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繫一生--四十五頁…
「二師兄?不是梅妹帶著去找你了嗎?梅妹曾說二師兄不肯
離開你的身邊,所以她要去找竹妹一同陪伴,以免打擾了師尊與
您重要的談話…」馬伶淞有些愕訝:「她們倆都還沒回來,我以為
她們都還在主屋陪著二師兄…」
「沒有!」天狼打斷道:「清風沒到主屋。更不在迎風居,方
圓十餘丈沒有他的呼吸。」
方圓十餘丈?這位霍兄弟口吻恁大,可明辨方圓十餘丈細微
如鼻息的動靜?
「會不會臨時到別的屋子裡去,只是梅妹忘了事先通知…」
見天狼挑高眉角,馬伶淞自覺打嘴,方才都說了,他沒見巴
若梅帶二師兄至主屋,且此刻望出窗外,半邊嶺上漆黑寧靜,戶
戶家家都已熄燈就寢,巴若梅卻說《要帶竹師妹》去陪二師兄…,
若二師兄並未在主屋出現過,那巴若梅回歲寒築所說的話就只是
個幌子,巴若梅說假話欺騙自己…,為什麼?
「可曾詢問其他師兄弟?」馬伶淞也嚴肅起來。
「除了迎風居空有燭火,其它屋子都熄燈了。」天狼回答。
這是說,兩女一男不可能在其他師兄弟的住處了……正常的
兩名女子,帶著一名心智如嬰童的男子,會上哪兒去?
「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我先去通知其他人,請霍師兄在嶺上
再搜尋一回,到主屋一起見師尊。」馬伶淞很快在心中分析情狀
後對天狼道。
「嗯!」
表情沉靜無波動,但身邊周圍已起陰森;天狼輕哼一聲,眨
眼已不在歲寒築。
「嚇!」馬伶淞吃了一驚,略退半步;「好快的身法…足見其
武藝功力精湛,無怪師尊會器重他。」
突然吃驚的馬伶淞,很快回復鎮定,心思立即轉向失蹤的三
人,及謊言的巴若梅…,可別愚蠢出了什麼亂子,否則不止師尊
會心疼二師兄,這個藏著絕學無露的霍天狼,恐怕會是個無法預
測的狠角色呀!
馬伶淞出歲寒築,第一個想商議的人,是聽柳臺的拓拔熙。
藥效據說是二刻鐘後開始,再加上融入春酒當中,應該很快
就會起作用吧…!只是這效力會持續多久?
巴若梅臉紅的在樹林子裡遊逛。
這林子她不太陌生,少女十四、五許時是在這林子裡玩耍渡
過,那時還未下山的師兄們常陪著她玩,偶爾二師兄也會隨眾踏
青。
片斷珍貴的《偶爾》畫面,一定也會有個深情凝視的眼睛,
那是竹姐每每落在末後守望二師兄的眼神,那麼專注,那麼深
情……
巴若梅其實很欽服尹水竹始終如一的傾心單慕,歲歲、月月、
日日,那凝望癡情的目光,只有更濃,更哀傷,卻又一點也不埋
怨,一點也不訴苦;就是連師尊做了這樣一個決定後,眼睜睜的
看著二師兄與另一人相擁開懷之時,還是一個人躲在角落獨自飲
泣,願意成全這段荒謬的《親事》,只擔心二師兄無可復原。
這太不公平。
憑什麼十多年來的癡戀叫一個陌生又可憎的男人奪去,不但
自以為正大光明之態獨佔二師兄的全部,還厭惡無言的嚇止他人
親近二師兄的權利,回到半邊嶺有近十天了,竹姐和二師兄竟然
見不到三次面,這個霍天狼真是太過份了,仗著師尊的盲目,二
師兄的呆傻,阻擋了竹姐的情路…,不過,這一切在今晚之後就
會完全不同了,明天一早,生米煮成熟飯的事實,一定可以讓師
尊收回錯誤的判定,挽救竹姐十多年的愛情,只要等到明天……
躍上一株高木,擇一乾枯坐下,一人對月暗自欣喜,巴若梅
心急時間,希望快快流逝,她等不及要見到自己的好計謀,將一
切亂七八糟的變化導向幸福快樂的劇情。
「伶師妹,請妳再仔細想一想,梅師妹可有提起什麼?或者
一個地名,或是一段記憶?」拓拔熙神色凝重的詢問著,他身邊
的祥萍,也憂慮的垂著頭,右手緊握丈夫的左手。
「沒有,梅妹只是回樓對我說要找竹妹,然後又馬上出門,
沒再回來過……竹妹也自膳後就不見人影。」馬伶淞緩緩的搖頭。
「我可以很確定,戌時三刻,竹師妹還在練功房中,那時我
曾入房取出長棍,同竹師妹交談幾句。」阮正得說道。
「戌時三刻,梅妹差不多那時候離開歲寒築,而霍師兄是在
亥時兩刻發覺二師兄失蹤,所以三人至少已經有三個時刻左右不
在半邊嶺…這深夜不在嶺上,會到哪兒去?」馬伶淞苦苦思索著。
「如果是白天…那還可以說人是被帶出去玩了,三更半夜,
還玩這什麼花樣…」木心老怪胸口激烈的上下起伏,清風失蹤了,
而且是在半邊嶺上失蹤,連同兩位身懷武藝的女徒…是誰人有這
份能耐一次劫走三個人…?
