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管怎麼樣,羅嚴塔爾絕對不會讓心中的疑慮影響到自己的表現。畢竟
不管未來他想做怎麼樣的抉擇,攻下伊謝爾倫要塞畢竟有益於增加他的實績與威
望。所以縱然這是一場偽裝戰,但他可不打算兩手空空的回去。而且如果攻下伊
謝爾倫要塞,帝國軍也就不是非從費沙回廊通過以進攻同盟。
而楊不愧是楊。遭同盟所欺而致旗艦被同盟的薔薇連隊入侵之後,羅嚴塔爾
冷笑著接受戰略邏輯推演下所必然發生的事實。若帝國不從費沙進入同盟,楊也
就沒有必要放棄伊謝爾倫;而當帝國從費沙進入同盟時,楊才會必須從死守伊謝
爾倫或放棄中選擇一個方案執行。若楊選擇死守,他就可以輕鬆的擋著楊,楊的
兵力對同盟就等於是無用武之地,萊因哈特就可以輕而易舉的佔領同盟;若楊選
擇棄守,他除了接收伊謝爾倫之外,也可以順便追擊並重創正在離開的楊艦隊。
不管楊選擇什麼道路,對羅嚴塔爾本身而言,都是有益無害的,只因就戰略
上主動的選擇權從一開始就握在己方身上,而擘畫這一切的就是他曾兩次宣誓效
忠的金髮青年。所以,羅嚴塔爾就在與楊的僵持對峙中度過新年。
但再怎麼崇拜他黃金般的主君,羅嚴塔爾還是偶爾會不小心的從他已綻微縫
的忠誠裡洩漏出他的一絲想法,所以像望著楊艦隊遠遁蹤跡而會不經意洩漏如
「野林裡如果沒有野獸,獵犬也就發揮不了作用,所以要避免獵犬抓光野獸─」
這類頗令人啟疑竇的話語,也不足為奇。也還好都是貝爾玄克聽到這類話,所以
並沒有引起任何風波。貝爾玄克是個擁有穩重個性的男人,也許是感受到貝爾玄
克由吉爾菲艾斯轉移到他身上的無比忠誠,所以他才對貝爾玄克寄以無比的信賴
吧!
在「勇敢的」接收敵人所讓出來的伊謝爾倫要塞並安排魯茲留守維護整個迴
廊的通路順暢後,羅嚴塔爾便率領著萊因哈特所交付的軍隊,在二月底與萊因哈
特會合,過了幾天交接整合的忙碌階段,羅嚴塔爾才有空閒與摯友米達麥亞在非
人工的大地觸感上把酒一敘與楊對峙的種種,聽的米達麥亞驚訝連連,尤其是旗
艦被入侵的那段最令米達麥亞笑罵他被沖昏頭了。像是辯駁似的,他問了米達麥
亞一句,若是跟他身處一樣的狀況,他會怎麼作,米達麥亞只是無謂的聳聳肩說
,跟他一樣囉。所以,也無怪乎羅嚴塔爾哼哼哼的笑哩。
但是如果都能一直保持這麼愉快的氣氛就好了,在話題轉到舒坦梅茲與連列
肯普被楊以時間差個各擊破的狀況後,米達麥亞以有違他向來的爽利風格而猶疑
開口說出萊因哈特曾正確把握的現況,如果萊因哈特倒下死亡,軍團中並沒有可
以無疑義接收軍團忠誠的第二號人物。羅嚴塔爾不可否認,他有過一瞬間的動搖
,如果楊最後真的引出萊因哈特正面對決並將之打倒的話,而這個以黃金獅子為
首的軍團並沒有所謂的「第二人」……他的痛他的恨……卻也居然是他的機會…
如果齊格飛不死,也輪不到他來妄想這種事情吧?羅嚴塔爾諷刺的轉著心思
。無法抹去的痛,不曾真正被熄滅的野心渺火,與自嘲般的諷刺混成一種連米達
麥亞都感畏懼的微妙光彩,引來米達麥亞語氣並不單純的政治分析,也許是在勸
告他自重自愛些吧?
