我看到原本他住的那間

剛好在賣，就買下來自己住。」

    「這樣啊，那以後又是鄰居了。」

    「嗯，以後請多多指教。」

    就這樣，隔壁鄰居的男朋友變成了隔壁鄰居。這個新的隔壁鄰居很安靜，別

說搖床叫床了，無論是說話或走動……隔壁任何日常生活該有的聲音都不曾讓汪

新辰聽到。若不是3DS還是天天會擦身到那個叫David.Chu的mii，汪新辰都會

懷疑隔壁根本沒有人居住。

    等到春天到來，快到非開冷氣不可的天氣，這個「隔壁太過安靜」的謎底才

終於解開。那天汪新辰下班回家時，剛好看到隔壁鄰居搬著很多東西正要上樓。

基於敦親睦鄰的好國民規範，汪新辰自告奮勇地幫他把那些東西搬回家。

    進到隔壁那間公寓後，他發現整間公寓被徹底改裝過了。不但牆壁全部貼了

木色壁紙、地上鋪著地毯、窗上掛著看起來就很厚重的窗簾，客廳角落還放著一

台黑色的電子琴。明明格局相同，汪新辰家看起來是間普通公寓，這間卻像哪邊

的旅館或都市豪宅。

    而且裡面超級安靜，連外面的人車來往聲都完全聽不到。

    「辛苦你了，放那邊就好。謝謝你幫我搬東西，很熱吧？你坐一下，我去倒

飲料，想喝果汁還是茶？」

    「沒關係，不用麻煩了，我馬上就回去了。」汪新辰忍不住環視那個和自己

家格局相同，卻看起來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客廳。「你重新裝潢過啊？」

    「是啊！」隔壁鄰居的聲音從廚房傳過來。「那我倒果汁給你囉？」

    「謝謝。」汪新辰接過杯子後，忍不住把視線移向電子琴旁邊的一個黑盒子。

「你會彈吉他啊？還有電子琴，你在玩band嗎？看不出來耶？」

    「不是，那個是大提琴。我主修大提琴。」邱光豪露出了汪新辰記憶中的苦

笑。「我是學音樂的，會讓學生來我家上電子琴課。因為怕吵到鄰居，加上我自

己也很怕吵，所以買房子之後重新裝潢，牆壁和屋頂都加了隔音材質。希望沒有

吵到你。」

    「原來這個是隔音用的啊？可以摸嗎？」汪新辰忍不住伸手去摸牆上的軟木。

「效果也太好了吧？我從來沒聽過你家這邊的聲音，要不是你說，我完全不

知道你會彈琴。」

    「因為傳統的樂器音量太大，隔音還是擋不住，我在家都用電子琴。」邱光

豪指指電子琴旁邊一根看起來很奇怪的東西。「這個是電子大提琴。嗯，沒錯，

連大提琴也有插電的。」

    「我可以問這些花了多少錢嗎？」

    「應該一、兩百萬左右吧？忘記了。」

    那句「忘記了」讓汪新辰有點腦充血，雖然他家也是有兩間房子的有產階級，

但絕對不可能忘記一兩百萬幅度的金額。特別是出社會拿人薪水做苦工這段時間，

他知道錢難賺。不！是錢超難賺啊！

    「那個……難道教音樂這麼好賺嗎？」汪新辰開始後悔小時候沒聽媽媽的話

繼續學鋼琴。

    「怎麼可能？」隔壁鄰居還是一臉苦笑。「那個窮人家小孩能靠學音樂大紅

大紫、養家糊口的年代早就過去了。你想想，這個年代的台灣，如果不是家裡有

錢，誰家小孩能一路請老師學音樂到長大？既不有名、也不像流行歌手那樣能發

唱片，到這把年紀還能拿這種賺不了多少錢的技能當職業，不就說明了根本不靠

這個也能活下去嗎？」

    汪新辰受教地點點頭，算是受到了文化衝擊。可是好奇心又大過衝擊，除去

小時候只學過兩個月的鋼琴老師，和學校的音樂老師之外，他從小到大從來沒認

識過學音樂的人。

    「欸！那個……雖然這樣好像有點奇怪，不過，改天你練習的時候可以讓我

參觀嗎？」

    「怎麼了？有興趣？」

    「就感覺蠻少見的，很少看到有人拉大提琴，想現場聽聽看……」

    「好啊！」隔壁鄰居笑開。「也不用改天，你現在有空嗎？想聽嗎？」

    「不用不用！不好意思啦！」

    「沒關係，就當你幫我拿東西的謝禮好了。想聽什麼嗎？」

    「呃這個……」

    汪新辰還來不及拒絕，邱光豪已經把手上的杯子放在矮櫃上，打開了那個被

汪新辰誤以為是吉他箱的盒子，拿出大提琴開始調音。

    「沒有想聽什麼嗎？那我隨便拉囉？」

    汪新辰楞楞點頭後，邱光豪拿著琴弓笑了笑，隨即拉起了一首很緩慢的曲子。

汪新辰看著邱光豪的弓在琴上移動，覺得自己似乎很久以前聽過這首曲子，他坐

在沙發上，某種很遙遠但是非常溫柔的記憶慢慢浮現腦海。

    「媽媽，那個人什麼時候才會把那個箱子鋸開啊？」「為什麼那些人的動作

都一樣？」「指揮手上的棒子有魔法嗎？為什麼他停下來的時候就沒有聲音了？」

    「噓……安靜的聽。仔細聽，你就會知道了。」

    對了，那是很小很小的時候，汪新辰的父母還沒有離婚的時候。那個時候，

汪新辰的母親會帶他和姊姊去聽音樂會。在黑暗又無聊的廣大空間中，只有舞台

上那些穿著白襯衫黑褲子的人會發光、會舞動。雖然非常好睡，但那是非常幸福

的回憶。

    很久很久以前的回憶。

    「怎麼了？不好聽嗎？還是太催眠？」邱光豪停止演奏，笑著看汪新辰。「要

不要換別首？」

    「不是！很好聽！真的很好聽！總覺得以前在哪裡聽過，這首叫什麼啊？」

    「這是《泰伊思》裡的〈冥想〉，本來是歌劇配樂，後來被改編成很多不同

的獨奏版本。一般是小提琴獨奏啦，大提琴的比較少見。」

    「是喔……」

    那個晚上，在兩人的肚子餓到都受不了之前，邱光豪拉了很多首耳熟能詳的

曲子給汪新辰聽。但無論聽了多少不同的曲子，那首〈冥想〉都迴盪在汪新辰腦

海中。兩人一起去街角的切仔麵店填飽肚子之後，汪新辰回到家抓了這首歌，插

在歌單中來回地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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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事情我不知道
可能因為我是第三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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