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女王保父養成日誌-18.5

[teenowaru (田終)]

    我收到赫爾修斯不太對勁的消息是在某個冬夜裡。

    那天夜已經很深了，門口守衛走進來通報有訪客讓我很吃驚，看到是我家的

某個僕人我更是驚上加驚。我承認我第一時間就想到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例如失火之類的。畢竟有條龍住在裡面，幾年內沒發生過那種事情或許才該訝異。

    「請坐，呃……你是？」

    「小的叫加利略，負責大人家的重活。」那位先生極體貼的自我介紹。不好

意思，我雖然見過他幾面，可是這年頭得記得的人名太多了，我根本記不到一半。

    加利略沒有坐下，很侷促地站在我辦公桌前，雙手擰著剛摘下來的帽子。他

說明來意，是管家派他專程送來口信，說赫爾修斯不太對勁。

    「不對勁？怎麼個不對勁法？」

    「赫爾修斯大人他……」那年輕人看我的表情突然有點驚恐，我不知道為什

麼。「他幾天來都把自己關在地窖裡，不吃也不喝。」

    這消息讓我皺起眉頭。自從法拉娜宣佈自己長大了可以自己睡之後，赫爾修

斯就開始回到我們的城堡過夜。我跟法拉娜都很忙，他在皇宮裡沒事做，所以也

就不需要天天來。最近我一如往常的忙碌，也如慣例忙起來就在辦公室隨便躺

躺。這樣說起來，我竟然無法回憶上次我們見面是什麼時候。一星期前？那時候

他看起來有異樣嗎？

    「這樣多久了？」

    「好像是三天前開始的。」

    「他把自己關起來之前有沒有哪裡不對？」

    「沒有。」

    「那他在地窖裡做什麼？」

    「不是很清楚……不過好像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加利略回答。「赫爾修

斯大人不讓人接近，一打開門他就會噴火，所以我們也無法確定。」

    手中發出「嘰歪」的聲音，剛才握著的羽毛筆被我折了。我不喜歡這個狀況。

    「馬車在外面嗎？」我霍地站起來，伸手拿外套。「我跟你回去。」


    其實我的城堡離皇宮不遠，搭馬車也就十來分鐘的路程。當初太后把這棟建

築給我時是說為了方便我隨時進宮處理緊急狀態，不過真正用到的時候使用方向

顛倒。我帶了非明天送件不可的公文在身邊，卻完全沒辦法在車上工作，這十分

鐘的夜路讓我如坐針氈。

    「大人，真的很抱歉打擾您工作。」到了大門，管家滿面歉疚地迎上來解釋。

「本不想為此讓大人操心的，可是剛才實在想想不妥……」

    「不，謝謝你通知我。」我揮揮手打斷他的道歉。「他在哪裡？」

    「大人這邊走。」

    我跟著老人走進城堡，經過大廳時對熊熊燃燒的壁爐微皺眉頭——為了帶頭

儉約，我早就交代過沒人用的房間盡量少生火。

    「預料到大人會回來，今晚才生的。」管家解釋。

    我沒無聊地追問下去，因為管家藏著的左手吸引了注意力。他的左手纏著繃

帶，仔細一看才發現，好像襯衫下的部份也纏著。

    「樂蒂呢？」樂蒂是管家的女兒，我城堡中唯二的女僕，好像也很久沒看到

她了。「你受傷了，怎麼不多休息？」

    「今晚樂蒂跟我一起下去，想送食物給赫爾修斯大人。……這邊請。」管家

帶我轉下酒窖。「才開門，火焰就直撲而來，她為了保護我，被燒傷了整個背。」