嗯──米達麥亞的確需要擔心,因為連他自己都不想否認他的野心曾經數度
被激化。如果犧牲齊格飛性命才得以被守護住的萊因哈特無法證明他有值得被守
護的能力與運氣,他無法證明命運女神是站在他那邊的話,說不定-說不定-他
就真的會背叛他對齊格飛的承諾──
但命運也許是真的站在萊因哈特那邊,即使萊因哈特規劃戰術的能力比起楊
或許有些不及,但最起碼有個如古老神話中的雅典娜站在他那邊。他想不到萊因
哈特身邊那美麗的秘書官-瑪林道夫小姐-有膽識唆使米達麥亞違抗萊因哈特的
命令,再由米達麥亞出面說服他,打算共同聯合直攻海尼森。更或許,命運也站
在他身邊,看著米達麥亞以超光速來的通訊,羅嚴塔爾不自覺的轉弄著指上的紅
戒,盤算著--
如果萊因哈特真會敗於楊的攻擊之下,那他趕回去會來得及挽救萊因哈特的
頹勢嗎?如果來得及,他的功績或許有,但也許只是淹沒在眾多回去救援提督中
,不顯突出。如果不回去──呵~羅嚴塔爾冷笑聲,他當初出發時,還真的這樣
想過──直攻海尼森,海尼森會真的乖乖接受威脅,命令楊停戰?楊真的會放棄
即將到手的勝利?如果一切如瑪林道夫小姐的預測與提案,雖然他可能因為這時
的抗命而讓萊因哈特有所不快,但以這樣的抗命所建立的功勳,卻是萊因哈特所
不能漠視的!
如果事情不如這個提案的預期呢?如果所有的進度都來不及完成呢?瑪林道
夫小姐所推演的狀況演變是很急速的,如果有一個環節沒有順利進行,都可能導
致遙遠數光年外的狀況倒向萊因哈特仍然敗於楊的手上。如果萊因哈特戰亡,沒
有「第二人」軍團勢必陷入一陣建立領導人的混亂中,那麼他的野心就有出頭的
機會。如果萊因哈特沒陣亡,得以在楊的攻勢中全身而退,那麼接收黃金獅子怒
氣的對象勢必就是抗命的他本人了,不過,他還有米達麥亞與秘書官瑪林道夫小
姐當墊背。
如果萊因哈特戰勝楊呢?那麼他與米達麥亞對海尼森的攻擊就顯得多此一舉
,連帶的,主君對他的評價也會降低,不過,還是老話一句,他有墊背的。嗯-
這樣算下來,他賭贏的賠率似乎蠻低的,但是衝著他還有本錢輸,而若是賭贏後
,他可能有的功勳,或著是,他可能有的機會──
篤定的,羅嚴塔爾在心中下了決斷,並請貝爾玄克接通了與米達麥亞之間的
通訊。凝視著指上紅戒,羅嚴塔爾默默在心靈中與故人齊格飛對話:我知道,如
果真有所謂的“在天之靈”,你想必也是守護在黃金獅子身邊引導著他的勝利,
然後再順便看護著我吧。所以,如果我這個決定對黃金獅子有利,齊格,你會讓
我賭贏的吧?
不過,倒是提案的瑪林道夫小姐才是真正沒把握的人哪!透過通訊螢幕,看
到立在米達麥亞身側的瑪林道夫小姐跼促不安的模樣,羅嚴塔爾冷諷的笑了。她
認為他會作不同選擇?看來這位小姐可真是了不起的人!這麼了解他嗎?不錯不
錯,瑪林道夫小姐美麗機智有膽識,但每件事都會照著她的計畫來?哼!
羅嚴塔爾在表達艦隊整合後再進行詳細討論後,關閉螢幕,殊不知他方才在
那一瞬間對瑪林道夫小姐的冷笑與金銀妖瞳中閃過的銳利光芒,讓瑪林道夫小姐
更加篤定自己的直覺,羅嚴塔爾一級上將是個危險人物!不過,羅嚴塔爾即使知
道,大概也只會挑起眉,微笑的接受這樣的恭維。
而究竟是命運,或果真是齊格飛的“在天之靈”站在黃金獅子那邊呢?望著
不會反映任何事務的咖啡波面,羅嚴塔爾揚笑,事況的發展一如瑪林道夫小姐的
預測,若不是海尼森以令人無法想像的軟骨頭接受了帝國的威脅而停戰,同時,
加上繆拉的及時回頭參戰,萊因哈特幾乎就真的敗於楊的奇謀之下。
在勝利已經明確化,只待萊因哈特蒞臨海尼森的時刻,羅嚴塔爾終於能以較
無機心的悠閒與米達麥亞共進下午茶。談話間,米達麥亞將話題轉向了「以智謀
就能勝過一個艦隊」的瑪林道夫小姐。米達麥亞勸他,對瑪林道夫小姐態度要和
藹可親些。
「和藹可親些?」羅嚴塔爾揚眉,嘲說:「我可不膽大妄為到與羅嚴克拉姆
元帥搶女人吶!」
「你胡說些什麼?」米達麥亞輕斥道:「不管伯爵小姐將來是否會跟元帥在
一起,但你也不用像奧貝斯坦一級上將那樣對她冷冰冰的吧?」
「我對她冷冰冰?」羅嚴塔爾回想著自己的態度,他對人的態度什麼時候淪
落到與奧貝斯坦同樣的等級?
