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山城的小故事 (全)

[teenowaru (田終)]

    強納生‧泰勒初遇哈里遜‧威爾森，是在通往學校自助餐廳的走廊上。那個

地點有時會有些學生社團擺攤募款或辦活動什麼的，強納生從來不感興趣，他是

大學裡的獨行俠，除必要時都是獨來獨往。

    那天，是小小的爭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強納生一直到死都記得很清楚，那天哈里遜穿著商學院的紀念T恤、卡其

色的短褲和愛迪達的運動涼鞋。哈里遜留著滿臉深棕色的落腮鬍，和一頭亂七八

糟的捲髮非常搭配。他正在跟擺攤的社團學生吵架。

    「我跟你們說過！那是行不通的！行不通的！」

    哈里遜的怒吼聲響徹了整個走道，強納生忍不住回頭張望，看到哈里遜激動

的背影。而擺攤的那個男學生穿著西裝面對著他，正面紅耳赤的回駁。

    「你到底想怎麼樣？沒了就是沒了！你知道風險！」那學生說。

    「我早跟你們說過了那樣行不通！你們不聽！現在你們知道了？把我的錢

還來！」

    「不要無理取鬧！」

    「你才在無理取鬧！一開始就是在亂搞！根本沒那個才能當什麼狗屎社

長？幹你媽的狗雜種！回去吸你媽的奶頭不要在這浪費大家的錢！」

    那句話說完，與哈里遜對吵的那個男生便暴怒地衝上前要打他，哈里遜也不

甘示弱地掄起拳頭。社團方有兩個看來就很怕事的黃種人男生把那西裝男生架

住，哈里遜這方是被強納生阻止，強納生則是比誰都還驚訝自己會出面。

    「好了，老兄，冷靜點。」強納生用自己一米八的身高箝制住哈里遜，口中

平靜地說。「把那娘炮揍扁你的錢也不會回來，還要賠醫藥費。」

    「你是誰？」

    哈里遜回瞪架住自己的強納生時，憤怒的眼神從濃密的眉毛下狠狠射出。舊

金山的秋陽從走廊的窗戶射進來，讓他的鬚髮都閃閃發亮。強納生稍稍低頭看著

他，發現那對碧藍的眼睛很吸引自己。

    「誰也不是。」強納生緩緩地回答，不自覺笑了。

    ※

    後來強納生知道哈里遜是商學院的二年級生，比自己小兩屆。跟他吵架的對

象屬於某個投資理財社團（該大學裡有兩百多個社團，他並不驚訝自己不知有此

社），哈里遜加入其中、提供金錢運作，然後賠光了。

    「被他們搞到要當褲子了！我現在連吃午餐的錢都沒有！」

    「好了，冷靜點。我這不是請你吃午餐了嗎？」

    「那不一樣！對了記得提醒我下月初領薪水要還你錢。那些狗娘養的。」

    兩人在餐廳坐定後，哈里遜忿忿不平地這樣抱怨，邊說邊略為噴濺著食物碎

屑。強納生有些憐憫地看著這個人，哈里遜像某些不修邊幅的大學男生那樣留了

滿臉鬍子，雖然鬍子遮住了大部分的歲月痕跡，但他眼角的魚尾紋告訴強納生他

並不年輕，很可能超過三十歲。

    只要稍微詢問，哈里遜就把自己的過去全盤托出。他大學輟學，就業過一段

時間、和朋友開了間小公司，前陣子生意很不順利，他覺得需要另找出路，於是