    「我很抱歉……」

    「大人千萬別這麼說，職責所在。」管家連忙安慰我。「是我們不小心，觸

怒了赫爾修斯大人。赫爾修斯大人平時都對我們很好，我是擔心他是否因為身體

不適而脾氣暴躁，左思右想之後還是通知了您……」

    可是我還是很愧疚，應該給他們加薪了。待會或許可以試著幫他們治療燒傷

，雖然龍燄燒傷跟一般燒傷不同，魔法多少還會有點作用。

    「就是這裡。」管家把我引到一扇歪歪倒倒的門前，上面有很明顯的燒焦痕

跡。若這不是鐵門，大概早就被燒到只剩個門洞而已。也還好是鐵門，不然或許

我的城堡中會有人命喪龍燄。

    「大人，千萬小心。」管家拉住我推門的動作。「赫爾修斯大人現在好像不

太認人，或許即使是您也會受到攻擊。」

    我拍拍老人的手臂安撫他。正在想老人家果然愛操心，隨即意識到他的年紀

或許可以當我孫子了，感覺真奇怪。

    「你躲遠點，我自己進去就好。」我說。

    如果在睡覺，那或許不要吵醒他能省點事。我輕輕推開門，隨即整片火焰迎

面撲來，我又碰一聲把門甩上。

    「赫爾修斯，是我。」

    門縫中傳來的火焰嘶嘶聲退去，我趁機查看自己的髮稍，有部份被燒焦了。

    「我可以進去嗎？」

    我敲了敲門，金屬空空的響聲換來龍吼。那聲音帶有十成睡意，低啞中帶著

抱怨。

    「赫爾修斯？」再次把門推開個縫，這次沒有龍燄了。於是我放膽走進去，

心中倒是默念著最強的抗火咒文。

    進門處旁邊的木架因為剛才的龍燄而燃燒起來，提供室內微弱的光源。在陰

影中，我看到赫爾修斯蜷縮著，巨大的龍體幾乎把整個空間填滿。這個地下室原

本應該是酒窖，我看到有些瓶子的遺跡在龍身體底下，不過龍鱗很硬，一點都不

需要擔心他被刺傷。

    「赫爾修斯，你怎麼了？」

    赫爾修斯趴著，碩大的頭離地板不遠，兩隻有我拳頭大的金眼瞬也不瞬瞪著

我。我走到他面前，伸手拍拍低下蹭我的龍鼻。

    「你回來了。」他沙啞的說。

    「嗯，我回來了。」我回答。「管家跟我說你不太對勁，我很擔心。」

    我搔著他鼻上某塊地方，赫爾修斯眼睛半瞇起來，很舒服的樣子。

    「發生什麼事情了，身體不舒服嗎？」我問。「因為環境魔力減弱的關係？」

    「不是……」

    巨大的龍頭離開我的手，我有些疑惑的看著赫爾修斯往角落縮了點，不是很

清楚這代表什麼。

    「你不是不舒服，所以不讓人接近？」我問。

    「不是……」赫爾修斯頸子彎成某種奇怪的弧度，半低著頭看我。「跟管家

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燒傷他。只是……不想讓人接近……」

    這個態度很奇怪。我又走近了點，注意到赫爾修斯的右上半身藏在牆角，就

姿勢來說好像藏著什麼。

    「赫爾修斯，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嗎？」

    他的回應是把身體動了動，往牆角又縮了點。不過他動時我看到了，他懷中

抱著什麼白白的東西。

    「……你右手抱著什麼？」

    「跟你沒關係。」白龍有些惱羞成怒的把那東西往身體下面藏。「不要看啦！」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驚鴻一瞥中我看到的東西好像圓圓白白的，而且很像

