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Birdwood:感動啊啊啊啊啊～真的太感人了，我看得好心酸 09/08 02:32
推 x77825:真是充滿詩意的殉情(?)阿 09/08 08:08
推 iesus:雖然心酸酸的～～但是好看！！ 09/08 10:46
推 kittencaty:恩 很棒的意境啊 09/09 01:12
汎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兩髦，實維我儀。
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汎彼柏舟，在彼河側，髧彼兩髦，實維我特。
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我，愛上了一個人。
他是一個男人。
一個撐篙渡河的舟子。
汎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兩髦，實維我儀。
他們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個薄霧瀰漫的清晨。
書生所住的村落，與外界隔著一條丈寬的大河。隔水相望，只能望見一片煙波浩
蕩，和彼岸的人形成的模糊的小點。因之，村裡的人要外出，不是繞路而行，就是得
仰賴著舟子撐篙渡河。
而，為書生傳道、授業、解惑的夫子，卻偏偏住在彼岸的鎮上，而且最恨門下弟
子遲刻晚來。因此，書生總是一早卯時就出門，半個時辰用來渡河，半個時辰用來趕
路，才能在巳時準點抵達夫子的住處。
水畔湄邊，常是霧雰霜露聚集漫生之處。尤其正值清晨時分，曙日方起，天色猶
暗，更顯出一片迷濛。
書生只是匆匆前行，管他有沒有起霧，路能看的清就行了。
忽然，他聽到聲音。在這片靜寂的清晨裡，除了自己急促的腳步聲之外的，另一
種聲音。
一聲又一聲，規律的，激起一音輕啵，而後消頓於無形。
那是船篙撐入水中的聲音。
書生停下了步子，望向河岸。河面上，湮水灕灕，卻依稀可看出一個模糊的形影
正在逐漸接近，原先渺淡的身形也漸至清晰──
那是一個年輕男子。一身遮風避雨的簑衣，卻反倒有一種超然世俗的灑脫。如潑
墨般的長髮束在身後，雖是遺落了前額幾綹不馴的髮絲，卻因水氣遇濕而貼順在臉旁
。身後的長髮，卻是因風輕揚，益顯出來人清冷淡漠的俊容。
很快地，船靠了岸。而他就站在船上，望著書生。
書生也回望著他，像是被蠱惑似的。而後，上了船。
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
書生不認識他，嚴格來說，是根本對他一無所知，只知道他出現在河邊，為人們
撐篙渡河。原先負責的那位白髮老翁已不知去向，沒有人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也沒
有人知道他和那位老翁之間有什麼關係，只是享受著他撐篙渡河的便利。對他的一切
、來歷、身世，毫不過問。
每天清晨，當書生來到河邊時，他已立在船上，候在那兒了。而後，書生上了船
，他撐篙帶著他們划過河面，直至彼岸。期中，不曾交談過隻字片語。
但書生，卻愛上了他。
也許，算是一種迷戀吧，一種很深很深的迷戀。書生迷戀他英挺高大的身形；迷
戀他沉然淡漠的俊容；迷戀他不羈瀟灑的傲然；迷戀他俐落簡潔的舉止；迷戀著他的
一切一切。他的神秘未知，像一汪闇深的漩澤，而書生，早已泥足深陷，不可自拔的
沉淪、耽溺下去……
但書生從未開口和他交談。
因為，書生害怕，害怕自己竟莫名其妙的愛上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害怕身為男
人的自己對另一個男人有著不該有的感情，他害怕這一切。
所以，不要開口、不要交談、不要接觸，就維持這樣的情況吧。這樣，對彼此都
好。
就這樣，書生是乘舟者，他是渡舟者。他們之間就只有這樣的關係，再無其他。
書生急匆匆地往河邊而去。
一早，書生的母親舊疾又復發了，躺在床上不住咳喘。書生連忙到後山採來藥草
，煎煮後服侍母親喝下，病況才稍有好轉。
這一折騰，可花了不少時間。書生急忙趕到河邊。自己今日怕是晚了刻間有餘，
如若能馬上搭上船渡河的話，扣去那所需的半個時辰，他只要全力奔趕過去，應當是
勉強可以趕上夫子的授業。但若是沒來得及搭上船的話，就勢必得等他將船划回岸邊
才能搭乘。這一來一往，怕是耗去了一個時辰左右了，屆時無論再怎麼趕，都不可能
會即時到達的。一想到夫子那張氣的鐵青的面容，書生想都不敢想。
心，急促的跳動，因著書生的疾奔動作而使得心搏的速度加快，但卻同時狂擂著
不安的節奏──
他……還在河邊嗎？他還有可能……會待在那兒嗎？就像之前一樣……
當書生上氣不接下氣的趕至河邊時，書生看見了他。
他就在那裡。
就像之前每一個他們見面的清晨一般，他就立在船上，泊在岸邊，看著書生。
四目相對。
書生望著他，想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心底暗許的初衷
；一方面，是因為自己一路疾奔而來，抵達河岸時早已是氣喘吁吁，就算是想開口說
話，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他望著書生，半晌，開口：