又回到學校來攻讀大學學位。基本上和強納生猜的相差不遠，這樣的人在名校中

並不少，他也不是很意外。

    「好了，該你了。」哈里遜最後喘了一口氣，反問強納生。「強納生，你是

什麼人？」

    其實對初認識的人來說，這可以是很無禮的問題，但強納生沒有生氣，只是

禮尚往來地交代過自己。他沒有什麼故事好講，只是很平凡的大學四年級生，從

小到大都很平順地拿好成績、進大學，正忙著做畢業計畫。除了父母離異、他從

未見過自己的父親之外，他的故事根本毫無特殊之處。

    當然強納生沒有跟哈里遜說，他是同性戀，而且喜歡哈里遜這型的。從長相

到聲音到個性都喜歡。

    「那麼，我該去打工了。拜託別再去跟他們吵架啊，我不想在校報頭條看到

你。」

    「不會了啦，我冷靜多了。」

    後來他們交換了手機電話，次月月初哈里遜還債之後，他們又再次不期而

遇——這次是在課堂上。

    「天啊！泰勒！我從來不知道你有修這堂課！你不是工學院的嗎？」

    意外在個體經濟學的教室中相遇時，哈里遜誇張地這樣對強納生大叫。強納

生被他的熱情弄得有些困窘，可是他不討厭這樣。

    「我本來不想修的，感覺很無聊。」

    「喔？」

    「可是我媽說我那不成材的老爸是投機投資客，我想至少了解一點。」

    「不錯的想法。不過良心的建議：擅長理財並不能避免老婆跑掉。還有要退

選得趁早。」

    「這不用你告訴我。」

    有了同伴之後強納生不再蹺掉那堂課，每次都跟哈里遜坐在一起。哈里遜退

掉了鬧翻的投資理財社，之後好像把強納生當成了唯一的傾聽者，三不五時就跟

他說股市和期貨。等到他發現強納生的工程數學背景有助於預測投資走向時，又

開始整天拿著筆記型電腦，開大堆強納生搞不清楚作用的報表來要他判讀。

    「哈里遜、哈里遜！」強納生被逼得好氣又好笑。「你是之前投資失敗還不

夠嗎？這次想靠我？靠我一個無聊的工程師看期貨有什麼用？」

    「沒關係，我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來來下一個……」

    「隨便你，又賠到沒錢吃午餐別來揍我啊！」

    「絕對不會！不會！」

    雖然口頭上抱怨，強納生其實非常享受哈里遜的陪伴。強納生一直到高中畢

業前都對自己的單親狀態感到自卑，加上他母親有嚴重的的恐同情節，於是身為

同志的他生怕性向被發現、被認為怪胎，導致慣於獨行。上大學後交了些同班的

朋友，但不曾有完全契合的夥伴，更不曾有過戀人。

    哈里遜的存在，對強納生是那麼獨一無二的珍貴。他畢竟還是個大強納生十

八歲的大人，除去對於金錢遊戲的狂熱外，各處都遠較校園中的學生成熟，又帶

著一點點童心的瘋狂。這樣一個人對自幼無父、向來迷戀年長男人的強納生來

說，根本就洋溢著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哈里遜，你結婚過嗎？」某個海風相當強勁的冬天傍晚，強納生終於問出

