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知魯茲死訊的一瞬間,羅嚴塔爾沉痛的閉上眼。
自從得知萊因哈特在烏魯瓦希行星遇襲而行蹤不明後,羅嚴塔爾竭盡全力的
在廣大宙域中尋找萊因哈特的蹤跡以期確保皇帝的安全,而他也才有機會向皇帝
解釋誤會並且尋求和解的機會。只是,在現下這種時刻,知道也深為皇帝所倚的
愛將魯茲因為保護皇帝而殉職,羅嚴塔爾明白,皇帝根本不可能原諒他。
因為信賴一個愛將,而導致另一個愛將的死亡,根本就是在皇帝的尊嚴上,
狠狠的打了一個無可原諒的巴掌。羅嚴塔爾很清楚的聽見,在通往原來他所期望
道路上的大門被命運鎖死的聲音,也很清楚的感覺到,胸腔裡,心臟砰跳的劇烈。
這條道路被命運鎖上了嗎?羅嚴塔爾冷淡的勾笑。那麼,就用他自己的力量
破壞那道門吧!齊格飛,齊格飛,羅嚴塔爾在心中呼喚著心愛的故人之名,不是
他不想按照他的期望走完人生的道路,只是,他更不想委曲求全!
很奇異的,羅嚴塔爾此刻完全沒有評估到任何關於萊因哈特已死的可能性,
也許,在羅嚴塔爾心中,還是認為他所效忠的皇帝比他更沒有可能被命運所打倒
吧!
面對貝爾玄克的建議,他也知道那是正確的,亦如他也知道齊格飛如果還活
著,會希望他怎麼作一樣。身為皇帝所器重的臣子,若能真的放下武器回去請罪
,再加上有米達麥亞與繆拉的維護,未必沒有冤屈昭雪的機會。
只是,就再也得不到皇帝的信任吧!總督的職務勢必會被撤換,說不定會被
編入預備役中,苦苦等待復職,而即使復職也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一人之下、萬
人之上,可以叱吒風雲的地位。如果不曾擁有也就算了,但既然擁有卻因為不是
自己的罪惡失去地位,而必須要看奧貝斯坦與小人藍谷的臉色,這不是他所可以
忍受的。
失去齊格飛之後,他就只剩下這種虛名與權力可以證明自己的存在。如果,
連這都失去,他寧願──
羅嚴塔爾抿緊嘴唇,思緒突然猛轉:自己就真的甘願處於這樣的存在,像隻
哈哈圈養的狗,用酒色和惰眠,在和平與安逸中,腐朽殘老?
他不得不充滿負面情感的想起,當他身任新領土總督的期間內,他曾數次因
為與內務省的摩擦,導致皇帝的質疑而必須常常寫通信文報告為何自己在處理新
領土事務時,會下與皇帝期待所不同的處斷。在寫報告的時候他常不禁的想,若
必須常常這樣解釋,總有一天,他會步上奧貝斯坦所預言的,因為決策權力的矛
盾,而讓他與皇帝之間產生裂痕吧!
而不管是螺絲或是被絭養的狗,都不是驕傲如他所願意自比。與其到頭來被
皇帝指責“能力不足”而被撤換職務,或者讓皇帝被臣民笑說“視人不明”,還
不如──
漠然以他不同顏色的瞳孔觀照自身因矛盾而激越的內在,冷笑。顯然不管處
於多高的位置與責任,他終究會不甘與不滿足!而他究竟要為自己想還是皇帝打
算?兩個不算背道而馳的思緒,讓羅嚴塔爾明白以自己的性格,他會做的選擇只
有一個。
做這樣的選擇,會是怎麼樣的結局,不用猜都想得到,屆時,當初看著自己
出生的這雙異色瞳眸,也可以看到自己的死亡吧?一如他眼睜睜的看著齊格飛的
死亡卻無能為力。
齊格飛──為你我的皇帝。這是我對你的承諾與所能付出對皇帝的最後忠誠
,或者,在你或所有人的眼中,這是我最後的任性與叛逆。為此,我願賭上我的
