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樣切章節才好，索性不管了直接發
這次有9000字左右，希望不會不好閱讀～
第4節 喜歡的東西討厭的東西
如果說到討厭的東西， Jim可以列出一串長的可怕且持續增加中的清單，但無論怎麼衍申
，那串名單的第一名毫無異議一定是：無聊。
他不喜歡一成不變，就像不喜歡火車總是沿著鐵軌走一般，那讓他難以忍受，雖然喜歡的
東西也不少，但要說到最喜歡東西……那就有些糾結，甚至可以說是又愛又恨。
Jim喜歡草莓蛋糕，卻很少吃。
原因不在於價格，而是每次吃草莓蛋糕時，他都面臨人生中最困難的抉擇：
「要先吃蛋糕……還是先吃草莓呢？」
對於一個10歲小孩來說這樣略顯可愛的煩惱似乎也挺符合年紀。
就像大多數小孩，比起蛋糕他更喜歡草莓，就草莓蛋糕這個難題來說，如果先吃掉他喜歡
的草莓，那他就要空對著一快沒有草莓的草莓蛋糕發愁，並不是說他不喜歡蛋糕本身，而
是愛好本身具有相對性，如果先將最美味的部份吃掉了，之後剩下的部份也就索然無味。
如果先將草莓挑在一旁，吃掉蛋糕最後再來享受期待已久的草莓，又覺得為了最後一瞬間
的滿足要忍耐著先吃掉蛋糕本身，這簡直是一種煎熬。
「你為什麼不只買草莓？」
當Jim向Seb提出他人生中的大煩惱時，Seb只是困惑的反問。
「草莓蛋糕跟草莓是全然不同的東西，不能混為一談。」Jim氣鼓鼓說著。
「但是你只想吃草莓不是嗎？」
「當然不是！」Jim像是受到莫大的侮辱。
「好吧，你不是。」Seb懶得理會Jim的無理取鬧。
「草莓跟蛋糕是不可分割的整體，我怎麼能自私地只吃了喜歡的部份然後將不喜歡的部份
扔掉呢？更何況……你難道不認為煩惱著要先吃哪個部份才是草莓蛋糕真正的精髓嗎？」
Jim有模有樣地學著電視上那些專家說起大道理。
Seb無言了好一會才回話。
「真奇怪，我不覺得。」
「哇喔，你的人生一定很無聊。」Jim的語氣令人惱火。
「關於草莓蛋糕？」Seb完全無法理解這位新朋友的腦迴路是怎樣構成的。
「不，」Jim得意的搖搖手指，「關於煩惱，沒有抉擇的人生你難道不覺得毫無意義嗎？
」
Seb不認為草莓蛋糕跟人生意義有半點關係，他覺得Jim只是過得太無聊在尋他開心。
「所以你果然是個受虐狂，還是自找麻煩的受虐狂？」
「你難道不知道用這個詞彙形容你最好的朋友不太妥當？」
Jim驟然拔尖的嗓子聽起來有些滑稽，但Seb明智的選擇迴避掉探討Jim和他的友誼是否足
夠深刻這點，對於Jim胡攪蠻纏的本事Seb還是有點顧忌，他毫不猶豫轉移了話題。
「所以你是怎麼解決你關於草莓蛋糕的……」他想了想，換了個詞彙，「充滿人生意義的
煩惱？」
Jim滿腹關於友誼對一個人的童年有多大影響的長篇大論就這樣硬生生扼殺喉嚨裡，略不
滿地咂嘴，但很快被轉移注意……能夠長時間令他感興趣的東西本就不多，更別說是這些
無關緊要、連糾紛都稱不上的小口角，於是他對Seb友好地笑了笑。
「幫我抽一張吧。」Jim從口袋拿出兩張摺疊起來的紙條展示在Seb眼前，得意洋洋像做出
什麼創舉似的。
當Jim終於將那個富含人生哲理的可憐草莓含在嘴裡後，半是滿足半是苦惱的看著剩下的
蛋糕部份。
Seb再也受不了Jim繼續將話題環繞在尋找草莓蛋糕與人生意義的關係，見Jim似乎沒有吃
的意思，便將剩下的蛋糕部份拿走……反正他也差不多餓了。
不多時，Seb朝Jim撇撇嘴。
「……看起來你以前買蛋糕的地方用料不怎麼紮實。」他掀開蛋糕夾層，將藏在裡面的草
