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夢魂香:葉生

[Gher (杜月)]

　　巷子裡紙錢紛飛，未燒完的紙灰，帶著餘燼星火紅地讓人不敢靠近，漫天哭喊著兒呀

！兒呀！的嗓音響遍巷弄，摧心毀肺似的疼，讓人不由得欷噓感嘆。


　　陳鴻之踏進這巷裡，眼看棺木遠遠離了，也嘆了口氣，敲敲徐謹家門。


　　徐謹將他迎了進來，拍拍沾上他肩頭的紙灰，說道：「進來歇息會，看你滿身的紙灰

煙味。」


　　陳鴻之自己找個地方坐了，看著徐謹泡茶捻香，說道：「也是可憐的，幾番應試不中

，居然想不開得自盡了。」


　　徐謹說道：「這八股禮教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自己想不透，旁人又怎麼幫得上忙
。」


　　陳鴻之又嘆了一口氣，徐謹說道：「讓我說個應試鄉生的故事給你聽可好？」


　　陳鴻之連連點頭，室內的馨香緩緩飄起，蓋去那哀傷悲痛的紙錢灰味，徐謹在這煙霧

裊裊中，低緩地說了起來．．．．．


　　「恭喜李公子！高中鄉試第二名！」


　　「恭喜王公子！高中鄉試第一名！果然是文采風華絕代，滿腹詩書學問的大才子！」


　　城裡皇榜前，人頭到處竄動，葉霜看著賀喜的人們，再看了皇榜幾次，怎麼也不相信

自己居然是名落孫山的命，那些公子哥們，明明是寫著狗屁不通的文章，居然就這樣好運

得上了榜呢？還是高中鄉試的第一二名。


　　自己幾載苦讀，得到村中眾人稱讚的文章，原本以為就算不是高中，也不至於落榜的

，怎麼會這麼不入主試官的法眼？得了個落榜的結果。


　　他手上拿著自己今早才剛寫好的文章，失神喪志，神情恍惚，宛若斷線木偶似地呆愣

站在街上。


　　風一吹，那手上文章就讓風給吹跑了，恰巧落在淮陽丁知縣的眼前，他彎腰一撿，好

奇讀了起來，覺得這文章才思敏捷，字字珠璣，頓時稱讚不已，看了文末署名，便是派人

去找這個書生。


　　那下人找了幾日，總算找到葉霜，但葉霜此時卻是貧病交加，住在最破落的客棧裡，

茶飯不思，日夜咳血。


　　下人著急地回報，丁知縣立刻尋了個時刻來見葉霜，見他此番模樣，心生憐惜，說道

：「雖是初見，但心生仰慕已久，希望葉公子能讓我略盡點心意。」


　　派人找上大夫，好好醫治起葉霜，過了月餘，丁知縣接獲調令，調職濟南，卻是放心

不下葉霜，再次差人前往探看，問他是否能一起同行濟南。


　　那下人前去探看，葉霜卻是咳血咳得更兇，悲戚說道：「多謝大人的知遇之恩，但我

這病破身子，恐怕是會耽誤大人，請大人先行啟程吧！」


　　丁知縣得到回報後，於心不忍，便打算再多等一夜，自己再去勸他同行，到了早上，

卻見葉霜等在門前，說道：「因為我這破敗身子，讓大人好等，真是萬分抱歉，幸好現在

終於可以追隨大人你了。」


　　此時葉霜身穿藍衫，身形細瘦，俊雅面容更帶一點病後的脆弱，惹人生憐，看得丁知

縣心頭砰砰急跳，不禁在心裡暗罵自己不應該。


　　兩人一路且行且走，談詩論文，舒發時事所見，丁知縣對葉霜的學識更為讚賞，也為

其時運不濟，無法中舉而感嘆，對他說道：「家中尚有一子，名喚在昌，自幼喪母，無人

教養，希望公子能代我管教，教授詩文學問。」


　　葉霜感激之餘，滿口應承了下來，就這樣住在丁知縣家中，教養幼子，自己讀書準備

科舉。


　　丁知縣見葉霜教著孩子讀書，溫潤嗓音在書軒朗朗迴蕩，不禁暗自喜歡，自己孩子又

黏著那人，總在兩人說話之時，討著要先生作陪讀書，那微帶歉意的眉眼，溫柔地像是讓

孩子撒嬌的母親，心想這般相處，倒真是像了一家人，心裡那點綺想，更加勃勃地冒了出

來。


　　再過三年，又是科舉的日子，葉霜信心滿滿地又去應考，卻又一樣是個落榜的下場。


　　丁知縣見他抑鬱不歡，便是拿了酒跟他共飲，開解說道：「葉先生的文采，我是知道

的，今年不中，來日再考也是成的，何必憂愁寡歡呢？」


　　葉霜喝個半醉，涕泣說道：「我十年寒窗苦讀，自認學問滿腹，卻是次次名落孫山，

實在是愧對大人你的知遇之情，家人栽培養育之恩．．．」


　　丁知縣拍著他的肩頭安慰，碰著那柔軟黑髮，吸聞葉霜帶著酒香的氣息，竟是有些心

猿意馬了起來。


　　葉霜又再說道：「如今流落異鄉，只能為大人教養幼子，何時才有光耀門楣的希望呢

？」


　　丁知縣拉上葉霜的手，低聲說道：「我對你並非只有知遇之情，還有愛慕之意．．．
」


　　葉霜張大水眸看他，似乎是驚訝不已，丁知縣又再說道：「我知你是男子，不敢唐突

行事，但這三年來，我父子倆跟你一起生活，實在是視你如家人，萬分捨不得你離去，若

你願意，我必當你為妻的。」


　　葉霜沉默不語，丁知縣倒有些慌了，說道：「當然不是像外面那些臠童小倌，就是夜

裡當個夫妻而已，白日你還是昌兒的西席先生，斷不會讓你難做人的。」


　　葉霜看他一眼，原來這三年的看顧愛護都帶了這一點意思，是自己太傻太遲鈍了。


　　丁知縣低頭說道：「若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強逼的，你還是我丁家西席，只是這片藏