性命及──我的名譽。
羅嚴塔爾默默的在心中對故人道歉。即使會流下無益到你知道鐵定會悲痛的
鮮血,但我仍會努力在作戰中,竭盡所能與智慧,盡最大的努力求取勝利,如果
不這樣的話,就是對皇帝失禮了……
「人生很多事不是認錯就挽得回。」張開眼,羅嚴塔爾冷笑的回絕貝爾玄克
的建言。
「元帥閣下,您在將自己逼近死路!」聽出羅嚴塔爾有可能走上叛逆一途,
貝爾玄克不禁失態的高聲勸止。
「也許。那麼我智慧的貝爾玄克,你認為我還有什麼路可以選?」畢竟還是
辜負了齊格飛的託付!想起齊格飛的遺言,不要有無意義的流血,羅嚴塔爾就很
難不充滿悲痛。也想起身處首都費沙的摯友米達麥亞,心情就更加激痛,他知道
,他的好友一定願意賭上自身的性命,只為這個即將成為叛逆者的自己辯護。
要讓齊格飛與米達麥亞傷心了──
猶想著說詞勸諫長官的貝爾玄克在看到羅嚴塔爾眼中激爍著沉痛卻也霸烈的
光芒,原本就已理解長官性格的軍事查閱總監在察覺到長官的思緒後噤口不言。
「我不是一個願意韜光養晦的人,更不是一個為了愛惜性命而願意喪失尊嚴
、委曲求全的人。」想到要跟皇帝作戰,異樣昂揚的感覺沿著脊椎竄流於全身的
神經,終於體會到皇帝那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時那樣的心情,激動到無法言喻。
已經產生龜裂的誓言終於完全打破,曾經被強烈壓抑住的野心,蓬蓬勃勃的沛然
湧出──也清楚知道自己將不再有機會回頭。羅嚴塔爾的聲音恢復到聽到魯茲死
訊前原本就充滿的力量:「貝爾玄克,明確告訴我你的打算。」
貝爾玄克凝視著長官的金銀妖瞳半晌後,低首躬身道:「不管閣下作什麼選
擇,我都跟隨閣下到最後。」人生若有第三個想要賭命跟隨的長官,就真的太多
了。
「即使──」羅嚴塔爾把含有自己死亡意味的預言吞回肚裡,貝爾玄克也應
該明白跟隨這樣的自己所會有的結局。靜默數秒鐘後,羅嚴塔爾只是淡淡的開口
:「謝謝。」
羅嚴塔爾接到米達麥亞要求超光速通信的要求,珍惜友情的他即使知道這場
會談的內容是什麼但依然接受。望著螢幕中勸降的米達麥亞,即使友情只能恢復
個這麼瞬間,羅嚴塔爾依然滿心歡喜。但是,再怎麼珍惜這段友情,會話終究有
必須結束的時刻,雖然還是拒絕了摯友的好意,但曾經被齊格飛託付的任務,在
自己舉兵叛逆的同時,就只能拜託摯友繼續下去。
「──再見,米達麥亞。我要說的話或許會很奇怪,不過我是真心的,皇帝
就拜託你了。」羅嚴塔爾用著米達麥亞此生永遠無法忘懷的表情輕聲拜託。
「如果──」看到羅嚴塔爾這樣的表情,心有靈犀的米達麥亞企圖抬出吉爾
菲艾斯挽回羅嚴塔爾,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羅嚴塔爾切斷通訊,灼灼的視線企圖
穿過被迫灰白的螢幕,強拉回羅嚴塔爾的心。
如果吉爾菲艾斯還活著,羅嚴塔爾,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想起他
所曾經撞見的情景,也想起他曾經與好友的說笑,在似乎就要成真的現在,悲哀
荒謬的襲上勇者正在沸騰的心與聲帶。
「羅嚴塔爾你這個大渾蛋。」大吼完後,米達麥亞瞬間無力的在心中無言祈
禱。羅嚴塔爾,不要有機會讓我的眼睛為你紅腫熱痛。
而身在通訊這端的羅嚴塔爾似乎也感應到身處“敵方”那端的米達麥亞之心