莓切片展示給Jim看。
Jim瞪大眼氣呼呼的樣子充分娛樂到Seb。
＃
對Seb來說，喜歡的東西跟討厭的東西就簡單多了。
喜歡的東西不少，但要說到特別喜歡什麼，還真是舉不出來；討厭的東西倒是很清楚明確
，Seb討厭破壞規矩以及不可預測的事物。當然這種想法不是一個11歲小孩自發產生，事
實上這多數是由於他的父親Moran先生的教導。
Moran先生是個老派且一絲不苟的男人，不僅體現在他燙得平整的西裝、以及眉間深深的
皺紋上，更多在於對於孩子的教育方式，Moran先生並不信奉時下流行的愛的教育……理
所當然認為自己的孩子也應該要延續著家族一慣的傳統與尊嚴，培養出高潔的品行與人格
。
這種方式或許不能說是錯誤，但在已非舊時代的現在看來確實太過嚴苛，事實上在Moran
太太還在世時，Moran先生的教育方針尚未走到極端，或許是Moran太太過世的影響，
Moran先生最初有些拿捏不住分寸，而引起過一些關注……幸好最後都證明是誤會一場。
Moran先生不是一個會溺愛孩子的人，但Seb從不懷疑父親對他的愛，當其他孩子仗著父母
的寵愛闖禍時，別的父母或許會明面上像其他人賠罪，心中卻認為是其他人的錯或者自己
的孩子只是交到壞朋友……這一點在Moran先生身上是行不通的，Moran先生心中有一把道
德量尺，當Seb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時，Moran先生絕對不會心軟於應有的懲罰，這自然而
然也令Seb比起其他孩子來的早熟許多。
認識Jim並且少少翹了幾次課可以說是Seb近年作過略出格的事情之一，至今Seb依然搞不
懂自己怎麼就這樣和Jim除去上課時間以外幾乎整天泡在一起。
最初是Seb無意間替Jim解了危……雖然這點Jim一定不會承認……接著是在圖書館巧遇，
雖然彼此對閱讀的偏好天差地遠，Jim喜歡像是童話故事、戲劇或是音樂類的書，而Seb在
書籍的選擇更看重知識的吸收，即使如此，兩人聊起天來絲毫沒有接不上話的感覺……或
許這應該歸功於Jim的聰明。
是的，Seb得說，Jim是他這輩子見過最聰明的小孩，他不明白怎麼有人能夠一邊翻著不感
興趣的書，一邊喊著：「無聊」同時在極短時間將內容讀的比他熟悉，然後抱怨：「你怎
麼能夠忍受將這些垃圾塞到腦子裡！？」……即使是在Jim第一次接觸那本書為前提下。
這對Seb來說多少有點打擊自尊，但又不得不承認，Jim的卓越令他有些著迷。
Seb討厭失控，而Jim可以說是會走路的失控，最糟的是Seb一點也不討厭Jim，反倒覺得他
很有意思，這令他感到不妙，卻又忍不住放任自己跟Jim往來。
Jim是個滿肚子餿主意的壞小子，這點不用認識他多久就能夠充分體認到，除去初識時挑
釁校內不良少年，並且以自身作餌，只求讓對方受罰。還有一些比較無傷大雅的……像是
將別人櫃子裡的情書和另一個櫃子裡的交換，並且自豪地說：「偉大的愛情都是充滿波折
的，我這是在幫助他們呢！想想羅密歐與茱麗葉！」
Seb不知該說這屬於偷竊行為，還是提醒他──羅密歐與茱麗葉，眾所周知是個男女主角
殉情的愛情大悲劇，但最後他什麼也沒說，因為他很清楚，儘管Jim可以說出九十九種冠
冕堂皇且合情合理的理由，但他這麼作多半只是為了他忘了說出口的最後一種：因為他覺
得這很有趣！
Jim做出的許多事情都不是為了自身利益，當然也不是為了他人利益，純粹只是喜歡將事
情弄的一團亂，然後讓其他人為此忙得團團轉……Jim打從心底認為這是在服務大眾，讓
世界變得更有意思。
