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繫一生--六十五頁…
風塵滾滾，長箱型大馬車朝前方直直奔馳，背後數騎快馬緊
追不捨……
「快停馬下車。」騎者四、五人團團圍阻在馬車前，其中一
名騎士命道。
駕座上灰褐色勁衣，散髮披肩，面容冷峻的男子不發一言，
冷冷直視眼前無禮擋路的數名女子。
「為什麼停了下來？」駕座後門板打開，探出一頭艷艷紅髮
的年輕人用極細微的聲音詢問，在見到這些馬上女郎後吃了一驚，
連忙縮回車。
「沒錯，紅髮青年，就是他們了。」一名女子低道。
「霍少俠，吾少團主有令，邀請您至落月山莊做客數天。」
另一名年紀較長的女子朗聲道。
「恐怕不行。」突然有一尖銳聲音從旁穿插，眾人聞聲回頭，
尖嘴猴腮、髮色斑白的五旬小老頭，不知何時坐上了車頂，含了
根臂長水煙桿，瞇著眼瞄著眾女。「霍少俠可得隨小老回北武林一
趟。」
「尊駕何人？霍少俠是我們紅娘子軍團先找到的貴客，等與
敝少團主一面會過，再來問之後行程。」女郎開口同時，暗自戒
備。
「小老宇文歇，道上算是長了妳們這些女娃一輩，敬老尊賢
這道理該懂吧！霍少俠理當先回小老兒的邀約。」宇文歇桀桀兩
聲之後，水煙吞吐。
駕車的霍天狼眉心一皺，鑽進馬車中。
「別以為年紀老就想佔便宜，紅娘子軍團花了多少年工夫才
追到霍天狼，怎麼可能便便宜宜的叫他人得去。」一名少女不耐
大喝。
「小老兒是不敢有這等工夫，也不了解這世上女子是怎麼想
法，竟敢如此厚顏大膽的凰求鳳，也難怪霍少俠會千方百計的躲
避眾人追查；不過姑娘們也放心，小老兒找霍少俠倒也不是想插
手年輕人的姻緣路，保証讓霍少俠與妳們再見之時，他仍然是孤
家寡人一個。」
「你…」
宇文歇不待眾女起反應，再補充道：「倒是姑娘們若不願意和
和氣氣，那就使功夫和小老兒勞動勞動筋骨，比個高下之後，輸
了的人也別氣餒，等霍少俠當小老兒的客人當過，自然姑娘們有
太多的機會請霍少俠上娘子軍團坐坐。」
「呸！聽你胡言亂語…」
就在宇文歇與眾女郎爭辯之際，馬車中亦有不為人知的細碎
交談。
「那車頂上是胡系的打手，找天狼不知為了什麼事，手上之
物顯示此人慣性用毒、迷煙等對付對手，煙管就是藏毒放毒的工
具。」霍天狼說著。
「那現在…」于清風眉心一緊。
「放心，他現下並沒有施毒，只是那煙管味道太重，一聞就
知道是什麼來頭。」霍天狼安慰著。
「這麼說來…胡系和紅娘子軍團這兩方人對我們都勢在必
得，只是一個為了情關，另一個動機就可疑了。你覺得目前誰比
較可能佔得了先勢？」于清風刻意壓低嗓音，模糊了語調。
「論手段修為，這些女人還鬥不過這老人，不過她們的支援
人手也快到了，根據俟靖計畫中，另一組人會被識破，現在該也
把其他人都引到這裡來，那麼這老人的勝算就少了很多……唔，
北方也有大隊人馬，蹄聲厚重，應是男子；妳想如何計較？」霍
天狼細細的分析著眼前。
「本是想直接打入紅娘子軍團中…若是加了變數，那就見機
行事吧！隨時留個訊給玄門，日後也方便有底行事。」于清風眼
中爍著機靈城腑，一改平日天真無思。
「聽妳的。」霍天狼愛寵的眼神不變，順從回答。
車內細論方畢，而馬車外頭也巧，到了一觸即發的線頭。
隆隆馬蹄聲帶至十數位花樣年華的少女，其中一名彩衣宮裝，
紅紗罩面，手腕紅玉，額心亮紅水晶的麗裝女郎，便是紅娘子軍
團之少主──沙柔晴。
她勒馬佇立，微頜首，很快掃了一眼緊閉的馬車門之後，兩
眼直視馬車頂上的宇文歇。
「宇文前輩，兩年不見，您身子依舊健朗。」沙柔晴輕柔婉
語，彷若大家閏秀，不似一般行走江湖的女俠。