是……

    「赫爾修斯，那是蛋嗎？」

    「不是啦！你不要管！」

    我從那語氣中聽出少見的害羞情緒。這樣就合理了。如果是為了保護蛋，那

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麼赫爾修斯把自己關起來不吃不喝又不讓人接近。

    因為赫爾修斯平常變成人的時候看起來比較像男的，所以就算知道龍是雌雄

同體，我也忽略了生蛋的可能性。如果是本能，那我也不怪他了。可是我有點不

懂，赫爾修斯一直都是孤身一龍，難道這意味著龍跟雞鴨一樣會下無精蛋嗎？還

是說……他在我不知道的時候……？

    「赫爾修斯，龍在沒交配的情況下會下蛋嗎？」

    「不會。」赫爾修斯警戒地看著我。

    「……這樣啊？」

    「華倫納？」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不要聽起來像個抓姦在床的可憐老公。

    「那你右手抱著的東西，可以給我看看嗎？」

    我看到赫爾修斯頸後的圍兜張開又收起來，這個要求似乎有違龍願。

    「一定要嗎？」他問。

    「不看也沒關係……」

    赫爾修斯用龍語咕噥了一聲，約莫是某種人不太能理解的抱怨。

    「你看了不能笑我。」

    「我不會。」

    「看完之後你會停止生氣嗎？」

    「我沒有在生氣，我只是擔心你。」我盡量溫和地說。

    赫爾修斯口中抱怨著「才怪」一類的話，很不情願地挪動身體，把懷中藏著

的物體推出來。遠遠看到那東西時，我剛才擔心赫爾修斯被不知名陌生龍誘騙失

身的想法全被拋諸腦後——那東西實在太美了。

    就跟書上畫的龍蛋一模一樣，那個東西雞卵形而略長，跟人的頭差不多大。

大體來說純白光滑、還微微反光，中間偏下的地方有一圈鋸齒狀爪狀的浮凸紋

路，質地粗糙，顏色則是黃褐色的像是礫岩。

    「拿好。」赫爾修斯把那顆龍蛋交給我，語氣中帶著不確定。「不要摔到。」

    雖然龍的體溫偏低，被抱在懷中的龍蛋在寒冬中感覺還是溫溫的。我一屁股

坐到地板上仔細端詳那顆稀有的球體，並點起法術光以方便查看。我用手指慢慢

感覺表面細膩的觸感，再摸一摸那圈龍蛋獨有的爪形浮凸。可是在見到龍蛋的感

動中，某種寒意也從我心底湧上來。

    「赫爾修斯，這是顆死蛋。」

    我抬頭，赫爾修斯正看著我。我從那對眨巴眨巴的龍眼中看不出情緒，但能

確定自己現在帶著的表情很遺憾。龍是強大的天然魔法生物，龍蛋自然也該具有

強烈的魔法波動。而我手中的這個物體，不但沒有龍一般的魔法波動，連平凡雞

蛋的生命波動也沒有。

    「華倫納……」

    「赫爾修斯，我真的很遺憾。」

    我的遺憾非常複雜，是因為幼小生命的死去，因為世界上又少了條可能到來

的龍，也是因為沒能看到活的龍蛋。不過所有的遺憾中，我最擔心赫爾修斯的感

受。不管赫爾修斯跟誰生下這顆蛋，蛋的死去都會讓母親傷心，身為永生契約的

夥伴，我擔心他是理所當然。

    「華倫納，你誤會了。」赫爾修斯說。「那不是我生的。」

    咦？所以是你去搶了別人的蛋嗎？原來這附近還有其他的龍？

    「那不是龍蛋，我不是說了嗎？」巨大的龍頭上沒有表情，語氣卻極度不自

然。「那不是蛋。」

    「那這是什麼？」

    「……工藝品。」

    「什麼？」

    「工藝品。人類工匠做的工藝品。」

    「……什麼？」我的腦袋當機半秒，然後大聲叫我的管家。「安德烈！」

    管家迅速無聲出現在地窖門口，安靜等待主人指示。還好他出現的快，不然

或許我會在短短時間內腦充血而亡。

    「這是什麼？」

    「噢，那是赫爾修斯大人買的藝術品。」管家回答。「上次我帶赫爾修斯大

人去逛珠寶店，大人一眼就看上了那個蛋白石雕刻，就買下了。」

    我再低頭重新端詳一次那顆「龍蛋」。這樣說起來是蛋白石沒錯，波動一模

一樣，旁邊的爪形裝飾不是像是礫岩，而是根本就是礫岩。這是整顆很大的原石

被整個琢磨成蛋的樣子，還巧妙利用旁邊的原岩作為花紋。我是被赫爾修斯生蛋

這個念頭嚇瘋了才沒看出來。

    「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我想，是因為那盧米爾的國民都以赫爾修斯大人為傲。」管家驕傲的說。