Seb試著說服Jim別這麼作，他想起Moran先生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Jim，你知道人跟動物的區別嗎？」一個昏昏欲睡的午後，Seb對著一臉無聊的Jim這麼
說。
「人跟動物？」Jim抬起頭，看起來似乎有點興趣地轉了轉那對淺色眼珠後回答，「讓我
想想……人用兩隻腳走路，動物用四隻腳走路？」
「兩隻腳走路的還有鴕鳥呢。」Seb提醒。
「那……動物有毛皮，人沒有。」Jim有些猶豫。
「還有一種貓叫做無毛貓呢。」Seb承認自己存心找碴。
「喔……對，是有那種品種，再讓我想想……。」平時幾乎無所不知的Jim皺眉思索的模
樣顯得格外可愛。
「人跟動物最大的區別在……。」
「慢、慢著，我要自己想！你別說！」Jim慌慌張張阻止Seb公佈答案。
在Seb無奈的眼神下，陸續又猜了十多分鐘，直到兩人因為說話音量被圖書管理員轟出門
，只好躲在樹蔭底下，他才放棄。
「好吧，我投降，你說吧。」Jim嘟嘴賭氣的樣子挺符合他的實際年齡。
被冷落好一陣子的Seb這才清了清嗓子，開口。
「人跟動物的區別在於……人懂得自律，動物則否。」
Jim狐疑看了他一會，「……就這樣？」
「就這樣。」Seb點點頭，開始懷疑對Jim說教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幸而Jim若有所思的神情，讓Seb欣慰於這番話多少有點作用。
突然，Jim抬起頭，眼神說不出的閃亮，「Seb，你真是天才！」
「……什麼？」Seb嘴角抽搐了下，不明白Jim怎麼會得出毫無關聯的結論。
「人跟動物的區別啊！人跟動物！」Jim激動地雙手抓住Seb的肩膀，除了惡作劇時，他從
沒見過Jim這麼興奮過。
「……那不是我說的。」雖然被Jim稱讚令他有些暈呼呼的，但Seb絕不竊取不屬於他的讚
美。
「那不是重點！」
「重點是？」
「重點是你給了我靈感！」Jim興奮的說，「關於人跟動物的區別，我有了另外一個答案
。」
「……是？」
「人跟動物的區別在於……人有穿衣服，動物沒有。」Jim像是說出什麼驚天秘密一般故
作神秘壓低嗓子。
沉默了一會，Seb挑眉。
「……就這樣？」
「拜託，你抓不到重點嗎？區別在於衣服！衣服！」
「衣服……所以呢？」Seb覺得Jim認知中的重點總是異於常人，就像草莓蛋糕那件事情一
樣，而這次是衣服。
「我會證明給你看……如果有機會的話。」
「我期待著。」
「你不會失望的。」
Jim一改不耐煩的神情，愉快地笑著。
第5節 量罪的天平
Jim近來有些關於友誼的困擾……當然不是交不到朋友這種微不足道的問題，而是他從沒
有維繫一段友誼如此長的時間卻還什麼都沒做，當然不是說他的每段友誼都不懷好意……
好吧，確實是都不懷好意，不過凡事總有例外，他想Seb應該就是那少數的特例，畢竟Seb
也和自己原先預期的大不相同。
就像草莓蛋糕的煩惱一樣，顧忌著不知道該從哪裡下口，結果奶油就這樣化了……這種事
情Jim也不是沒作過，只是在遊戲方面出現這種狀況還是頭一遭，莫非就是傳說中真誠無
偽的友誼？Jim幾乎要被自己感動了！
最初他以為Seb不像其他人一般藏著些骯髒的小秘密，或者人前人後兩個樣，令Jim懷疑世
上是不是真有如此正直的人……然而Seb的存在總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直覺告訴他，一定遺漏了什麼，就像那個該死的藏在蛋糕夾層中的草莓一般……Jim發誓