了三年的心意，總是要跟你說的。」


　　他在丁家三年，怎會不知這知縣人品，自是愛得過了，才會不顧羞恥地說了出來，這

世上龍陽之好也不少，但難得有如此真心情意的，自己也尚未娶妻，這人又如此疼惜，昌

兒更對他孺慕深深，這般日子著實捨不得放棄，半醉半清醒地點頭答應了。


　　兩人便是同床共枕，成了一夜好事。


　　丁在昌生性聰慧，任何文章只要讀過兩三遍就能熟記於心，在葉霜的幫助下，十七歲

時就考取了秀才。


　　葉霜把自己生平所寫的文章，都詳細教授了丁家公子，省考時的七道試題，全都命中

，結果得其亞魁，歡報家書回鄉。


　　丁知縣收到回報，不禁感慨說道：「你只發揮了一點才學，就讓昌兒成名，但你自身

有滿腹學問卻不能考取，這真是無可奈何之事。」


　　「這是命中注定的，我借昌兒的福氣為文章揚眉吐氣，讓人知道我半輩子淪落，並非

是才學不如人，而是時運不濟，這也就知足了。再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又何必非要自

己中舉，才算是走運呢？」葉霜說完，含笑看了丁知縣一眼。


　　丁知縣知他意思，回握了他的手，臉上也有了笑意，可心裡還有一絲犯疼，捨不得這

般人材就此埋沒，日後更加鼓勵他讀書應試，並囑咐兒子在京城替葉霜捐錢買個監生。


　　一年之後，葉霜參加京中鄉試，竟是考中舉人。此時，丁在昌要到南方督辦水利，對

葉霜說道：「我這次辦事離先生老家不遠，先生已贏得功名，應該衣錦還鄉才是，父親必

定也為先生感到高興的。」


　　葉霜滿心歡喜，與丁在昌一起啟程南行，到了淮陽境界，丁在昌命僕人備馬送葉霜回

家。


　　葉霜看見自家門前冷落蕭條，也不知家中父兄過得如何，慢慢走到庭院之中，正巧看

見大嫂拿著簸箕出來打掃，她嚇得丟掉用具就跑。


　　葉霜說道：「大嫂，我現在富貴了，幾年沒見面，怎麼就不認得我了？」


　　大嫂站在遠處，驚恐說道：「你已經死了很久，還說什麼富貴呢？家裡還供著你牌位

，切莫作祟嚇人！」


　　葉霜聽了這話，心中哀傷不信，難道那幾年在丁家的日子皆是虛假嗎？他走進屋裡一

看，只見牌位供在桌上，真真實實寫著自己名字。


　　他驚叫一聲，撲倒在地，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所有衣冠如蟬蛻一般的褪落在地上。


　　這時，葉霜兄長從外頭回家，看見那輛馬車正是驚疑，妻子就撲進他懷裡，萬分驚恐

地說了事情前後，他又仔細詢問過隨從，才知道所有原委。


　　隨從回去報告丁在昌，他聽完隨之落淚，沒有想到長年教授自己的先生竟是如此訣別

，修書回家，趕到葉家哭喪，出錢操辦喪事，按造舉人的級別來安葬葉霜。


　　而遠在濟南的丁知縣，收到家書細讀，心頭一驚，竟是折斷手中筆管，心中萬般滋味

，不能言語。


　　陳鴻之嘆道：「生前的執念，死後竟不能忘，這人一生所求，未免太過。」


　　徐謹說道：「這是摘自清代聊齋誌異一書，篇名葉生，鴻之你可聽得愉快？」


　　「什麼？這是書中故事？你這是欺我少讀書嗎？」陳鴻之氣憤說道。


　　徐謹笑道：「次次都為你說軼聞，哪來那麼多故事可說？偶爾也只好調上個書袋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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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蒲先生,我腐了...誰叫譯文中出現那麼多次日夜相伴... XD

  日夜都在讀書,真的不符合一般人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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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124.8.10.172
推 cccfish:真有這一篇?我要去找來看XD
 真的有,而且我更動的情節很少
推 volvic257:好久不見這系列了~推推推~~~
 謝謝
推 apeiwolf:這兩個何時修成正果阿XD
 大概遙遙無期吧  XD
推 gogodebby:推推推 好久不見這兩人了!!還是一樣好看 這兩人加把勁吧
 謝謝
※ 編輯: Gher            來自: 124.8.17.21          (02/26 22:01)
推 Kredller:推~超喜歡這系列的啊!!
推 kagura1104:故事好看~~可是這兩人怎麼還是零進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