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上
「他的傷勢如何？同碔。」
「他身上的刀傷已包紮止血了。可這毒…雖解了，但毒性隨他真氣運行已漫佈周
身，再加上受到些許風寒，得花段時日調養才成。」蔣同碔診視過昏迷中的冷清
覺後說道。
「也就是說已無大礙了。」木中兆這句話是對著那孩子說的。
「我…我可以留在這照顧冷大哥嗎？」
「孩子，大哥哥我先問你幾個問題，好嗎？」木中兆笑著問道。
「大哥哥，請問。」
「你與你的冷大哥是啥關係呢？」
就見這孩子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響著仍顯稚嫩的童音娓娓道來。
「我跟冷大哥…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是城外破廟中的其中一個乞兒。昨夜冷大哥
行經破廟休憩，我見他有些難受，給了他些水喝罷了。沒想到過沒多久，那群黑
衣人不由分說地就衝進破廟見人便砍。是…冷大哥救了我的。可我竟又害他中毒
。大…大夥…也全都不在了。我….」說著說著那墨黑水亮的雙瞳眼看就要溢出淚
來。
「孩子，不是你的錯。」石無痕阻止那孩子繼續說下去，一把將他緊緊抱在懷中
。
此刻，房中只聽得那孩童在石無痕懷中悶哼的微弱啜泣聲。
在場的人亦不再發問，只因他們明瞭一直強作鎮定的他，此時才正要將積壓已久
的情緒宣洩出來。
良久，直至哭聲漸歇，石無痕才以充滿寵溺的口吻，微笑問道：「孩子，今年多
大了？姓啥名誰？」
「我…我沒名沒姓，撿…撿我回來的老丐說…說我今年大概八歲。大夥都管我叫
…叫十三。因…因為我是老…老丐撿回來的第十三個孩子。」當十三用著哽咽腔
調回話的同時，兩頰正因方才的行為感到些許害羞，而略顯潮紅，也因此讓他看
來更惹人憐愛。
「十三，你已八歲啦。」石無痕忍不住又將他抱個滿懷。
「無痕，你抱疼他啦，就讓他喘口氣歇會啊。」木中兆有點好笑地看著石無痕這
難得孩子氣卻又益發真摯的動作。
「大哥哥，我要待在冷大哥身旁照顧。」
石無痕抓著十三的小手吩咐道：「等下他若醒了又欺負你，一定得告訴我。我幫
你……」
「無痕！」木中兆輕笑著拉開石無痕，協同蔣同碔走出房門。
臨出門口，才又轉過身來柔聲交代，「十三，有事喚一聲。我們就在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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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無痕跟著他們倆來到隔壁廂房。從其房間陳設看來，這是間佈置極為樸實的書
房。
三人分別擇定席位各自入座。
「同碔，不好意思麻煩你了。」木中兆搔首笑道。
「舉手之勞罷了。」蔣同碔搖了下頭，就接續說道：「這次會面，我想談的是此
次與寶字號的買賣。」
「遇上什麼問題了嗎？」
「嗯！原本寶字號有批鹽貨已有意願交由我們運送。不料，從最近探得的一些口
風得知，他們似乎又想交由『瀟湘樓』運送。」
「哦~，看來…『瀟湘樓』與『闇龍堡』的聯姻是發揮了些影響了。」木中兆彷
彿不甚在意地笑笑說道。
就在這兩人交談之際，石無痕暗暗注意著這位久仰大名的蔣同碔。
若觀其長相乃是個二十來歲尚稱斯文的青年，雖表情略顯淡漠、言行舉止倒也
表現得中規中舉。
老實說，真的沒有任何特別引人注目之處，然令石無痕較感興趣的是，蔣同碔
從頭至尾的反應。
首先對於木中兆帶回的那一大一小，他並未多加過問，只是順應木中兆的要求
幫忙診治。再者，他更未詢問木中兆，關於現下相談話題是否適宜在自己面前提
及，就這樣開門見山地直接談開。
想來，若不是他從不追究木中兆私事，就是極為信任木中兆本人。
由此可見，此人個性必是那種絕不會做出超越自己本分並忠實執行任務之人。