「是的。我本來想說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需要特別提醒你,畢竟你的態度
即使冷漠但還保持應有的禮節。但是,從這次伯爵小姐是來找我而不是去找你,
我就知道是你平常的態度讓伯爵小姐不願意優先找你。」
「不是因為我比較危險嗎?」羅嚴塔爾飲下一口醇美的咖啡,嗯~海尼森所
出產的咖啡真是別有一番風味。他並沒有忘記在人狼戰艦上接受同盟停戰宣告時
候,瑪林道夫小姐所說的話,雖然表面上的意思是讚揚兩位提督的功績,但針對
而他來的視線可不是那麼單純。
「羅嚴塔爾……」米達麥亞微微嘆氣,沒有任何回應的結束這個話題。
所以,離齊格飛以鮮血與黃金獅子鑄下不可抹滅之約定的兩年內,羅嚴塔爾
看著萊因哈特終於算是在實質上完成他對故人的承諾,將整個宇宙掌握在他的手
中。在不無滿足的知道萊因哈特在回到奧丁,是優先將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冊封
為大公後,羅嚴塔爾心安理得的接下元帥杖,所以令他感覺很奇妙的,有那麼個
數天,他與羅嚴克拉姆元帥是處在同樣的位階上。而後,在莊嚴肅穆的典禮上,
他也看著萊因哈特坐在皇帝的寶座上,以他優雅無擬的姿態將黃金帝冠戴上了自
己的頭頂。
是的,既非神授,更非傳承,這位羅嚴克拉姆王朝的首任皇帝是用自己的能
力將宇宙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所以更該是用自己的雙手將皇冠為自己戴上。所以
,縱然一直認為「皇帝萬歲」是個很可笑的歡呼(除時間這個永遠向前推展的維
度外,天底下有什麼事物能真正的萬歲呢?),但在這樣的激情渲染下,羅嚴塔
爾卻也是心甘情願的單舉雙手,為這位自己選擇所跟隨的皇帝高呼自己平常絕對
認為是相當愚蠢的口號。
當然,以這樣的心情自新任皇帝手中接下豪奢的「黃金獅子旗」,接受新王
朝統帥本部總長的任命,並將黃金獅子旗掛在自己旗艦的艦橋上時,以往的懷疑
彷彿通通自心中消失。新任皇帝並沒有解釋他當初會選擇這樣圖騰的原因,但看
在羅嚴塔爾此刻充滿非理性情感的金銀妖瞳中,這支撐黃金獅子的艷紅背景可以
說是齊格飛的髮,更可以說是萊因哈特為掌握整個宇宙所流的無盡鮮血,而所有
的意義都凝結在這片如齊格飛的血魄中。
自己也會為守護這面黃金獅子旗的榮耀而流盡熱血也在所不惜吧!在所有人
都退下艦橋後,獨留在軍旗前的羅嚴塔爾,輕輕執起一角厚重的布料,吻上那片
紅。自從選擇從軍這條路後,就有隨時會戰死沙場的覺悟,屆時,這面軍旗將會
裹住自己的身軀榮葬或是隨自己消散在無限宙域中,而自己的血色也將融入這片
艷紅中吧!