情,明知因為自己任性選擇所必須承擔的後果,但心裡還是不能不痛。在個人通
訊室靜佇十數分鐘後,抹去臉上自知的疲倦與心中的哀痛,重新恢復精神,羅嚴
塔爾準備踏出個人通信室,繼續思索這場被自己單方面定義為「清君側」的戰役
該如何佈局。但在踏出之前,羅嚴塔爾重新接到通信士官的通知,皇帝有超光速
通信進來。
陛下?是下令褫奪他元帥稱號的陛下?這比米達麥亞要求通訊還令羅嚴塔爾
訝異。比當初沉思是否要接米達麥亞通訊的時間還要多花一分鐘,羅嚴塔爾還是
打開通訊螢幕,再度灰白的螢幕在閃動幾十秒鐘後,出現了萊因哈特微鬱怒氣的
臉龐。
「陛下。」羅嚴塔爾行了個當他還是元帥時,對皇帝該付出的禮節。
看到羅嚴塔爾一如往常的行禮如儀,萊因哈特似乎氣消了些,但還是瞪著他
沒有言語。羅嚴塔爾沒有迴避萊因哈特充滿指責之意的視線,靜待著承受預期會
有的怒氣。
但皇帝會主動進行這場超光速通訊則是在所有的怒氣都已沉澱,能夠比較冷
靜的接受臣下的建言,暫時放下自己的矜持。而促成這場會話的功臣,則是萊因
哈特的高級副官-修特萊。
其實修特萊能夠成功的原因主要有兩點:第一、前面已經有數位重臣,包括
米達麥亞、繆拉、甚至瑪林道夫小姐迂迴的以魯茲提議舉發藍谷的報告,為羅嚴
塔爾求情;第二、修特萊的進言中,某種程度擊中萊因哈特此生最大的遺憾,在
吉爾菲艾斯死前,萊因哈特一直沒有向吉爾菲艾斯尋求和解,結果,吉爾菲艾斯
為保護他而過世。雖然此次羅嚴塔爾的叛亂,他自問他並沒有責任,但為了吉爾
菲艾斯,也為了不管結果如何,他對羅嚴塔爾都不要有任何遺憾,所以,即使對
羅嚴塔爾有多麼天大的憤怒與不滿,萊因哈特終於還是決定盡最後的努力試圖挽
回羅嚴塔爾。
萊因哈特對於羅嚴塔爾的感覺比起對其他的重臣都要複雜的多,還有著其他
的感情像螺旋狀的糾結在一起。這種複雜的心理,在羅嚴塔爾的內心或許來得更
加深刻也說不定。但是對於一向肯定羅嚴塔爾的才能而重用之,並且將大部分屬
於皇帝理智內所能容許的私心偏愛,都劃給了這個吉爾菲艾斯重視的人的萊因哈
特而言,羅嚴塔爾舉兵相向,的確是有種被出賣的強烈感覺。
但即使是萊因哈特決定挽回羅嚴塔爾的現在,主動進行通訊的黃金霸主心裡
也明白,不管羅嚴塔爾回不回頭,他都不可能無條件的赦免羅嚴塔爾,否則君主
對臣下的支配權、與國家整體的上下秩序關係就無法成立。而且今後在有人叛亂
或違反法律的話,那麼可以用作秉公處理的根據也將在此時消失。
「羅嚴塔爾,為什麼?」在盯著羅嚴塔爾坦然的雙眼,沉默數分鐘後,萊因
哈特終於開口。
「……」
「為什麼背叛朕?」
「……」
「卿的牆上還掛著朕的軍旗,羅嚴塔爾,舉著朕的軍旗來攻打朕,卿的心裡
在想什麼?」
「……」羅嚴塔爾當然記得背後的牆壁上依然掛著萊因哈特的黃金獅子旗,
他沒料到皇帝會注意到這件事。
「向朕低頭是這麼難的事?羅嚴塔爾,你說話呀!向朕低頭真的是讓卿這麼
厭惡的事嗎?」萊因哈特為羅嚴塔爾的沉默而逐漸怒氣高漲。他都已經放下身段
到這種程度,對方居然還像個泥塑木雕般靜默寡言,要是對方與他面對面,怕他
不抓住對方狠狠搖晃,也要逼出一言半語。
「──除了陛下,臣也不想向其他人低頭。」羅嚴塔爾輕笑,像是豁出去般
的打算萊因哈特問什麼,他就答什麼。反正他都已經起兵出征,不管用什麼自認
堂皇的名目,對皇帝而言,都是無可饒恕的叛逆!
