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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入夜的長安南方官道上,有兩騎飛速並行,後面跟著一匹空馬。 三駒都是西域產的駿馬,倏忽間就越過了其餘行人。馬上乘客皆穿著披風斗 笠,衣物被迎面而來的晚風拍得獵獵作響。 名伎流君、花匠柳二,大概沒多少人會把這不相干的兩人聯想在一起,更無 法想像為何他們會在城門關閉前搶出城、火速南行。 「長安兩大殺手聯手,若非怕被捲入,我還真想參觀。」剛才他們出發前, 吳于方這樣感嘆。 「小于,謝了。」 「省省吧!留條命回來結帳實際點。」 林大娘的笑罵依稀在耳,長安城南牆的燈火已經遙不可見。到了人煙稀少的 路段,兩個騎士更發力催馬,八個蹄子在漸凍的泥地上敲出越來越急促的聲響。 夜幕終於降下,半個月亮懸在天頂,趕路的兩人也不點燈火,一昧策馬狂奔。 不多時,來到一處倚著官道而生的村落,見村門口木柵已放下,馬上兩人對看一 眼,就輕輕轉過村牆,在後方的樹林下馬。 這小村離長安城不遠不近,若是夜晚來不及進城而折回的人,北邊離城更近 處還有其他旅店。會在這村中歇腳過夜的人相對較少,若有,也多半是窮人貪便 宜而早歇下。所以前天夜裡有群商隊進住村中唯一的旅店,還開口要包下最好的 院落時,店家簡直樂壞了。 他們當然想不到接踵而來的是場災難。 長安兩大殺手的入侵無聲無息,莫德流才見到柳二放袖箭,窗紙內就傳來兩 人死前的慘叫。單就放暗器的手法,高軒的確無法搶第一。 「是高軒!」 「還有同伴!」 屋內的賊人早有準備,兩個殺手分頭破窗而入時,他們已經紛紛拿出了兵 器。莫德流閃過迎面而來的一劍,就算隔著木刻面具,他也能感覺到劍風凌厲。 金烏扇如電光般切過,那人避開一半,負傷回劍斬來,卻沒想到高軒瞬間蹲低身 形,左手金扇擋下來劍,右手扇子竟襲向對手下陰。 那一擊施力猛烈,從下方破肚的屍體朝後飛出,正撞在趕來的第三人身上。 旁邊補上的第二人用鞭,莫德流移步迴旋,轉到那人背後,靠他擋下第四人的刀。 房間對面,長安第一殺手聞名四方的袖箭已經又殺死兩人,柳二拔出了雙刀,他 平素無波的黑眼從蒙臉布的縫隙中射出精光,一聲不吭地朝另一個用短矛的敵人 進攻。 原本的計畫就是主要由柳二牽制敵人,莫德流並不戀戰,他殺開一條血路, 直往後方裡室奔去。穿過間間廳室,接連殺死了數個衝出來搶攻的賊人,披著繡 金黑袍的身影搜過幾處,最後來到一個放著數個大型箱籠包裹的房間。 跟外面吵雜的打鬥聲比起來,這個房間太安靜了,進入時甚至沒有守衛衝出 來阻擋。但莫德流在此停下了腳步,因為他聞到血腥味。 並非來自自己身上、也不是外面傳來,那股新產生不久的人血味被悶在無窗 的房間中,盤旋猶如深夜中反覆出現的夢魘。 ——死亡的味道。 房中有個足以容下一人的籐籃,被放在箱籠堆的最外層,蓋子半掩,一把劍 從開口的地方刺入,半支劍柄露在外面。籐籃的縫隙是透水的,紅褐色的污跡染 了它的底部,還有更多的血滲出,讓旁邊泥地的色澤黑去一塊。 血腥味當然是從那個籐籃傳出,這項認知讓殺人無數的高軒心中一震。莫德 流走向那個籐籃,敏銳的聽力告訴他這房中沒有活人,無論那籃中裝著什麼,都 已經沒有呼吸。 