只是,羅嚴塔爾這份軍人的浪漫尚不足二旬就面臨桃花般的考驗。正在視察
要塞的羅嚴塔爾在接到皇帝差點遇刺身亡的緊急通知時,驚怒交加的結束手頭上
正在進行的行程,匆匆趕回奧丁。誰知,以為空無一人的寓所卻有個不速之客等
待著他。
雖然是個有著奶油色頭髮與嬌嫩身軀的美女,但這個美女拿著刀子想要行刺
他就可不是美麗而值得歡迎的事。在沒什麼憐惜之意的踹開這個美女導致這個美
女發出的咆哮聲中,羅嚴塔爾很愉快的知道這個美女的身分與她是如何侵入這個
具有鎖定能力的寓所。
這位立典拉德的遺族是利用在邱梅爾事件中,憲兵隊突擊地球教時曾造成附
近地區短暫斷電與混亂,他的寓所有那麼幾十分鐘所有鎖定防範的功能全部喪失
的機會時入侵,然後堅定的在他的寓所內等他數天之久(其實她想出去也出不去)。
雖然這屋子內已經沒有太多他留戀的物品,但羅嚴塔爾仍在美女的虎視眈眈
下巡視了屋子。嘖嘖~才開始巡視沒幾步路,羅嚴塔爾不禁發出根本就是冷笑的
讚嘆聲,這美女果真是貴族遺孽。在驅使不動家事機器人的情況下,屋子裡根本
是呈現一片毫無生活能力下才有的混亂。這樣子的混亂對生活品質有高程度要求
的羅嚴塔爾根本也住不下去,所以在召喚家事機器人整理後繼續巡視。
但所有的好心情全在看到書房中的景況後消失殆盡。望著地面上散落著被蓄
意破壞的電腦殘骸,羅嚴塔爾怒火高張的惡視緊跟而來的女人。女人看到羅嚴塔
爾惡狠的表情,雖然心中有所畏懼,但還是用得意的語氣嘲笑羅嚴塔爾。不管電
腦裡當初有什麼重要檔案,此刻,很確定的,什麼都已救不回來。
唯一的……僅餘的……沒有備份的……他與齊格飛的所有記憶……那些他不
曾開機或望卻只要知道它在那裡心情就能平靜的影像,齊格飛令人眷戀而只給他
的愛憐笑容、齊格飛通紅可愛的泡泡浴、齊格飛令人安心的平和睡顏、齊格飛因
任務需長分兩地而拗不過他的要求所拍下的私密A照……所有的所有,如今全因
面前的這個瘋女人而無情毀滅。
無可宣洩的憤怒,讓羅嚴塔爾覺得如果就讓眼前女人乾脆的死掉真的是太便
宜她也髒了自己的手,他要狠狠踐踏這瘋女人唯一的自傲,讓這女人屈辱的哭泣
。所以他將女人丟上床,以他天生所具有卻從不需使用的優勢,對這女人進行性
侵害。
女人果真滿足他復仇般的快感而嚶嚶哭泣,但他在冷靜後也陷入無比懊悔的
自厭中。他犯下了只要是正當武人都不齒的罪惡,以暴力與權力加諸侵害於無反
抗能力的人。不管是什麼原因,犯下這種暴行就是罪惡!
丟下正在哭泣的女人,像是逃避自己的罪行似般,羅嚴塔爾狼狽的回到客廳
,直接開瓶烈酒就胡亂嚥下。在痛苦嗆咳中,望著指上戒指,一紅一黑成對相映
,在極端自厭的情緒中,羅嚴塔爾心酸認知到,他已經沒有資格留住手上的戒指。
為什麼會犯下這種不管是自己或是齊格飛都會痛恨的愚蠢罪惡?羅嚴塔爾在
不自覺中整理好自己儀容後走出彰顯自己罪惡之所在,像個遊魂般,無思無緒的
飄上自己不知走過幾遍的石頭路,回到齊格飛的墓碑前,為了一個因憤怒而犯下
的罪惡,緩緩跪下。
羅嚴塔爾拔下雙手的戒指,埋在齊格飛的墓前。
靜靜凝視齊格飛的墓碑,良久良久後,羅嚴塔爾輕輕將頭抵在他所凝視的墓
碑上,無聲吟喃:「沒想到唯一一次向你屈膝是在這種狀況下──」
閉上眼,彷彿為這場自我懲罰在心中下了決斷,羅嚴塔爾拍拍膝站起身,作
了最後的凝視,金銀雙瞳綿藏住千絲萬縷的未訴情衷,俊麗臉龐上浮起從此再也
無人得見,既是溫柔更是哀傷的微笑。
「別了──齊格。」
磁性嗓音沉沉結束後,羅嚴塔爾不再回首,不再眷戀,離開齊格飛的墓園。
暖暖微風輕輕飄動起羅嚴塔爾深棕近黑的髮絲,也拂上俊麗臉龐上越來越漠然的
冷淡。在奧丁廣袤藍天的無言凝視下,傲挺的身影再也沒有回過這個埋藏所眷的
青翠墓園。
就如同除了米達麥亞,沒有人能在格鬥中將拳頭落在羅嚴塔爾的臉上,從今
爾後,除了已逝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沒有人能用愛情這種溫暖又令人心碎的
感動,棲入羅嚴塔爾身心的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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