「那為什麼不回來?」皇帝顯然沒有明白羅嚴塔爾話中的意思。
羅嚴塔爾只是微勾嘴角,一個有點像笑的表情,凝視著螢幕中那燃燒冰藍火
焰的俊美臉龐,然後輕聲說道:「陛下,若要臣為自己的忠誠解釋第二遍就太多
了,而且還有可能要解釋第三次、第四次──」斷去聲息數秒鐘後,在萊因哈特
即將再度發火前,羅嚴塔爾重整自己的情緒:「或許,我再也不想向任何人低頭
,也不想向任何人屈膝!」
「所以,你決定向朕挑戰?」
「陛下,您允許過的。」一個熟悉的情景同時在兩人心中浮現,那是在吉爾
菲艾斯過世後,發生在禿鷹之城與奧丁之間的通訊,如同現在這般,只有兩個人
隔著螢幕面對面。
「羅嚴塔爾,你──」
「謹祝陛下武運昌隆,帝業長興。」羅嚴塔爾微躬身,打算按下結束鍵。
「羅嚴塔爾,你給我停下手指的動作。」
「呃──」如九個多月前曾經發生過的狀況,羅嚴塔爾聽到萊因哈特的自稱
由尊貴的“朕”突然切換為市井般的“我”,而訝異的停下手中的動作。
「羅嚴塔爾,你這麼想死?居然祝我武運昌隆,帝業長興!?」
「呃──」羅嚴塔爾無法回答,方才的話語,只是他自然而然的心情,經萊
因哈特的提醒,想想好像也挺矛盾的。其實,在起兵之時,他就已自覺,他的叛
逆看似壯大,但其實還是欠缺徹底的決心。
「那人也是、你也是、敵人、我方,每個人都是,留下了我就這樣去了!為
什麼連你也不能為了我而想要努力活下去?」萊因哈特首次在羅嚴塔爾面前微露
接近失控邊緣的模樣。
羅嚴塔爾一愣。然後,萊因哈特看到螢幕那端的羅嚴塔爾似乎笑了,怒氣勃
發:「笑!你還給我笑!」
「萊因哈特──」羅嚴塔爾輕聲呼喚。這次換萊因哈特一愣,很久很久,沒
有人敢用這麼平等的語氣叫他了,而這也是羅嚴塔爾第一次這樣叫他。羅嚴塔爾
真的要擺脫他們之間的關係?要拋下他?就像吉爾菲艾斯與姐姐?
在一陣冷澈全身的寒意中,萊因哈特聽見羅嚴塔爾忽然卸下他所習見的冷淡
與理智,用一種他曾經在吉爾菲艾斯身上見到的溫情,羅嚴塔爾彷彿遺言般的交
代:「請好好保重身體,不要再隨意發燒,趕快找出病因治好吧。不跟你說再見
了,因為若我真走上黃泉路,我不想看見你。」
然後,亦如數十分鐘前的米達麥亞,同樣想挽回羅嚴塔爾的萊因哈特,只能
眼睜睜的看著螢幕的突然灰白。
勾起嘴角,冷笑,還是戰敗了呀!
羅嚴塔爾漠然的看著自己重傷的情景,然後,拉出在戰艦受襲中,刺穿他左
胸的陶瓷破片。血,泉湧而出。看來,無論自己是什麼樣的叛逆者,血,還是跟
其他人一樣呀!
挺直著身軀,近乎傲慢不遜的剛毅讓所有在現場還清醒的將官有種被震撼的
強烈感動,暫時忘記與皇帝萊因哈特敵對的可怕事實,而為自己能跟隨羅嚴塔爾
的指揮而深以為傲。但沒有人知道,對沒受過重傷的羅嚴塔爾而言,這次的受傷
讓他聽到生命的喪鐘已然敲響。
羅嚴塔爾自嘲著,居然被一個年輕不懂事的反覆者在背後捅了一刀。
品味著緩慢死亡的滋味,羅嚴塔爾以他一貫冷澈的理性與強韌的自制,統帥
著仍忠心跟隨他的戰敗部隊回到海尼森,並沒有因為即將與死亡擁抱,而失去他
身為元帥的矜持。而同樣的性格,也讓羅嚴塔爾在回到海尼森之後,依然理智明
晰的交代身後事,即使因為自己的任性而犧牲無數的血,到這種地步,也不該多
添上忠實部下的血液。
將所有的事情交代完,也處理完後,羅嚴塔爾準備開始享受最後品味死亡的
樂趣,卻被部下報告有客人來訪。
是誰呢?雖然苦笑,但羅嚴塔爾還是接見了。是立典拉德的遺族。
是來看著他死亡的吧!不無自諷,沒想到自己生命的最後,是由她來終結!
