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口氣說到這裡,Erik覺得自己像是不停歇地趕了十幾哩路,呼吸沉重得不能再多
說一個字。
Erik鬆開領帶,可是卡住頸子的第一顆釦子卻怎麼也解不開。
沉重是說話本身所帶有的重量,並不是因為這個故事有多麼悲慘,Erik知道說出來
的這些都只是支微末節,但他不是有意避重就輕,他希望Charles明白這一點。
「讓我幫你」聽見Charles溫柔而堅定的聲音喚他,手在自己頸子上摸索著,一邊宣
布那不如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他都知道,Erik仰頭想著。
再度望向窗外,雨已經停了,黃昏時分的天空一抹紫一抹橙地染在淺淺的藍色上,
遠方的烏雲像被燒過一樣鑲著金色的邊,Charles站在窗邊,雙手撐著窗台,伸出
上半身向外望去。
像是在等待著誰。
Erik玩味著這個想法,背影與表情相比,究竟哪一個透露更多訊息?或者純粹只是
因為,不面對面的時候,就能不怕對方發現,放任眼光纏繞在對方身上。
從頭髮到側臉,從肩膀到手指,滑下背部,從腰到腳尖。
雨後的夕陽特別溫暖、色彩特別鮮明,就連喧囂也該沉靜下來。
在一切趨於靜止前,Charles又更向窗外傾身,Erik將Charles的舉動看在眼裡,雖
然看不見Charles的臉,但可以想見Charles的臉上一定染上了一抹夕陽的色彩。
重型機車的聲音打破寧靜,Erik為此分了心,儘管有太多事情遺忘了,但Erik對機
械的著迷卻沒有變,聽到機械發出的聲音就非得由頻率計算一下速度不可。
可是Charles對車子時速多少完全不在意,他只是發出了無聲的驚叫,連一聲失陪都
沒說就跑了出去。
Charles這麼做無禮嗎?不,但Erik也不想在這時候告辭,他想看看是怎麼樣的人,
可以讓這樣一個竭力自持的Charles,把種種矜持都拋開。
緩緩踱步到剛才Charles佇立的位置,窗框上似乎還有些許溫度,往外可以看到一位
高大的男子將重機車旁若無人地停放在車道的正中央,摘下頭盔。
他的臉有著剛直嶙峻的線條,帶著一付嚴肅的表情,可是,他跨著大步走向Charles
時,那些線條彷彿都融化了。
Erik不瞭解為什麼Charles剛才的腳步這麼熱切,現在卻又在門廊前停下來,還把手
插在口袋裡故作滿不在乎的悠哉模樣,只是看著那人,看著。
那男人毫不掩飾地將Charles用力攬在懷裡──用力得有點粗魯了,Erik發誓
Charles得穩住雙腳才不沒有當場跌倒──低頭就是一個霸道的長吻。
Erik倒抽了一口氣,並不是因為年紀太大見不得年輕人的大膽作風。
他得承認,在短短幾個小時的相處中,就覺得自己已經很是喜歡那個Charles了,但
他沒辦法解釋,直到現在才瞭解為甚麼。
那兩個年輕人正好躲在樓上視線所不能及的角落,Erik感覺自己從背脊開始發抖,
他寧可他們兩個繼續耗在那邊愛撫彼此,也不要Charles突然想起樓上還有這個多餘
的人存在,拉著那個男人上樓來向自己打招呼。
但是上樓的腳步聲伴隨著帶著氣聲的笑而來,終於,Erik明瞭自己究竟失去了甚麼
,突如其來心口的劇烈疼痛就已足夠提醒,Erik覺得視線和意識都逐漸模糊,可是
記憶卻和疼痛一樣清晰,『都想起來了』,他聽見那男人友善的自我介紹,印證了
他最害怕證實的推論:
「我是Erik Lehnsherr。」
5.
還有哪一個變種人能製造這麼逼真的幻覺,還能在記憶上竄改製造空洞,讓自己完
全喪失察覺悖離現實的反擊能力,Erik想起Charles──真正的Charles──的學生
Jason就是其中一個例子。
「不管你是誰,大可直接殺了我!」Erik咬著牙從齒縫間奮力吐出這句話。
Erik再度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在同一間書房裡,但是不見「那個俊朗的青年
Charles」也不見「那個友善自稱Erik的男子」。
窗邊只剩下白色的窗簾在風中狂舞拍打著,火爐裡的灰燼已經冷透了。
環顧四週,家具上鋪著透明的塑膠布,而書桌和書架上佈滿了塵埃。
墨水罐開著,裡面的墨水已經乾涸,結成了一整塊又龜裂開。
而一管鋼筆靜靜倚在罐口,筆尖早已枯竭。
「X教授死了!而我是萬磁王,死不足懼!死不足惜!」朝向不知隱身何處的敵人大
喊,但其實Erik是要對自己說「Charles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獨自苟活在這世界上
?」
沒有回應,只有清楚而殘酷的記憶,Erik頹然坐在牆角,將臉埋在雙手中。
「的、的、的......」
Erik一直沒聽到,現在才留意到某個電子儀器細微的聲音,間歇而持續。
走出房間,走過黑暗的長廊,Erik發現聲音是從某個房間傳出來的。
「的、的、的......、的───」
間歇的聲音突然轉為持續的長聲,Erik一揮手,門伊呀一聲打開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20.134.121.178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BB-Love/M.1419336691.A.BCE.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