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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當船家慢慢將船駛靠了岸,原本屈膝縮坐在甲板一角的韓月牙緩緩站立了起來。 「小兄弟!這就是蘇州啦!」宏偉響亮的聲音源自滿臉鬍渣的船老大吳雄。 聽到這一路上都相當照顧他的吳老大熱情親切地提點,韓月牙輕點了下頭,淺淺笑著的左 頰露出了一個甜甜的梨窩。 這一笑,可讓吳雄原想拍在對方背上的大手給凝結在半空。他不自覺收回了手,改耙了一 把自個兒頭上的亂髮,只因他忽然覺得手勁甚大的自己可能會讓這小兄弟承受不起。 他奶奶的!沒想到自己這麼一個老粗竟對這孩子起了疼愛之心。 也莫怪他吳雄會這麼想了。此刻站在他身側的少年,有著一副單薄身子,一襲半舊不新的 墨黑衫袍,更襯著他腰身纖細。往他這熊身桶腰的老粗身旁這麼一站,就只有更顯得對方 的弱不禁風了,彷彿風一吹人就不見了般。而腰上繫著的一隻小竹笛更讓這黑衣少年添了 一點文弱味。 想著想著,吳老大不禁替這小兄弟擔心了起來。 他是知道這少年是要去山東的,因為打從這艘船從四川出發,這小兄弟就登了船,說要到 山東投靠親戚。 可看他孤身一人,也才不過十幾歲的年紀,雖然模樣稱不上清秀俊美,或許皮膚還算有點 過黑,可回想剛剛那個單純恬淡的淺淺微笑,就是讓人放心不下。 他奶奶的!這樣一個小兄弟就這麼放他踏上這幾百里的尋親旅程,怎不讓人心疼啊! 「咦……」 韓月牙突然輕輕發出一聲。 「怎麼啦?小兄弟!」吳老大聲如洪鐘的音量,透著滿滿關切。 「沒…..沒什麼。吳大叔,船靠岸了,你還得指揮小豆哥他們卸貨搬貨吧?」 「是啊!咱們在蘇州停留一晚,下一站就可以到山東了!你等會不妨下船逛逛,只要在傍 晚前回來就可以啦。」 「嗯!」韓月牙輕應了聲,雙眼目不轉睛地直盯岸上。 吳雄見他彷彿心不在焉,當他是少年心性,見了新奇事物而分神,倒也不以為意,便轉身 自個兒忙去了。 岸上人潮洶湧、熱鬧非凡,除了韓月牙搭的這艘貨船外,還有其他艘停靠在碼頭的客船、 畫舫。一時之間,搬貨卸貨的碼頭工人、離別歸來的旅客眷屬、拉客叫賣的攤販小販充 斥在這薰風拂面、綠柳垂岸的蘇州河畔。 可韓月牙的目光自始至終卻只凝聚在一人身上。嗯….應該說三人身上才是,因為他是先 發現到另外兩個人才注意到那人的。 只因這個人與自己一般,正密切注意著另外兩人的一舉一動,這被武林同道稱做陜北雙煞 的兩人。 其實韓月牙認識的武林人士不多不少,正巧就這兩人而已。因為會造成自己離家的原因, 泰半與這兩人脫不了干係,雖非直接卻也算得上間接禍首。於是正當他確定那兩人正是陜 北雙煞而想採取行動時,卻意外發現有人也正注意著他們。 依據自己以往的經驗,他知道這人渾身上下透著不一樣的氣息,一種只有他才會察覺的氣 息,因為對方將自己的氣味隱密的很好,而且他有點意外地發現,就算是他也僅只能感受 到對方那混雜在群眾之中,異於常人卻不顯突兀的存在感。也或許正因如此,武功至少稱 的上高手的陜北雙煞竟也沒發覺此人的監視。 是監視嗎?韓月牙再度吃驚地發現,他無法判斷來人對陜北雙煞究竟存著好意亦或惡意。 嗯…..可見這人還透著一點莫測高深,這也是為何他目前僅能暫時按兵不動、冷眼旁觀的 原因。 突然,岸上起了一陣騷動。 「惡人!束手就擒!」 韓月牙循著這聲吼叫,發現不知打從哪來的一群官兵竟想包圍陜北雙煞。