絕對不是因為Seb吃掉了他的草莓蛋糕而記恨。
幸運的是，當Jim決定長期抗戰時，契機卻從天而降……字面意義上那種。
女人從高空翩然而下，在地上砸出一朵盛開的紅花，正好在兩人經常路過的中庭邊，這裡
是許多學生上課必經之路，引起一陣軒然大波。
Jim與Seb在事發當時正在第一現場，近的甚至可以聽見骨頭撞擊地面以及像是水球砸到地
上的聲響，若非Seb敏捷地拉他一把，或許他的褲子或外套會濺上血液或是腦漿之類亂七
八糟的東西……就這點來說Jim其實還挺感謝Seb。
其他孩子像是嚇壞了，發出媲美魔笛中夜后的高分貝尖叫，震得Jim耳朵有點痛，相較於
其他孩子們的驚恐，Seb可以說是鎮定異常。
「你不害怕嗎？」參加校方提供安撫受驚學生的輔導後，Jim好奇問。
「你指什麼？」Seb困惑。
「屍體啊！我可是怕得要命呢！」
Jim確實相當捧場，在輔導員面前像小鹿一般抽抽噎噎，要他來說，那可是他近期內最棒
的表演呢。
「你看起來也不怎麼害怕不是嗎？」Seb提醒，認識Jim第三天起，Seb就知道千萬別相信
Jim任何戲劇化的表現。
Jim嘟起嘴，似乎對Seb不肯配合有些不滿，但隨即又笑了起來，像是想到什麼好主意。
「如果你告訴我你的理由，我也會用我的作為交換。」等價交換，Jim覺得自己真是太厚
道了。
Seb沉默了好一陣子，直到Jim忍不住催促。
「拜託……朋友之間最重要的是坦白不是嗎。」
Seb嘆了口氣，終於回答：「沒什麼，只不過是因為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屍體，所以沒那
麼容易被嚇到……你呢？」
「好巧，我的理由和你一樣！」Jim驚喜地說。
「這可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Seb感到很無奈。
「難道你不認為那讓我們的相識很有命運的感覺嗎？」Jim雙眼亮了起來。
「不覺得。」Seb依然不為所動。
「喔……Seb你真冷酷。」Jim半真半假地抱怨。
Jim承認自己多少有些演上癮了，或許他還挺適合當一個喜劇演員。
Jim喜歡喜劇多於悲劇，不管是哪一種類型的故事，總有一些笨蛋做一些蠢事，悲劇的蠢
事令人哀傷，喜劇的蠢事讓人發笑，如果非得要當個笨蛋，與其當個一時衝動的腦袋發熱
的笨蛋，他寧願當比較幽默的那一位……雖然Jim對幽默的定義顯然與眾不同。
然而，每個偉大的使命到來前都有契機將主人公帶向既定的道路，成為Moriarty以後，
Jim偶爾閒得發慌，回想起自己小時候究竟是何時開始走向助人為樂的偉大行業……10歲
時目睹的墜樓事件多半有著不小影響。
那不是一起自殺案件，女人死於他殺。
她是學校的老師，兇手是同校已婚男老師，和女老師發生婚外情，男方單方面想要結束這
段不倫關係，因此相約到頂樓談談，拉扯中男方誤將女方推下樓，這才造就了最後的結果
。
Jim懷疑怎麼會有人笨到選在屋頂談分手，這不是明擺著要上演「分手我就跳下去」的老
套戲碼嗎？……至少愛情肥皂劇都是這麼演，但不知是因為分級問題，還是因為真跳了就
成了驚悚片，電視上還真沒有男主角或是女主角把對方推下樓的情節……Jim覺得肥皂劇
果然不現實，害人不淺。
……慢著，他怎麼說到這裡來了？
總之，那是Jim目睹的第一個兇案現場，卻比想像中無趣許多，粗糙的手法，拙劣的掩飾
，甚至連那些駑鈍的警察都能毫無懸念地破案，隔天那男人就被銬上手銬，就此離開他們