「老囉！小老兒年紀老大，說了什麼話也沒有人會聽入
心，…」宇文歇桀桀笑又道：「倒是堂堂紅娘子軍團之少團主，應
懂得敬老尊閒，明白在大門派中討生活，總是得有一兩回交好差，
小老兒人前人後也總說少團主大方識體，那今天就禮讓我這個老
人家一回吧！」
沙柔晴婉約一笑：「宇文前輩見諒，晚輩得了家師喻令，無論
如何必請霍少俠一會家師，令牌在此。」
說罷，亮出一只純黃金打造，鑲嵌火鳳紅玉的掌大令牌，背
面一字《軍》。
宇文歇神色一變，當下臉色暉暗不明，乾唇緊閉，似在猶疑。
沙柔晴也不急，等宇文歇做下決定。
這時，另一團黃沙滾滾直來，不等風停沙止，二十騎裝束齊
一，宛若沙漠行軍的驃悍戰士，與紅娘子軍團人馬相對立。
宇文歇一看情況，已有大匹娘子軍馬，再加上來一路驍勇善
戰的兵馬，大大不利，於是道：「看來今天真的是難以交差了，少
團主，後會有期！」立即飛離現場。
同時見到另一團威武騎士，沙柔晴不悅而秀眉蹙起。
「沙姑娘，敝公主已在十里外長松江搭了一座涼亭，恭候霍
少俠與沙姑娘大駕。」其中一名騎士操一口異地腔音，緩慢而道。
「漠北聯盟的公主也來了。」沙柔晴暗估敵己兩方後，低聲
對身側女子道了幾句，才復抬頭：「連姑娘也真有心，追到了紅娘
子軍團後腳來。」
騎士看沙柔晴身邊女子策馬離去，表情亦不變續道：「公主認
為請霍少俠單赴任何人的約都不公平，不如一起與霍少俠見面相
談，於是在無人居處的長松江築亭，邀請眾人一同會面，相信這
一次霍少俠不會不賞臉，定同眾人談上幾句話。」
連湘的用心她會不明白嗎？沙柔晴心中冷笑。紅娘子軍團這
般人力精力多年下來終於得到霍天狼行跡一事，幾乎傳遍北武林，
也有太多人打著如意算盤，尾隨紅娘子軍團四處奔波，想佔這不
勞而獲的便宜，而連湘擺明就是這意思，然又不願直接得罪紅娘
子軍團，所以乾脆藉口找個明堂好理由……
「請壯士回稟連姑娘，就說紅娘子軍團團主已先向霍少俠遞
出請帖，若連姑娘不棄嫌，不妨也一同上落月山莊做客，這般情
形下，連姑娘一同可以見到霍少俠，而我亦能對家師有所交待。」
沙柔晴婉婉說著。
這時，霍天狼當著眾人的面，扶著紅髮青年從箱車中走出來，
沒給兩方人開口的機會，挾著青年輕功一運，在眾目睽睽之下眨
眼間就不見蹤影。
這等輕功真是叫所有人一怔，很快的，沙柔晴一時情急又立
刻縱馬追上去。
沙柔晴動，其餘人也跟進，一時之間又是沙塵漫揚，蔽障人
目。
青衣在晚膳時分準時到了行館落馬。
說是行館是好聽了些，其實只是個二層樓高的小小宅院，前
後有空地園圃，加了籬笆圍阻環境，算是中康人家的住處。
停車時，宅子的主人早已等候多時──一個年約四五旬的婦
人，大夥管稱呼她徐嫂──馬才停蹄，人便迎到車門前頭去。
「把我給等急了，說好是傍晚時到，我可是酉時不到就在這
等了近一個時辰…」
才說著，徐嫂忽然住了口，因為車簾一掀開，一位看來二十
不到的年輕人冷冷的視線直射她的眉心，叫她心底一驚，頓時不
敢再喳呼喧嚷。
「咦咦…人人…。」
幸好，一陣清脆的聲音跟了出來，另一個紅髮青年解了凍。
是清風攀著天狼的脖子呼喊，他的懷裡還揣著大肥鴨，不肯
移動玉腿的正賴在車板上。
「你少來賴皮，還佯當怕生…」天狼只好抱他下車：「小可惡，
先去洗臉洗手好不好？…徐嫂，麻煩了。」
天狼抱清風的姿勢從來沒變過，托著清風的臀，讓清風環抱
著他的頸肩，兩腿跨勾著他的腰臀……照理說，清風同天狼的個
子差不多高，而且清風又早已是成人的身軀了，如此攀在天狼身
上除了不太諧調，就是天狼抱起來不太輕鬆，尤其是在清風不安
扭動的時候……
徐嫂縱使人面見的廣，身在玄門也不少時日了，自認在大場