瞧見此景,他不 得不暗叫一聲不妙。但此同時,他亦看到他始終注意著的那人此刻表情亦顯得有點訝異。 正當韓月牙分了心神看了那人一眼,欲被包圍的陜北雙煞這頭卻又起了更大的騷動。 一位女子尖叫聲猛然響徹這蘇州碼頭。 在此同時,韓月牙不理會吳雄的叫喚快步下了船,而眼尾也正如預期地見到一抹快速 移動的身影。 「衙門使喚的狗腿子們,給大爺我讓開!」陜北雙煞之一的黑煞舉起他粗壯髒鄙的手臂, 押著一個在大街上才剛擄獲的女子,惡聲惡氣地叫囂著。 「你們這兩個惡賊還不快放了那位姑娘!」似乎是帶頭的一位官差往前踏了一步回吼著。 「我呸!你們這些官衙走狗,再不讓開大爺我便殺了她!」 「你…..你敢!」 「咱倆大爺殺淫擄虐都敢!還有啥不敢的!」 此時韓月牙已置身在被官兵包圍、隔絕事發現場的圍觀群眾之中。可他不急於看向此刻場 中咆哮怒吼、僵立對峙的兩造雙方及那位受了驚嚇、早暈過去的姑娘人質,卻左顧右盼搜 索著心中惦記的那人蹤跡。不意,就在這時,場中竟突然響起一道不急不徐、正氣凜然的 聲音。 正氣凜然?沒錯!是正氣凜然!韓月牙不敢相信自己腦中此際所想到竟是這個詞彙。 他急忙看向場中,是那人! 「陜北雙煞,上個月初二振遠鏢局運送官銀被劫一案、這個月初七辜業城金家一口五條人 命一案,已從現場的人證、物證證實是由你們犯下。你們可有何反證欲提出?」 「又從哪來的狗蹄子?給老子閃開!」 從韓月牙這頭望去,正瞧見那人約莫二十幾歲,一身玄色衣袍,腰間帶子繫著一柄墨青長 劍,似乎相當沉重,一副欣長身材卻不顯過份瘦弱,面貌絕對稱不上俊美帥氣,可那雙鳳 眼此刻發出的光彩配上他陽剛堅毅的氣質,直讓人無法移開目光。所謂天地有正氣就是這 副模樣嗎? 韓月牙暗暗吃了一驚,他竟再度用正氣來形容一個人! 一手置於腰間長劍的手掌意外顯得修長好看,並不是說他有一雙姑娘家的白蔥嫩指,而是 他那一雙拿劍的手彷彿充滿力道美般,韓月牙有點渴望能親眼目睹他執劍揮舞,那必是會 激起相當激烈的燦爛火花吧,因為那是一雙充滿生命力的手,一雙使劍高手的手。 「喂!你這人給我退下!我們官差正要逮捕這兩個惡人,請不要妨礙公務!」原先帶頭的 那位補快眼見半路插手的來人似乎是個硬點子,卻礙於在眾手下面前,不得不顧及顏面地 叫嚷著。 「陳捕頭,很抱歉。在下辛拓雲,追緝陜北雙煞一月有餘終在今日於蘇州碼頭發現兩人蹤 跡,可否請陳捕頭暫將現場交由在下處理。」辛拓雲仍身不移、手不動,溫和有禮地致歉 著,可雙眼明顯警戒著雙煞的一舉一動。 「咦…..辛捕頭!」 「辛拓雲!」 原本對峙的兩方,因來人的自報姓名,不約而同地叫喚出聲。可不同的是,陳捕頭這方語 帶興奮,而陜北雙煞卻有著明顯的恐慌。 「一切就交給辛捕頭了!」 韓月牙聽這陳捕快在知道對方所謂何人後,幾乎沒做丁點考慮就將這明顯已變成燙手山芋 的事件丟給對方了。而圍觀群眾也莫名分外有默契地嘆了一聲,就好像是鬆了一口氣般的 感覺。 奇怪!那人……也就是剛從對方自己口中得知他叫辛拓雲的那人,不就是個捕快嗎?為何 大家有種如釋重負的表情,他再將視線往辛拓雲身後那群捕快望去,不期然竟從那些人眼 中讀出對眼前這人的崇拜仰慕之意,等等!還有人閃著感動的淚光呢! 韓月牙感到有點愕然,讓他不禁對這辛拓雲越來越好奇。 「陜北雙煞,在下再詢問一次。上個月初二振遠鏢局陜道官銀被劫一案以及這個月初七陜 西辜業城金家一口五條人命一案。你們可有何反證提出不是你們做的?」 