的生活，女人的遺體則在落地後幾小時內就被送走，遺體會在幾個小時候變硬，接著腐敗
，被細菌分解、漸漸溢出臭味、腫脹、破裂，最後被送入冰冷的土裡，插上十字架代表此
人一生，這點Jim再清楚不過了。
當天傍晚下了一場雨，雨將血水沖刷的乾乾淨淨，隔天，現場除了隔離用的黃色帶子，再
也沒有任何跡象證明前一天下午一條生命在此消逝，除了大人們以為孩子們沒有聽見的流
言蜚語……。
那些大人們總習慣把孩子當作聾子，在人前表現的好像多傷心好同事的消逝，以及對此事
有多不敢置信，轉過身卻態度丕變，指責著不忠以及道德敗壞，更有人洋洋得意說自己早
就猜到遲早會出事。
「那實在太無聊了。」Jim對Seb抱怨。
「Jim，沒有人會用無聊形容這件事。」Seb從書中抬頭，斜睨了他一眼。
「死亡很無聊，人都會死。」Jim毫不客氣戳了戳Seb的肩膀，「你不也一臉無聊嗎？別裝
得好像你很在意似的。」
Seb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我又不認識那個老師，你指望我有什麼反應？」
Jim注意到Seb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或是驚嚇，就像死去的是無關緊要的小東西一般……
好把，或許是他太過嚴苛，確實是無關緊要的小東西。
「如果是熟悉的人，你會難過嗎？」Jim感興趣地問了。
「……像是誰？」
「像是……如果我死了，你會為我哭泣嗎？」Jim的語調有著難得的猶豫，就像他事先沒
打算這麼問，卻臨時改變了主意。
「當然是……」Seb一陣可疑的停頓，「不會，誰要為你浪費眼淚，如果哪一天你死了，
一定是你自己把小命玩掉的。」
「哇喔，你真是太瞭解我了！不過你真不打算稍微為我難過一下？」Jim略微討好地蹭了
蹭Seb肩膀，惹得他白了他一眼。
「就這麼一點，不能再多了。」Seb用拇指跟食指劃拉出一英吋間距。
「你可真吝嗇！」Jim誇張的啜泣，說有多假就有多假， Seb雖然看的出他的傷心有多少
水分，但看在Jim賣力表演的份上，他稍微鬆口。
「好吧，也許我會難過，也許不會，你畢竟沒有真正死去，我不知道答案。」
「喔，Seb……你可真嚴格！」Jim立刻停止沒有半滴眼淚的啜泣，「不過你從沒考慮過或
許我根本就會平平安安老死嗎？」
「那在選項內嗎？」Seb挑眉。
「不。」Jim笑了，頰上有著甜甜的酒窩。
「那就是了。」Seb啪的一聲闔上書，替這段對話劃上句點。
若說「墜樓」事件僅僅是個導火線，引爆點應該是Carl Powers這個人。
如果沒有小Carl在這其中扮演的穿針引線的角色，未來倫敦或許只會有一個瘋瘋癲癲的喜
劇演員James，而非致力於犯罪事業藝術化的犯罪大師Moriarty。
因此，不可避免地必須提到Carl Powers其人。
Carl Powers，11歲，游泳校隊，Jim在學生名冊上看過這個人，但現實生活中小Carl與
Jim毫無交集……Jim喜歡的偷窺場所是操場，如果將地點改在游泳池，那看起來多少有些
變態不是嗎？Jim承認自己的嗜好與眾不同，但他對整天盯著一堆同性白花花的肉體看不
怎麼感興趣，是以至今Jim依然無緣結識這位可以說是改變他人生的重要角色。
Seb是兩人相識的關鍵，即使直到最後Jim與Carl都稱不上熟識，但這並不妨礙Carl
Powers本人以一種緊密且特殊的方式維繫了Seb與Jim的關係。
Carl有時會來找Seb，Jim聽Seb提過他暫住在Carl家，但具體細節被刻意略過……對於Jim
