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自殺

[teenowaru (田終)]

    你沒有再談戀愛。

    「前夫」回國之後，你把內心掌管感情的那部份關了起來，認真投入社交和

工作。不知幸或不幸，你找到的博士後職位非常忙碌，上任後馬上就開始寫計畫、

發paper，半刻也停不下來。

    為了適應新環境，大概也為了證明自己一個人也能活得很好，新環境所有的

社交場合你都參加，也很快交到新朋友。華人圈留學圈的聚會，有些年輕女孩明

顯對你表露好感，你也不需要保持距離，因為你沒辦法愛上她們，甚至其餘同志

圈的他們。

    你必須承認你很想他。

    在所有工作和閒聊暫時銜接不上的空檔，焦慮與思念伴隨過去的七年時光，

一點點滲透到骨頭裡。不，或許是從骨頭裡重新滲出來才對，因為外界濃度太低，

所以隱藏的感情又擴散開來，為了平衡濃度。

    你開始抽煙，從前你為了健康、環保與文明，向來對這種東西不屑一顧，沒

想到一沾就成癮。每次猛力吸氣讓最後一點煙尾燒盡，你都覺得燒掉了自己的某

個部份，漸漸變成讓非吸煙者皺眉的骯髒灰塵。

    不只一個夜晚，你關掉蓮蓬頭的開關後，站在淋浴間裡發愣。突然想不起來

自己為什要放手，為什麼要讓他離去。你想不起來，為什麼你們得分開。爭吵的

記憶漸漸淡去後，你發現剩下的回憶全部都是美好的，是世界上唯一溫暖、乾淨

又柔軟的地方。

    你失去嗅覺與味覺，甚至失去性慾，那檔子事變成和吃維他命一樣，排入行

程，固定隔一週的星期五晚上坐在書桌前，看著國內外新聞把累積的雄性配子清

理出來。你算過，甚至不需要花到五分鐘。這讓你想不起來，你們爭吵最嚴重的

那段時間，你為什麼會無法自拔地出軌。

    你思念著他身上每一種氣味、每一根不守規矩亂長的體毛，閉上眼，你可以

回憶起每處你撫摸過的微小疤痕。你從來不知道，原來這種事情竟然被記得清清

楚楚。

    「那個……呃，就是你之前那個……呃，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吧？他找到工作

了，在中研院，黃老師那邊。」

    越洋的網路電話中，從前你們在台灣時的指導教授，小心翼翼地提起他的現

況。教授知道你們的關係，甚至知道你們在美國結過婚，那個人單獨回台灣求職

時，教授大概在驚訝之餘，也鬆了口氣。

    不過老實說，你不知道為什麼教授要跟你提起那個人。你們已經一點關係都

沒有了，說是說保持著朋友關係，彼此的MSN也沒刪掉，但不會再進行專業之

外的交談。

    也不會說你有多麼想他、多麼想念你們一起做實驗、寫報告，在世界各處一

同旅行的日子。

    「黃老師那邊最近在做XXXX，跟你現在做的有點關係。你們聯絡一下，

或許可以透過你，跟美國那邊合作……」

    噢，原來是這樣。因為你現在名校裡工作，所以連以前的指導教授也要開

始利用你的關係。

    「好啊，我跟我老闆說說看！這樣搞不好還可以撈到免費機票回台灣！」

    你這樣回答以前的指導教授時，笑得很開心。但掛電話後，你半句也沒跟現

在的指導教授提起。學術界有很多事情你已經清楚，清楚到希望自己不懂的地

步。你沒有那麼多時間花在上頭，還不如拿來睡覺，怎麼睡也睡不飽。

    有時半夜沒理由地醒來，藉著刺眼的床頭燈看清臥室時，你會聽到熟悉的聲

音問「怎麼了？」，腔調裡帶著被吵醒的睡意。

    理智告訴你，那人從未踏進過這間公寓，更遑論你的新臥室。但你總是有錯

覺，他在這裡那裡，或坐或站，有時睡在你身側，單人床旁邊無處可躺的位置。

你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正一點點瓦解剝落，你想起曾說自己90%由理智構成、

由理智驅動。因此無法想像失去理性與科學後的樣子。殘存的應該不是你。

    一根又一根點燃香菸，像在廟宇裡點燃線香，希望可以有效清除回憶殘留的

氣味。酒精可以殺菌，卻溶不掉四處瀰漫的那種黏稠感。

    原來精神病是非極性的，難溶於酒精。咦？還是極性才難溶於酒精？酒精有

極性也有非極性特性嘛？所以為什麼不溶？

    你注意到，周遭沒有一扇窗戶能夠打開。你住的公寓窗戶是半掀式，開口小

到只能讓貓通過；學校的實驗大樓用氣密玻璃採光，只有逃生窗通往外界，但會

觸動警鈴。三樓以上沒有開放式走廊，連立體停車場的向外空間都加裝柵欄。為

什麼呢？——每天從學校走到停車場、開車回家時，你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你開始在校園各處角落探險，往一棟比一棟高的建築頂層去。某天，在驚動

校警前，你發現有某處的屋頂天臺可以進入，有幾根從新到舊的煙蒂。於是那變

成你懶得走去吸煙亭時，會偷偷鑽去抽煙的私人空間。偶爾你會想，另一個在這

裡偷抽煙的是誰呢？你從未遇見那人。你從早上九點半工作到晚上十點半，任何

時間去頂樓都沒有別人。但煙蒂增加的速度太快，就算你開始每次都清除煙蒂，

它們依舊神秘地增加。

    天台圍牆還不到你胸口的高度，你常趴在上頭把煙灰向下彈。

    終於某天，你彈完煙灰後，依舊很有公德心地把煙頭按熄，塞進隨身攜帶的

煙蒂盒。你就像平時抽煙那樣，趴上圍牆，但刻意更往外推一點。

    翻出圍牆，其實沒有那麼容易，不過也沒到非得四肢並用、腳踩上牆頂才能

出去的地步。只要手多用點力、把上身探出去，滾個小半圈失去平衡後自然就會

往下掉，頭朝下。

    天台的高度是十二層，基督教系統的國家都不喜歡「十三」這數字。

    你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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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與〈感恩〉與〈再會〉好像可以連成一條線，
一切內容純屬虛構，與現實人物、事件及其餘作品沒有關聯。

感恩節開始感恩節結束，剛好整整一年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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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事情我不知道
可能因為我是第三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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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8.99.21.71
推 likangrace:( ￣ c￣)y▂ξ 吸煙有害身心哦...(不知該怎麼表達=_=)
※ 編輯: teenowaru       來自: 68.99.21.71          (11/27 14:26)
推 Karenlala:這不適合感恩節阿 (淚)
推 kcrux:剛重看前文，一年過了啊..當成同系列感覺很悲傷|||b
推 shinyisung:這個系列好...好真實，好痛...〒△〒
推 niomi:好痛....Q_Q
推 Fully:喔不.....這一切都是虛構的騙不倒我的...〒△〒
推 kiki41052:好難過...
推 hahafreedom:被掏空了啊... 〒△〒
推 vaisseau:從前兩篇看過來好感傷Q__Q
推 emma2:QAQ......那一定是惡夢~快醒來啊!!!
推 koroson:Q_Q 難過
推 rosacwj:如果是夢 就不會痛...Q口Q
→ teenowaru:謝謝大家的推文。還有…對不起讓大家感到難過了 M(_ _)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