不過也好,還可以實現一個人的願望。
但有些發愣也有些奇怪的,羅嚴塔爾聽見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聲音。嬰兒
的哭聲?提起僅存的生命力於視線,企圖看清,而──他真的看見一個嬰兒,也
被證實,是他的兒子。
看到孩子眼睛的一瞬間,羅嚴塔爾訝異自己居然對他這個從未關心過的親兒
湧上自齊格飛過世後就從未出現過的強烈愛意。
「去見渥佛根.米達麥亞,把這孩子的將來託付給他就可以了。那將是這個
孩子一生最好的保障。」羅嚴塔爾對著孩子的母親交代著,不曾預期,人生即將
走到盡頭的現在,會有這樣的驚喜讓他還會這樣的愛上某人並且為某人的未來打
算著。
這孩子的雙眼,是只有大氣層在即將擺脫星球引力時的最上層才會出現的顏
色,一如他此生唯一愛過的人所擁有那最澄澈蔚麗的天空藍。
這孩子將會在人生這塊土地上開墾出什麼樣的花朵呢?羅嚴塔爾問著,也祝
福著。如果你願意,我的孩子,我願你能活得像齊格飛.吉爾菲艾斯。
坦蕩、正直、堅強、溫暖,讓人不愛都不行。
孩子的母親離開了,一如他所曾經經歷過的命運,羅嚴塔爾諷笑的在心裡比
較起父子相似的境遇。性格中的稜角似乎也隨著生命力的流失,或者這孩子的到
來而慢慢磨去,原有的諷刺慢慢轉為堪稱溫柔的微笑。這孩子會比他幸福,不單
是他相信以摯友米達麥亞夫婦對這孩子所會有的照顧,更是,這孩子所擁有的美
麗雙眼。
凝聚著身體中最後一絲的生命力,等著米達麥亞。想要做些什麼?或者說些
什麼?凝視著面前的兩杯映著落日餘暉的酒液,也許,就只是對飲一杯,相視一
笑,在微醺中死去,為自己的人生畫下適合自己的句點。
不過,似乎等不到了。
羅嚴塔爾屬於非生命力層面,即將歸化這宇宙的魂魄似乎明白將有的命運,
準備淡然的離開今生此世,至此人間事,真不需強求盡如己意。
笑,但還是想要埋怨一下米達麥亞,他那“疾風之狼”的名號真是不曉得怎
麼取來的?
在意識即將切換於非意識的模糊過程中,感知到一個湊近的腦袋,毫無理性
的確信,是米達麥亞來了。
終於還是到了,羅嚴塔爾悠悠輕吟。在自己可以了無遺憾離開的瞬間,羅嚴
塔爾的意識忽然迴光返照的清醒,想起某事。
「吾皇-米達麥亞-請替我的孩子取名為齊格飛-這樣──」將生命的涓滴
流向喉間,羅嚴塔爾企圖告訴米達麥亞他人生最後的想望。羅嚴塔爾不明白也不
在乎,“吾皇”這個字眼怎麼會在這種時刻優先冒出。
也許,是因為齊格飛.吉爾菲艾斯這個名字始終與萊因哈特有著強烈聯繫,
也許,是自己的人生也與萊因哈特有緊密相依的緣故。但那些都不重要,無論如
何,這孩子將會有的名字──
齊格飛.馮.羅嚴塔爾,他為愛情而曾有的盼望──羅嚴塔爾勾起人生最後
的豁然微笑:「──我死也瞑目。」
涓滴生命已盡,緩緩閉上曾經光輝燦爛的雙眼與人生,羅嚴塔爾無畏推開死
亡的大門。展開在自己魂魄之前的,是比自己曾經縱橫過的銀河星系更加廣大的
蒼穹宙宇。在魂魄為這片自己即將歸融的浩瀚宇宙所震撼之際,內在因為愛情而
被銘印的柔軟,驀然的明確感知──
自己所愛戀的,自己所盼望相守的,那個溫暖堅強的靈魂──存在於這處,
也存在於那處,存在於散布的星球,也存在於星球間的虛空中,時間裡有他,空
間裡有他,所有構成這星宇的維度裡都有他──
齊格飛.吉爾菲艾斯──自己所將歸去的,自己所將擁抱融合的──在無涯
這端迎接自己,在無涯彼端,張開他的懷抱等著自己。他對人生是這樣結束的他
,沒有排拒,只有接受──
奧斯卡.馮.羅嚴塔爾笑了,心滿意足的也張開他的懷抱,他的靈魂,投入
,也擁融入,笑著等著他歸去的懷抱與靈魂。
踏上歸途。歸途──
星路浩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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