明顯被勾起的興致，Seb多少有些顧忌。
「我不知道你有這麼好的朋友。」Jim的話聽起來有些酸意。
「我和Carl不是朋友，我們不太對盤。」不論Jim怎麼想，這是實話。
「但他似乎……挺在乎你的？」Carl每次出現都刻意將Seb拉到一旁嘀嘀咕咕許久，對於
眼前的Seb壓抑著不耐煩，以及不遠處Jim伸長了耳朵想知道兩人在說什麼悄悄話等視而不
見。
Jim曾經試探，得到的只有Seb不鹹不淡一句，「沒什麼特別的，只是一些瑣事。」
Jim喜歡秘密，尤其是不為人知的秘密，但他不願顯得太過急躁，他還想給Seb留下點好印
象……就好像這種東西曾經存在過一樣，因此他暫且壓下衝動，改用旁敲側擊的方式尋找
線索。
Carl表現的像個好人，就像最初Jim曾經以為Seb是的那種人，雖然事實證明Jim在Seb身上
看走了眼……他並不是一個無法承認錯誤的傻瓜，比起挫敗感，更強烈的是得到意外收穫
的興奮。
他不認為Carl真的像表面一樣充滿善意，他太過積極了，彷彿有所圖謀……不論是為了自
我滿足或是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卻披著好人的外皮，於是Jim決定配合他演下去。
那多少有些令人不耐煩，就像有些人會踩著別人的痛處嘲弄，也有些人看見別人身上的缺
陷就會忍不住飛奔過去展現溫暖，就好像別人真的在乎一樣……Jim不太喜歡與這類人來
往，他們往往相當纏人，還經常自作聰明塞給別人一堆他們多到餿掉的東西，然後對自身
的善良陶醉不已，當然必須澄清的是，Jim對此類人的態度僅只於「不喜歡」而已，離「
討厭」還差很大一截。
至少比起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人更好一些，動也不動的棋子除了擋路再也沒有別的功用了
，因此Jim一向覺得，冷漠是都市人最要不得的特質……如果不是年紀還太小，他認為自
己足以出一套書教導眾人「如何作一個模範公民」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Carl的行動比他預料還要更快一些，
「你是……Carl Powers？我聽Seb提過你，找我有什麼事嗎？」Jim歪著頭，露出無害的
笑容對突然擋住他去路的Carl打招呼。
「介意借一步說話嗎？」Carl看來頗為焦慮。
Jim楞了會才回答，「沒問題，當然可以。」
他們避開人來人往的中庭，來到僻靜的樹下，Jim儘管好奇的要命，卻硬是端著一臉正經
八百。
「你最近有沒有……我、我是想問，你有沒有注意到Seb最近有什麼不尋常？」Carl吞吞
吐吐問著。
「……你為什麼這麼問？」Jim挑眉。
「沒有嗎？我的意思是，Seb這幾天心情還好嗎？」Carl像是沒聽見Jim的疑惑，再一次重
複問著。
「他很好。」Jim頓了一會才補充，「就和平常一樣，沒什麼改變。」
「……那就好。」Carl嘴上說著，臉上卻若有所思。
「發生什麼事了嗎？」Jim追問。
「抱、抱歉，是我疏忽了，我聽說你們最近受到一點驚嚇。」Carl慌忙解釋，「我不是說
你們膽小，正常人都會害怕的，我只是問問而已，別在意。」
「喔，你說那件事情嗎？我確實嚇得半死……Seb看起來還好，不過誰知道他是不是像表
面上那麼鎮定呢？」Jim尷尬地補充。
「希望如此。」Carl小聲嘟囔。
「有任何問題嗎？」Jim表現得像是一無所知。
「沒有，沒事就好，是我想太多了。」太過迅速地否認，緊接著彷彿被什麼追趕，Carl慌
