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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下 在病床上躺了三天,今兒個終於能下床的石無痕,此刻僅披了件外袍,便起身 步出房門。 屋外仍舊飄著細雨,屋簷、階梯、繁花庭草盡是一片濕意。由於清晨開始的一 場濃霧,使得漫步在迴廊中的石無痕幾乎看不清週遭景緻,而這庭院似乎就籠罩 在一股迷茫朦朧的靜謐氣氛中。 自從那日墜入湖中,石無痕就不曾見過木中兆一面。他是故意不來看自己的吧 ?一定很生氣、很生氣吧?生氣到不願再見自己一面?石無痕一想到這,心口莫 名地就發出陣陣悶痛。 石無痕緩慢地在迴廊上輕跺著,只能一個人低頭亂想。 此刻的他,什麼報仇雪恨、什麼奸計謀略早被拋到九霄雲外,腦中僅充斥著這 些日子以來木中兆對他的好、對他的溫柔、對他的誠摯關懷;胸中更是塞滿愧對 木中兆的罪惡感。 「噢!」就在石無痕深陷自己的思慮不可自拔之際,竟撞上了一堵肉牆。不由讓 他輕叫了聲,身子也因反作用力而向後傾倒。傷勢尚未完全復原的他,竟使不出 內力迴避,只能認命地等待臀部吻上地面的那一刻。 然在此瞬間,石無痕驚覺自己忽被一股熟悉的氣味包圍住。然環抱住石無痕的 那雙手,在確定他沒事後迅疾放開。緊接著對方更向後一退,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 石無痕一眨也不眨地看向對方,卻因這該死的濃霧,始終看不清對方表情。而沉 重的“靜默”就在這一臂之距的空間中存在著。 「…中兆…」終於,石無痕出了聲。然卻在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後,就不知該說什 麼了。 就這樣,也只能讓沉默持續蔓延。 「唉…」忽地,一聲沉悶的嘆息從木中兆口中逸出。石無痕覺得自己的心臟彷彿 正激烈地跳動著。緊接就聽木中兆開口:「我…這幾天想了很多。…想著究竟是 哪裡出錯了?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讓你……」話說至此,木中兆又停頓下來 。 石無痕此刻根本不敢出聲,只能等待木中兆再次出言。 彷彿過了很久般,木中兆才又說道:「究竟是為了什麼促使你假扮女孩?更甚下 嫁於我?…我想了很久~很久~。最後卻只能想出一個理由。」木中兆再度停頓, 但其眼光卻彷彿要穿透濃霧、看清石無痕的面容般。 他再次啟口,「我想或許一切都是我的錯。因為每個人都認為我是個瘸子,而石 大當家當然也就不願犧牲他的親妹嫁給我這麼個殘廢,但為了商業利益,只好… …只好派你來。所以…你也是被強迫的、被逼使的,這一切…並非是出於你自願 的,對吧?所以…總歸來說都是我的…」 「不是!」石無痕終於止不住內心的激動,嘶吼出聲。「不是的!不是你的錯! 我…我是自願的。自願假扮女孩!自願下嫁於你!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為什麼?」 「我…」 「說啊!為什麼!」木中兆終也忍不住地厲聲逼問。 自認識以來,石無痕第一次見到木中兆的失控。在看不清對方面孔的情形下, 石無痕根本無從想像,那張總是充滿陽光氣息的娃娃臉在失去笑容後是怎樣的一 種表情。他只覺發疼的胸口又更痛了。只因現在害木中兆痛苦的,就是自己。讓 木中兆失去笑容的,亦是自己。而木中兆……到最後竟都還在替自己找藉口。自 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啊!莫名地,石無痕決定要將一切托盤而出,不記一切後 果的傾吐而出。 石無痕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是為了復仇。」 「復仇?」 「是的。十年前,『瀟湘樓』夥同其他人殺光了我們石家上上下下兩百餘條人命 ,其中亦包括了我的親生爹娘。為了復仇雪恨,大哥派我來毀了『瀟湘樓』。」 