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麗絲和綾斗、春都先生都出國去了,邑先生連著幾天都在醫院工作,
餐桌上變得有些冷清,這樣其實很好,因為知道了事實的我有點不知道怎麼面對大家,
所以還是愈少人在愈好。
我回到房間準備東西,今天要到市區和客戶開會,白襯衫搭上淺灰色毛衣,
鐵灰色西裝褲、咖啡色牛津鞋、再配上駝色大衣,看著鏡子裡的我感覺有點陌生,
這陣子真的是發生太多事情了。
「Hi,Dear me. How are u?」我對著鏡子這麼說,自己也不禁笑了。
﹝還是要好好過下去呀!爸媽也希望我好好的吧!﹞
把資料放在背包裡,我習慣這種不像上班族的打扮穿著,正如我的設計,
一直都是走向舒適的空間,我喜歡這樣的我,喜歡這樣的環境。
擠著電車到達客戶公司,會議在愉快的情境中進行,看著設計圖,
客戶和我分享了很多不同的意見,我用筆電一樣一樣記錄下來,打算回去在做修改,
然後就走出商辦大樓。
外頭的天很青。
﹝人生本來就會遭遇不同的事件,至少我現在還有個安身之處,不是嗎?﹞
我走了一小段路,換公車坐到銀座,打算在書店裡買本書、再到附近的咖啡館放鬆一下。
「歌劇、市集、郊區風景,聽色彩對你說的故事。」
﹝同樣是色彩學,這本書的切入角度和討論重心好像蠻有趣的。﹞
我拿起書本正在結帳的時候,卻看到櫥窗外有個修長的身影,急急地往前走,
卻又停在對面的公車道、接著坐在公車站的等候椅上。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拿著結好帳的書小跑步跑過人行道,走到他的身旁。「紫月先生。」
「是你?」他應該是看到我的男裝,把加奈兩個字吞回口中。「建二。」
我在他身旁坐下。「好巧,在市區碰到你,你要搭公車去哪裡嗎?」
「不,我來辦一些事,現在打算城市旅行一下,當作電影的前置作業。」
他轉過來看我一眼。「你這樣穿很好看。」
他穿著淺灰色的短大衣,稍窄管的淺黃英倫褲露出一節腳踝,
上半身是藍色襯衫搭灰色針織衫。
「你這樣穿才好看呢!」我由衷地說。
﹝要是我這麼穿就變成矮冬瓜了吧?﹞想著忍不住噗哧笑出來,他愣了一下也跟著我笑,
原本嚴肅的表情也放鬆了。
「你笑什麼呢?」他問我。
「就是覺得,你這樣的穿著不大像是要去城市旅行呢!」我的確覺得他的穿著太時尚了,
無彩度差穿著,走到哪裡都顯眼。
﹝可是會不會是因為他本身就長得引人側目呢?﹞我又忍不住笑了一聲。
「不能去城市旅行嗎?」紫月先生自言自語了一聲,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也對,
我也没把相機帶出來,前置作業看起來是沒辦法做了。」
﹝沒帶相機出來,表示他原本來市區的目的不是要城市旅行吧?那到底是什麼呢?﹞
我也跟著站起來,向著我要去的方向指了一下。「不如去咖啡館吧!