忙道，「抱歉打擾到你了，我還有事，有機會再聊吧。」話還沒說完便急著轉身離開。
「等等，」Jim趕緊叫住他，「我想起一些事情。」
Carl不負Jim所望，轉頭看向他。
「呃、你和Seb認識很久了嗎？你應該相當瞭解他才對……我指的是，他沒怎麼受到影響
，不過、該怎麼說？或許是我的錯覺，他的態度挺怪異？我是說……通常這時候就算不害
怕也不大可能完全不在意吧？」Jim嗑嗑巴巴說著，刻意壓低的嗓音帶著幾分憂慮……他
很清楚要怎樣跟Carl這樣的人打交道，熟練地放出餌。
不出所料，Carl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Jim在惶惑不安的外表下暗自雀躍。
「我們的爸爸是好朋友，所以我從小就認識他，不過我對他算不上瞭解，他不是會把心事
擺在臉上的人。」
「喔，所以你也不清楚，我以為你會知道更多呢。」Jim低下頭，看來有些失落，「我是
說，他是我的朋友，不管怎樣，都應該站在他這邊，不是嗎？」
Carl沉默了好一會才回話。
「……Seb確實有些地方有點奇怪，不過、你知道的……他不是一個壞蛋，你不會因為這
樣疏遠他吧？」
「當然不會！」Jim轉了轉眼珠子，問道，「不過，既然你這麼關心他，為什麼不常看見
你陪在他身旁？」
「他很討厭我。」Carl苦笑。
「為什麼？」Seb雖然看起來不太好接近， Jim卻沒怎麼見過他主動討厭什麼人。
「我以前引發了一些誤會，所以……。」Carl尷尬的抓抓臉，「那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
覺得Seb是個怎樣的人？」
話題轉移的相當生硬，Jim儘管好奇的要命，但為了不嚇跑好不容易上鉤的魚兒，只好回
答，「是個不錯的傢伙。」Jim偏頭想了想，補充，「……不過有時候想法極端了點。」
「那正是我想說的，在前一所學校，他做了一些不太妥當的事情。」Carl隱晦地說，「他
對死亡的態度與其他人截然不同。」
「……這聽起來像是哲學議題。」Jim幾乎要被自己的回覆弄笑了，卻還是繃著一臉關切
的模樣，要多誠懇有多誠懇，他知道，不論Carl的目的為何，接下來必定是最關鍵的部份
。
「這件事情是我偷聽爸爸和媽媽說的，Seb中途轉學的真正原因是，他親手殺死了學校飼
養的馬，而且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半點悔過的意思，這讓其他人感到不安。」
「你並不在那『其他人』之中？」Carl用字相當有意思，他強調讓「其他人」不安，似乎
從開始就將自己與其他人排除在外。
「那是因為別人不瞭解他。」Carl略顯激動地回應。「我們小時候渡假時常常一塊玩，可
以說我是最瞭解他本性的人，他不會毫無理由傷害別人，即使是動物也是如此。」
「所以你猜他有苦衷？」反面即是，Seb不會毫無理由傷害別人，那如果有理由呢？
「不是猜測，我知道他的動機是什麼，聽說被殺死的馬年紀大了，而且生了很重的病，他
是為了幫那匹馬早點解脫。」
「你怎麼知道，他親口告訴你了？說不定他只是覺得新鮮有趣，殺好玩呢。」Carl聞言瞪
了Jim一眼，Jim自知太冒進，於是退一步說，「……這只是合理推測，我敢說其他人第一
個想到的絕對不是你說的原因，除非有其他更有說服力的因素。」
「當然有，Seb曾經對你說過Moran太太的事情嗎？」
Jim撇撇嘴，有些酸酸地說，「你知道的，Seb不太喜歡說起自己的事情，他大概是那種特