「坊間現在出現了許多跟龍有關的雕刻、畫作，樂蒂也收集了不少。」

    對，我知道，前些日子還有智障建議把空軍的軍徽改成白龍。是我太久沒逛

街了，原來現在國民對於龍的崇拜已經氾濫到這種程度了啊？原來現在的人都可

以很自然接受自己國家的宰相跟條龍住在一塊，而且可以很開心的把那條龍當吉

祥物？

    「謝謝你。」我無力的遣開管家，轉頭回望我國的國民偶像，而國民偶像則

一臉無辜回望我。

    「赫爾修斯……」我虛脫地說。「既然不是護蛋，那你把自己關在地窖裡做

什麼？」

    「天氣很冷，這裡比較溫暖。」

    「那不讓人接近？」

    「我有起床氣，你知道的。」

    對啊！一切都太合理了！冬眠生物當然都不吃不喝！

    「那你沒事抱著這東西做什麼？」我抓狂大吼。這很讓人誤會啊！

    「我想要蛋。」

    「什麼？」

    「因為很想要蛋，又生不出來，所以抱著那個睡覺。」

    我抬頭望著巨大的白龍，從那理所當然的口氣中嗅出某種寂寞。赫爾修斯把

頭撇往一旁、避開我的視線，我突然覺得被巨大的愧疚捕獲。

    「赫爾修斯……」我把語氣放輕了。「你很想要蛋嗎？」

    我的契約伴侶沒有出聲，可是那看著牆壁的姿態就等於回答了一切。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不只為了懷疑他，還為了把他自己拋下在孤單的城堡裡。這樣說起來，城堡

裡會冷到龍想冬眠也是我的錯，因為我交代管家盡量少生火，壓根沒考慮到赫爾

修斯。跟著我這種人、活在這種地方，對一頭龍來說根本就是折磨吧？

    「華倫納，不要想太多。」赫爾修斯忽然變成人，帶起風颯颯颳著我的衣袍。

他把我擁入懷中。「我想跟著你，是我自願的。」

    「對不起……」

    「要生蛋的話，也只想跟你生。」赫爾修斯貼在我耳邊說。「你很忙，所以，

我會等。」

    那高大的軀體是那麼強壯，讓人極易誤認沒有脆弱的一面。我太習慣用人類

的外表論來判斷個體個性，都忽略了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有看似堅強的靈魂支撐

著我、等著我從那團他不屑一顧的俗務中脫身。

    「對不起，赫爾修斯，對不起。」

    於是我下定決心，事情該做個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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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龍蛋驚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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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實承認這是全篇寫完之後突發的短篇。要當成番外也行，不過就時間和劇情來說

都剛好是在18話之後，也給了華倫納最後出走引發點。所以就當作18.5吧！請大家不

要為了突發的這話砍殺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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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事情我不知道
可能因為我是第三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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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8.229.175.248
※ 編輯: teenowaru       來自: 68.229.175.248       (03/16 15:17)
推 yan0314:久久來這麼一下,人家會想要田終大繼續寫下去耶   (扭手帕)
→ teenowaru:咪嘎?不是該補的在這裡都補完了嗎?正文也結束了咪 (抖)
推 SeiKai:看不出來是之後才寫 還以為是忘了貼(毆) 好可愛的龍啊(心)
→ teenowaru:我就把樓上前半句當作對我擅長補釘的稱讚吧....(遠望)
推 sheeta:雖然是補釘,但是非常好看喔:D
推 CokeChang:我想看華倫納孵蛋~~
就算有蛋可孵,也要他先搶過赫爾修斯的抱蛋本能才有希望 (茶)

推 wcmwcm:好棒～真的好棒～～～怎麼這麼溫柔的龍啊.....
推 saiyumu:糟糕……好想推「讓他生」喔 QQ
推 yeswhy:讓他生~~~讓他生~~~讓他生~~~~~XDXDXD
→ yeswhy:我幫樓上的推了XD真有默契(握手)
樓上兩個是鄉民 = =+

推 berrycat:人與龍的染色體數一樣嗎?(遺傳學瘋了= =|||)
愛都可以拯救世界了,染色體算什麼! (熊熊燃燒)
(對不起,我只是想說在魔法世界就管他分生去死吧吧吧而已 ^^;)
推 yeswhy:改錯字，第6頁「或許」~~
改了,順便發現那頁竟然有三個還四個「或許」 (死)
推 shoppingbear:推啊推啊~~~~~~~~~
推 kanabox:推啊推
※ 編輯: teenowaru       來自: 68.229.175.248       (03/17 01:07)
推 laimeter:我也好想看他們生阿..(跟腦中的組織遺傳分生動生抗鬥中)
→ teenowaru:樓上的同學(?)就跟我一起把專業良心丟到另個次元去吧!
推 clearmoon:嗚,看完有點感動,不過赫爾修斯這樣超像不孕婦女的
推 berrycat:其實這時才要靠細胞分生才能讓他們兩開花結果的!
推 anzi:讓他生(認真口吻)
→ teenowaru:樓上上是瘋狂科學家 (哭著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