這個月初七?陜西辜業城? 「啊!」韓月牙剛剛只顧著觀察辛拓雲相貌舉動,倒沒聽清對方一開始所說的話,如今仔 細一聽不由輕叫出聲。他趕緊摀住嘴巴,左右張望,發現眾人並未注意到他,才又放下手 掌、輕吐一口,繼續觀察場內狀況。 「格老子的!你們這些官衙狗腿子,只要捉不到人犯,就只會找人頂罪。快讓開!否則我 宰了這白花花的大姑娘!」白煞氣急敗壞地怒叫著,卻似乎掩不住對辛拓雲的恐懼。 「很抱歉。我不會讓開,也不會讓你傷了這位姑娘。」 「格老子的!辛拓雲!狗逼急了也會跳牆的,反正你認為咱們已殺了金家五口,多殺一個 姑娘,大爺我也不會介意的!」 「也就是說金家五口命案非你們所為。你們的意思是這樣嗎?」辛拓雲微微皺眉,沉吟了 會。 「咦?」陜北雙煞似因辛拓雲的問話顯得相當震驚,不由瞠目相對。 「咳!辛捕頭……」眼見此狀,陳捕頭輕咳一聲想要發言,卻在辛拓雲揮手示意下,給止 了嘴。 「辛拓雲!你以為你代表的就是正義嗎?何謂惡人?何謂好人?還不是在你自以為是的一 念之間?」白煞突然厲聲質問對方,顯得莫名激動。 韓月牙覺得此刻自己的手心已被因緊握成拳的指甲給刺痛了。痛得眼角似乎要溢出淚般。 突然,一道相當溫和低沉的語調緩緩在場中揚起。 「別人如何認為,我不知道。或許正如你所說,我的正義僅是自以為是的一念之間。」辛 拓雲不急不徐、意態從容地淺淺笑著。「但那又如何?我從來不問我所追捕的通緝犯是好 人、是壞人,我只求掌握到所有正確的線索證據,犯罪者予以逮捕、冤枉者予以澄清。因 為如果我的正義能帶來一些人或就僅只一人的生命得以延續,那麼我還是會繼續堅持你所 說的自以為是的『正義』!」 韓月牙聆聽到此刻佇立場中這位名叫辛拓雲的鳳眼青年這些話語,原本緊握的雙拳緩緩鬆 了開來。 他突然覺得眼前這人很耀眼也很巨大。耀眼得彷彿睜不開眼,巨大得彷彿一肩挑起欲碎裂 崩塌的老天般,硬是撐起這一片青天。 薰風襲來,吹起鳳眼青年的衣帶振振有聲,黑亮髮絲翻飛起舞,墨青長劍爍爍發光,讓他 渾然有種錯覺,以為眼前站立的是眾人的守護神。 「辛捕頭,你也認為金家五口非咱陜北雙煞所殺嗎?」前一刻還兇態畢露的白煞,此時竟 緩了口氣地問向辛拓雲。 「只要你們沒做,我就不會枉加任何一條罪狀給你們。」辛拓雲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保 證著,「我辛拓雲從不冤枉任何一人!」 黑白雙煞對看一眼,心中似有了計較,就見他們往前踏了一步,緩緩放下挾持人質後,大 聲說道:「好!大爺倆跟你走!」 一齣僵持不下的對峙竟是如此急轉直下,喜劇落幕。 韓月牙看著離去的玄衫人影,有點捨不得移開目光。 辛拓雲、辛捕頭或許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方才那一席話,對我而言,是受到怎樣的震撼、引 起怎樣的漣漪吧。 黑衣少年緩緩望向天際那抹漂浮的白雲,不自覺地微微揚起了唇角,一絲淺淺笑意帶出了左 頰的甜甜酒窩。 -- ------------------------------------------------------------------------------ 黃昏憂鬱症 正快速蔓延 -----在這個城市 對於夜晚的恐懼 來自無知 對未來的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