別重視隱私的類型。」
「Moran太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生病了，躺在床上拖了好久，我還記得Seb曾經問過我，會
不會他媽媽其實很痛苦？只是為了Moran先生跟他強行撐著……後來，Moran太太過世了，
Seb很傷心，在那之後他就變得有些不一樣……」Carl說出的訊息遠遠超過他應該透漏的
，「……那一定大大影響他的想法……所以當我聽到那件事情，我知道其他人誤會他了，
他雖然做了一些不恰當的事情，但絕對不是瘋子。」
「冷靜點，我們都知道他不是。」Jim安撫著Carl，刻意強調「我們」這個詞彙，彰顯自
己絕對是和他站在相同立場的盟友，隨即又話鋒一轉，「但如果你一直以來都相信他，那
你為什麼會來找我呢？」
「我想幫助他。」就像在心中演練過無數遍，Carl堅定地說著。
「為什麼你認為他需要你的幫助？就因為他不被其他人理解？」Jim對此頗不以為然。
「因為我知道，他其實是個溫柔善良的好人。」Carl眼中透出光芒，就好像Jim會相信他
的說詞。
對於Carl真正的目的，他腦中轉著無數的猜測。也許Carl的父母稱讚了Seb？或許是孩子
間的攀比傷害了他的自尊？又或者是童年玩伴間有什麼說不清楚的小秘密，不論如何，即
便像Jim這樣不善交際……請容許他偶爾發揮謙虛的美德……的孩子都知道，將友人的往
事揭露給他人可不是個好主意……如果他真當他是朋友的話。
這讓Jim再度確信Carl其心可議，他很快發現自己踏入該死的誤區……反射性站在Seb的角
度考慮問題。
Jim暗自生了一會悶氣，隨即很快想通。
那又如何呢？他對Seb另眼相看與其他人對Seb的態度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只要作自己感興
趣的事情就好了……Jim向來是不會長久陷在煩惱中的樂天派！
Carl既然親口說出他認為Seb是個好人，他心中另有打算又如何？人的相處僅止於言行，
即便是最虔誠的告解，也不過是經過組織篩選後的語言，沒有人能真正將心攤在另外一個
人眼前，就像沒有人能夠完全看透另一人的內心。
Jim突然很想證明看看，他和Carl之間，到底是誰對Seb的認定更準確一些？當然這可以說
是幼稚的意氣之爭……不過，為什麼不呢？
Jim喜歡冒險、喜歡玩遊戲，喜歡看別人苦惱的樣子，細數過往的作為，也不過是個比平
均值更調皮些的普通小男孩，但真正要說到傷害……他並無蓄意傷人的打算，當然偶爾發
生一些小小意外，他也不會感到歉疚就是。
他隱約感覺到，這會是一場重要的遊戲，即便此時的他甚至還沒想清楚下一步該怎麼走，
不過，那又如何呢？他是Jim，喜愛冒險、熱愛未知的Jim，如果說要為這個世界找出恰當
的意義，那就是為了娛樂他而存在。
敷衍地哄走了Carl，此時他腦中的齒輪已經咔噠咔噠轉個不停，興奮地猜想Carl能夠掀起
什麼風浪，而自己又將在其中扮演什麼有趣的角色，毫不在意遊戲的後果以及代價，因為
他確信，他願意付出一切，只為了擺脫無聊。
(待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75.182.142.2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433432469.A.3C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