天狼此刻進了屋,眾人期盼的迎上視線。
搖頭。
第三回了,按捺不住的天狼已經是第三次飛掠整個半邊嶺,
每一次都是相同失望的結果…。
近子時…天狼心口漸起的抽痛愈大愈劇烈,也愈來愈急速,
他已無法忽視克制,左手緊糾心口肌肉,唇線抿的一直紫白。微
弱的希望著,清風只是一時辰又三刻沒見面,不會有事的,清風
不會有事的…的大哥說清風一臉福相,沒有什麼災禍劫難,一定
是沒事的……
「我想起來了…」包不退忽然大叫出聲:「梅師妹用膳前向安
討了軟骨散和女人香…說…是要對付一個負心漢…安道是她無聊
好玩,又想下山捉弄人…」包不退臉色逐漸脹紅,他不是會成了
助紂為虐的人…吧!
「女人香?那不是催情迷藥之類嗎?」拓拔熙皺眉,巴若梅
是未出閣的閏女,要那種下流迷藥何用?
「負心漢?」馬伶淞隱約覺得這事古怪的心寒…不可…最好
梅妹不可起什麼念頭,否則……
「是…梅師妹被心怡之人負了情,又不願告訴眾人…所以想
自己報復嗎?」祥萍輕輕的疑問。
「沒有!梅妹藏不住心思,她是否有心上人,吾是一目瞭然,
若要說有名目尋報復,應該是…」馬伶淞漸睜大眼:「難道…不可
能是她,她不會同意的,而且…」
「什麼可能、不可能,淞兒,妳快說。」木心老怪禁不住要
吼道。
也是一簡單獨立的木屋,屋中只有一小盆炭火散著些許熱力,
還有桌上一對龍鳳紅燭,妖詭地放射出刺目的光與亮。
屋中除了一張桌,一張椅,一只木箱,只有一張窄小的單人
床,床上有一女子,身著單衣,仰躺一半床面,身上一只薄被,
無力斜掛在腰身,泰半垂落在泥地上。
「嗚…咳咳…嗚~~嗚嗚…咳咳…」微弱的輕咳與低聲泣嗚,
距床不到三步的地面傳著,一條也只著薄薄中衣的紅髮人影,半
趴伏地面,側著臉孔,無助的呻吟著……
虛弱到連顫抖皆是奢侈,死白的臉,在燭火刻意烘托之下,
清楚明照著噁心的血漬……沿著嘴角,滴落黃泥地,暈開了一片
暗褐色的污跡。
「咳咳…嗚~~咳咳…」
聲音愈來愈微,愈來愈弱,最後,連呼吸和心跳都像也跟著
要消失。
木屋中有光有火,卻沒有光火所帶來的暖力,寒氣一絲又一
絲的侵滲入骨,一條又一條的綁附入髓。
月昇至高,後又往西移落。
馬伶淞努力鎮定下來思索了片刻,緩慢並清晰的簡述她的推
理:
「梅妹可能是計畫著二師兄和竹妹兩個人,竹妹心儀二師兄
多年,一直是放在心中不敢說出來,但是…」馬伶淞望了望天狼
一眼:「今二師兄失憶,落花有情,流水無意,以致於這十年多來
的單向戀慕沒有結果;梅妹見師尊將二師兄的終身交託給霍師兄,
不平竹妹的傷心情境,所以自導齣失蹤,用藥製造兩人獨處的機
會,或許可扭轉情勢,改變現況。」
「這…這怎麼可能?梅師妹對自己家的兄姐下藥?安不信…
這不可能。」包不退搖鈴鼓似晃動著他那圓胖的腦袋,頰下頜處
層層肥肉也隨著搖擺震盪。
「我也希望這只是我的推測…」馬伶淞看向天狼,禁不住要
打起哆嗦……天狼的神情,可怖之極。