該將他歸類為謹嚴慎行之人嗎？…不，不夠！從對方那雙細長眼眸偶一洩漏的
精光，石無痕知道對方亦正打量著自己，他有點無奈地明瞭此人可是位難纏至極
的人物啊！
不過，眼前叫石無痕更為驚訝的，是目前發現到的一個事實。
在聽了他們之間的對話後，石無痕不由恍然大悟，原來三年前在南方崛起，而
今相當有名的『南雲齋』主事者正是眼前的這兩號人物。
聽大哥說過，一提起『南雲齋』三年前以初生之犢與『瀟湘樓』這老字號爭奪襄
水水道經營權的那場角力戰，無不讓商場諸豪傑留下深刻印象。
尤其此一戰成名後，『南雲齋』靠著自己實力硬是創造了不少商機，也更加說
明了三年前的那場勝利實非僥倖得之。
石無痕不得不想到三年前的木中兆也不過與他同齡吧！
年方弱冠的他，就能打敗『瀟湘樓』這商場老手，又更何況對方還是自己親爹呢
！也難怪大哥對『南雲齋』的評價向來不差。
他覺得自己再次體認到木中兆想要毀去『瀟湘樓』的決心真的不是一時鬼迷心竅
，而是相當堅決且早就開始付諸實行了。
「你認為接下來該如何？同碔。」木中兆仍是一副意態從容樣。
「嗯~，無非得讓他們知道『南雲齋』比『瀟湘樓』更適合跑這趟貨。我認為…」
只見木中兆一揚手，阻止蔣同碔再說下去。
爾後，他面向石無痕，笑著問道：「無痕，你說呢？」
石無痕看向兩人，腦中疾速運轉自己該如何接下這招試探。
果不期然，在蔣同碔的眼中瞧出了一絲興味。
石無痕心想，看來若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是很難敷衍過這兩位八成早有腹案的
「商場大人物」，更遑論今後能否完成大哥交代下來的任務了。
就見石無痕揚起他那堪稱相當優雅、溫和的微笑說道：「要讓寶字號知曉『南
雲齋』更適合運送這趟貨物，實可從兩方面著手。其一當然是價錢問題，在成本
考量之下我們的確可以給予他們一些合理折扣，但所謂無利可圖非為商之道，想
來蔣先生在這方面比我更有經驗、更精於衡量，我也就不便在此班門弄斧貽笑大
方了。但至於第二點，我認為實際上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呵……怎麼說呢？……
與其打壓『瀟湘樓』在寶字號心中的評價，倒不如提昇自己的份量，讓『南雲齋
』成為寶字號欲之合作的頭號對象。所以，我們得採取更積極的行動。」石無痕
潤了下喉，繼續說道：「……比方說，搶下『瀟湘樓』最近急欲談成的生意。」
蔣同碔眼神閃過一道光芒，同時亦首度在他那張沒啥表情的面容上，露出些許笑
意，「這談何容易？」
「是啊，可偏偏『南雲齋』易如反掌。」石無痕意味深長地回視眼前兩位。
「哈…哈…」木中兆不禁大笑地對著蔣同碔說：「我們可又增加一位生力軍了，
對吧？同碔。」
然蔣同碔並未附和木中兆，反直視石無痕正色說道：「希望你對中兆真能有所助
益。」
「同碔，你…哎呀，真是的！」木中兆不由輕嘆搖頭。
「謝謝蔣先生提點。」石無痕仍舊微笑回應，但心中卻更明白蔣同碔不若他神色
間表現的淡然；反之，對於木中兆，他是真正關心、真正為其設身處地的著想。
看著他們倆彼此間的互動交流，其友情想必相當深厚吧
不知不覺，石無痕竟有點羨慕起蔣同碔來。
畢竟對從未體驗過同性間真摯友情的石無痕來說，這是自然而然所會產生的情緒
反應。
緊接著，木中兆輕敲了下桌面，方出言道：「近日『瀟湘樓』與『威洋商行』達
成了一筆交易。聽維言說，木樓主的意思似乎是希望接下來能更進一步地與他們
簽訂未來兩年的合作計劃。」
「掌控東南沿海一帶海上貿易的『威洋商行』嗎？嗯~，的確適合作為此次的目
標。」蔣同碔點頭道。
就這樣三人在書房內展開了一番商談。
約莫過了兩柱香時辰，蔣同碔方對木中兆說：「中兆，看時辰你們也該回去了。」
「嗯~，可是…」
「冷大哥！別這樣！」
就在此時，隔壁廂房傳來十三的驚呼聲，打斷書房中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