面時也能鎮定如常，可這回第一次見到這兩個年輕人…不禁還是
呆了呆，以至於天狼末一句的問話就聽漏了，更對天狼的不悅視
而不見。
「徐嫂，請妳喚人準備兩盆溫水洗手洗臉。」青衣加重聲腔，
一手拂肩拍醒徐嫂而道。
「…呃…啊！是、是，屬下疏忽怠慢了，真是對不住、對不
住，馬上教人備上了。」徐嫂有此忙亂的說著，又補救似的急道：
「那…兩位…貴賓的淨房也已經準備好了，水也早滾著，客房就
二樓東面南面兩間，等貴賓略加梳洗後，晚膳就可以傳上。」
「不用兩間房，挑乾淨的多放幾床被，早先要求準備好的衣
物、雜物，全放在一起就行了。」青衣道。
「呃…！行、行，屬下立即吩咐下去，貴賓先這邊請。」徐
嫂引著路讓兩人先進屋中。
記得數天前早有玄門堂部的上司傳令下來，說有兩位大人物
會經過行她的屋子，因為大人們不喜住在客棧中人雜事煩的地方，
所以要她安排到私人民宅住宿事宜，徐嫂二話不說馬上提供自己
的房子來。臨走前，堂部上司還神秘兮兮的道她運氣好，可以親
自招待玄門少主最重視的兩位長輩，說且還是玄門中心部門中最
受人敬重愛戴的重要人物……話得教徐嫂又是驚喜又是緊張，喜
的是若貴賓伺候得當，她的功蹟帳錄上便多了一筆，憂的是怕貴
賓難纏，一個不妥，她這辛苦維持的小小館門就不再受到堂部的
重視，支援一少，前途將可堪憂。
徐嫂這百般幻想盼等，沒想到等一個見面，竟等到兩位《年
輕》玄門大人物，本懷疑這兩人可真是少主的《長輩》否，又見
青衣使跟隨一側…，而且最叫徐嫂吃驚不已的是貴賓們的行態舉
止，著實令自己呆的不知如何應對得體了。
這會兒領路之時，心中不免忐忑不安起來，短暫的一宿，要
怎麼使貴客舒適愉快？一位一看就知道是冷漠難親的人，另一位…
就更別說了！唉！前程啊…。
在貴賓兩人闔門休息梳洗的同時，徐嫂忍不住要抓住青衣使
問個明白。
「令使，這兩位貴賓…究竟是什麼身份，怎麼會說是少主的
長輩，又年紀這般輕，其中還有一個看來不太正…尋常，似乎…
有點…。」
「說話當心點。」青衣瞪道：「抱人下車的可是少門主西席義
父的的結拜兄弟，所有玄門子弟都得敬稱《小叔》，而被抱下車的
那一位就更不用說了，他可是衛夫人最疼寵的小弟，現下是小叔
所保護照應的人，雖然精神很好，人也活潑，可惜生來身子骨就
是弱了些，為了他，少主特別下令貴賓所居所用所飲所食，都必
須完全小心慎重，遵循藍衣令使所傳來的信函特別預備著，不可
有點差池……對了，可接到藍衣令使傳來再準備的東西？」
「有有，令使傳來新的食品已經喚人快馬速辦，再過一個時
辰就會回來。」
果真是大大特賓啊…！！徐嫂聽了驚上加驚，一顆心膽就此
懸在半空，再次仔細問過貴賓的需要後，匆匆退下審理物品去，
也暗自反覆叮囑自己不敢再嚼舌根，話也不敢多說半句。
青衣見了翻個白眼，心下也是嘀咕幾句，記得分堂人對徐嫂
的調查評語，形容徐嫂為人忠誠，手腳俐落乾淨，做事也細心，
就是偶爾會多幾句閒話…，今天一看，膽子也小。
玄門職位級等，由門主以下是閣、堂、樓、館、棧。
一般說來，樓、館、棧都是較小單位，視座落區域的人口與
商業發展而定，但都直接向堂等級報告，而十堂一閣，閣主有七
位，分別掌理長江南北七個地域，七位閣主只對門主一人負責；
目前門主已呈半休隱狀態，所以大部份門中要事都是由少門主俟
靖和合嵐兩人發落。
而藍衣、青衣則是俟靖所培育提拔的左右使，理當是未來下
一代門主的左右護法，只需聽令俟靖與合嵐兩人。不過青衣藍衣
是雙胞子，兩人又是年輕資淺，未足二十，所以距離護法職位尚
有一段時日……
「藍衣，我去溜一溜，瞧除嫂發落。」
青衣朝天空喊了聲，也拖步走離。