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laffiels:田大構築的畫面對我來說都很萌的感動頭推(形容詞好長...) 03/12 21:49
唐代上元節官休三天,正月十三、十四、十五日城內不行宵禁,城門坊門大
開,方便居民看燈。這段期間,長安城內四處高掛豪華的花燈不說,更紛紛搭起
高台,表演歌舞、雜耍等。
十五日的明月當空懸掛,地面則是與之爭輝的燈海。高達數十丈的巨大燈輪
遙遙可見,用絹和金銀裝飾成的花樹輝映著燭火,大街兩側與中央的行道樹都掛
滿了火炬華燈,笙歌四處悠揚。
穿過由豪華燈樓裝飾的西市大門,市集內更是人山人海。街道兩旁的戲台鑼
鼓爭鳴,街上觀燈行人扶老攜幼,推擠間叫賣不絕於耳。十五夜是上元燈節的高
潮,各家最優秀的歌妓、舞孃都使出渾身解數,其中佼佼者往後整年將門庭不絕,
因此演出中更添不少爭奇鬥艷的比較意味。
「老兄!老兄!等等我啊!」
在人群之中這樣嚷嚷的當然是侯邦彥。他孤家寡人一個,又是極好遊玩熱鬧
的性子,年後忙亂到此日,今晚說什麼也不肯繼續在衙門裡加班,硬拉著林文彬
要看燈。錯就錯在他順口提出「嫂子待在家中也悶,何不一同出遊呢?」,這句
話導致現在林文彬拋下他,走在前頭開路。林文彬的髮妻陳氏是纖弱的南方美
人,被縣尉穿著便服的身子小心翼翼護著,侯邦彥只要稍事停留就被人潮沖開,
前方的人理都不理他。
「有、有異性沒人性!」侯邦彥掙扎著追趕,在人群中邊推邊叫。「姑娘不
好意思讓讓……欸妳是哪家小姐改天出來……喂!文彬哥!等等啊!」
待侯邦彥終於追上站定的林氏夫婦,已經擠出滿頭大汗。不拘小節的縣尉把
衣袍拉開,極度違反禮俗地誇張搧風,隨即又注意到旁邊有林文彬的妻子在,連
忙收手。
「哈哈不好意思,這天實在太熱了,忍不住。」
「是挺熱,傍晚還飄雪呢!」
林文彬滿面正經的如此一答,旁邊的陳氏「噗哧」地笑了出來,連忙拿手絹
掩面。侯邦彥跟人笑鬧成習,並不在意被反戳這槍,看著林文彬臉上難忍的促狹
之意,他自然也跟著哈哈大笑。
「怎麼不走了?」笑完之後,侯邦彥問。「就停在這兒看嗎?燈不多啊!」
「燈晚點看,先看歌舞。」林文彬回答。「這是最好的位置,那角萬花坊、
左手邊李家館,右手邊是迎風樓……」
「喂老兄,大嫂也在場,你竟然堂而皇之專程來看流君……」
「我們來的時間不錯,下節的表演馬上要開始。」林文彬完全忽略侯邦彥的
譏嘲。「萬花坊的台上已經清空,迎風樓上來調旋的伴奏都不俗,看來今晚的重
頭戲要上場了。」
「你還真熟嘛……」侯邦彥興致勃勃四下觀看,突然用力拍拍林文彬,指向
他們不遠處的一幫人。「唷!你看,那不是咱們的災星嗎?」
林文彬隨著侯邦彥的手勢看去。可不是?在遊客之中有群穿著低階官服的衛
士,中央兩個金髮的胡人鶴立雞群,赫然是卡萊爾和哥利亞,旁邊跟著景教僧波
切特,看來是導遊兼翻譯,正對迎風樓的看台指指點點。
台邊報了下場歌舞的演出者,果然是流君挑樑演出。一記鑼響,迎風樓的台
上燭火忽暗。女子清亮的嗓音從舞台一隅傳出,林文彬聽得明白,那是迎風樓最
能唱的歌妓雅箏,她念道:
「擊鼓其鏜,踊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伴隨這四句詩,鼓鼕鼕敲了起來。漸亮的的舞台上,有個戴著大笠的灰衣男
子緩步向前,他的面貌被斗笠遮住而難以辨明,但右手持著收起的摺扇。底下觀
眾一下都靜了,紛紛張大眼睛看著男子來到舞台正中。
第二聲鑼響,男子抱扇對台下深深作揖。後排伴奏的胡琴慢弦齊揚,男子緩
身蹲踞,腳尖輕點,竟拿收起的摺扇當劍,氣勢萬千地舞了起來。
斗笠不能遮住全臉,台下有人認出了那人是流君,一陣嘩然後便是紛紛叫
好。那扇不同於平時流君在室內歌舞使用的小扇,似是特製過,少說有一尺六吋
長,戲為短劍也無不妥。然而流君卻用上長劍的劍法,自起手式便大開大闔、氣
沖斗牛。邊臺雅箏合著配樂唱起了歌,音韻磅礡,是時人高適的〈燕歌行〉: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
