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Gher (杜月)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我們是暴民
時間Thu May 8 23:28:24 2014
當反核的號角響起,林義雄先生宣佈進行絕食的開始,我剛因學運結束而回歸正常的
生活,又開始有了波動。
我,江政禹,清大中文系大四學生,最好的朋友陳威是個狂熱的社運份子,而且更糟
的是,我們最近變成了一對同性戀人。
我穿著牛仔褲與黑T恤打算出門,老媽站在門口,嘆氣說道:「你又要跟阿威去台北
喔?」
我點頭當做回答,繼續穿著襪子跟運動鞋。
「不會又要去參加什麼抗議吧?台北一堆囝仔在街頭亂,你不要學人家,新聞說那是
暴民,會被警察抓去關的。」
我沉默地看老媽一眼,有些不以為然,但也不想多作解釋,直接出門跟陳威會合。
※
四月二十七號,我們跟著人潮,走過台北的街頭,平日的車水馬龍化為現在的洶湧人
流,總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直到忠孝西路,為了演練核災,我們就地躺下。
或坐或躺的人們佔滿了忠孝西路,陳威躺在我身邊,拉著我的手,像一對殉情的戀人
,在大庭廣眾下牽手,我覺得有點害羞慌張,臉忍不住地紅了起來,想甩開他的手,卻又
捨不得放手。
人們聚集了一個下午,但眾多的民意並沒有捍動政府半分,核四的問題依然僵持,人
民發出更強烈的怒吼,宣誓將要佔領忠孝西路直到驅離為止。
我們坐在馬路上,聽著反核的演講,疲倦的時候,依靠著彼此的肩膀休息,看著台北
的夜空,等待著局勢的轉變。
夜越來越深,但這個城市卻不曾寂靜,群情激憤,空氣中的火藥味越發濃烈,而在凌
晨警方開始進行驅離的行動。
天橋上的媒體記者首先被趕走,手無寸鐵的人成為夜色中的茫然羊群,被推擠、被追
趕,四處流竄在台北的街頭。
一具具不願意離開的軀體,被強硬地抬走,強勁的水柱沖擊著抗議的民眾,我跟陳威
手拉著手,蹲低伏身,與其他人擠成一團,水柱不停地噴,打得身體接近冰冷而麻木,只
有被陳威拉著的手,還留有一點溫度。
直到清晨,所有人都被迫離開了忠孝西路。
我跟陳威渾身濕淋淋地離開台北,沉默著騎上機車,回到新竹陳威租的小屋。
一進屋,陳威就趕著我去洗澡,熱水溫暖了被水柱冷透的身體,麻木感褪去,酸疼從
背部湧了出來,我草草洗完出去,換陳威進來洗澡。
他的房間還是一樣亂,但是床整理地很乾淨,上面放了一隻玩具熊,那是我們去夜市
玩射飛鏢贏回來的。
那隻熊很普通,不是陳為廷的萌樣拉拉熊,也不是可愛的黑白圓仔,就是隻普通的大
黑熊,但是陳威在它頭上綁了白布條,寫著林伯是台灣人!
我躺在大熊的身邊,拉著那布條,想著剛剛警察的粗暴對待,忍不住地想哭,什麼才
是對台灣好的?為什麼願意站出來的人,要被指責為暴民?
眼淚止不住地流下,恐懼與憤怒從心裡迸裂開來,從小認為的自由民主法治,在這一
刻被摧毀,那些人不是人民的保母,而是國家機器的劊子手。
陳威從浴室裡出來,看見我哭,嚇了一大跳,坐到我的身邊,問說:「又怎麼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陳威拿了衛生紙幫我擦眼淚,說:「怎麼這麼愛哭?還跟
小時候一樣喔?」
我擤著鼻子,低聲問說:「為什麼?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人民?」
陳威又抽了張衛生紙給我,說:「早知道就不帶你來了。」
我不高興地瞪他一眼,陳威嘆氣說:「是我不對,不應該帶你參加社會運動,還好沒
有受傷。」
「幹!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討厭他那一副失落又後悔的模樣,丟掉衛生紙,不滿地大吼,陳威很認真地看著我
,伸手來摸我的臉,說:「因為我會想,幹嘛跟你說這些,不管這些社會議題,你一樣可
以生活地很好。」
我傻傻地看著他,他說得沒有錯,沒有參與這些活動,我還是過著自由的大學生活,
雖然有一點茫然,卻不會有現在的痛苦。
「但是又會想,這樣真地好嗎?這樣麻木地生活著,生活中只剩那一點小確幸,其他
是無聊跟抱怨,你真地喜歡這樣嗎?」
我很直覺地搖了搖頭,雖然大家同學都是這樣生活著,但那種無力感,卻是無時無刻
地啃蝕著自己的心。
陳威笑了,繼續說著:「我覺得很可笑,大家聽著五月天的歌,肯定夢想,卻不曾去
追求夢想,甚至不曾為自己作夢,這裡明明還有很多事值得我們關心,為什麼大家視而不
見呢?」
我握住陳威的手,回想著周遭的人們,這麼多的議題,卻很少聽到朋友們討論,關心
與願意討論的人,反而被貼上偏激與怪咖的標籤,想到陳威在別人眼裡的憤青形象,有一
種心疼與心酸,這幾年,他都是一個人踽踽獨行。
「你大概被警察嚇到了,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警察就是服從上面命令,國家總
要抹黑我們是暴民。」
陳威躺到我的身邊,毫不在乎地說道,我們靠得很近,相同的肥皂味,讓我覺得很親
密,忍不住再靠近他一點。
「比起那些只要安定,麻木生活的順民,我還情願當暴民,至少我有感覺思考,不會
因為路被擋就氣地半死。」
陳威的口氣好酸,我不禁笑了,陳威轉過頭來,忽然摟住我的肩膀親過來,唇舌相交
,突如其來的激情,令人暈眩,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停下來,有點喘地說:「小禹,我
會保護你‧‧‧‧」