我正要到一家熟識的店裡去,一起去如何呢?」
紫月先生好像對我的提議有點驚訝。「嗯?」
「咖啡館,在那條路上也有很多可愛的角落,我們也可以稍微街拍一小段。」
我的手和手機都在口袋裡,稍微提了一下手腕、衣襬也跟著提起來。
「洽。」他比了一個七在我面前。「第一張。」
﹝他在說什麼呀!﹞臉上瞬間因為他的話而變得火熱。
跟他在一起太久的話,會出事情的!「如果沒有興趣的話,我就自己去好了……」
﹝不該邀請他的!從某個角度來說,紫月先生比宗一郎先生更加危險啊!﹞
在我正在懊悔的時候,紫月先生已經往錯誤的方向走了。「走吧!是這個方向嗎?」
「不,不是那一邊……」我拉住他,他回頭看我,眼神像孩子一樣無辜。
﹝只能一起去了……﹞
我指指另一個方向。「走這裡吧!」
街上行人很多,市區行人忙碌的腳步裡,我常常覺得步伐快速,
但當我偷看紫月先生的時候,就會覺得腿長的人真是狡猾,他懶散地跨一步的距離,
我就得快步跑上一步半,在人群中他似乎不覺得有什麼緊張感,
端著一張木然的臉就能自在地往前走。
「這裡。」突然他停了下來,我差點往他背上狠狠撞了一頭一臉。「拍一下那道牆。」
我依他所言拍了一下。「那牆有什麼特別的嗎?」
「是建築物的距離,比一般的防火巷更小一點。」他這麼一說好像是如此。
「如果是你躲在裡面的話會有一種剛剛好的特寫感,如果是我的話就會顯得壓迫,」
隨著他說的內容,我跟著思考,不禁隨著點頭。「而如果是我跟你一起躲在裡面……」
他把我推進防火巷裡,然後跟著走進來,一陣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讓我更加感受到他的高大。
「就好像是我闖進了你的世界。」他低頭看著我。「不覺得嗎?」
﹝他闖進了我的世界……。﹞心跳又急又快,我驚慌中不知為何打了個嗝,
糗得我只能掩住口,偏偏這嗝一點都沒有要停止的意思,一個又一個地不斷冒出來。
﹝天啊!快點停下來!﹞
「嗯……、嗝,我們還是、嗝,趕快出去、嗝,好了……」我皺著眉頭、摀著嘴,
一點辦法也沒有。
「喔?」紫月先生似乎想到了什麼,眉毛生動地挑了一挑。「我在查資料的時候,
碰巧査到了一個治打嗝很有效的方法,正想要試試看。」
「什麼、嗝,方法呢……嗝?」為此所苦,我也希望有個方法快讓打嗝好起來。
紫月先生指導我靠著牆站。「吶,你閉上眼睛,放鬆地站好。」
﹝閉上眼,站好。﹞我在心中默念,把身體放鬆。
呼吸的感覺……,接著是溫暖的嘴唇。
他輕輕用唇銜著我的下唇,溫柔地吸吮拉扯。
﹝唔?﹞我驚慌中想要將他推開。
「放輕鬆站好。」這句話隨著他的吻被呼入我口中,我似乎還聽見細微的吸吮聲,
一點也不粗暴、細膩的舔吻聲,像芝麻被輾過那微乎其微的聲響,帶著一點香氣。
如果用文學來分類吻,有些吻是呼告,短得像一句話,有一些則會如綿長的情詩;
雖然剛開始我緊張得想要逃跑,但隨著逐漸加深的親密感,我不得不沉醉在裡頭,
等到這個吻結束不知道多久,我才發覺自己被紫月先生摟在懷中。
聽到他的這句話我才真的醒來。「沒想到真的有效。」
「啊……,」我站直身體,拉開兩個人的距離。「真不好意思,謝謝你。」
﹝我到底在說些什麼啊?﹞又是數不盡的懊惱,我說完之後就發覺他笑了。
「你真的是很有意思呢!」紫月先生說完就走出防火巷,又往反方向走。「走吧!」
﹝要去哪兒啊你?﹞我只能再度拉住他。「是這一邊。」
一路上他就像這樣要我東拍拍西拍拍,於是走到咖啡館的路程也變成一條長路,
等到走到咖啡館已經是半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是建二啊?」吧檯仁次開心地對我招手。「好久沒有來了呢!」
「仁次!」我也對他微笑,詢問我的老位置。「角落有人嗎?」
「沒──有!」仁次正忙著製作冰滴咖啡,我看著都有些想喝了。「這人是誰呢?