了這個問題。

    「沒有！」哈里遜笑著回答。「交往過的女人看到我經濟不穩定，全都跑掉

啦！」

    「噢！」

    「交往過的男人則嫌棄我愛女人比較多，也拋棄我了！」

    「你是同志？」

    「啊，我算雙性戀吧！」

    「喔……」

    「好啦不用裝出那副驚訝樣，我早就知道你是同志了。」

    「你怎麼知道？」

    「同類的直覺啊！小男孩。」

    「……喔。」

    雖然中間隔了整整十八歲的年齡差，強納生還是深深被哈里遜吸引。知道

哈里遜是雙性戀後，強納生就不再克制自己對他的親暱與依戀，他總是對自己

說：就算哈里遜愛女人比較多，他也可以忍受。

    只要哈里遜看著自己，就好了。

    ※

    感恩節時，強納生為了趕計畫和研究所申請而留在學校。等到飄雪的聖誕到

來，住在舊金山當地的強納生想請哈里遜回家或兩人共渡佳節，卻發現哈里遜越

來越難找到。新學期開始後，兩人還是持續著之前共進午餐的習慣，哈里遜還是

在強納生的教室和實驗室外等他、甚至也還是拿投資報表來徵詢他的意見。但強

納生敏銳地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了。

    是對哈里遜表達好感越來越明顯的關係嗎？哈里遜不想跟他交往？但他並

不曾說破自己有那種念頭啊！

    還是說，哈里遜交了女友？

    「不、我沒有交新女友！」面對強納生的詢問，哈里遜只是有些尷尬又神秘

兮兮地笑笑。「也沒有新男友，你不用管了。」

    「好吧！」

    強納生是個老實的青年，哈里遜要他別管，他也就沒辦法再追問或著追蹤哈

里遜的去向。最後一個學期是畢業計畫完結的重點時間，他也沒有那麼多時間花

在感情上。等到二月研究所入學許可下來，身為準研究生的他更是忙碌，只能在

忐忑間讓時光匆匆流逝。

    他無法否認，哈里遜若即若離的態度讓他非常不安。隨著夏天腳步的接近，

哈里遜變得只要強納生態度稍微親密點，就會找藉口想逃跑。要說哈里遜討厭他

了吧？好像也不是，或許只是單純在逃避原本很普通的肢體接觸而已。也就是說

哈里遜很明顯已經察覺強納生的感情、不打算接受，但卻又不願意離開。

    為什麼？為了他的看盤天賦嗎？

    哈里遜好像靠強納生賺了不少錢，但從沒跟強納生講。

    ※

    夏天終於推移到風大的灣區，畢業的季節到來。畢業典禮中，強納生在台下

大打呵欠，對於不會離開學校的畢業典禮感到不太有意思。他的母親當然到場觀

禮，從一早就開始頻頻用手帕抹眼淚。等典禮結束後，強納生上過廁所和母親重

新會合，卻在母親身旁看到意外的人。

    「哈里遜？」

    「嗨！強納生！」

    「你怎麼會跟我媽在一起？」

    聽他這麼問，哈里遜和強納生的媽媽同時「噗哧」笑了出來。強納生被兩人

的笑容弄得一頭霧水，困惑地搔搔學士帽下的短髮，用眼神來回詢問。

    「對不起，強納生，這是給你的畢業禮物。請原諒我們一直保密。」強納生

的母親在陽光下笑得很燦爛。「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個父親。」

    「喔媽……」

    「來我跟你介紹，強納生，這位是哈里遜‧威爾森。」

    「我知道。」

    「他是威爾森與史密斯投資公司的創辦人之一，也是董事長。」

    「呃？」

    「而且，他是你生物學上的父親。」

    那句「生物學上的父親」就像一記鐵鎚，狠狠地敲入強納生的腦袋，然後是

心臟。剛取得學士學位的這個青年很確定自己沒聽錯，並且自己的心臟暫停了有

數秒之久。

    「妳說……什麼？」

    「二十二年前，有個年僅十八歲的混蛋聽到他女朋友懷孕，就嚇得逃跑了。

難怪她不想提這個混蛋的名字。」哈里遜在旁補充。「我那時滿腦子只有股票和

期貨，甚至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生下了你。我真的很抱歉，強納生。」

    「……你們什麼時候發現彼此的？」

    「幫你檢查研究所申請文件時，我注意到你母親的名字。」留著落腮鬍的男

人解釋。「然後我就聯絡上了她、開始重新約會。我想我們會結婚。」

    「所以你的確是交了女友。」

    「不是新的啊！」

    「你也沒有窮到沒錢吃午餐？」

    「我規定自己每個月的開銷要固定，給學生社團額外投資用的是午餐錢沒

錯。謝謝你，強納生，你真是個善良的孩子。」

    強納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巨大的騙局和難以置信的事實讓他沉默，他不

知道自己該開心還是傷心，或著應該生氣？

    他發現自己從來不認識哈里遜這個人。

    「那麼……我該叫你『父親』了？」

    「如果你能那麼叫，我會很開心。」

    強納生的母親在旁邊又再次哭起來，哈里遜擁抱了她，然後放開她，在強納

生額頭落下一吻。

    「我愛你，兒子。我希望你知道我和你媽多麼以你為榮。」他說。

    強納生摸了摸那個並不溼潤的吻的痕跡，哈里遜的鬍子刺刺的觸感還留在上

面。那並不是他期待的吻，但是他知道，他期待的吻永遠都不會到來。

    「……我也愛你。」強納生回答。

    隔天晚上，強納生生平第一次和生父生母同進晚餐。哈里遜在漁人碼頭邊上

的餐廳訂了位置，慶祝他與強納生的母親複合，也順便慶祝強納生大學畢業。席

間哈里遜拿出鑽石戒指，向二十二年前錯過的、強納生的母親求婚。

    「我願意，你這個混球。」

    強納生的母親笑著收下戒指，也向兒子分享了許多他們以前的故事。強納生

默默聽著、笑著，也一再舉杯向兩人祝賀。時隔二十一年，他終於盼到了自己的

父親和一個圓滿的家庭，可是他不快樂。

    晚餐後，他們三人到碼頭上散步。走到只剩下三兩情侶的碼頭邊上時，強納

生拿出預藏的小型電鋸，砍下了哈里遜（喔，現在應該稱為「他父親」）和自己

母親的頭顱，並排放在水泥牆上。

    在警察趕到之前，他也砍下了自己的頭，放在哈里遜左邊、母親則在哈里遜

右邊。

    沒人知道他怎麼把三顆頭等距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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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網專欄「不合理的傳說」