「你來晚了。」
低沉冷然的聲音，一如他給人的感覺，但卻又似乎多了些許的欣然。
書生怔了下，愣愣的看著他。
好半晌，書生才點頭輕應。
「嗯。」
而後，書生上了船。
那是他們第一次開口交談。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句話，對書生來說，卻比任何名言
錦句都來的有意義。
那一天，書生還是沒來得及趕上夫子的授業。
雖然面對著夫子因自己的遲來而氣到發青的臉色，書生的心中，卻是歡欣莫名的
。
夫子的授業結束了。
書生已成了一名精通百家經史典籍的博學鴻儒，若是應試，必定功名有成。而這
正是夫子和書生的母親對他的期望：求取功名，光耀門楣。
但書生不想。
書生放心不下他的母親。書生幼年喪父，家境貧苦，僅餘孤兒寡母兩人相依為命
，全賴母親含辛茹苦將他扶養長大。結果，積勞成疾。要書生放下他的母親，遠赴京
城應試，這是書生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的。父母在，不遠遊，不是嗎？
而且……
如若，自己進京趕考的話，就見不到他了。
書生不想離開他，不想見不到他。
但，最後，書生還是背上了行囊來到河邊，準備渡河赴往京城應試。
即令書生再怎麼不願意離開家鄉，還是違逆不了母親的心願──
求取功名，光耀門楣。
想著，船已抵達了對岸。書生下了船，還沒站好，卻聽見身後的他一聲低語：
「希望你能功名有成。」
書生愣了下，隨即回過身，他卻已撐篙而去。
望著他漸去漸遠的身形，書生輕輕的點頭。
他會的。
科舉放榜了。
書生不僅榜上有名，而且名列前矛。一時間，他從偏遠鄉村的書生搖身一變而為
京城當紅的中第之人，功名利祿集於一身。
而後，衣錦返鄉。
在河邊，書生又看見了他。
他是來接載書生到對岸──也就是書生所居的村落那邊的。
書生捨棄了泊在一旁，被派來接駁自己的，那艘裝潢華麗的錦船，而是登上了他
那一葉扁舟，就像從前一般，只搭他的船。
書生很想他，很想、很想他。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那麼，他們究竟有多久沒見了？
書生不自覺的望著他，而他也回望著書生。半晌，唇邊揚起了一抹笑，很淡、很
淡的笑：
「恭喜你。」
書生愣愣的看著他，半晌，也笑了。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書生功名有成之後，一時間，許多家裡有女兒的人家紛紛上門，主動表示要將女
兒嫁給書生。絡繹不絕，人聲鼎沸，書生原本和母親所住的破舊茅屋，一時間門庭若
市，比市集還熱鬧。
最後，書生的母親決定要書生迎娶對岸一位員外的千金為妻。
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娘，您知道嗎？
我不想娶妻，我根本就不想娶對岸那位員外的女兒為妻，我不愛她呀！
我不想娶一個我不愛的女人為妻，和她相守一輩子；我只想和我所愛的人在一起
，共守白頭……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我愛上了那個人，那個撐篙渡河的舟子。
他是一個男人。
娘，我不想忤逆您，但我也不想違背我自己的真心……我，該怎麼辦？
娘，您知道嗎？
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成親之日已到。
書生一身喜衣，來到了河邊。一身紅若血焰般的，刺目的紅。
女方的大批出嫁人馬全在對岸候著，包括書生那只聞其名，素未謀面的妻子。而
書生則必須搭船到對岸去，將新嫁娘迎過河來，那即將與他結髮的，他的妻。
書生上了船，他撐篙渡河。
船上，只有他們兩人。
船行到河中，書生忽然道：
「我要成親了。」
正在動作的手停了一下，但垂首的書生並未看見。
書生抬起頭來，望著他：
「你……不恭喜我嗎？」
一直側對著書生的他怔了下，而後，轉過身來，望著書生。那雙眼，漆沉如深不
見底的黑潭，卻又燃著比火還猛烈的熾熱，燒灼著書生的一切。
「你希望我恭喜你嗎？」
書生搖首，望著他，半晌，再度垂下了頭。
船繼續前行。
到了距對岸數丈之遙之處，雖是有段距離，但對岸上的一切，卻已歷歷可數。
書生忽然起身，沒有任何遲疑的，縱身躍入河中。
他一愣，而後，放下了手中的船篙。
他也縱身入河。
沒有人知道他們兩人是死是活。
沒有人找到他們的屍體。
但也沒有人見過他們。
--
汎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兩髦，實維我儀。
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汎彼柏舟，在彼河側，髧彼兩髦，實維我特。
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13.185.95
※ 編輯: GEKKAKAJIN 來自: 59.113.185.95 (09/08 01:43)
※ 編輯: GEKKAKAJIN 來自: 59.113.185.95 (09/08 0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