我抱住他,想起小時候,自己因為長得瘦小,總是被人欺負,那時候陳威會站在我面
前,保護我,同樣的感動與安心支持著我站在他的身旁。
「別怕‧‧‧‧」
聽著陳威溫柔的聲音,我依靠著他沉沉睡去,就像小時候一樣,而那些恐懼與憤怒,
也如同惡夢一樣散去。
※
五月一號,我又跟著他上台北遊行,當天的活動很順利地結束,雖然有些衝突,但我
們並沒有參與。
時間剛好接近晚飯,我們打算吃完再回新竹,沒想到陳威又要拉著我到松山菸廠附近
,參加一個護樹行動。
我暗自咬牙,他的手機裡一定有個什麼社運APP,每天顯示出全台抗議事件,不然怎
麼會有這麼多行程可以跑。
看著我不太高興的表情,陳威只是笑了笑,說:「沒辦法,最近馬政府出了太多副本
可打。」
幹!去你的副本啦!
我看著手機裡的神魔之塔,都不知道多久沒打過副本了好不好?
但我還是跟他去了松山菸廠,聽他說著遠雄違法砍樹蓋巨蛋,叭啦叭啦又是官商勾結
的那一套。
在台北的濛濛細雨中,我們已經看不到幾棵樹,義工說著四月二十三號凌晨的災難,
不過幾天,整排忠孝東路的楓香就已經被拔走,剩下兩三幾棵,而復興南路的印度紫檀也
被偷砍了不少。
我離開還在跟義工聊天的陳威,在復興南路上走著,一個個巨大的水泥坑,像是老樹
簡陋潦草的墓碑,走向人行道上僅存的印度紫檀,向上望,樹冠已經被修剪得亂七八糟,
抱著樹幹,閉上眼睛,有一種溫暖又潮濕的鹹味充斥鼻間。
我想起小時候,有一次在公園玩捉迷藏,我就躲在大樹的底下,微風透過樹葉唱歌,
春天的太陽和煦,我趴在樹根上,感覺這裡舒服地像是祖父的懷抱,捨不得離開,直到陳
威找到我,帶我回家。
爺爺‧‧‧‧‧‧‧
或許是這份記憶的影響,我總愛在心裡喚大樹為爺爺,睜開眼看看這棵樹,樹圍超過
三十公分,地板上的樹根巨大綿延,旁邊長滿綠草小花,要有多久的時間,才能有這樣的
一棵樹?
想起財團的惡意砍伐,心裡滿是不捨,緊緊地抱著樹,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陳威走到我身邊,我問他說:「這裡一定要變成車道,把樹都砍掉嗎?」
陳威沉重地點頭,我看看周遭的護樹義工,人數並不多,又問:「就算有他們抗議沒
有用嗎?」
「不會沒有用,就算失去了這裡,我們發出的聲音,終究會被聽見,其他的樹,會因
此而得救。」
我抬頭看看大樹,在灰濛濛的天空中,仍然驕傲地伸展著枝葉,不曾退縮。
「走吧!我們先去吃飯。」
陳威擦擦我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的溼滑,語氣裡是不用明說的溫柔與關懷。
我放開了大樹,說:「嗯,我們等會再來。」
在這個混亂的世界裡,只要我們願意努力,那微不足道的聲音總會被聽見,希望的種
子,有一天一定會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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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是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絕對巧合!
前篇請看 "美好的價值"
松菸護樹的人,一直都不多,有空請大家去走走路過連署吧!
尤其是台北人,那畢竟是我們的樹,應該好好愛護~
順便宣傳新家 月香閣:
http://flaus.blog128.fc2.com/ 歡迎大家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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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karenwolf:推 不會沒有用 要讓新芽慢慢竄高 05/08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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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大家努力吧!
推 misusi:淚推 副本打不完阿QAQ 05/09 03:18
推 apeiwolf:積了好幾年的副本一次爆發,人民超級忙阿! 05/09 0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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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jeanne3624:淚推,真的是高難度副本...QAQ 05/09 20:21
推 birdbird5566:QAQQQ副本打不完 05/09 20:52
深深覺得副本難度好高,遠雄一天到晚搞偷襲,接下來抹黑栽贓....
推 Kayat:推 05/09 20:54
推 aclisd:推QAQ 05/09 22:52
推 shirogawa:推Q-Q 05/09 23:12
謝謝大家~
※ 編輯: Gher (115.43.79.71), 05/10/2014 00:3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