http://ww2.myfreshnet.com/BIG5/literature/indextext.asp?free=100139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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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事情我不知道
可能因為我是第三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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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72.206.123.136
推 rorana:我以為是溫馨小品....<囧>
推 b111120:配合簽名檔看好驚悚(抖)
推 PiggyHsuan:...被騙了  嗚嗚嗚 我怕恐怖片
推 novelfly:這麼溫馨的標題怎麼會....orz
※ 編輯: teenowaru       來自: 72.206.123.136       (07/21 14:28)
推 aub:我看完後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
推 loon:田大......我被嚇到了啦~~~  T^T
推 SNOWLACK:我被最後驚到了(抖)
推 w0421:我被騙了<囧>                  唯一慶幸是現在是白天.....
推 heartstrings:這結局好嚇人啊 <囧>
推 dwugufei:好驚悚......(抖)  阿門T^T
推 Berlin5148:..............................<囧>
推 kingnamefu:好險我先看推文再看故事〒△〒
推 chivast:哈 這個謎就交給CSI吧
推 Tunnel:被騙了...怎麼會是恐怖片<囧>
推 hwawn:好大的轉折=口=
推 arazu:怎麼這樣!!!!!!!!!!?????????
推 togo324:請問他們到底差幾歲？文中數字變來變去的也是驚悚效果嗎XD
→ Harukasan:樓上..我也想問<囧>
推 dwugufei:既然是生父應該是差22吧...?
→ Harukasan:157行寫18？=口= 好啦不重要這個..
推 wobarod:差18歲
→ Harukasan:我猜22....
推 isisme:後面怎麼會是恐怖片 〒△〒
推 xyz90145:好帥的結局!(拇指)
推 lotus7:整個被劫局嚇到~=口="
→ lotus7:      結
推 junbuttercat:.............................................<囧>
推 maxf:汗，只有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怎麼排頭顱的嗎....
推 sakra:GJ!!!
推 kcrux:我也很想知道頭顱是怎麼排的 如果用機器應該會被發現吧?b
推 takaniou:想知道頭顱怎麼排的+1 這種急轉直下的結局好萌XD
推 saroyaglaia:我竟然對結局一點都不感到驚悚......囧
推 u86u86:(抱頭哀號)這不是溫馨的BL小故事嗎  到底是怎麼排好的???
推 ausiel:............
推 meisterhaft:旁邊的路人都沒發現嗎? 砍第一個人時另外一個就會慘叫
→ meisterhaft:了吧? 又是怎麼排頭的呢? 真是好奇呀~
推 youge:寧可要他死也不要他又成為自己的老爸...本來期待亂倫的(逃走
對不起！一下差十八歲一下差二十二歲是我寫到昏頭了！  M(_ _)M
因為是哈里遜十八歲左右時讓強納生的媽媽懷了他，所以是差十八歲多才對。
至於頭顱的排法請大家自行想像囉～
※ 編輯: teenowaru       來自: 192.198.53.240       (07/21 22:52)
推 lanriver:想知道頭顱怎麼排的+1.....
→ Harukasan:您忘了改另一個地方 『二十二』年前，有個混蛋...
→ teenowaru:呃是二十二年前有個混蛋沒錯,那混蛋當年十八歲 QQ
推 rachel199110:老師!跟山城有什麼關係?  他是工程師 物理應該很好XD
推 Lunachen:這個結局...囧
推 Fully:最後一段是怎麼回事囧囧囧!!!!!  結局太……驚人了Orz
推 mayacafe:好震撼　＝口＝！！
推 ornvQ:○▽○(握拳)
推 mintawei: @O@ 結局好驚悚
→ teenowaru:山城是因為舊金山市區沿著山建築 ^^
推 Cienfilim:囧............
推 vaisseau:有幾幕一直想到"沉睡的娃娃"裡的景...雖然有點距離差啦XD
推 earthinsea:我愛結局       若停在家庭那裡就是走入了傳統的悲劇啊
※ 編輯: teenowaru       來自: 72.206.123.136       (07/22 10:26)
推 overtheway:我我我我我嚇到了...>o<
推 xileh:用冰做出滑道和阻板 頸子貼著滑道鋸掉頭顱 順著冰滑下去
→ xileh:遇阻板停住 等冰融… 先砍媽媽 因為爸爸能理解自己…大概吧
推 crackpotjean:嚇死我!!!
推 newper:呃....睡前讓我看到這一篇...我可以罵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