朋友嗎?」
仁次雖然是咖啡館的吧檯,我卻因為是常客而跟他親如好友,
而這樣的仁次當然對我的情史瞭若指掌,包括我已經很久沒有戀愛的事情。
「喔……,是啊!」我看了眼紫月先生的臉色,幸好沒有什麼不妥的樣子。
﹝總不能說是債主或丈夫吧!﹞
「那麼你們先過去坐好,等等給你老樣子?」仁次對我眨眼,我忍不住被他逗笑。
「老樣子是什麼?」跟著我走到咖啡館的角落,紫月先生坐在L形的沙發一側,
而我坐在另一側。
「嗯!就是一杯拿鐵,和一杯……啤酒。」我用一根手指比在唇前,露出神秘的微笑。
「因為在咖啡館這樣喝真是太煞風景的做法呀!所以只能做不能說。」
「還有更煞風景的事情呢!快嚐嚐看我烤的一夜干!」仁次端來一個托盤,
上頭有飲料和竹筴魚一夜干。
「哇!看起來好棒喔!」我由衷讚嘆,身邊的紫月先生倒是不為所動,
只是專注地看著一夜干,我只好對著仁次眨眨眼。
仁次會意微笑。「那麼你們慢慢聊囉!我就先去忙了。」
「一般人平常都過著這樣的生活嗎?」紫月先生看著魚,卻問我人生的大道理。
﹝來咖啡館吃一夜干嗎?似乎不是這樣的。﹞造成他的誤會我有點抱歉,
但對他的困惑卻感覺相當可愛。
或許我的表情令他突然明白這並非常態,紫月先生有點嚴肅了起來。
「不是說要幫助我嗎?」
﹝氣氛太好,差點就要忘記這是我的職責!﹞我有些失措地看著一夜干,
想起母親常常會做的事情。
「我們先來吃魚吧!」我拿起唯一的一雙筷子,暗自感謝仁次的靈光。
紫月先生很快拒絕我。「我不吃有魚刺的魚。」
﹝身為大和民族卻不會吃有魚刺的魚,紫月先生這還真是天助我也。﹞
心中暗笑難怪他看到一夜干有些表情僵硬。
「那麼就讓我來吧!」輕輕撩起竹筴魚的中骨,細刺也跟著一根一根乖乖被撈起來了,
我夾了其中一小口,送到他口邊,紫月先生面有難色。
﹝你也有這種表情啊?﹞我忍住笑,輕聲鼓勵他。「吃吃看,慢慢吃就不會有刺的。」
他皺著眉頭把口張開,緩緩地咬了咬,然後咕噥著抗議。「有刺。」
「來,吐在我手上吧!」我把紙巾攤在手上,讓他吐刺。「好吃吧?」
「味道是不錯,但是──」他的表情有點複雜。「我自己一個的時候就不會吃了。」
「不是有我餵你嗎?」我也吃了一口,仁次的手藝真不錯,
絲毫不遜色我那掌廚多年的爸爸。
「嗯……」他沒有出口反駁,我想應該是好現象。
「再吃一口。」我又夾了一小口到他眼前,這次提前發現了一根小刺,
我趕緊用指尖將它捏掉。「吃吧!」
他吃進口中,我仔細地看著他。「還有刺嗎?」
他吞下魚肉之後才回答。「這次沒有。」
「太好了!」我吃了下一口,再夾了一口給他。「再試一次……這回呢?」
他吃著魚肉,搖搖頭沒說話。
「接著讓你偷喝一口……」我把仁次藏在大馬克杯裡的啤酒拎出來,正要打開,
卻被紫月先生安靜地側著抱住。
他的額頭靠在我臉上。
我當然不會以為他被魚刺哽住了,但這時後抱住我,卻讓我心臟直跳、感覺愈來愈驚慌。
﹝如果他一直這樣誘惑我,我只怕沒辦法招架得住……﹞
我緩緩轉過頭看他,紫月先生把臉退離我一點點。「吻我。」
那距離很近,近到我稍微遲疑了一下、我們就會貼在一起。
﹝……不可以。﹞我心中的警報鈴直響,但身體卻自動地貼近他了。
我曾經這樣過嗎?在公開的場合裡跟情人接吻?當然沒有。
日本是個保守的國家,連異性戀的情人都很少會在外頭親暱,更何況是跟男人。
我們兩個側著鄰坐,紫月先生一手摟住我的腰,我們的腿就交錯岔在一起,
他的長腿暗暗做了什麼、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不可以……」我終於稍微從他的吻中醒過來,有些迷茫地靠著他的頭,
抖著的手壓在他左邊膝蓋上。「我是男人啊!」
對於我的話,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今夜陪我吧!」他的唇貼在我耳邊輕聲呢喃著,「別讓我想你。」
﹝想我?不,不可以因為這樣動搖。﹞
「你今天有、重要的場合嗎?」我強打精神問他,或許是又有什麼典禮要我一起去?
「還是要我一起討論劇情……」
紫月先生搖搖頭。「我不是說過嗎?好好了解你的丈夫也是你的職責啊!」
﹝了解我的丈夫,意思是要我自己猜嗎?﹞
我抬起頭正好面對他有些不悅的表情,突然領悟,或許他的意思更接近
『你應該要知道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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