擄人者的屋裡,有個人被裝在籃子裡,然後殺死。這會是什麼人? 於是短短幾步路的距離突然變得無比漫長,莫德流站在籐籃前,某種應該已 經遺忘的記憶和眼前的景象重疊起來。他沒有勇氣揭開蓋子,只是從劍旁的隙縫 看到一隻破碎衣物中露出的白皙手肘。莫德流伸手去按那隻手肘內側的脈,但不 用摸到脈,那半涼的溫度就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卡……』 很久以前有個小孩,某天回到家只看到父親未寒的屍體。當他追上兇手的時 候,母親也已經是屍體。 『卡萊爾……』 莫德流在籐籃旁跪了下來。他這輩子見過太多屍體,有別人製造的,也有更 多是自己製造的,他從未恐懼過死屍,但卻害怕見到這一具。 『卡萊爾……』 想要掀開蓋子的手顫抖著,幾乎握不住收起的金烏扇。沾了血的手指在籐籃 的蓋延打滑,竟無法抓起同樣藤編的大蓋。房間的另一頭有打鬥聲接近,某個沒 什麼內力的人殺死了另一個人,朝這邊接近。莫德流聽明白了卻沒有抬頭,無論 來的是誰,他都不想管,反正這屋中的人都該殺光。 『流?』 卡萊爾的呼喚把莫德流驚得跳起來,神秘殺手高軒不知道自己這輩子出現過 多少徹底驚嚇的表情,但這回絕對是其中最嚴重的一次。 『卡萊爾?』 『流,你怎麼在這發呆?』 『你還活著?』 『我當然還活著啊!』 卡萊爾三兩步跑到莫德流面前,有些困惑地看著高軒染血的面具。王子手上 拿著一把劍,身上染著幾處血跡,可是看來手腳都完好,雖有幾處刀傷,但整體 而言相當完整。 不是鬼魂。 莫德流回過神來,翻掌把籐籃揭開。裡面的確是個死人,但是個大鬍子的大 食人,只要一眼就可以認出並非盎格魯王子。這誤會實在荒唐到滑稽,但莫德流 沒有笑。 『流?你還好吧?』 就算眼前的人戴著面具,卡萊爾也敏銳地感覺出有什麼不對。莫德流木然看 著籐籃中的屍體,沒有理會詢問,於是王子自己轉到能看到他眼睛的角度。 『流?』 莫德流抬頭,從面具的眼洞中可看到他深藍色的眼睛睜得很大。他沒有說 話,但這沉默和之前王子見過的都不一樣,有種波濤洶湧的情緒暗伏著。卡萊爾 皺起了眉頭,他忍不住摸上那染血的木刻面具,然後把它往上推、露出底下遮掩 的臉。在這麼做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有可能隨時被罵,但莫德流沒有阻止,只是站 著。 『流,看著我,我沒事。』卡萊爾貼近莫德流僵硬的臉,輕聲說。『我好好 的,你沒有來遲。』 『我沒有……』 『嗯,你沒有來遲。』 『我沒有……』 有那麼瞬間,卡萊爾以為莫德流要哭出來了,殺手深藍的眼變得一片呆滯, 雖看著他,雙瞳卻聚焦在更遠處。王子回頭確認自己的背後,只有房間尋常的擺 設,而莫德流的眼神似乎透過他,看到了他更深更遠的什麼。 『流?』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孩子,回家遲了一點。 『流!小心!』 被卡萊爾大叫著撲倒時,莫德流才猛然醒覺過來,自己竟在敵陣正中恍然失 神。一支短鏢飛過兩人剛站的地方,直插入後方的屋梁,三個黑衣人衝進房間。 莫德流伸手抓下面具戴好,壓住他的卡萊爾跟他同時翻身跳了起來,搶來的劍正 對著敵人。 『你怎麼逃脫的?』