伴隨著鏗鏘的字句,流君在台上騰如蛟龍,扇背的金銀飾線沾染燈火,燦出
劍氣流光,猛一看,很難不誤以為他手持白刃。但既然是舞,劍招週轉間就多了
分雅意,踏的步子架式不失,卻合拍合節。背後的配樂原是金戈鐵馬,經過變調
後行音較沉,仔細聽來,倒像摻雜朝堂上祀用的禮樂,悠遠廟鼓合有金鼎之聲。
「奇怪了……」
侯邦彥在流君的劍舞中看出蹊竅,平素和善的面容因困惑而嚴肅起來,他轉
頭正欲與林文彬交談,卻聽到林陳氏悄聲問丈夫:
「郎君,這不是……?」
林文彬顯然也注意到跟侯邦彥同樣的事,他臉上的神色是驚愕中帶著不解。
被這一問,他斂起觀遊的自在,對妻子點了點頭,濃眉緊皺。侯邦彥見此,知道
自己並沒有看錯——流君在台上操演的,正是林文彬慣使的劍法。
「原來林兄老上迎風樓,是去教流君劍法、以供入舞?」侯邦彥半開玩笑地
問。
「此劍源自軍中,流傳甚廣。若他自別處學得,也非不可能。」
林文彬口頭上這樣講,表情卻誠實顯現出迷惘。侯邦彥看向台上,心裡亦是
了然——若流君真從別處學來這套劍法,沒道理會重現林文彬的慣手身段。現在
舞台上那個灰衣人綜橫崩挑步步眼熟,活脫脫就是林文彬的化身,若非體型差
異,熟識者都要誤會台上表演的是本尊了。
「這是在演給誰看啊?」侯邦彥喃喃自語。
燕歌行共二十八句,前十五句唱完,樸實無華的劍法已經行至尾勢。雅箏的
歌依舊嘹亮,唱著「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別離後。」。
臺上流君把充當刀劍的扇子攏入懷中,極目長思,穩健站姿中透出寂寥。雄
渾磅礡的配樂輕柔起來,細細笛聲從中竄出,歌聲陡然轉婉,接著唱:「少婦城
南欲斷腸,征人薊北空回首。」
流君再動,卻似身旁多了個人,說些什麼,灰衣男子一震,連忙轉身攙扶,
卻沒扶到。那虛無的人好似坐倒在地,灰衣男子牽著她的手,相看無言。拉又拉
不起,離又不捨離,這獨角戲演得傳神無比,竟是出征前夫妻告別的哀婉。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旁白低吟中,台上別離的
丈夫攙起了妻子,懇切交代家務。此時台後跑上來兩個黑紗遮面的小童,在流君
衣角腰帶處整頓,灰衣人只顧與幻影中的妻子交談,卻像小童不存在似的。
流君轉過身,兩名小童退到他身後,猛然一扯,那身灰衣竟崩然脫去,斗笠
同時揭開,露出底下錦繡燦爛、珠翠玲瓏的女裝扮相來。台下觀眾轟地一聲,喝
采如浪般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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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那個變裝請參考日本舞的<藤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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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網專欄「不合理的傳說」
http://ww2.myfreshnet.com/BIG5/literature/indextext.asp?free=100139844
《金烏扇》時差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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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事情我不知道
可能因為我是第三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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