「只是為了復仇?」木中兆反問,語調中竟是出人意外的冷淡。 「只是?」石無痕聽出他的淡漠,有點激動地說:「對!就只是為了復仇。對你 這從未遭受過深仇大恨的人來說,當然無法理解我的切身之痛!」 「所以……初見面的那晚,你對我的攻擊,是為了殺我。」 「不是!」石無痕大聲否認。「我只是想弄昏你,掩飾我…..掩飾我實為男兒身 的事實…」說到最後,石無痕竟有點心虛氣弱。 「若當時就被我發現秘密,你是否打算殺了我?」 「我…」石無痕不敢說出口。因為他的確是打著這種算盤。 「呵…」突地,木中兆逸出了一串笑聲。然聽在石無痕耳中,竟帶著一絲淒涼悲 傷。 「為了復仇,是嗎?」木中兆似是對著自己說話般地背轉過身。「甚至不惜殺了 我。……原來一切都是我自做多情啊!」那舒服的男中音此刻竟顯得如此枯燥闇 啞。 下一瞬,就見木中兆施展起輕功,身形一晃便出了迴廊外,很快就不見了身影 。 石無痕見狀,慌忙隨之奔出迴廊。就看他一邊狂奔一邊大喊:「中兆!別走!聽 我解釋!聽我解釋啊!」 他冒著被雨淋濕、冒著傷口裂開的危險,完全不顧自己仍舊虛弱的病體,只為 了追上木中兆,只為了對他解釋。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此刻若不說明白,他將 永遠見不到木中兆,他不要這樣!不要! 「中兆!求求你出來!出來見我啊!」石無痕用盡力氣地吶喊。「對!原本我真 的打算若事蹟敗漏,就殺了你!可是後來…..後來我改變心意了。我…我想交你 這個朋友!打從心裡想把你當成推心置腹的朋友。真的!我說的是真的!我好羨 慕你跟同碔…好羨慕的…」說到最後,石無痕全身竟都顫抖起來。 他已分不清是被雨淋溼的寒意所造成的,抑或是被單獨拋下的那份孤寂感所造成 的。 「中兆!」 正當石無痕想再度呼喚,木中兆模糊的身影赫然站立前方。 「…中兆…」石無痕輕喊出聲。 「朋友?你說你想跟我做朋友?」木中兆突地出聲,然卻是一副質問語氣。 「我…」石無痕有點膽怯,卻不願就此退縮。 只見他踩著略顯蹣跚的步伐走向木中兆,說道:「我從小就被當成女孩撫養。女 紅刺繡、肚兜羅裙,我就是這樣被教養長大的。雖然我不曾怨恨過撫育我的奶娘 ,甚至很感謝她的養育恩情。但……不知情的每個人都把我當成女孩子家,其他 男孩見了我也總把我當追求對象,可我……我其實多想和他們成為朋友。我….. 我遇到你以後,這種想法就更深刻了。我是真的想跟你做朋友。」說著說著,石 無痕已走至木中兆跟前。 猛地,木中兆緊捉住石無痕的右腕,吼道:「在這種情況下認識的我們,試問被 蒙在鼓裡的我,對你產生的怎麼可能是友情?」這是木中兆從未對石無痕用過的 憤怒語氣。 「我…」石無痕知道自己僅剩下的勇氣,在承受著對方如此盛怒的氣勢下完全煙 消雲散。 此刻,披掛在石無痕身上的外袍早不知掉落在哪,而那個聰慧刁鑽的石無痕更 不知跑哪去了。他僅覺腦中一片空白,僅能原地發抖地吐不出半句話來。 但更令石無痕震驚的是,木中兆突然毫無預警地將他一把抱住,雙手更被其緊緊 箍制住,接著木中兆做了一個駭人行為-那就是吻他。在知道他與他實為同性後 的吻。 這是一個與之前大不相同的激烈熱吻。 木中兆似要將他揉進自己懷中般的用力,相觸的唇也完全被木中兆狠狠地啃噬著 。 石無痕想掙扎,卻礙於傷勢,完全無法使力。他只覺此刻在眼前的是一個完全不 像木中兆的木中兆。但正因如此的靠近,讓石無痕看清木中兆此時的面容。 他的表情好痛苦、好絕望、好哀傷…… 好痛!右手腕的傷口好痛!背部好痛!頭也好痛!總之全身都痛!尤其…尤其是 胸口最痛!痛到快要昏死了! 石無痕想也沒想到,自己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竟是-後悔! 只因他想起那個夢-那個春泥罵他的夢境。他知道自己有絲後悔,後悔那個執 著於復仇雪恨的自己欺騙了木中兆,所以現在才會遭遇到如此狼狽不堪的境地, 更害慘木中兆陷入這痛苦絕望的深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