跟卡萊爾並肩面對敵人,莫德流沉聲問。『我聽說你被 迷倒帶走。』 『「聞到異味,停止呼吸。」,你教我的。』 發話的同時,卡萊爾揮劍朝離自己最近的敵人砍去。莫德流慢了些,卡萊爾 的回答讓他思索一下,但只有瞬間而已。金扇揮上敵人長劍的脆響跟王子打鬥的 聲音重疊,一高一低,卻不似之前那樣雜亂。卡萊爾的劍法、腳步中有種與先前 截然不同的節奏,莫德流靈敏的耳朵聽出了端倪,面具下的眉頭因為不解而皺起。 「嗤咳……!」 殺手一手金烏扇隔開來劍,另一扇的扇沿俐落切過對手的喉嚨。旁邊放短劍 的人打上來,莫德流見他武功平平,仗著輕功閃開來人的刀,卻花了五成力氣在 注意卡萊爾使劍的手法上。 樸直、沉穩,沒有多餘的花招,節奏如祭祀時緩慢而隆重的歌謠,劍擊直勁 猶如鐘鼎之聲——那像林文彬。 『卡萊爾,誰教你那樣用劍的?』 『咦?沒人教我。』卡萊爾被莫德流問話干擾,一分心,險險閃過對手的來 劍。『我看你的朋友打鬥,覺得那樣比較適合唐國的劍,就想試試看。』 試試看?這輕描淡寫的回答讓莫德流暗吃一驚。卡萊爾看林文彬打鬥不過就 那麼一次,同時他本身也在被圍攻中,竟然就這樣學起了中原劍法? 殺手右手金扇斂起,使操短棍的手法擊上眼前對手的頸後,黑衣人往前傾的 時候,另一把金烏扇已經奪命追上,精準割開他的喉嚨。莫德流回頭,卡萊爾恰 好取勝,最後一擊是用原本的西方劍法,猛劈之下,比他慣用較細的東方劍竟折 成兩截,留下半段在死人體內。 『啊,斷了。』 卡萊爾拋下斷劍,連忙去拿死人手上那把完好的,拿到手之後皺眉看著劍 刃,似乎在嫌棄上面被自己砍得坑坑巴巴。 莫德流看著王子的舉動,連續的驚訝讓他來不及思考,也或許他有測試王子 的意思。於是,當與其餘賊人同樣做一身黑衣打扮、還用黑布蒙面的長安第一殺 手走進房間,王子連忙揮劍時,他只出聲阻止前者。 「柳二,別殺他!」 長安第一殺手游刃有餘地格下卡萊爾,他斜瞪了莫德流一眼,順手一帶,用 刀柄往王子腹部猛力擊去。卡萊爾尚未從胃部被直擊的劇痛中回復過來,柳二已 經把他像背布袋那樣扛起。王子沒意識到抓自己的人是同伴,當莫德流過來繳他 的械時,他還滿臉驚恐。莫德流帶頭殺出房間時,被頭朝下扛起的王子才恍然大 悟,原來救命恩人不是突然決定把自己交還敵方。 那表情實在太滑稽了,於是莫德流大笑。 他竟不記得,從自己出生以來是否曾這樣笑過。 -- 我在把卡萊爾寫成白目與武學天才之間難以拿捏 T________T -- 鮮網專欄「不合理的傳說」 http://ww2.myfreshnet.com/BIG5/literature/indextext.asp?free=100139844 《金烏扇》時差連載中 -- 那種事情我不知道 可能因為我是第三個吧......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72.206.123.136
laffiels:就像流君到底是冷面殺手還是彆扭小貓一樣的讓人疑惑嗎/// 03/04 13:14
isisme:小莫關心則亂啊~(茶) 03/04 14:31
saranoki:白目or武學天才,今晚你要哪一道? 03/06 22: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