「哼!我不是明白說過了,清風和竹兒之間是絕不可能。」
木心老怪恚怒吼道。
「師尊,相信竹妹一直都是很清楚,也聽從您的教導,只是
梅妹…」馬伶淞被吼聲回聲回神,木心老怪身上怒焰,他去不少
天狼身上散發的寒氣。
「竹師妹喜歡上二師兄?可是二師兄還說過沒有心儀的
人……」包不退驚訝著;他怎麼不知道自家師兄妹之間發生了什
麼事…那他還算是江湖上消息最靈動的只賣不退的包不退嗎?
「清風會被帶到哪裡。」天狼無意同這些人牽扯清風的過去
情史…他只在意清風現在的下落,平安嗎?
心口一直不安疼痛…時間拖的愈久,對清風可是愈糟糕…到
底在哪裡。
「半邊嶺上除了這一塊空地上住人,其他沒別的人家了,整
座一頭都是屬於師尊的,連後頭山嶺也…啊~~」原本低聲自言自
語的阮正得,登時心神一懍:「我知道二師兄他們可能在哪裡了,
就在二師兄習慣獨居的後山林子裡。」
「怎麼走。」天狼馬上閃過身來,眼神射出凌厲目光。
阮正得輕此一嚇:「離這裡其實也不遠,輕功大約只要一刻
鐘…」
「別說了,天狼,快隨我來。」木心老怪一招,率先躍出大
門。
幾乎同一時間,天狼已消失;主屋中只賸面面相覷的五人。
「好快的身法,霍兄弟果然不可小覷,小萍,妳也一同走嗎!」
拓拔熙望向妻子。
「我走不快,你們去看看吧!我守在這兒等消息。」祥萍神
情溫和道。
「嗯!六師弟、八師弟,請你們留下來陪小萍,我同七師妹
趕上去瞧。」拓拔熙道完,馬上同馬伶淞出門,運極輕功追上去。
包不退與阮正得皆同意反正他們倆都不是擅跑快速的人,而
主屋也不可空無人守。
看見他眼中的擔憂,一分也不掩飾的焦慮,就是那般明顯,
明顯的…他是真心嗎?真心在眾人面前表示自己對于清風的專一
關愛,或者…只是故意表現給自己看,當年錯誤選擇的代價,是…
故意的嗎?可是他對於《背叛》的懲罰?
不!雖然于清風癡愚是真,而且天狼亦擔負起該有責任,時
刻寸步不離的守候…但,這個《責任》卻讓倨傲狂放的天狼…溫
柔動情,無悔拼命,那是她不曾有見過的溫柔款款…不…不可以!
好想…好想要回天狼的注意力,想奪回天狼的心,好想找回…
自己的情人,今生唯一傾心愛戀的男孩,如今已經是…自己不熟
悉、渾身充滿了成熟魅力的男人。
比起過去,更是令人醉心又碎心……
那,要放棄此刻有握在手心的溫柔嗎?
可以嗎?今已非昔,家族已不能再影響自己的抉擇,身邊的
人也從不會勉強自己,那……
天狼已有強壯足以撐天的能力,這一次,不用再為難自己,
因為天狼是強者了,若可以再一次選擇,兩人可以沒有顧忌的雙
宿雙飛了,是不?
但,可要辜負另一個癡情的人,他的流水細情,無私的包容
與小心珍惜……感激他的蜜意深情也不想太傷害他的心,對於他,
她又該怎麼辦?
這一次,可以重新選擇自己真正所想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